尉遲雄含笑點頭,微一凝神,肅立第三座鐵鼎之首,驀然俯身單臂抄住鼎足,吐氣開聲,一舉而起。
這隻鐵鼎,重達一千二百斤,尉遲雄能夠單臂舉起,已可算得當世霸王之勇,自然博得「豪仙台」的所有群雄,一齊喝彩。
淳於琬微笑說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尉遲寨主神勇無雙,且再試試那只一千五百斤的如何?」
尉遲雄搖頭笑道:「尉遲雄有自知之明,濁力止此,只好敬觀淳於姑娘的絕世神力的了。」
淳於琬妙目中電射精芒,緩緩一掃群雄,含笑問道:「今日之會,除去了斷恩仇以外,仍重切磋技藝,諸位中若有能舉起一千五百斤重鼎之人,不妨一見神力!」
群雄默默無聲,「三爪飛雕」刁振吉雖覺自己或能一試?但因「天香公主」楊白萍業已先告機宜,故也樂得養精蓄銳地節省氣力!
淳於琬見滿座群豪,均自不語,便柳眉微揚,含笑而起!
這時,那位業已連舉九百斤重鼎,及一千二百斤鼎,以臂力著稱的尉遲雄,心中不蔡有點驚疑不信起來,暗想「碧目魔女」淳於琬雖然名重當時,內外功力均至絕頂,但女孩家先天體質畢竟較弱,難道連舉鼎濁力,也能達到一千五百斤,勝於自己這等男兒不成?
尉遲雄驚念未了,陡然驚上加驚!
不僅他驚,「聚仙台」上群雄,幾乎無一不驚?只有兩個例外!
這兩人,一個是眉宇間隱含得意微笑的「天香公主」楊白萍,一個是暗自搖頭歎息的「峨嵋」蒙面道人!
原來,淳於琬含笑而起,緩緩舉步,並非走向那只重達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而是走向那只重達千八百斤的第一巨鼎!
她已走到這只經過多次英雄聚合,從來尚未有人舉起過的頂天巨鼎之前!
「聚仙台」上,俱皆屏息,寂靜無聲!
淳於琬一未凝氣,二未俯身,她只是笑吟吟地,玉腿一抬,一足飛起!
這一足,竟把重達一千八百斤的龐然巨物,踢得飛了五尺高下!
淳於琬右手微伸接住鼎足,左腳竟絲毫未停留地,又復連環踢出!
第二腳是把那只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踢起了六七尺高,然後一伸左手,接住鼎足!
淳於琬雙手分舉起雙鼎,巍立如山,含笑目掃群豪,眼光中充滿了傲然自得神色!
「天香公主」楊白萍看得微露驚容,但這種驚容只是一現即隱,嘴角的那絲笑意,卻越來越覺陰險!
其餘群豪,只看得相顧搖頭,由衷驚佩!
「峨嵋」蒙面道人則忽然垂頭深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淳於琬緩緩放下雙鼎,酥胸間看不出絲毫起伏喘息,玉頰上也看不出絲毫疲累紅艷!
楊白萍領導群豪,震天價喝起彩來,彩聲未了,她便向淳於琬神情緩和地,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楊白萍委實佩服你這罕世神力,我先敬酒三杯,然後再討教幾手!」
關外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三爪飛雕」刁振吉,見「天香公主」楊白萍突然變計,竟這早親自下場,不禁濃眉軒起,微覺詫異!
原來,楊白萍功力頗高,目光如電,看出淳於琬力舉雙鼎以後,雖然表面上未露疲態,其實她連鬥數場,最後並舉起兩隻巨鼎,耗去真力不少,至少已使一身內家絕藝,減了三成威勢!
楊白萍見淳於琬後,一直極為仔細地,認真觀察,她覺得自己在功力方面,要比這位「碧目魔女」,弱了兩成火候!
如今,淳於琬逞強好勝,力減三成,豈非大可乘機出手,與之一搏!
因為自己原訂使淳於琬耗到力竭之計,本屬不得已的下策,當時雖可應付守敵,事後傳揚出去,卻難免使北六省的綠林人物,丟盡臉面,全為江湖不齒!
楊白萍想到這一點,所以才改變初衷,立即向淳於琬發話挑戰,自己倘能在痕跡不甚明顯之下,擊敗強敵,不僅可向刁振吉等「遼東三俠」驕傲,並可藉此一舉,使「天香公主」四宇,更加威震天下,取代「碧目魔女」的地位。
淳於琬傲骨天生,雖然自知已耗去相當氣力,但哪肯對「天香公主」楊白萍示弱,遂在聞言之下,點頭笑道:「楊公主親自下場,再妙不過,淳於琬願盡所能,領教幾手!」
楊白萍揚眉微笑,斟了三杯美酒,遞到淳於琬的面前。
淳於琬豪氣凌雲地,未加推辭,舉杯一一飲盡!
一位綠林魁首,一位罕世俠女,正待雙雙下場,那位來自「峨嵋」的蒙面道人,忽然含笑叫道:「且慢!」
淳於琬訝然問道:「道長有何指教?」
蒙面道人微笑道:「貧道隱居『峨嵋』其間,便已久欽『碧目魔女』與『天香公主』之名,未料此番朝香東嶽,順道造訪,竟能一齊有緣拜識……」
淳於琬聽得不耐地,雙揚秀眉叫道:「道長,你叫住我們,究竟有什麼事兒?似乎不必盡說這些客氣話呢!」
蒙面道人搖頭道:「別無它事,只是想借花獻佛,各敬一杯美酒,為兩位助威,使這場罕世難睹的『碧目魔女』與『天香公主』之間,格外驚神泣鬼地,好看煞人!」
楊白萍「哦」了一聲,失笑道:「原來道長是要想敬我與淳於姑娘一杯酒,這事極為簡單,哪裡用得著說上一大篇道理呢?」
蒙面道人伸手提壺,斟了兩杯美酒,分別遞給淳於琬、楊白萍,自己也斟了一杯,奉陪飲盡。
楊白萍一面與淳於琬緩步下場,一面向她含笑問道:「對於我們之間的這場比鬥,淳於姑娘有無高見?」
淳於琬笑道:「我們在這當世武林之中,總算薄負盛名,斗便應該鬥得盡興一些,不要草草了結!」
楊白萍點頭笑道:「淳於姑娘此語,與楊白萍心意相同,楊白萍想索性來個三陣較功,使彼此都能一展所長,都能盡興!」
淳於琬微笑說道:「我同意三陣較功,但不知楊公主在這三陣之上,打算斗些甚麼技藝?」
楊白萍想了一想,揚眉笑道:「淳於姑娘適才已在掌法、輕功、神力等三重功夫之上,大顯奇能,我們不必重複,且較玄功,兵刃、暗器等三陣如何?」
淳於琬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妙極,妙極,我們第一陣先斗玄功!」
楊白萍目光微注淳於琬道:「淳於姑娘,請出題目!」
淳於琬笑道:「我們誰也不必占誰便宜,這一陣玄功比賽,乾脆就公公平平地,由雙方各出一個題目便了!」
楊白萍嫣然笑道:「淳於姑娘快人快語,楊白萍敬遵芳命!」
說到此處,轉面向侍應嘍囉笑道:「你們去取兩隻巨大皮鼓,及兩具上好古琴備用!」
淳於琬訝然笑道:「楊公主,我們是較量玄功,你卻命人備琴備鼓則什?」
楊白萍尚未及答,那「蛾嵋蒙面道人」,卻已在席上接口笑道:「淳於姑娘,楊公主有套玄功絕藝,名叫『凝目調琴,傳音擊鼓』!」
楊白萍心中一驚,弄不懂這蒙面道人,怎會知道自己的秘傳絕學,遂點了點頭,向淳於琬笑道:「這位蒙面道長說得不錯,楊白萍想以『凝目調琴,傳音擊鼓』薄技,領教高明!」
淳於琬神情高傲地,搖頭笑道:「我不必另出題目,就在楊公主所備的古琴皮鼓之上臨時想些花樣好了!」
楊白萍眉頭略皺,笑了一笑,便督促嘍囉,把剛剛取來的兩具上好古琴,及兩具大皮鼓,佈置妥切。
兩具古琴,是並排放在琴台之上,兩隻皮鼓,用一左一右放在琴台七尺以外!
佈置妥當以後,楊白萍便轉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楊白萍獻醜,彈上一曲『迎賓曲』吧,以拋磚引玉?」
說完,舉步走近琴台,負手而立,只用兩道目光,向琴台上左邊那具古琴,凝目注示!
說也奇怪,不多時候,琴上絲絃,居然無風自動,錚錚琮琮,異常美妙地,奏了一曲「迎賓曲」!
楊萍笑道:「這種功夫,並不很,只要略能『以神馭氣,無形及物』便可施展!只是在琴弦之上,奏出宮商聲韻,顯得稍有變化而已!-她這樣說話,是認為淳於琬在真氣內力方面已有相當消耗,如今雖能「凝目調琴」,但在琴韻的變化上,只消略一失調,也就算是輸給自己了!
剎那以後,琴弦自鳴,叮叮咚咚地奏了一曲「俠客遊」,音韻變化,竟比楊白萍所奏的「迎賓曲」還要來得綿長繁複!
楊白萍起初聽得大吃—驚,但旋即又面現喜色!
因為她發理淳於琬在「凝目調琴」上雖有獨到之處,但調到後來,在—曲「俠客遊」將終的煞尾之際,突似力不從心地,音節微亂!
這種現象,證明她所料不差,淳於琬的內家真氣,果已消耗甚巨。
淳於琬雙頰一燒,向楊白萍愧然歎道:「楊公主,淳於琬自不量力,在這第一陣的玄功比賽之上輸給你了!」
楊白萍因看透對方功力大耗,已有把握取勝,故而樂得大方地,微微一笑,向淳於琬搖手說道:「淳於姑娘你不必自謙,你這曲『俠客遊』,雖在煞尾時,音節微亂,但卻比我所奏的『迎賓曲』強,我們還未會……」
淳於琬不等楊白萍說完,便自苦笑道:「楊公主請自施為『傳韻擊鼓』神技,你既不許淳於琬藏拙認敗,我也只好拚命陪君子了!」
淳於琬說完這幾句話,心中難過異常!
因為,她如今方覺自己連番耗力逞強以後,未及調氣行功,已相當疲累,業已無法取勝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紅粉魔頭「天香公主」了!
淳於琬是絕頂聰明的人物,也懊喪之下,驚然悟出自己被對方用話套得出要獨勝群雄之語,未免大大愚蠢不智!
人之精力,不可能無窮無盡,任憑你修為再深,火候再高,一陣一陣的連對下去,終會因疲累而打折扣!
對方以人多耗敵,以強於壓陣,自己怎能逃得一敗?
對方敗上十陣二十陣無妨,自己只稍落敗一陣,便把「碧目魔女」四字,及「武林四絕」美號,付於流水!
但淳於琬雖然知道上當,卻因話出扣風,無法食言反悔,只好凝神靜看楊白萍如何施為?打算把這三陣較功,勉力應付下來,然後再斟酌情形,另作適當處置!
淳於琬心中轉念,楊白萍業已施展出她的「傳音擊鼓」神技!
她目光平靜似水地,凝注在一具大皮鼓之上,約莫半盞茶時以後,突然伸指扳動台上琴弦!
琴弦「叮」地一聲脆響,那具皮鼓也似被無形之物所擊,又出「咚」地一聲輕響!
楊白萍微微一笑,再擊琴弦!
這次琴弦是「嗡」地一聲低鳴,皮鼓卻「通」地一聲巨響!
楊白萍就在這琴弦脆鳴,鼓聲輕擊,琴弦低鳴,鼓聲巨響的操縱變化之上,表現出了她對於無形氣功控制自如的能為,不禁面有喜色!
淳於琬靜觀之餘,自行暗中調氣,仍覺因適才逞強力舉雙鼎,耗力過多,氣極不揚,縱能勉強「傳音擊鼓」也決難做到楊白萍這等控制由心,圓通自在的上乘境界!
她正在愁皺雙眉,楊白萍又把琴台上的古琴琴弦連連三擊!
「錚!錚!錚!」這是琴弦上清脆悅耳的三聲高鳴!
「通!通!通!」這是皮蚊上震耳欲聾的三聲巨響!
楊白萍以為如此對方決難做到,遂向淳於琬揚眉笑道:「淳於姑娘,楊白萍業已獻醜,如今請你一顯絕技了!」
淳於琬笑了!
她在這笑容之中,包含了很多成份!有驚奇!有寬慰,更有一種茫茫然的迷惑之感!
因為,就在淳於琬暗中運功,試出耗力過度,真氣難勻,心頭頗為不悅之際,忽覺身體以內,起了奇異變化。
這奇異變化,是在丹田氣海之間,陡然產生了一股溫和的熱力,剎那間電布週身百穴!
淳於琬再一運功暗試,竟已氣旺神和,通體舒泰,不僅適才的疲累,完全消除,內力真氣方面,並比平時還要來得充沛瀰漫!
她是大行家,知道這種奇異現象,只有在兩種情形之下,才會發生!
第一種可能是自己服了什麼益氣補元功效極速的罕世靈藥!
第二種可能是有什麼絕世高人,運用神奇功力,暗中相助!
如今自己僅與「天香公主」楊白萍,對立琴台之前,數丈之內,絕無他人,第二項可能,根本不能成立!
第二項可能,固然不能成立,但第一項可能,卻更無復依據!
因自己曾否服食藥物,必然自知,何況一時之間,又到哪裡去找曠世難尋的神效靈藥?
淳於琬正在滿腹驚疑,含笑思索之際,楊白萍業已得意地,請她施展「傳音擊鼓」絕藝了!
淳於琬揚眉一笑,神功暗聚,蓄意技震群魔,竟以全力施為,伸出玉指,把琴弦撥得「錚琮」一響!
怪事來了,琴弦只是「錚琮」一響,皮鼓卻是「通、通」兩聲!
而這「通、通」兩聲,並非發自一具皮鼓,竟是從分置左右的兩具大皮鼓之上,同時響起!
換句話說,淳於琬一撥琴弦同時,能向左右兩個方向,發出「傳音擊鼓」的無形真力!
這種功力,比「天香公主」楊白萍強得太多,使得這位雄據泰山,統御北六省綠林人物,叱吒風雲的紅粉魔頭,頓時慚然失色!
不但如此,楊白萍因聽得皮鼓上的「通通」兩響,微帶破音,遂凝目細看,竟看出兩面極為堅韌的鼓皮的鼓面之上,微有裂紋,分明已被淳於琬的無形真力震毀!
楊白萍臉色慘白地,長歎一聲,竟不再繼續比鬥兵刃及暗器,身形微閃,飄回席上,斟了一杯美酒,雙手捧著,向淳於琬進去!
淳於琬接過酒杯,揚眉笑道:「楊公主,我們還有兵刃及暗器兩陣未曾比試呢!」
楊白萍苦笑道:「淳於姑娘的神功絕藝,實在驚人,楊白萍欽服萬分,故而先敬你一杯美酒,然後再比較兵刃、暗器!」
人性無不好高,無不愛受人捧,尤其越是英雄人物,越是愛聽讚美之詞!淳於琬何獨不然?她一聽楊白萍這種說法,便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含笑道:「楊公主,我們第一陣玄功比賽,算是秋色於分,第二陣是比兵刃?還是比暗器?」
楊白萍忽然神色微變,揚眉冷笑說道:「淳於姑娘,你且莫自詡功力,怎樣比鬥,楊白萍打算考驗考驗你的見識再說!」
楊白萍目光電掃全場,眉宇間浮現出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看著淳於琬緩緩問道:「淳於姑娘,毒蛇之多,不可勝計,但其中有三種蛇兒的毒性,極為奇異,武林人物稱為『蛇內三魔』,淳於姑娘可曾聽說過這句話嗎?」淳於琬點頭笑道:「我聽過『蛇內三魔』之稱,其中一種『冰玉美人腸』,這是特產在我所居的『大雪山』中,它處絕無的呢!」
柘白萍手指群豪,微笑說道:「在座群豪以內,未曾聽說過這三種魔蛇之人,恐不在少,淳於姑娘能否一一說出?好使大家均增廣見聞!」
淳於琬一半賣弄自己的廣博見識,一半也乘著高興,遂毫不推辭地,向滿座群豪,朗聲說道:「這所謂『蛇內三魔』,名稱均極特殊,產量也極稀少,幾乎近於絕種地步!除了我適才所說的『冰玉美人腸』外,還有兩種,一種叫做『三日失魂絲』,一種叫做『血影帶』!」
楊白萍聽得撫掌而笑道:「淳於姑娘果然博學多聞,竟講得絲毫不錯?但名稱適在其次,楊白萍尚想請教一下,這『冰玉美人腸』,『三日失魂絲』及『血影帶』等三種蛇兒,為何會被江湖人物加上一個魔字?」
淳於琬微笑說道:「因為這三種蛇所具的毒力,不僅極難除去,而且蘊藏部位也與一般不同,遂有『魔蛇』之稱,楊公主要不要我把這一點也說一說呢?」
楊白萍心中暗覺得意地,點頭笑道:「淳於姑娘若肯解說一番,我等定可大獲教益!」
這時,滿座群豪均在凝神傾聽,只有那位「峨嵋」蒙面道人,彷彿別有思索!
淳於琬笑吟吟地說道:「這三種蛇兒毒力所藏之處,均不在蛇牙之內,『冰玉美人腸』的奇毒在皮,人若偶一誤觸,便會奇寒難禁,漸漸骨髓成冰,終於四肢指節,及耳鼻等處,一齊脫落而死!」
群豪聽得相顧駭然!
楊白萍目注淳於琬,含笑揚眉問道:「『冰玉美人腸』的奇毒在皮,『血影帶』及『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又在何處?」
淳於琬毫不遲疑地,含笑答道:「『血影帶』的奇毒在尾,人被蛇口咬了無妨,倘被尾部刺破絲毫血肉,則不消片刻,毛髮骨肉,發作一攤血影!」
說到此處,語間微頓,舉杯飲了半杯酒兒,略為潤喉,又復往下說道:「最後一種『三日失魂絲』尤為奇異,它的毒力在筋!」
「毒狐」唐媚香一聽,訝然問道:「淳於姑娘,這種『三日失魂絲』的奇毒,既然在筋,究竟有什麼厲害呢?」
淳於琬笑道:「倘若捕得此蛇?抽出蛇筋,用藥酒九蒸九曬之後,使其柔細如絲,人若誤沾,便中無形奇毒!」
唐媚香問道:「甚麼叫無形奇毒?」
淳於琬含笑答道:「中毒之人無法自覺,毒侵體中,亦暫不發作,必須等服食另一種藥物以後,方能將毒力引發。」
「三爪飛雕」刁振吉聽得頗感興趣地插口問道:「請教淳於姑娘,能夠引發這種『三日失魂絲』毒力的那種藥物是甚麼?」
淳於琬揚眉笑道:「這種藥物隨處可見,就是各類美酒!換句話說,人若誤中『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再一飲酒,便即開始發作!」
楊白萍兩道絕美奇媚的目光之中,微閃得意神色,眉梢雙揚,看著淳於琬,緩緩問道:「淳於姑娘,這種『三日失魂絲』的毒力發作以後,又便如何?」
淳於琬搖了搖頭,歎息說道:「這毒力極是厲害,一經發作,中毒人的內力真氣,便告無法提聚,靜等三日後失魂成瘋,由瘋而死!」
楊白萍目注淳於琬,格格笑道:「淳於姑娘,你是否過甚其詞?這毒力真有這麼厲害?三日後準會發作麼?」
淳於琬雖覺楊白萍神情有異,但仍猜不出她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麼藥?遂微覺不悅地,「哼」了一聲說道:「怎麼沒有這樣厲害?毒力一經發作,三日之後必然失魂成瘋,但若是激怒,有所妄動,則連三日之期,都難挨過,會當時神智全瘋,失去人性!」
楊白萍雙眉一撓,點頭說道:「淳於姑娘既然深知厲害,就免我擔心了!」
淳於琬愕然問道:「楊公主此語何意?」
楊白萍嘴角微撇,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說道:「闖蕩江湖,鎮日身攫鋒鏑,必須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否則根本不足以在這莽莽乾坤之中,與舉世群豪,一爭雄長!」
淳於琬這回有點聽出端倪,勃然震怒地,厲聲叱道:「楊白萍,難道你敢對我施展什麼暗箭傷人的鬼域伎倆?」
楊白萍笑道:「誰叫你盡量賣弄逞能,使我覺得不能力敵,只有智取!」
淳於琬哂然說道:「只怕你力敵固然不能,智取亦自取辱?」
楊白萍格格蕩笑說道:「淳於姑娘,我念你『碧目魔女』之號,得來不易,列名『武林四絕』身份極高,才想給你留些臉面,自行離去,在三日之內,尋個幽僻所在,靜靜等死!現在你既不服,那就告訴你好了,但千萬不可激怒,否則當著這些武林人物,立告失魂成瘋,恐怕連女兒清白,都保不住了!」
淳於琬駭然問道:「你是說我業已中了『三日失魂絲』的奇異毒力?」
楊白萍得意笑道:「淳於姑娘,請放鎮靜一些,你如今早已內力難聚,真氣難提,再若猖狂?無非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尋沒趣,你大概猜不到,琴台上右邊那具古琴的琴弦之中,便有一根是用九蒸九曬的『三日失魂絲』蛇筋所制!」
淳於琬在楊白萍發話之際,便已默察體內,覺出對方所言,果然不錯!不禁心中難過已極,一語不發地,站起身形,離開「聚仙台」,向泰山大寨之外,含淚走去!
她一來因知楊白萍所言是實,自己決不能再有激動,否則,不等三日,便即當眾成瘋,把「碧目魔女」聲名,完全斷送!
二來真氣難聚,無法施展所擅「碧目魔光」,連預先伏下的「毒狐」唐媚香的那著棋,也不能運用!『如此情勢之下,她不走何待?她只有遵從楊白萍所說,去尋個幽僻的所在,靜靜等死了!
淳於琬一走,「聚仙台」上的所有群豪,無不趨炎奉勢地,紛紛向「天香公主」楊白萍盛加誇讚!
楊白萍也自得意揚眉笑道:「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修為,委實驚人!我以為她連戰兩陣,併力舉雙鼎之後,真力必有相當消耗,足可仗恃所學,與其一鬥!誰知她不但毫無疲態,竟能格外發揮潛勁,指弦傳音,擊毀雙鼓!楊白萍睹狀衡情,深知在場各位,無一是她敵手,才不得不施展出這種最後手段!」
「峨嵋」蒙面道人聽到此處,向楊白萍笑聲問道:「楊公主,你怎會放心聽憑淳於琬安然離去?萬一『碧目魔女』,能夠除祛所中『三日失魂絲』的劇毒,定必蓄怒重來,那時『泰山大寨』之中,豈不勢將伏屍纍纍,流血漂杵?」
楊白萍微笑說道:「道長慮得雖是,但『三日失魂絲』的劇毒,除了一種『晶莖七葉芝』外,根本無藥可祛?」
蒙面道人笑道:「這種『晶莖七葉芝』,出在何處?」
楊白萍失笑答道:「我只聽說過此芝可解『三日失魂絲』奇毒,卻不知出在何處?何況共只三日光陰,淳於琬即將失魂成瘋,她便是知道這種『晶莖七葉芝』的出產所在,也來不及趕去求取了呢!」
蒙面道人「哦」了一聲說道:「這樣說來,縱使那淳於琬折返『泰山大寨』,向楊公主臣服求情,楊公主也無法救她的了!」
楊白萍點頭笑道:「九州聚鐵,鑄錯已成,『碧目魔女』淳於琬如今就是對我雙膝下跪,楊白萍也只好說聲『愛莫能助』了!」
蒙面道人聽完之後,哈哈一笑,笑聲中顯然含蘊著頗為淒厲的悲傷意味!
楊白萍吃了一驚,目注蒙面道人問道:「道長為何這樣發笑?」
蒙面道人搖頭不答,卻違反他一向慣例,伸手把臉上所戴的面罩取下!
面罩取下,群雄愕然!
因為除去面罩,現出來的是張英俊無比的漂亮臉龐,最少要比傳說中的「峨嵋蒙面道人」,年輕上二十歲左右!
「飛天蜈蚣」尤洪首先駭然大驚,向群雄顫聲叫道:「諸位小心,他不是『峨嵋蒙面道人』他……他……是『金手書生』司……」
「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字,尚未說完,便驚得「天香公主」楊白萍、「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太等人,紛紛離座而起!
司空奇長笑一聲,大袖雙揮,身形電轉,在這一剎那間,左手隔空吐勁,點了善緣師太暈穴,右掌猛推,把「三爪飛雕」刁振吉,擊得肺腑翻騰,口中狂噴鮮血!並一腿飛起,施展「驚鴻戰海,倒踏金波」身法,將烈火大師,踹得滾滾爬爬,跌出了丈許以外!
這位「金手書生」一出手便威震全場,他不僅在咄嗟之間制住「遼東三傑」,井藉著足踹烈火大師之勢,飛身向楊白萍撲去!
楊白萍身形猶未落地,背後疾風已到!
她暗咬銀牙,仰身翻弩,一式「反摘天星」,十指尖尖地,便向司空奇的咽喉要害抓來!
這一招用得頗為陰毒,但「金手書生」何等威名?何等功力?對付這位「天香公主」楊白萍,簡直宛如獅子搏兔一般,冷「哼」聲中,迎著楊白萍十指飛抓之勢,便自雙掌齊落!
右掌一記「雷霆服妖」,把「天香公主」楊白萍嫩蔥似的十根尖尖五指,完全擊斷!
左掌一式「百花園裡占東風」,連點了楊白萍的五處大穴,並就勢把這位業已癱瘓了的北六省綠林道的紅粉渠魁,高高舉起!
「泰山」群寇本已為「金手書生」司空奇在一剎那間,獨制「遼東三傑」的神威所震,如今再見總寨主十指齊斷,奄搭搭地,被對方舉在手中,自然越發一個個噤若寒蟬,面色如土!
司空奇緩緩放下楊白萍,向她冷然叱道:「楊白萍,你身為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卻怎地如此無能?我方才業已點了你的『五陰絕脈』,照樣留你三日活命!換句話說,我如今去找『碧目魔女』淳於琬,倘若找到她,並救得了她,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三日後淳於姑娘失魂成瘋之時,也就是你五臟齊沸,肝腸寸裂之際!」
說到此處,略一偏頭,兩道冷銳無比的炯炯目光,凝注在「飛天蜈蚣」尤洪臉上,沉聲叫道:「尤洪,像你這等人物,似乎不必由我出手誅除,莫如自己識趣,尋個了當的好!」
「飛天蜈蚣」尤洪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決難放過自己,遂鋼牙猛挫,回手自點心窩,一口鮮血噴處,便告絕命!
司空奇眼看「飛天蜈蚣」尤洪自盡而死,方點了點頭,緩步離開「聚仙台」,飄然而去!
在場雖還有不少綠林凶邪,身上也各藏有不少極為厲害的兵刃暗器,但他們心膽俱碎,誰敢再捋虎鬚?竟一齊默然肅立,恭送這位傷了「遼東三傑」,點了「天香公主」楊白萍「五陰絕脈」,並逼死「飛天蜈蚣」尤洪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大搖大擺地步出「泰山大寨」!
司空奇走出「泰山大寨」,失聲一歎,心中難過萬分!. 因為自己這次改扮武林好友「峨嵋蒙面道人」模樣,參與』「泰山龍虎鬥」之意,原想暗中保護「碧目魔女」淳於琬,使她能獨掃群邪,大大高興一下!
故而,自己始終在旁留神掠陣,暗用「傳音入密」神功,揭破「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陰謀,提醒淳於琬,叫她應該擒賊擒王,不可在那些小魔小丑身上,過耗精力!
等到淳於琬恃技逞強,力舉雙鼎,楊白萍乘機挑戰之際,自己又假稱敬酒,暗在淳於琬的杯中,化入一粒能補益真元的「參王神丹」,使她在飲酒後的相當時辰之內,自倍增真力!
但千慮萬慮,仍有一失,誰想到「天香公主」楊白萍會具如此深心?競用「三日失魂絲」蛇筋,九蒸九曬,製成古琴琴弦,使淳於琬中毒飲恨,也使自己所費的一片苦心,完全付於流水!
自己發現淳於琬中毒離去,不立即與她同行之故,是想從「天香公主」口內,套間出解毒方法,然後再追蹤搶救!
偏偏楊白萍也不知解法,只說出一種虛無飄渺的「晶莖七葉芝」,自己一怒之下,才擊傷了「遼東三傑」,逼死「飛天蜈蚣」尤洪,並把「天香公主」楊白萍點了「五陰絕脈」!
這一耽延,誤了不少時間,「碧目魔女」淳於琬早已抱著滿腹傷心,鴻飛冥冥地,不知去向。
雖然「三日失魂絲」的毒力,三日便發,淳於琬決不會跑出「泰山」,但「泰山」範圍不小,自己是否有把拄能夠找得到她?
何況,便算天借其緣地,找著淳於琬,自己又有何術能替她祛除奇毒?無非仍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位與自己曾有同棺對臥,唇舌之親的「碧目魔女」,在三日後,失魂成瘋而已!
司空奇越想越難過,一聲清嘯,展開身法,宛如電掣雲飛般地,把左近幾處峰頭,完全尋遍,也沒見著淳於琬的半絲蹤影!
他一面飛馳,一面並以「傳音及遠」的神功,不時呼叫,但所得到的,只是遠山近壑,一片回音,又哪裡有淳於琬的絲毫信息?
一日,兩日,時光如飛而逝,業已到了淳於琬即將毒發失魂的成瘋之日!
司空奇百尋苦夕,心力交瘁,終於未能有所收穫!
他一計時光,知道業已來不及在淳於琬未曾失魂成瘋之前,把她尋著?遂鋼牙微咬,目閃精芒地,不再盲目苦尋,竟自掉轉頭來,反撲「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代淳於琬完成心願!
司空奇的這種舉措,是因心頭仇火如焚,他要目睹「天香公主」楊白萍被點「五陰絕脈」的隱傷痛苦的發作,五臟皆裂,身遭慘死,以略為洩憤,並欲蕩平「泰山大寨」,代淳於琬完成心願!
但誰知司空奇才到「泰山大寨」之中,便覺情形有異!
寨中一般綠林豪強,仍自橫眉豎眼,耀武揚威,絲毫沒有總瓢把子即將慘死的頹廢悲傷意味!
司空奇何等機智?一見這等情形,便知事有變化,可能在這「泰山大寨」之中,來了甚麼罕世高人!
他躡足舉行,避開樁卡,撲向內寨!
事情委實巧極,司空奇尋到「聚仙台」時,竟發現台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正在開筵飲酒,但前次是兩桌盛筵,這次卻只有一席!
司空奇極為謹慎地,悄悄掩到一株參天古木之後,飄身縱上樹頂,隱藏在濃枝密葉以內!
這株參天古木,距離群邪聚飲之處,雖還有五六丈遠近,但以司空奇的耳目之力,巳可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司空奇凝目細觀,見席上共是六人,「天香公主」楊白萍也自赫然在座!
其餘五人之中,有三人便是在自己手下吃了苦頭的「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太等「遼東三傑」。
另外兩人,卻是在江湖上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物!
一位是年約三十六七歲的紫衣中年婦人!
一位是身穿淡黃雷衫,極為俊美的少年書生!
最令司空奇驚異的是縱令這紫衣中年婦人,或黃衣少年書生之中,有一位是點穴高手,能替楊白萍解除被自己所點的「五陰絕脈」,但是楊白萍的十根手指,分明已被自己所斷,怎的如今竟也能復原如舊!
司空奇深知若想令斷骨還原,除非有武林人物所夢寐難求的罕世靈藥,「千年續斷紫玉神膏」!
也就由於這「千年續斷紫玉神膏」八個字兒,使司空奇忽然想起了那紫衣中年婦人,是何來歷。
因為這種「千年續斷」靈藥,風聞只在「北海金龍礁」上,長過一株,並已被一位隱居南荒的怪人掘去,配以其它十二種罕世藥物,煉製成能使金創收口,碎骨還原的「紫玉神膏」!
而這隱居南荒的怪人,卻從來不參與中原武林的恩仇之事,世人遂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聚族而居,族人愛穿紫衣,個個均擅武功,並在所有兵刃暗器弩法的名稱之上,都冠有一個「紫」字!
如今,「天香公主」楊白萍在區區三日之內,斷指便告復原,顯然是有人用「千年續斷紫玉神膏」,替她治療,而這位年約三十六七的紫衣中年婦人,無疑的便是南荒紫衣族!
紫衣婦人的來歷,業已猜測得差不多,但那位相貌生得極為俊美的黃衫秀士,卻也是一位陌生人物!
此人既被「天香公主」楊白萍敬若上賓,自然必具奇能,但從他舉止及眼神以上,卻又看不出有甚麼稀罕之處?
司空奇身藏古木,正自心中盤算之際,那位黃衫秀士,已向「天香公主」楊白萍舉杯笑道:「楊公主,小弟久仰盛名,此番隨秦大姐同來『泰山』,用意雖在尋取她族中遺寶,但何嘗不想見識見識中原武林高手的神功絕藝?只可惜一步來遲,未能與名震海宇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及『碧目魔女』淳於琬相遇,真是我『玉手書生』公孫昌的一大恨事!」
除此以外,並聽出那紫衣婦人姓紊,前來「泰山」之故,是要尋回她族中所遺失的甚麼珍奇寶物?
這時,楊白萍舉杯飲了一口,媚眼如絲地,看著「玉手書生」公孫昌,格格蕩笑說道:「公孫兄無須引以為恨,雖然那『碧目魔女』淳於琬因『三日失魂絲』奇毒的潛伏時間已滿,定已失魂成瘋,離死不遠!但楊白萍料準,『金手書生』司空奇在睹狀傷心之後,必將重撲此處!那時你們『金玉雙手』,會鬥『泰山』,豈不是樁足以轟動江湖的武林盛事麼?」
說到此處,她把美酒斟滿,盈盈立起,雙手捧杯,向那紫衣中年婦人,含笑說道:「秦大蛆,楊白萍深仰『紫衣羅剎』秦凌霄的英名盛謄,今日又蒙見賜『紫玉神膏』,代解『五陰絕脈』,楊白萍愧無所報,只好把秦大姐搜索遺失百年以上的族中重寶一事,包在肩上了!」
「紫衣羅剎」秦凌霄聞言,含笑說道:「楊公主請坐,些許『紫玉神膏』,不算甚麼,你若真能幫我把那座『紫龍碑』尋回,則秦凌霄倒確是感恩匪淺!」
楊白萍微笑說道:「小妹居住『泰山』定要把它找出來,奉交秦大姐帶回!」
秦凌霄笑道:「我族中不肖之徒,雖然盜走『紫龍碑』,但因難參妙用,在垂死之時,天良發現,曾托人送回四句隱語,我如今把隱語說出,或許對尋碑之舉,略有益助!」
語音止此,頓了一頓,目光橫掃楊白萍及「遼東三傑」等人,始又說道:「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練,碑玉中央!」
司空奇聞言,遂暗中把這「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練,碑玉中央」等四句話兒,緊緊記住!
楊白萍聽完「紫衣羅剎」秦凌霄所說的四句隱語,略為蹙眉,似在凝想。
秦凌霄笑道:「楊公主想些甚麼?莫非已對這四句隱語,有所參悟了麼?」
楊白萍點頭笑道:「四方洞穴,雖尚不知,但三岐峰頭,離此倒是並不太遠!」
秦凌霄大喜問道:「這『三岐峰頭』是在何處?」
楊白萍伸手指著右前方一座極高山峰,含笑說道:「翻越過那座高峰,便可看見一座稍低峰頭,峰巔微作三岔形狀!」
說到此處,目光一閃,又向秦凌霄問道:「秦大姐,你這四句隱語之上的第三句,『垂天匹練』是指的飛瀑溫泉之屬?」
秦凌霄點頭說道:「楊公主的這種想法,與我完全相向!」
楊白萍頗為得意地,撫掌笑道:「那就越發對了,因為那座尖端略作三岐的峰頭之上,正有一條水勢不小的垂空飛瀑!」
秦凌霄高興得站起身說道:「既然如此,便請楊公主費神引路,我們立刻趕去搜查一下!」
楊白萍搖手笑道:「今日已晚,搜尋為難,不如請秦大姐與公孫兄,在小妹『泰山大寨』中,歇息一宵,等明日清晨,再由楊白萍奉陪前往!」
她一面向「紫衣羅剎」秦凌霄說話,一面卻以兩道勾魂攝魄的冶蕩秋波,向「玉手書生」公孫昌,暗中示意!
公孫昌也是一位挑情聖手,花裡魔王,見狀自然懂得楊白萍的心意,遂也應聲附和地,對秦凌霄加以勸說。
秦凌霄難拂眾意,遂只好答應明日再去搜尋那座「紫龍碑」,並稱酒興已足,提議各自散席安歇!
司空奇等待群邪散後,略一沉思,立即飛身離開了「泰山大寨」,向據白萍所指的三岐峰方位撲去!
因為他看出「紫衣羅剎」秦凌霄對於搜尋「紫龍碑」之事,極為重視,遂想先一步下手,尋著此碑,看看有何尊貴價值?或是伏在暗中,趁群邪專心搜索之際,一齊加以處置,替「碧目魔女」淳於琬報仇雪恨!
他這一身武學,在當世稱得上是曠代無雙,全力施為之下,哪消多久?便翻越過楊白萍所指的高峻山峰!
司空奇停步卓立,凝目一看,果然看見前面比此峰稍低的一座山峰的峰巔,略作三岐形狀!
他劍眉微軒,毫不遲凝地,撲向那座三岐峰,尋找那條垂空飛瀑!
空山靜夜,瀑響如潮,司空奇循聲而尋,自然極為容易地,便尋到那條垂空飛瀑之處!
如今峰巳尋得,瀑也找到,所差的便是一個方形石洞!
司空奇心中略一盤算,認為這「峰、瀑,洞」三者,必有關係,自己只要循著飛瀑,察遍全峰,對那方形右洞,終必有所發現!
他主意既定,因人在峰頂,遂從那飛瀑起源之處,慢慢往下尋去!
這等垂天匹練,百泉珠璣的巨大瀑布,必然噴雲濺雪,水霧如煙,使瀑布所經的山壁之間,長年保持濕潤!
山壁既然長年保持濕潤,則所長的碧綠青苔,也定必分外濕滑!
換句話說,就是在這瀑布兩側的山壁之上,石滑苔濃,使人極難著足!
但「金手書生」司空奇,功力深於「碧目魔女」淳於琬,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當世武林的第一高手,遂對這青滑山壁,毫無所怯,仍像一隻大壁虎般,順著那百丈飛瀑,從從容容地,往下尋找!
一丈、兩丈、十丈,二十丈……
轉眼間,他已貼壁下降了三十丈,雖然身負絕世輕功,無甚麼驚險,但所著衣衫,卻已無法避免地,被橫飛水霧濺濕,水淋淋的貼在身上,覺得好不難受!
復下降十來丈之後,約莫恰值峰腰,司空奇忽覺眼前一亮,不蔡精神陡振!
原來瀑布另一百的山壁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不太大的方形有洞!
方洞又發現,件件皆合隱語,只待入洞細尋,便不難把那座不知妙用何在?卻被「紫衣羅剎」秦凌霄看得極重的「紫龍碑」尋著!
事情看來雖已簡單。但那方形石洞與「金手書生」司空奇之間,卻還隔著一條水量甚洪,威勢不小的垂空飛瀑!
司空奇懶得再走回頭路,遂打算索性藉此機會,考驗考驗自己的內家功力!
他尋了一塊可點足借力的小小突石,穩住身形,便即調聚自己的先天罡氣!
司空奇的先天罡氣,果然驚人,他人未飛到瀑布之前,所運無形真力,業已把瀑布衝開空隙!
罡氣先排,身形後渡,果然被他憑著內家神功,橫突急流,到了瀑布另—面山壁之上!
如今,方形洞穴眼前,只消舉步俯身,便可進入,但司空奇卻劍眉深蹙,心中好不躊躇滿腹!
因為,他這一身軀切近,卻發現大大怪事!
這座方形洞穴,四周裂痕極新,分明不是甚麼幽秘古洞,而是在一二日之間被人新近鑿出!
山石甚堅,在山壁肯石開洞,談何容易,是樁極度艱難之舉!
這是何人所為?其童安在?莫非除了「紫衣羅剎」秦凌霄外,還有別人也知道那「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練,碑在中央」等四句隱語,而先了一步地,來此搜索「紫龍碑」意欲攫奇!
司空奇躊躇片刻,運用「傳音入密」功力,向洞中發話說道:「洞中何人?『金手書生』司空奇候駕一會!」
他雖然報出了威震乾坤的「金手書生」字號,那方形石洞之中,卻靜寂無聲,絕無絲毫反響!
司空奇畢竟藝高膽大,留候片刻,見無回音,遂劍眉微挑,閃身竄進洞內!
此舉委實相當危險,倘若有甚對頭預先潛伏洞中,從暗裡驟下毒手,勢將防不勝防!
故而司空奇雖是冒險飛身入洞,但在身子周圍卻意存警戒地,佈滿了無形無相的「先天罡氣」!
他人洞以後發現石壁上刻有幾行字跡!
司空奇看清字跡,方知這秘洞口內,原為數萬斤巨石所封,除了使用鋒利寶刃,把預先裝設在巨石上的方形機關劈開,令巨石自墜以外,根本別無它法可以開啟這座秘洞門戶!
但萬一天緣湊巧,有人能開門戶,進入洞內,看清洞壁上留言,則務請記住三件要事!
第一件是這洞中曲徑通幽,佔地頗大,並有三件珍奇寶物,可以憑藉緣福,試加尋找!
第二件是洞中有座「紫龍碑」,埋藏得頗為險秘,倘若無意發現,千萬不可對其妄動貪念,稍加觸碰,便有奇禍!
第三件是洞主遺骨尚存,入洞之人,若能善加掩埋,必將獲得相當酬報!
司空奇把壁上字跡,仔細看清,心中不禁更覺驚異!
他不是驚異這石洞主人佈置奇妙,而是驚異何人能萬分湊巧地,破石入洞?以及此人今又何在?
司空奇一面尋思,一面循著曲折洞徑,向石洞深處緩步走去。
這石洞主人說得絲毫不錯,洞中果然曲徑通幽,司空奇走了片刻,忽覺眼前一亮,到了一片佔地不大大,但卻精美異常的花園之內!
園中奇花怒放,古樹參天,並還有無數玲瓏怪石,挺立在花樹之間,配上一池清澈山泉,幾座茅亭水榭,越發顯得景物如畫!
司空奇見此情形,不禁搖頭暗歎,洞主當年建造這座幽秘洞府之時,雖系利用造化神奇的天然妙晶。但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
但洞勢至此走盡,那三位珍奇寶物,一座「紫龍碑」,以及主人的遺骨,卻一樣也未發現。
司空奇隨興漫步,走上一座建築得極為精巧的小小水榭,倚著色澤微褪朱漆的萬字形欄杆,向那清澈見底的碧波之中留為注目!
碧波粼粼,使司空奇惘然生悵,因「碧」傷情地,想起了那位如今定已失魂成瘋的「碧目魔女」淳於琬!
司空奇自從在「太行碧城道觀」的西廂配殿之內,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結了那段「棺內奇緣」以後,一縷情絲,便自緊緊纏在這位巾幗豪俠身上!
自己為了使淳於琬能夠享受獨破「泰山大寨」的精神愉快,特意化裝為「峨嵋蒙面道人」在暗中替她護衛,誰知「天香公主」楊白萍狡猾得太令人意外,竟使自己眼睜睜地,看看淳於琬中了「三日失魂絲」的奇毒,而無法加以挽救!
如今三日己過,不知淳於琬人在何處?以及失魂成瘋之後,成了甚麼模樣?是否還有那等叱吒群囊的英風豪氣?
人在惘然癡想之中,最易發生幻覺!
「金手書生」司空奇現在便是如此,他正對著那一池清澈碧波,凝想「碧目魔女」淳於琬如今人在何處?是否業已失魂成瘋?成瘋後又是一副甚麼模樣之際,碧波中水紋微漾,竟慚漸現出淳於琬那俏生生的身影!
因為水波太清,使司空奇看得分明,淳於琬並未如他想像,成了個披頭散髮的瘋婆娘,她還是和以前絲毫無異,像株冰谷梅花般地,那樣高,那樣傲,那樣冷,那樣美!
司空奇明知這是幻影,但也十分感到安慰地,長歎一聲,自言身語道:淳於姑娘,我知道你這誤中『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必然劫數難逃!但若能在死前保持著這副絕世容光,也算是略減九泉之感了!
「你是誰?為甚麼像發瘋般地,對著池塘,這樣自言自語?」
這幾句清朗嬌脆的語音,聽得司空奇大吃一驚,趕緊抬頭循聲看去!
一看之下,卻使司空奇立時由大驚轉為大愕,愕得張口結舌,呆在當地!
原來池水中的淳於瑰,並不是幻影,而是倒影,那位使司空奇為之牽腸掛肚,黯然傷神的「碧目魔女」,竟好端端地,在一根玲瓏雲石之前,情石而立!
司空奇略定心神,見她安然無恙,不禁喜益眉梢地,喊了一聲「淳於姑娘」,便自飛身縱去,想對她慰問慰問!
淳於琬臉色微變,不等司空奇身形縱到,忽然掣出那柄「五丁寶斧」,一招「沉香劈山」,向這位「金手書生」當頭劈落!
司空奇根本想不到對方會突下這等棘手?加之淳於琬斧重力沉,來勢如電,遂告身瀕絕險!
但他功力太高,堪稱當世第一英雄,萬險之中,臨危不亂,右臂猛往下甩,左臂猛往上揚,竟來了一式別開生面的「凌空懶驢打滾」,硬由斧鋒之下,翻滾到斧背之上,逃過了裂腦分屍的劫數!
格……格……格……格……呼!噗通!格……格……格……格……
這是司空奇死裡逃生之後,所起的一連串的有關聲息!
「格……格……格……格……」是淳於琬所作妖笑!
「呼……」是她右手「五丁寶斧」劈空,又以左手對司空奇來了劈空一掌!
「噗通」是司空奇憑著機智神功,勉強翻滾過淳於琬右手「五丁寶斧」斧鋒,卻逃不脫淳於琬左手的凌空一掌,硬被她打得飛出數尺,跌入池水之內!
「格……格……格……格……」是淳於琬得手以後所發眉飛色舞的得意狂笑!
「金手書生」司空奇全身水淋淋地,從池水中耽了起來,俊目凝光,看著淳於琬,滿面詫異神色!
他詫異甚麼?
他詫異的是淳於琬自從中了「三日失魂絲」的奇毒之後,便已真氣難提,內力難聚!
但從自己適才所挨的一記「劈空掌力」的勁道之上,卻體會出淳於瑰功力並未失去,仍可施展內家真力!
淳於琬見他這副濕淋淋的落湯雞的摸樣,不禁嫣然失笑地,揚眉問道:「你難道還不服麼?這樣看我則甚?是不是還想嘗我的『五丁寶斧』滋味?」
司空奇一抱雙拳,苦笑說道:「淳於姑娘……」
淳於琬插口問道:「誰是淳於姑娘?」
司空奇苦笑答道:「你不是淳於姑娘,又有誰是呢?」
淳於琬聞盲,一雙妙目之中,忽現茫然之色,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誰?」
司空奇至此,方知淳於琬果然靈智已昏,只不懂她怎又恢復武功。遂把神色放得極為緩和地,柔聲笑道:「你叫淳於琬,號稱『碧目魔女』,來自『雪山』,是所謂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中的『武林四絕』之一!」
他說出這些有關名號,是想藉此勾起淳於琬的一些記憶,期望她能慢慢恢復靈智!
淳於琬聽了司空奇的話兒以後,連眨妙目,想了一想,搖頭說道:「『碧目魔女』淳於琬這名號好熟,但我卻想不出到底是不是她?」
語音至此微頓,閃動著兩隻大眼,凝注在司空奇的臉上,怔怔地看了一會,揚眉含笑問道:「你……你是誰呢?」
司空奇盡量使她觸發記憶,自然地應聲答道:「我叫司空奇,號稱『金手書生』,你還記得我麼?」
淳於琬目光茫然地,把「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名號,念了幾遍,搖頭說道:「我不記得,我只覺得司空奇這個姓名,頗為可愛,但『金手書生』這個外號,卻又頗為可恨!」
司空奇懂得她這種含有矛盾的奇異感覺,是由於心中對自己愛恨交織而生,遂順著她的口風,微笑說道:「姑娘既覺司空奇可愛,『金手書生』可恨,則我就暫時拋棄『金手書生』的外號,以司空奇身份,同你談談話好麼?」
淳於琬點頭笑道:「我正覺得孤單寂寞,你陪我談談話兒也好!」
司空奇含笑叫道:「姑娘……」
一語未畢,淳於琬便皺眉接口說道:「你既和我談話,怎不走近前來,卻站得這遠則甚?」
司空奇方待舉步,但眼光忽與淳於琬手中所持的那柄「五丁寶斧」相觸,不禁驚然一驚,欲言又卻!
淳於琬「哦」了一聲,嫣然笑道:「你是不是怕我這柄寶斧?但請儘管放心,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便不會用它劈你!」
說完,果然把那柄「五丁寶斧」插在背後,向司空寄微笑招手!
司空奇見她毫無病態,及中毒情狀,但卻失去記憶,忘掉了自己的姓名來歷,以及一切有關人事!遂劍眉微蹙地,一面緩步,一面含笑說道:「姑娘,你且盡你所能地,思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之事?」
淳於琬瞪著兩隻大眼,搖頭說道:「我……我……我不知道應該怎……怎樣想法?」
司空奇靈機一動,微笑說道:「我教你一個法想,你可以一步步地回想,比如在現在之首,你是用斧劈我,把我打入水中!但在用斧劈我,及把我打入水中之前,你又在作些什麼?」
淳於琬聞言,高興得揚眉嬌笑說道:「這個法兒真好,我想起來了,我在用斧頭劈你之前,是在替我姊姊挖墳!」
司空奇大出意外地,詫然問道:「你有姊姊,你在替你姊姊挖墳?你姊姊是怎麼死的?」
淳於琬搖頭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樣死的?但我用寶斧替她挖了一莊石墳,把她埋了,你來看看我姊姊的墳兒好麼?」
司空奇聽到此處,豁然悟出淳於琬所埋之女,定是這秘洞主人,遂點頭道:「好,你把你姊姊埋在哪裡?我跟你去看看!」
淳於琬一笑回身,走到一塊方形怪石之前,伸手把怪石提開,石下便現出了一個深穴!
司空奇走到穴邊,淳於琬竟異常大方地,拉著他的手兒,順著地穴石階,一級一級,往下走去!
美人攜手,步入密室,這是何等旖旎風光,但司空奇如今卻無心消受艷福,領略溫柔,因為估覺得目前情況,難險重重,「紫衣羅剎」秦凌霄,「玉手書生」公孫昌,「天香公主」楊白萍,以及「遼東三傑」等,明日必來尋找「紫龍碑」,而淳於琬卻還不知是否可以恢復記憶?
萬一到時靈智仍蔽,敵友難分,則自己應敵便難於顧她,顧她便難於應敵,那局面不知將要糟到什麼地步?
司空奇想至此處,已與淳於琬攜手緩步,把三十來級石階走完。
迎面是扇圓形石門,淳於琬把門推開,司空奇只覺眼前一亮!
門內窗明几淨,滿架琴書,佈置得極為雅致,但東牆以下,卻堆起了一座墳形亂石!
司空奇指著那堆亂石,向淳於琬問道:「這就是你替你姊姊作的墳麼?」
淳於琬點頭答道:「我把墳坑挖得極深,在我姊姊身上,又加蓋了三床棉被,然後堆以亂石,我覺得我巳盡力,無法作得更好了!」
司空奇點了點頭,微歎一聲道:「能夠在這靈山勝境,埋骨長眠,應該已經是武林人物極為理想的收插結果了!」
淳於琬忽然自那一雙妙目以內,流露無限情思地,向司空奇嫣然笑道:「我覺得你這個人,倒還不太討厭!你既然如此說法,我們就長留此處,等死後埋在一起,也好與我姊姊,作個九泉之伴!」
這幾句話兒,簡直把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聽得心中充滿一陣說不出是愁是喜的滋味!但忽又觸動靈機,索性握著淳於琬的一隻纖纖左手,也以含蘊無窮情意的溫和目光,向她深凝深視地,點頭笑道:「我願意寸步不離地,與你相偕永世!
至於死後同穴更是理所當然,稱記不記得我和你曾經同睡在一口棺材裡的事了?」
淳於琬目中那種茫然神色又現,喃喃問道:「我幾時和你曾……經同……同睡過一口棺材?」
司空奇把聲音放得異常柔和地,一面取手撫摸著淳於琬的左掌,一面低低說道:「你想想看,我們是在『太行山碧城道觀』的西廂殿之中,被『中州三煞』,『飛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及『鐵筆黃巢』鮑玉書等人,一同裝進棺材,舉行火葬……」
淳於琬聽到此處,驀地揚眉叫道:「我想起來了……」
但一語方出,卻疾揚右掌,摑了司空奇一記耳光!
司空奇完全出於意外,自然躲閃不開,實胚胚地,挨了一掌!
這一記耳光,打得頗重,但司空奇不僅絲毫不怒,反倒以為她已恢復記憶,極其驚喜地,向淳於琬急急問道:「你……你想起了我們在『太行山碧緘道觀』之中,同睡在一口棺材……」
淳於琬不等司空奇說完,便自搖頭道:「我想不起這些事兒,只想起彷彿應該打你一記耳光?」
司空奇聞言,不禁手撫被摑得又紅又腫的俊臉左頰,為之失聲苦笑!
淳於琬見他被自己打得這重?竟又愛意陡生,惋惜地伸手輕撫司空奇的左頰,嗔道:「我心中一想起應該打你耳光,便不由自主地,倏然伸手,但你為甚麼甘心挨打?連躲都不躲一下?」
司空奇苦笑說道:「我何必躲?你曾經說過要打我十記耳光,如今才打了四記,還有六記不曾打呢!」
淳於琬妙目凝光地,茫然問道:「我為甚麼要打你那麼多耳光?」
司空奇見她委實扭不起以首之事,遂無可奈柯地,搖頭歎道:「我們還是一步步地,倒序追溯,試上一試!你再想想你在挖墳埋葬你姊姊以前,是在做些甚麼?」
淳於琬想了一想點頭說道:「這個我倒想了起來,我是從那三岐形山峰的瀑布之旁,啟開這秘洞門戶!」
司空奇想起那秘洞門戶,開得太巧之事,遂目注淳於琬訝然問道:「你怎會那樣湊巧地,找到這三岐山峰,並在瀑布之旁,劈石開掘這個方形石洞的呢?」
淳於琬微微一笑,伸手入懷,取出那題有「河岳七珍」字樣的半冊「七珍圖」,翻到第二頁,向司空奇指點著說道:「我有圖形,自然容易找到,你看這不是三岐山峰?這不是瀑布?這不是瀑布中腰右側,有個方形紅點?我按圖索驥,找到地頭,拿起寶斧一陣亂劈,便把一塊萬斤大石,劈得自行墜落,現出了秘洞入口!」
司空奇指著「七珍圖」,向她問道:「你這四頁圖形,是從哪裡得來的?」
淳於琬茫茫然地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
司空奇苦笑說道:「你再想想看,你是為了何事?才來啟開這秘洞?」
淳於琬神情淒惋地,幽幽一歎說道:「我不知為何竟然活不下去?只是想死!並想尋個幽僻美好所在,與世相絕地,靜靜死掉,故而依照圖形,找到這秘洞之內來!」
司空奇繼續問道:「你再想想看,你好端端地,為何活不下去?是中了甚麼毒還是受了什麼氣呢?」
淳於琬緊蹙雙眉,沉思有頃,連搖螓首說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有這種活不下去的感覺?在這以前,彷彿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輪廓跡象?」
司奇空間到此處,業已把整個情況,瞭然於胸!知道淳於琬對於中了「三日失魂絲」奇毒之後的所經所遇,都可以想得起來,但對於先前各事,卻已無法憶及!
依照「三日失魂絲」的奇毒性質,及三日毒發之期已過說來,淳於琬如今應該是人已全瘋,功力盡失!
但目前所見事實,她不但功力未失,人也只有半瘋狀態,僅僅對如何中毒,及中毒以前的一切事兒,喪失了記憶能力!
換句話說,淳於琬所中「三日失魂絲」的毒力,確實業已發作,但卻似乎減輕不少,沒有糟到想像中的那樣厲害程度!
淳於琬見他忽作沉思,不禁揚眉嬌笑說道:「你在想些什麼?」
司空奇自然不必答覆,卻反而向淳於琬問道:「你如今還想死麼?」
淳於琬眼皮微轉,含笑答道:「我有點想死,但也有點不想死!」
司空奇揚眉問道:「這什麼意思?死與不死之間,距離得很遠呢!」
淳於琬向估含笑凝視,目光如水地,緩緩答道:「假如要我孤孤單單地,獨自幽居在這秘洞之中?我寧願早點死去!但你要是肯陪我同留此地,我又有些不想死了!」
司空奇長歎一聲,拉著淳於琬的手兒,連連點頭地,正色說道:「你儘管放心,在你失魂期間,我決不離開你半步!」
淳於琬瞪著兩隻大眼問道:「失魂?你是說我失了魂麼?」
司空奇驀然間想起自己初進秘洞之時,在石壁上所見「善埋主人遺體,必獲相當酬贈」等語,遂向淳於琬問道:「你在埋葬你姊姊之時,可有什麼奇異遭遇?」
淳於琬「咦」的一聲驚叫起來,向他揚眉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奇事?我姊姊真是有趣,她送給我的那根草兒,太好吃了!」
司空奇詫然說道:「你姊姊不是已經死掉了ど?怎麼還能送你草兒?」
淳於琬嬌笑說道:「我挖好石坑!把我姊姊的遺體抱起,欲加埋葬之時,發現她身下石榻,有一小洞,洞中長著一株極好看的草兒,以及我姊姊的幾句遺言!」
司空奇問道:「她是不是要你吃掉那草兒,作為你替她埋葬遺體的酬報?」
淳於琬驚奇得幾乎耽將起來地,瞠目叫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聰明?你是在旁偷看了麼?」
司空奇笑道:「我不會偷看,只是胡亂猜測而已,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吃掉的那株草兒,是個什麼形狀?」
淳於琬揚眉笑道:「那株草兒,漂亮得真是令我有點不忍吃它,它通體透明,像是水晶所鑄,但吃起來卻又入口便化,既香又甜,有如玉液所鑄一般!」
這「通體透明,像是水晶所鑄」一語,聽得司空奇大為吃驚地,急忙向淳於琬接口問道:「那株草兒,是不是形若靈芝,共有七根草葉?」
淳於琬目光凝注在司空奇的臉上,搖頭長歎說道:「你真是個怪人,我不懂你為何猜得出那株草兒形狀,以及草葉之數?」
司空奇「呀」了一聲,緩緩說道:「這樣說來,你是機緣極為巧合地,吃了一株『晶莖七葉芝』了!」
淳於琬好橡被他一言提醒般道:「不錯,不錯,我姊姊的遺言之上,曾經寫明這株草兒,就是叫做『晶莖七葉芝』呢!」
司空奇此時,心中百緒如潮,暗想天下竟有這種巧事?「天香公主」楊白萍那「三日失魂絲」的奇毒,只有「晶莖七葉芝」可解,淳於琬竟就偏偏機緣偶合地,服食了一株「晶莖七葉芝」的罕世仙芝!
但淳於琬既巳獲服此芝,卻又為何未能解毒?仍忘卻過去,對「泰山大會」以前各事,無法記憶?
司空青想來想去,總算被惟從矛盾之中,歸納出一種解釋!
他認為淳於琬雖然機緣巧合,得服「晶莖七葉芝」,但時間上已稍晚了些。
倘若她在中毒未久之時,得服靈藥,自然毒力全消,一切復原如舊!
如今,淳於琬卻是在中了「三日失魂絲」毒力的三日以後,方始有此奇遇,故而靈藥效力減低,只能使她不致成瘋慘死,並恢復功力,但卻不能使她完全解毒地一切恢復如初時!
司空奇從極端矛盾中歸納推理至此,自覺無甚謬誤,總算是對於過去淳於琬來遭劫數,恢復功力,及失去記憶等事,有了可說得通的虛疑解答!但對未來的兩件嚴重問題,卻感到相當憂慮!
第一個問題,自然是怎樣才能使淳於琬恢復記憶?但連專解「三日失魂絲」奇毒的「晶莖七葉芝」,尚且無法收效,則自己又如何想得出什麼扭轉乾坤的辦法?
第二個問題,則是「紫衣羅剎」秦凌霄、「玉手書生」公孫昌、「天香公主」楊白萍、及「遼東三俠」等人,明日便來搜尋「紫龍碑」,秘洞門戶已開,他們自然一尋就到,少不得又要掀起一番動地驚天的劇烈戰鬥!
楊白萍及「遼東三俠」,雖然均在自己手下,吃過苦頭,但那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或許這幾位身為綠林渠魁的成名巨寇,還有什麼獨門殺手,和專長功力,未曾施展!
至於「紫衣羅剎」豪凌霄,「玉手書生」公孫昌二人,則根據自己的目力判斷,必是比楊白萍等人功力更高,更難鬥,不可輕視的世外凶邪!
倘若淳於琬是在正常情況下,「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聯手對付這六名邪惡三人,自然穩操勝算,無足為慮!但如今淳於琬是在半瘋狀態之中,不僅喜怒難測,並須顧慮她臨時變性,敵我不分,卻教自己怎樣能夠下手應敵?
淳於琬見狀玉容一冷,嗔聲說道:「你想些甚麼?愁些甚麼?假如不願陪我在此,儘管請便,讓我孤孤寂寂死去,和我那姊姊,在泉下作伴好了!」
司空奇見她果然喜怒無常,趕緊賠笑說道:「我已經答應與你互相廝守,永世不分,怎會不願陪你?所以發愁之故,只是為了有兩件難題,想不出應該怎樣解決而已?」
淳於琬「哦」了一聲,轉怒為喜地,揚眉笑道:「你不妨把這兩件難題說出,讓我來替你解決一下?」
司空奇聞言,不禁心中一動,暗想淳於琬如今是個半瘋狀態的非常人,自己何不就把這非常之事相告,倒看她是否想得出什麼非常辦法?
想到此處,便向淳於琬點頭笑道:「好,我便把問題說出,讓你來想辦法!但你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兒,都是真情實事!」
淳於琬瞪目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司空奇把語言放得異常溫和地,含笑說道:「因為我如今要說得便是你怎樣中毒失去記憶之事,你雖已茫然淡忘,卻不妨完全相信我的話兒,聽說當初經過!」
淳於琬點頭笑道:「好,我相信你,你說!」
司空奇遂把「泰山大會」之事,詳述一遍,說完,又向淳於琬笑道:「如今使我深覺焦慮的兩個問題,便是怎樣使你解毒,恢復記憶!以及明日怎樣應戰?」
淳於琬靜靜聽完,毫不考慮地,揚眉笑道:「第二個問題好辦,應戰之策,無非打架,把那『天香公主』、『紫衣羅剎』、『玉手書生』等人,痛痛快快地,揍上一頓便了!」
司空奇笑道:「打架雖是打架,但你一定要把敵我之間分得清清楚楚才好!」
淳於琬嬌笑說道:「我怎分不清楚?我的朋友只有你『金手書生』司空奇一個,餘下的便都是敵人!」
司空奇點頭笑道:「你就是這樣緊緊記住便好!但第一個問題,大難……」
淳於琬搖了搖頭,目光微閃說道:「我覺得並不一定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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