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明遠在興奮中,突然體驗到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從荒湄的體內,有一股洶湧的熱力,直透過來,灼入如火。
他正想運動抗拒之際,忽然「精促穴」上一麻,他全身立刻疲軟無力,一任那股洶湧的熱潮將他神智燒得模糊……
也不知經過多久,他才清醒過來。
蕭湄已替他把衣服穿著整齊,可是她卻異常疲累地躺在一邊,臉色焦黃,彷彿久經大病……
看到她憔悴的神態,韋明遠內心深處泛出歉意。
握住她的纖手,喃喃地道:「湄妹!對不起,我又冒犯你了,我不知怎地竟無法控制自己……媚妹!我傷害你了吧?」
蕭湄臉上擠出一絲苦笑,微弱地道:「不,明遠,不能怪你,你知道我給你喝的梅花雪釀中摻入了什麼?那是最厲害的春藥……」
韋明遠愕然道:「春藥……媚妹!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只要你開口,不!只要你略作表示,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蕭湄見了韋明遠的誠摯表情,黯淡的眼神中泛出光亮。
「明遠,你不覺得我是個淫賤的女人嗎?」
韋明遠急忙道:「不!我若生此心,天誅地滅!湄妹,在我眼中,你永遠是聖潔的,陪如山上雪,皎若雲中月……」
蕭湄慘笑道;「謝謝你,明遠,有你這句話,我可以瞑目了!」
韋明遠驚道:「瞑目!湄妹!幹嗎你要這麼說呢!」
蕭湄道:「我此刻的生命,已如油盡之燈,再過一會兒,等我把應該說的話,都說完之後,大概也差不多了……」
韋明遠大驚,一把抓住她,急問道:「什麼!湄妹!你吃了什麼東西?」
蕭湄皺眉頭,無限痛苦地道:「明遠!你輕一點,我現在一點氣力都沒有……」
韋明遠歉然地減弱手上的力量,仍是急急地問道:「湄妹!快告訴我!你吃了什麼東西?」
蕭湄輕輕地道:「我什麼都沒有吃……」
韋明遠心中這才一寬,可是蕭湄又繼續地道:「不過我確知我的生命,不會再超過一個時辰!」
韋明遠又急了,蕭湄軟弱地擺擺手,攔住她道:「明遠!你別打擾,趁我還沒有死之前,我還有許多話說,這些話很重要。你必須每一個字都聽清楚!」
韋明遠見她說話很莊重,果然不敢再出聲。
蕭湄思索了一下,才輕輕地道:「五年前,你就問我,那個首先得到我的男人是誰!那時我沒有告訴你,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事不易使人相信。」
韋明遠痛苦地道:「湄妹,我相信的你每一句話,你不用告訴我,我相信你並不愛他,讓我們都忘記他,不要再提了!」
蕭湄不理他,繼續自己的話頭道:「所以我只等著,等我們再見面時,我用事實來告訴你,我不求世人諒解.但我一定要你明白!」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那個該死的混蛋,他也用春藥對付你蕭循苦笑一下道:「你越纏越錯,我當時知覺已失,根本圍不到什麼藥!」
韋明遠怒叫道:「那他更該死!他是淮?」
蕭湄淺淺一笑道:「你還是想知道的!」
韋明遠訕訕地道:「我只是要殺掉他,因為他曾那樣對待過你!」
蕭湄突然歎了一口氣。
「他叫『無名老人』,不過他已經死了。是我殺死的,現在我想起來倒覺有些不該,他於我究竟還有受技之德……」
韋明遠厲聲道:「授技之德?那他還是你的師父呢,如何能做出這種寡廉鮮恥之事,簡直死有餘辜,還有什麼不該?」
蕭湄望他笑道:「人家都說你俠義心胸,很了不起,原來也很狹窄,人都死了,你還在吃他的醋,不是太稚氣了嗎?」
韋明遠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良久始道:「湄妹,不是我心胸狹窄,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我也一樣地憤慨的,不過在你身上,使我覺得更氣憤罷了!」
蕭湄搖著頭道:「你不會明白的!他那樣做,起為了成全我!不然的話,我哪來這一身超凡的功力與驚世的武技……」
韋明遠為她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道:「你說明白一點吧。我被你弄糊塗了!」
蕭湄淒然道:「他學的不是正宗,因此在為我療傷之際,真陽鼓動欲洩,練武的人。豈有不珍惜功力的,因此地只有利用這方法將功力移注給我,否則在短短的時日中,我怎會有這麼大的進境!」
韋明遠聽了,愕然片刻,正欲開口說話。
蕭湄突然阻止他道:「你必是尚未全信。現在,你以一半的功力,對這石榻拍一掌看看,記住,只要一半的力量就行了!」
韋明遠懸疑地道:「湄妹,這是做什麼?」
蕭湄催促道:「別問為什麼,你只要照做就是!」
韋明遠無法拂逆她迫促的要求,隨意在石榻上拍了一下,這一下他並未精確地估計,大約用力總在四成左右。
可是這一掌後果卻令他張大了嘴,幾乎合不攏來。
那麼厚的青石板上,印進半尺深的一隻掌印,輪角分明,余石都被壓成碎粉,滿室飛揚!
蕭湄欣然笑道:「明遠,意外吧?你現在是天下第一人了.以你現在之功力,發出『太陽神抓』,將無一個人能接得住!」
韋明遠在驚愕中,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伸手扳蕭湄的雙肩道:「湄妹!你剛才也將你的功力轉注給我了?」
蕭湄平靜地道:「是的!我自禮佛後,對男女之事,己覺淡薄異常,所以不得不借助於春物,現在你一切都明白了!」
韋明遠淚流如注,哭叫道:「湄妹!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已為我付出太多,我怎能再接受你的情意呢!」
蕭湄的精神愈來愈頹弱,低聲道:「明遠!別打擾我,我一心只想報答你,報答你對我所支付的愛情,所以在移功之際,我未保留,我連生命力都一起輸導給你了,這樣很好,我活著本來也沒有多大意義了,孩子有湘兒撫養,我很放心……」
她的聲音愈來愈微弱,低細到韋明遠必須貼近她的嘴才能聽得見,蕭湄低細的聲調仍在說著:「在廚中有一本絹冊,那是我一生的武技,你拿去練熟之後,再傳給孩子及小環,小環就是我的那個徒弟!」
「你必須快些到黃山始信峰下的寒潭之中,以『拈花五手』避水之功下去,取得『水精壁』,否則你的功夫仍是無法完成!……」她頓了一頓,繼道:「我哥哥死於白沖天之手,你要替我除去他……」
韋明遠心如刀割,淒苦地道:「湄妹,這些事我一定會辦到的,只是你幹嗎要那麼決絕呢?我們可以在一起生活的,剛才不是說好嗎!」
蕭湄突然振奮起來了,朗聲道:「懷念比愛情容易,你愛的人太多,愛你的人也太多,與其跟別人去分享你的愛,不如自己獨佔你的懷念!」
韋明遠淒然無語,內心充滿歉疚。
蕭湄黯然地道:「我還是無法獨佔你的懷念,你的懷念還有一半是留給你的師妹的,不過我總算是得到過你了……」
她的手仍是握在韋明遠的掌中,漸漸地失去了溫熱!
很久很久之後。
韋明遠聽見背後有人黯然地道:「韋師伯,師父已經去了!」
韋明遠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小尼妨小環,不知她在何時,已然來至屋中,旁邊還放著一口大缸。
韋明遠淒苦地道:「是的!我知道!我要多陪她一會兒!」
他的眼淚已經不流了,可是臉上卻流露比哭泣更深刻的哀痛,他的聲音冷靜而麻木,充滿了空虛與淒涼!
小環輕輕地道;「韋師伯!師父的真元已竭,留得愈久,她也衰敗得愈快,你看這一會兒功夫,她已老得多了……」
韋明遠拾眼望去,果然蕭湄的如花容顏上,已起了皺紋,豐潤的皮膚上也失去了光澤,在逐漸干縮!
心中對她所習怪異功夫,深感驚奇,口中仍道:「沒有關係,即使她成了一堆枯骨,我對她的情意也不會稍減,我要多陪陪她,生前我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促了!」
小環輕輕地道:「婦人以色事人,色衰而愛絕,師父為保留您對她的懷念,吩咐我她一斷氣,立刻就加以火化……」
韋明遠驚道:「什麼!你師父早就準備一死了?」
小環靜靜地道:「是的!她方才就是叫我去準備一切後事的。您看,我連缸都帶來了,我們還是別拂逆她的心意,快點收殮吧!」
韋明遠仍未放開蕭湄的手,激動地低聲道:「湄妹!湄妹!今生你待我之情,我是無法報答了,不過我將終身佩帶你的骨殖,直到永恆……」
小環道:「師父早想到了,她吩咐我說,火化之後,她把頭蓋骨留給您做紀念,因為在她的腦中,始終只有您一個人的影子,其餘的骨灰,她要追灑在洞庭湖中,她從那兒來,還該回到那兒去!」
韋明遠聽她說話的聲音,平淡而空虛,中間竟無一絲感情的存在,不由大感驚異,忍不住問道:「小環,師父是否對你很嚴厲?」
小環道:「師父對我是很嚴厲,可是她愛我如同己出,愛之深則期之切,與其說師父對我嚴,不如說她愛我深!」
韋明遠道:「這麼說來,師父對你極好,怎麼她死了,連一點悲傷的表情都沒有?」
小環平靜地道:「悲傷那是需要表情的!淺水低吟而深水啞然,只有膚淺的人才將悲哀放在臉上,哭在嘴裡!」
韋明遠突然道:「小環!你幾歲了?」
小環道:「十二歲!」
韋明遠呆了半晌才道:「我豈僅不瞭解女人,連你這麼個女孩我也不懂!」
小環道:「我以後都會跟著師伯,您有很多的時間來懂得我!」
韋明遠再無話可說,默然片刻道:「我們把她入殮了吧!」
小環點頭道:「您把她抱進缸裡吧,我到外面架柴去,您別替師父難過,她已死得其時,還有所愛的人送葬,將來若是您百年之後,怕還不見得有這份福氣呢!」
韋明遠低身托起蕭湄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了,略微替她整理一下衣襟,默然地放進大缸之中。
眷戀地看了一眼,然後抱起大缸,向院中走去。
以他現在的功力,力舉干鉤亦非難事,可是這一口缸,對他麗言,卻是異常地沉重,這沉重是發自內心的!
小環已將柴薪堆成一個小丘,韋明遠將缸放在丘頂上,徐徐的在小環手巾接過火把,點上了火!
在熊熊的烈焰中,他彷彿看見蕭湄含笑情影,隨著縷縷青煙,裊裊地上升,升向無窮的碧空。
熱流激起旋風,有人說這是鬼魂的來臨,韋明遠不相信這些的,可是他極願這是蕭湄的勞魂出現……
「湄妹!你安息吧!你的頭骨將永伴在我身畔,你的愛情,將永留在我的心上,天長地久……」
在他喃喃禱語中,火越燒越小了……
帶著小環,韋明遠又回到那所茅舍。
夕陽銜遠山,這時湘兒應該在門口等他的!
可是沒有,茅舍前靜悄悄的。
韋明遠忽然有一種預感,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感覺在她上一次回到長江畔的小漁村時.曾經出現過。觀在,又再次降臨到他身上來了!
湘兒別是又出事了!
他在心中默付,匆忙地推門而入,湘兒不在外屋!
立刻又衝向內屋,他才放下心來!
湘兒帶著孩子,並排地睡熟在床上,臉上俱浮著淡淡的笑意.幸福而又滿足,看起來美極了!
「可憐的湘兒!你大概有很久沒有好好地睡一下了吧!」
韋明遠充滿溫情地俯身,先吻一下孩子!然後把嘴唇移向湘凡微現得憔悴蒼白的雙頰!
突然!他的血管凝住了,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湘兒的雙頰給他一種冰冷的感覺,這種感覺不陌生,不久之前,他在蕭湄的手上感覺過!
那是一種死亡的感覺!
「湘兒!」
韋明遠一聲暴喊,聲似中箭的哀狼。
隨著他只看見眼前金星亂舞,立刻就什麼都迷糊了!
當韋明遠醒來的時候,額上依然有冰冷的感覺,不過這次的感覺略有不同,那是小環酒來的冷水!
小環神色平靜地遞過一封厚信道:「韋師伯,這是我在桌上找到的,您若是不舒服,最好等一下再看,否則我怕您會受不了的!」
韋明遠一把搶過信來道:「你看過了?」
小環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我猜得到!她把您讓給我師父了,忍讓是一種美德,只可借她們沒有事前商量一下,苦了您了!」
韋明遠慢慢地拆開信封,沒有回答她的話,心中雖在驚異於她的智慧,然而他迫切地需要看這封信。
湘兒的信中,娓娓地訴說她深濃的情意,也顯露出她天真而又成熟的思想,以及她偉大的決定!
「韋大哥:
這麼叫你慣了,我甚至已忘記你是我的丈夫,忘記我已是你的妻子,在我心中,你永遠是韋大哥!
我知道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世界是還有許多事待你去做,而你,也不可能一輩子老守在我身邊!
可是!我卻需要你,我一天也無法離開你,因此我只好這麼做,惟其如此,我才不會妨害你的壯志豪情!
多謝爺爺!他老人家廣博的醫藥知識,使我知道如何毫無痛苦地離開你,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我給孩子眼下的是安寧散,他只有二十四個時辰的甜睡,體已回來了,而他,亦不知我已安靜離去!
蕭姊姊是個好人,她愛你極深,雖不會比我更深卻可與我一樣地深,而且!她比我更懂得該如何愛你!
孩子是她親生的,由她撫養,也比我更妥當,我!只是你的累贅,因此我是應該早些離去的。
你也許會為我傷心,可是蕭姊姊會安慰你,為你彌補心靈上的創傷,她會代替我的地位,做你溫柔的妻子!
我知道她的個性極強,所以我希望我的死能感動她,使她脫下袈裟,重新投到你的懷抱!我死時毫無痛苦,心中充滿喜悅,因為我將看到你幸福的生活,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喜悅!
我安心地去了,留在人間的,是我對你不滅的愛意,爺爺在泉下太寂寞了,我該去陪伴他老人家的。
我在泉下不會寂寞,你和蕭姊姊在世上不會寂寞,大家都有歸宿,這該是件多麼美滿的事!美滿的代價並不高,僅是我的一條生命!
我的生命因你的來臨而充實,因我們的重逢更加充實,我以充實的生命而赴死,也是件最幸福的事!
蕭姊姊的武功可以輔助你創下無比的偉業,而我在泉下,也可以分享你們的成功。
我還是愛孩子的!家祭時勿志奠我杯酒,也別忘了要他叫我一聲媽媽,我自己不能生育,可是我喜歡這個稱呼。
我一向不太懂事,終於,我為自己能做件懂事的事而感到驕傲,我雖看不到爺爺,我卻能看到他在九泉下讚許!
別矣,韋大哥!別矣,蕭姊姊!別了,孩子……
最後,我仍有一個最卑微的希望,希望你饒恕我的哥哥,不管他做了什麼,你都要原諒他,除非他要殺死你!兩個人中,要我取捨孰死孰生,我一定毫無考慮地選取你,因為!我愛你!
一斗一勺地量取海水,一粒一顆地數星星,縱然是量完了,數清了,依然抵不上我對你的愛!
願你與蕭姊姊幸福,假若我在地下有知,我曾做你們的守並神,從黑暗到天明,保護著你們不受傷害。
湘兒絕筆。
韋明遠念著!念著,止不住淚水像雨般地流!
「湘兒,湘凡!癡丫頭,傻孩子,你就這麼撇下我去了,你不知你做了件多麼傻的事!
你永遠是個孩子,你從未長大過!
「湘凡!湄妹!你們都做了最偉大的事,可是你們把我讓給了誰呢!我該屬於誰的呢!
「你們都乾乾淨淨,毫無掛礙地去了,卻留下我來承受這世間無比的痛苦與罪孽,你們到底是愛我還是害我……」
看著韋明遠瞼上的表情,小環突然感到了恐俱!
「韋師伯!您可千萬不能再做傻事了,師弟年紀還小,他還需要照顧,我……我照顧不了他……」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惶急,把韋明遠從出神中驚醒。
韋明遠望著小環的臉,深沉地歎息一聲,道:「傻孩子!你別怕,我不會死的,我還有許多的事要做呢!不過!我得先找個地方安頓你跟紀湄!……」
靜靜的梵淨山。
杜念遠在山道口教趙大念詩。
這是夏天,炎陽高照,白鸚鵡小玉躲在樹蔭中打盹!
杜念遠稚嫩的喉嚨在吟:
「綠豈新酵酒,
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這是自居易的問劉十九,白樂天擅於長歌,可是他短詩一樣地令人叫絕,這一首五絕的意境多高……」
趙大閉著眼有一句沒一句地眼著她亂哼,忽然睜開眼道:「不好!這一首最差勁。」
杜念遠小眼一瞪道:「趙大,你又胡說了,自居易詩中之神.他的詩連縫衣的老太婆,都會掉眼淚,怎麼會不好?」
趙大捲著舌頭道:「我不是完全說他不好,只要改一個字就好了!」
杜念遠笑著道:「賈島因為『僧推月下門』一句詩,由推敲二字,捉摸良久,形成文壇佳話,你卻要替自居易改詩,也成了了不起的大事了,你且說說看,說不定蠢牛一哞,竟成天籟,白樂天在泉下,也會歎知己於千古!」
趙大得意地道:「那能飲一杯無的『杯』字,該改為『缸』字,能飲一缸無,多好,新酒要喝一缸才知味,才過癮!」
杜念遠笑得打跌道:「趙大,你是個酒鬼,這番話要是讓李太白聽見了,一定拍案叫絕,只可惜自居易不是個酒友!」
趙大沮喪地道:「所以了,詩人會喝酒的,只有李太白,俺趙大愛喝酒,可是不會做詩,不然俺一定不比李太白差!」
杜念遠忍住笑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你讀了那麼多的詩,總也該能呼幾句,你練習過做詩沒有?」
趙大鈕倔地道:「俺想整天光是背別人的也授意思,昨天胡謅了幾句,只是念出來,怕你笑我,所以沒有敢告訴你!」
社念遠大感興趣道:「我一定不笑,你念出來看看!」
趙大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念道:
「天上明月亮如盤,
燒雞烤鴨載港船。
大醉跌將水裡去,
餵了王八心也甘……」
他搖頭擺腦地剛念完,杜念遠已笑得前俯唇仰!
趙大噘著嘴生氣道:「俺知道不好,你一定要俺念,念了體又笑杜念遠咬住舌頭,忍笑道:「不笑!不笑!你做得很好,渾樸自然,別有意境,不失本色,你不是沒有外號嗎?以後就叫『詩金剛』趙太好了。」
趙大受了誇獎,很是高興地道:「『詩金剛』,聽起來怪順耳的,這……外號有什麼意思?」
杜念遠道:「詩表示你文雅,金剛表示你勇猛,又文雅又勇猛。這個外號多好,而且完全適合你,一會兒我告訴大家,要公開慶賀,替你上號。」
趙大嘻笑道:「公開慶賀!有沒有酒喝?」
杜念遠道:「當然有了!而且你是主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趙大興奮地道:「醉了也沒有關係?山主不會罰我?」
杜念遠笑著道:「不會!醉了,我們就把你扔下河裡喂王八,這是你自己說的,你這首詩該列入千家詩,傳誦千古……」
趙大卻發愁地道:「不行,俺說是說,可不能真的幹,你不是說詩不禁誇張嗎?白髮三千丈,頭髮哪有三千丈長的?」
他還在找理強辯,仗念遠卻笑得直撫肚子。
小玉在樹上一翅飛起,笑著叫道:「趙大,她在冤你呢,什麼『詩金剛』,分明是『屎金剛』,你的好詩大作,比屎還要臭,虧你還得意呢!」
趙大看見杜念遠的樣子,恍然大悟,氣道:「小妖怪,原來你在作弄我,瞧我不剎你的皮才怪!」
說著又開大手,要去捉杜念遠,杜念遠一扭頭,像一溜青煙似地從他掌下脫去,躲在老遠叫道:「趙大,你有本事捉到我,我就對你磕三個響頭!」
趙大氣吼吼地追過去,社念遠嬌笑著逃避。
一大一上,兩個人就繞著大樹追逐起來!
追了半天,趙大累得滿頭大汗,倚在樹上喘息道;「不追了,算我怕你,小鬼頭,你這麼刁鑽,將來一定不會長……不,寶寶。我希望你長命百歲!」
這粗人雖在氣憤之際,語詞中仍是流露出深厚的情義!
社念遠頗為感動地靠近他,小手撫他粗壯的胳臂道:「趙大!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
趙大的嗓子中居然夾著哽咽道:「不!寶寶,只要你高興,隨你怎麼說都行!」
杜念遠默然無語,小手仍在他膀子上撫觸。
趙大喘著氣,可是目光顯著無比的溫柔。
輕輕地挪開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寶寶!俺一身臭汗,別熏壞了你……」
炎陽下,天仍是那樣地悶熱,蟬在枝梢高鳴。
突然,遠遠的出現了人影。小玉最先發覺,翹起翅子道:「有人來了,我先看看去。」
不久,它又飛回來了,叫道:「是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尼姑跟一個男孩子!」
趙大想起上次杜念遠被人搶去之事,微有餘悸。
關切地道:「寶寶,你先回去,俺來看看他是什麼來路!」
杜念遠卻因為聽說來人中也有個孩子,頗感興趣道:「不!我要留在這兒,小玉,那個人是誰?」
小玉道:「我不知道!他長得很英俊!」
杜念遠心中一動!搶先跑到高處遠眺,等她看清楚了,立刻又跑下來,附在趙大的耳根道:「趙大!這人恐怕不是什麼好人,等一下他若是來了!你最好打他一頓,不過你注意。
千萬不能將他打傷!」
趙大傻令今地點點頭,果然攘臂等待。
小玉卻別有深意地嘿嘿乾笑一聲。
不一會兒,那一大兩小三個人已來至跟前。
趙大凶神似的大吼道:「吠!你這漢子,亂闖到此地想幹什麼?」
那青年男子神態從容地道:「在下韋明遠,與貴山主乃是舊交,特來造詣,有煩尊駕前去通報一聲說我有事要求見!」
聽說他就是韋明遠,趙大不禁氣餒了一下。
杜念運連忙又在他耳畔低聲道:「他胡說,你別管,先打他一下!」
趙大聞言,果然迎面劈出一拳。
韋明遠沒有想到趙大會如此魯莽,好在他功力高深,迎住他的拳勢,輕輕一掌封回來!
趙大神勇蓋世,不過因為他事先得到關照,不許傷人,所以他這一拳,並未使上全力!
幸而這樣,他吃虧也不大,因為他的拳頭,剛一觸上韋明遠的掌,立刻被一股強力彈回,振得手臂主痛。
韋明遠曬然一笑道:「你怎麼那樣不講理,我依禮前來拜訪,你卻不聲不響地出手偷襲,所幸我尚會武功,否則豈非要受重傷!」
趙大吃了啞巴虧,倒不禁惱羞成怒,返身取得斧頭,對準韋明遠的肩上,就是一斧砍下去!
杜念遠見狀,急呼一聲:「趙大!使不得!」
她仍是喊慢了,趙大的斧鋒,已經擦上韋明遠的衣衫。
韋明遠肩膀微晃,躲開他的一擊,然後伸出兩個指頭,點著斧面,朝外一蕩,口中喝道:「混帳!你怎可如此可惡!看在你們山主面上,我不殺你,不過卻應該讓你受些薄懲!
以敬無禮!」
趙大立感掌心發熱,斧柄握不注,脫手飛去!
杜念遠卻跳著拍手道:「好!真好!你真不錯!」
韋明遠這才注意到她,由她的模樣,使他大感驚奇!凝神注視半天,忍不住脫口問道: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杜山主是你什麼人?
杜念遠眨著亮星似的眼睛道:「我叫社念遠!山主是我母親!」
韋明遠將「杜念遠」三個字連念了好幾遍,才歎息著道:「不錯!是你。你知道當你降生之際,還是我接生的呢!一晃就是八年了,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杜念遠的瞼紅了一下道:「你是韋明遠吧!不!我該叫你韋伯伯,我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你而取的,韋伯伯!你跟我想像中一佯的年青!」
這時趙大已氣呼呼地去拾起斧頭,杜念遠立刻叫道:「趙大!別再胡鬧了,方纔我是故意叫你試一試韋伯伯的!」
韋明遠奇道:「你幹嗎要試我一下呢?」
杜念遠羞笑了一笑道:「每個人都說你很了不起!我很想知道一下你有多厲害!」
韋明遠搖頭道:「頑皮!頑皮!怎麼可以這佯試呢?」
杜念遠卻神色飛舞地道:「韋伯伯,你真行,趙大的斧頭可以說是天下無敵的了,卻抵不上你的兩個指頭.韋伯伯,我感到很驕傲!」
韋明遠笑著問道:「你驕傲什麼?」
杜念遠莊重地道:「我為我的名字跟你有關而驕傲!韋伯伯,你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我的父親比你差的多了!」
提起任共棄,韋明遠不禁長歎一聲,默默無語。
良久,他招手把紀湄跟小環叫過來道:「這是我徒弟小環,這是我的兒子,他叫紀湄,湄兒!叫姊姊!小環你叫她一聲妹妹吧!」
紀湄很高興地叫了一聲,小環卻冷冷地點了個頭!
仗念遠著望小環:「環姊姊,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小環冷冷道:「是的!你聰明太露,一眼就可以把別人看穿了跟你在一起,我很難藏得住自己!因此我不希望接近你!」
杜念遠奇怪地道:「我心中並無害人之意,即使是把別人看得透徹一點,也沒有什麼害處呀!你為件麼要躲避我呢。」
小環道:「你稟受了母親的溫柔美麗與仁慈。但你也稟受了父親的惡毒。在良善的環境巾,你會成聖女,到了罪惡的環境中,你會變成毒龍!」
韋明遠輕輕地叮責道;「小環!別胡;兌,她還是個小孩子!」
小環冷靜地道:「我看人從不會看錯!」
韋明遠尚未開口,杜念遠卻廖敬異常地道:「環姊姊!所有的人中,你比我母親知我還深,雖然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卻尊敬你,我願意一輩子聽你的話!」
小環平淡地道:「那是你的問題了,只怕我的話有時很不中聽!」
社念遠堅決地道:「終我此主!我以良師益友視你!」
聽了這兩個孩子奇待的談話,韋明遠反而感到愕然了!這兩個孩子話中所透露的智慧有些話使成年人都不易瞭解!
杖念遠卻似與小環的事已告一段落。親熱地拉住紀湄的手,轉頭向著書明遠,好奇地問道:「他叫紀湄。莫作也是紀念一個人?」
韋明遠黯然地道:「是的,他的名字紀念一個偉大的女人。」
杜念遠輕輕地一笑道:「韋伯伯!我聽說關於你的許多事,都關連著女人!」
韋明遠瞼上飛紅。吶吶不知所答!
小環輕哼一聲道:「可愛的人!有時會說出最不可愛的話!」
杜念遠憬然而悟,立刻道:「韋伯伯!我說錯了!你的事都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韋明遠苦笑著搖頭道:「孩子話!孩子話!」
小環又冷冷地道:「不得體的讚頌,比最尖刻的謾罵更能傷人!」
杜念遠惶惑地道:「我怎麼動輒得咎呢?我該說什麼好?」
杜念遠沉思片刻,立即動容地感激道:「謝謝你!小環姊!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我一向認為我聰明,跟你一比,那就差多了。」
韋明遠大是詫異地望著小環,忽然間他覺得她不是個孩子,也不是他認識的在庵前掃地的小尼姑了!
她好像一個神,一個高站在雲端的神。
高不可及,深不可測!尤其是在她眼中所流露的智慧的光芒.彷彿永無窮盡,耐人探討!
在他的出神中,一聲清亮的招呼將他驚醒。
「韋……大俠,別來無恙!」
韋明遠抬頭一望,面前站著明眸皓齪的朱蘭!
她還是穿紅衣,臉上掩不住因他前來的喜悅。
想到旅邸中為他療傷的情形,韋明遠感到臉上一陣溫熱,一種異樣而已複雜的情愫,油然而生,微笑地招呼道:「朱姑娘!你好!一別匆遽,現在已有七八年了!」
朱蘭憶起往事,瞼上一陣飛紅,悠悠道:「是的!七年零三個月了!」
韋明遠微笑著道:「姑娘記得真清楚!」
朱蘭輕輕地歎一口氣道:「怎麼會不清楚呢!山居無事,我一面數日子,一面打發日子,幸虧有那些記憶,才使我支持下去……」
韋明遠歉然地望著她,感到很難說什麼!
朱蘭卻幽幽地一笑道:「小玉已把你們來臨的消息傳進去了,山主特別派我出來迎接你,她此刻正在『蕊珠宮』恭候大駕呢!」
韋明遠輕歎了一聲道:「謝謝姑娘,有勞你了!」
朱蘭伸手牽杜念遠與紀湄,領先走去,韋明遠帶著小環,默然在後面跟著,漸漸的就可以看到「蕊珠宮」了。
杜素瓊風華絕代地站在宮門,美麗的瞼上浮著淺笑:「師兄!對不起!我由於衣衫不整,沒有親自去迎接你!」
韋明遠望她盛裝宮的雍容之狀,打內心湧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回顧自己的狼狽相,不禁赧然道:「不敢當!師妹!你太客氣了!」
杜素瓊抬頭看見朱蘭手中的紀湄,臉色微微一動道:「師兄!幾年不見!你也有孩子了,他母親還好?」
韋明遠一陣傷心,咽哽地道:「他們都死了!我是來托孤的!我還有許多事要辦,只好暫時托你容教一下,我……我很少有別的朋友!」
杜素瓊微感詫異地道:「托孤……」
韋明遠痛苦地對朱蘭道:「姑娘!麻煩你把孩子帶去洗個澡……」
朱蘭知道他有許多話不便當著孩子說,答應著去了。
當朱蘭將紀湄及小環一切安頓好,已是很久之後了。
她再次回到「蕊珠宮」,只見杜素瓊一個人呆坐在那兒!
朱蘭奇怪地道:「韋……韋大俠呢?」
杜素瓊抬眼微歎道:「走了!他是個命中注定無法安靜的人……」
朱蘭微感失望地道:「他……你們是很久沒見面了,要忙也不在這一刻呀!」
杜素瓊輕輕地道:「以我們的感情.言語已是多餘的了,即使永遠不見面,我們也會互相知道對方的一切,知道大家想說的話……
忽然她見到朱蘭臉上惟然若失的情慾,微微一笑道:「他還會來的,等該辦的事辦完了,他就會來了,那時他可以多作盤桓,你也可以好好的招待他一番!」
朱蘭的頰上,印上了如火的紅暈!
江湖上風平浪靜的過了一年。在浙江的四明山中,有兩個人對坐奔棋!
一個是相貌陰沉的長瞼老人,一個是衣衫襤褸的道士:
老人信手拈起一顆白子。隨便地一放笑道:「你辛辛苦苦築起一條長龍,我只要在心窩上一刀便切斷了,打蛇耍打在七寸上,哈哈!這就是七寸。」
道人從容地捧起旁邊葫蘆,滿飲了一大口酒道:「百足之蟲,死而不遙,我的長龍雖斷,可是這兩段殘龍卻構成你的心腹之患,使你腹背受敵!」
說著放下葫蘆,補上了一顆子。
老人望了棋枰一眼道:「腹背受敵,我倒該小心點!」
又等了一下、他再填上一子笑道:「我把後面的缺洞補上、現在安心地對付作前面的了,這下子你生存的機會不多。認輸了吧!」
道人抬眼朝老人背後望了一下,臉色微交道:「不至於,不到全軍皆沒,我絕不豎白旗!而且國手能生劫後棋,你只要一疏忽.我就可以異軍突出!」
老者大笑道:「好一個國手能生劫後棋,可是你別忘了神醫難救必死病,世事如著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道人沒有答話,仍是沉靜地喝酒,佈於!
又下了几子,老者突然道:「你再無生望了!」
道人猛喝了一大口酒道:「是的,目前是你略佔上風,可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若孤注一擲,捨命一搏,鹿死誰手,仍未可知!」
又陸續地下了數子。
老人神秘地一笑道:「我給你留最後的一步餘地,現在你回手自保,輸得還不算慘,若是再要堅持下去,恐怕要弄個一敗塗地!」
道人布下一子殺著道:「不!我要拼到底,雖然機會不多,我絕不放棄。」
老人跟著擋上一子,閉上雙目道:「隨你吧!不過你要拼,現在是時候了!」
道人微微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睜眼笑道:「就棋論棋,我故意在棋中留著一步漏洞,你要拚命,就該趁早,否則我把漏洞一補,你就完全沒有指望了!」
說完閉上眼睛,狀似十分悠閒。
道人低頭視抨,沉思良久,然後舉起葫蘆,將其中殘酒,一口飲盡,拋下葫蘆,突然驕指如風,點向老人胸前乳下玉泉穴,而且就在他擲下葫蘆的同時,老人的背後,發來一蓬暗器,無聲無息,整個的打在他背上。
老人前後受敵,恍若末覺,相反的是道人的手指點實,反感一征,抽身退出半丈開外,呆望著老人。
老者睜目大笑道:「施林!你以為老夫息影深山,便不知江湖的事嗎?你的長相,你的德性,跟『酒丐』施楠是一個樣子,只是……」
說到這兒,見道人略有驚意,更為得意了。
「只是你的功夫,似乎還不如他!你裝做不認識我,跑來綴我搭訕下棋,趁我不注意之際,你的同伴又悄悄地埋伏在我身後,然後再利用我疏神之時,稗然同時下手,方法雖好,可惜你們沒有認清我白沖天可是那種傻瓜!」
說著脫去長衫,露出裡面的鐵青色軟甲,又長笑道:「我自知仇敵太多,他們盡早要找來的,所以除了苦練功夫外,又千方百計,覓到這一件『青螭甲』,不但抗水進火,還可以承當任何利器,所以我安心地等待你的偷襲。施林!這下你明白了嗎?可以叫你的同伴出來了!」
話語方畢,石後樹洞中果然走出一個壯漢,身負雙鉤,手中還扣著一把暗器,厲聲叫道:「白沖天!狗匹夫,縱然你防護再密,今天我也要殺你才甘心,襲二哥的滅門血仇,刺激得我寢食難安……」
白沖天回頭一看,略感意外,隨即曬笑道:「是你啊,幾度掌下遊魂,你的命還真長,一生一死,乃見交情,『飛鷹』裘逸那背信小人,真不該有你這個朋友。」
原來此人正是「神鉤鐵掌」許狂夫!
他與鬍子玉分手後,浪跡天涯,一面在找韋明遠的蹤跡、二面也在尋白沖天報仇,終於會見了「酒道」施林……
當下許狂夫見白沖天出口辱及裘逸,怒聲喝止道:「住嘴,你滿手血腥,哪裡懂得道義交情!」
白沖天一笑道:「裘逸跟我也算是朋友,可是他欺騙我!」
許狂夫大叫道:「他自己也受到公冶拙之騙,哪裡是存心騙你!」
白沖天冷然道:「他處事不明,耽誤了我的事,就有取死之道。」
許狂夫用力地道:「因此你也必須為他償命!」
白沖天大笑道;「我殺人無算,若是每一個人都要嘗命的話,我這一條蟻命,究竟是該償還給哪一個才算恰當!」
許狂夫咬牙道:「天下之人,俱欲得你而甘心,你真該碎屍萬段,才洩得那些死在你手中的於百人之憤!」
白沖天露齒一笑道:「許老六,咱們雖無生死交情,可是也有數面之緣,何必一見面就要拚命呢?我問你,這幾年你功力長進多少?」
許狂夫道:「我縱是一無長進,今日也誓必殺你!」
白沖天搖頭道:「可惜!可惜!今日江湖,爾虞我詐,似體這等忠義之人,還真不多見,我倒不太願意殺死你!」
許狂夫怒吼道:「白沖天!你少貓哭老鼠假慈悲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廢話少說,施道長,咱們上!」
施林點了一下頭,振臂作勢。
白沖天鄙夷地一笑道:「你們是兩個人一起上?」
許狂夫道:「對你這等凶殘之人,不算以多凌寡!」
白沖天大笑道:「我哪是怕你們人多,我是因為五六年沒有殺人了,手癢得緊,難得今天你們自己找上來,大可以過過癮,我是伯一時收拾不及,對你們二人都打死了,豈非沒得玩了,太已遺憾!」
許狂夫與施林都被他激怒,雙雙出手,猛攻一掌!
白沖天伸出左右手,各自接住他們的掌勁,神態從容,毫無吃力之狀,反而將二人震了回去!
白沖天哈哈大笑道:「就憑你們這點本事,居然敢大言不慚地來要我的命,真是老壽墾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許林二人,臉上雖現驚容,但依然作勢欲攻。
白沖天突然大喝一聲道:「且慢!」
他的聲音中彷彿具有無限權威,使得許施二人的腳步自然一停,互相對望著,遲疑地未能出手!
白沖天手捋長鬚得意地道:「試過你們剛才這一掌的功夫,我覺得實在沒有意思,現在我練一趟功夫,也讓你們瞧瞧我這六年來的進境如何!」
許狂夫大聲道:「我們是找你拚命來的,哪有閒情看你練功!」
白沖天道:「你別忙,等我把功夫練完,你們就知道今天對我有無勝望,若是你們覺得沒希望,不如知難而退……」
施林堅決地插嘴道;「兄仇不共戴天,我絕不後退!」
白沖天輕笑一聲道:「話別說滿了,我並非怕你們報仇,而且在想法成全你們,我的功夫練完,你們若自覺不敵,可以回頭再去練一個一年半載,等到略有把握再來,這樣豈不是比作無渭的犧牲好得多了?」
施林道:「你想得好,一年半載之後,你不知又躲到哪兒玄了。人海茫茫,叫我們上哪兒找你去!」
白沖天瞼色一沉道:「我伸功已然練就,現在誰來尋他都不怕。立刻我就要出山,重振『長白劍派』,使之成為武林之冠!」
許狂夫正要開口,施林已搶先道:「也罷!我們就看你練一趟,只是你既然自詡神功已就,我們就練過十年七載,豈非仍是無法勝你!」
白沖天道:「那是你們之事,我總不能自己把頭砍下來給你們!」
施林道:「我們倒不想你如此做,只是你著已練得天下無敵,活著也是乏味,而且你不是說過要成全我們報仇嗎?」
白沖天思索了一下道:「我這話倒深獲我心,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舉天之下,若是無一對手,確是一件難堪之事……」
又想了一下,毅然道:「也罷!我答應練功之後,你們若確再有報仇之意,我索性成全到底,將破我功夫之法,告訴你們!」
施林道:「你很大方!我們倒有點不好意思接受了!」
白沖天微微一笑道:「沒關係,等你們練成那套功夫,最快也得在三年之後,那時說不定我又創出一種更厲害的功夫了!」
施林見許狂夫欲言又止,生怕他會反對,忙催促道:「就這樣辦吧,你現在可以開始練了!」
許狂夫倔強地不肯移步,施林要將他拖開!
許狂夫本不肯動,可是施林朝他直使眼色,而且在他手中塞進一樣東西,許狂夫不知何物,莫名其妙地跟他到兩丈之外.攤手一看,卻是一顆小九,不懂得是什麼意思!
施林低卻聲道:「等一下再說!」
許狂夫沒有辦法,只得默然站在一邊!
此時白沖天已停身在一片平地的中央,凝神吸氣。
驀然他伸出單掌,身體迅速地轉了一個圈。
在他身畔四周,立刻湧起一道旋風,廣有丈許。奔騰呼嘯。聲勢十分凌厲驚人,而且愈擴愈大。
漸漸得擴至半徑丈餘的一個大圓圈。而且地下的山石亦被括起,碎石相撞摩擦,火光直冒!
許狂夫與施林二人雖是見多識廣,亦不禁昨舌驚歎。
狂飆刮了約有半刻功夫、方始停息下來!
二人定眼望去,只見丈半為徑的石地上,陷下一個尺許深的大坑,僅只白沖天足下尺許之地仍如原狀。
而被強風刨起白山石,卻因互相撞擊之故,一齊比為粉,整齊的堆在四周,彷彿是一道圍籬!
白沖天看著他們滿臉驚色,十分得意道:「別提我這『旋風掌功』中的強烈勁道了,光是那漫天飛舞的碎石,就不是任何血肉之軀所能承受了!」
許狂夫滿心憂煩地闖不作聲,施林卻面現佩色道:「不錯!憑你方纔那一手,的確夠得上天下無敵,我現在相信你不是自吹自擂,難怪你肯那麼大方!」
白沖天受了誇獎,十分高興,面色飛舞地道:「你們的意思如何?現在報仇,抑或是候以時日?」
許狂夫坤色凜然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我絕不領你一點情!」
自沖天面色微變,施林卻扯住他的衣眼道:「許兄!別太急。咱們從長計儀!」
說著就在他的耳旁密語了半天,許狂夫頻頻搖頭,狀似不甚贊成,施林蹙眉又說了半天,許狂夫才勉強點頭。
白沖天一直在旁冷眼觀察,嘴角浮著鄙夷的冷笑!
施林深噓出一口氣道:「白沖天,我們同意你的做法!」
白沖天得意地從懷中掏出一卷綢帛道:「那功夫就記錄在這上面,你們按渙去練習,三年之後,若你們能淡去仇我之心,你們可列入當世一等高手……」
施林接過綢帛道:「白沖天!你人雖是生性凶殘,殺人如草,但你今日之為,頗有英雄氣概,貧道敬申尊敬之意!」
說著恭恭敬敬地彎腰一躬到地!
白沖天高興得哈哈長笑道:「客氣!客氣!不敢當!不敢當!」
施林直起腰來,猛地∼張嘴,噴著萬道酒箭,而許狂夫亦是大喝一聲,「無風燕尾針」
滿把脫手射去!
白沖天興奮之際,自不免疏神,酒箭來到時,躲避不及,只得用手拔開一部份,其餘都打在臉上身上……
事情尚不止此,許狂夫的「無風燕尾針」,尚摻有方才施林遞來的一顆「硝磺雷火丸」,轟然一響,火光直冒!
立刻白沖天的身上,燃起熊熊烈火!
施林大笑道:「白沖天!今天你可走了眼,我這腹中之箭,已用內功逼去水分,剩下的全是純酒,你的『青螭甲』縱有避火之功,可這不住你的頭腦,等一下我們就可以啖你的肉,飲你之血,火烤白沖天,其味當大窪……」
白沖天雖在忙亂中,這幾句話是聽清楚的,怒吼一聲,揚手劈出兩道強勁,分擊向許狂夫和施林!
二人沒有想到自沖天困獸猶鬥,倉促接掌,如何能是白沖天的對手,雙雙被震出數丈開外,跌落在地,雙手鮮血淋漓,腕骨被擊得粉碎!
白沖天顧不得趕去傷害他們,四處去找尋滅火之物,偏是此處又無水源,燒得他疼痛無比!
突然他發現了方才試功所造成的石粉,心中一動,俯身躺在石粉之中,來回滾動,半天才將火弄滅!
又將患了片刻,待痛稍止,也無暇察看傷勢究竟如何,匆匆趕至許狂夫及施林身畔,朝指罵道:「背信無義的匹夫,我把你們當人,所以才處處對你們寬容,不想你們卻以這等卑鄙的手段陷害我!……」
施林傷勢頗重,但他仍是爽朗地大笑道:「白沖天,我二人仇你之心,海枯石爛難移,你跟我們打商量,無異與虎謀皮,只怪你自己油蒙心智,瞎了眼……」
白沖天氣得幾乎瘋狂,大吼道:「你已命如游絲,尚敢出口不遜,若是再在口頭缺德,我就一掌將你們打成肉泥,叫你們死無全屍!」
施林笑著道:「死便死矣,一具奧皮囊,還在乎它成什麼樣子,我只恨沒有燒化你,惟有趁一口氣在,多罵你幾句洩洩憤……」
白沖天舉掌欲擊,施林瞪目直視,了無俱色!
白沖天見狀又把手放下來道:「不!一掌打死你太便宜,我要你們受盡痛苦而死!」
施林聽了忍不住罵道:「白中天!你這個無膽的匹夫,卑劣的孽種!」
白沖天獰笑道:「隨你怎麼辱罵,我總不會發怒而立即殺你!」
施林忽然望他笑道:「白沖天!我現在開始替你惋惜了!」
白沖天一怔道:「你為我惋惜什麼?」
施林道:「你身挾天下無敵之技,只是儀容太差,不足以當天下第一人之美譽,本來你的馬臉雖長,尚具威儀,現在這滿臉水疤,和以灰粉,結疤之後,紅裡帶灰,夜叉也比你俊,閣下從此可當天下第一醜人而無愧!」
白沖天恨滿心頭,突地一掌招去!
「噗」地一響,施林的身體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白沖天恨根地道:「便宜你了,這狗牛鼻子果然有一手,花言巧語,居然能騙得我殺了你,不過還有一個呢,我要他加倍受苦……」
說著踱到許狂夫身畔,嘿嘿獰笑連聲,許狂夫一直都在旁邊冷靜地等待,見他過來,鄙夷地看了一眼,將頭偏至一邊,一言不發!
白沖天厲聲道:「許狂夫,你的朋友不夠義氣,他得了便宜先走了,卻留下你在這兒頂債,你自問受得了嗎?」
許狂夫突然大聲道;「白沖天,你是個匹夫,你有什麼毒辣的手段儘管使出來好了,許大爺要是哼出一聲,就是你的孫子!」
白沖天好笑道:「好硬的嘴,但不知你的骨頭是否一樣地硬!」
許狂夫平靜地道:「我若是骨頭不夠硬,便一口咬斷舌根而死!」
白沖天一怔道:「舌根連心,那滋味並不好受!」
許狂夫一笑道:「落在你這等凶毀之人的手中,這將是最安逸之途!」
白沖天沉思片刻,長歎一聲道:「日某敬你是漢子,饒了你的活罪吧!」
說完,徐伸一指,點向他的死穴!
許狂夫閉目受死,毫無懼意!
就在他的手指將及之際,斜裡飛來一塊石子,不但勢子迅疾。而且勁道絕倫,直去向白沖天的「笑腰穴」!
白沖天何等人物,聽風辨蹤,自然地袖口手,反掌將那塊石子接住!不禁心中微微一怔!
因為他想不到來人的功力,居然能精深若是!
山石後轉出三個人,兩個人是他認識的,另一人僅憑聯想,就可知道他是水道盟主文抄侯。
白沖天哈哈長笑一聲道:「白某今天是交運了,舊雨新知!競先後都揀上這個好日子,趕到我這山地蝸居,胡老四,你來得正好。」
鬍子玉陰陰一笑道:「白沖天,上次江邊被你溜了,一縮脖子五六年,看來你好像在烏龜殼中,練就了不少絕藝!」
白沖夭不理他的岔,卻對文抄侯一瞥道:「閣下大概是文盟主吧,久聞盛名,如雷灌耳,本來我想去找閣下的,沒想到你倒自己來了!」
文抄侯縮房一笑,平淡地道:「你找我何事?」
白沖天傲然地道;「目前江湖好手,大概數你為最,因此我只想制服你,我便可輕而易地成為天下第一人了!」
文抄侯仍是輕鬆地道:「多承閣下看得起,不過假若僅為這件事找我,你可找錯人了,敝人自承還不錯,可是比我強的人還大有人在,譬如說,方今梵淨山的山主杜素瓊、敝幫主前任盟主『五湖龍女』蕭湄,還有……算了,就此二人足矣!」
白沖天不動聲色地道:「你活了一人!」
文抄侯道:「誰?總不會是閣下吧!」
白沖天平靜地道:「不錯!正是敝人!」
文抄侯輕蔑地一笑道:「此話言之過早,看閣下往日的表現、大概還不夠格。」
白沖天微怒道:「等一下你試後便知!」
文抄侯道:「好極了,我們此來,原就是胡見之邀,取閣下項上人頭,去祭他義兄『飛鷹』襲逸的在天之靈。」
白沖天眼光一掃鬍子玉,不齒地道:「報仇恨手他人,只有鬍子玉這種人才做得出!」
鬍子玉嘿嘿一笑道:「只要能殺你,推動手都是一樣!」
白沖天雙手一擲,輕鬆地道:「你們上吧!」
一向沒開口的任共棄突地進出一聲冷笑道:「五年多前,你就是我劍下遊魂,今天居然敢大言不慚地叫我們一起上,你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沖天毫不在乎地道;「五年多前也許沒錯,可是時間會改變許多事,今天我確信自己能擋你們三人聯手而必操勝券!」
文抄侯與鬍子玉俱未作表示,任共棄卻揮劍上前道:「別光顧吹大氣了,你能夠在我劍下逃生,少不得我們自會一起照顧你。但我只怕你沒有那個機會!」
白沖天一笑道:「好吧!就拿你先做個榜樣!」
任共棄不再多說廢話,揚手舞起一團劍花,劍尖灑出萬點銀輝,朝白沖天身上直罩過去!
白沖天身法從容,閃進他的劍光中,根本不用兵器,運指如鋼,居然將他的攻勢都封了回去!
文抄侯臉色一動,低聲對鬍子玉道:「看來他沒有吹牛,這幾年確有進境!」
鬍子玉瞼色沉重地道;「囑!任老弟恐怕擋不住,還得盟主出手……」
話未說完,白沖天已猛發一掌,強烈的掌風將任共棄揮出好幾文外,長劍亦脫手落在一邊。
任共棄在空中猛一翻身,飄落地面,曬然一笑道:「白沖天,幾年不見,你果然還有些鬼門道,只是掌力雖強,仍無法傷得我分毫!你又其奈我何!」
白沖天縱聲大笑道:「姓任的!你別奧美了,我掌上功力有一陰一陽,剛柔互濟,連鐵石人也難擋一擊,我只對你用了一種力量……」
任共棄懷疑地道:「這麼說來,你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白沖天點頭道:「是的!我單留下了陰勁之力未發,原因是我事先說過要你們三打一,我豈能將你單獨擊傷……」
任共棄冷笑一聲道:「閣下一別五年,別的功夫長進不少,這吹大氣的本事可練得相當高強,方今之世,有誰敢叫我們三人聯手……」
白沖天突然雙掌猛發,去向一座獨立的小石峰。
那陰勁所及之一半,絲毫不動。
而陽勁所及之處,石灰塵揚,驚天動地。
最妙的是兩種力量交接之處,一平如削。
單以這使勁卸勁之功,已甚難有人企及。
白沖天微微一笑,伸手朝前微拍,打出一股極為細小之力道,剛一接觸到剩下的半壁山峰之上……
那座山峰彷彿是由細沙堆成,紛紛軟塌了下來……
這一番出人意外的表演使三個人都變了顏色.鬍子玉勉強地鎮定下來,開口問道:「白沖天,你可願誠實地回答我一句話?」
鬍子五略一停頓又問道:「這幾年來,你莫非又得了什麼新的練功秘笈!」
白沖天哈哈長笑道:「『日月寶錄』上的記載,何等博大精深,我只不過略加精研而已,哪還需要去練別的功夫……」
鬍子玉仰天歎道:「裘二哥,看來你的血仇是無法報得了……」
自沖天斜瞥他一眼道:「胡老四,別假正經,你何嘗是想善襲逸報仇,你只是見不得有人比你更強罷了,只可借命不由人……」
鬍子玉憤然作色道:「白沖天!你此言辱我太甚!」
白沖天冷冷地道:「是嗎?我以為對你還算是客氣的,那邊躺的是許狂夫,他也是你生死共命的患難兄弟,現在受了重傷,你來到之後,可曾前去探視過他……」
鬍子玉一時語塞,征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白沖天得意地大笑道:「如何?這下子你詞窮了吧,其實你與『飛鷹』襲逸,俱是一丘之貉,見利背義,只可惜了許狂夫一條直性漢子……」
鬍子玉玲汗陝背,十分難堪。
驀而!躺在地上的許狂夫,撐著坐起身子,淚水滿面,嘶啞喉嚨,對著鬍子玉道:「四哥,你騙了我幾十年,我白認你了……」
語畢,急痛攻心,張口吐出了大片鮮血,頹然後倒。
鬍子玉天良發現,想起幾十年來,許狂夫對他言聽計從,尊如兄長的忠義之情,不禁大受感動……
嚼淚邁步,正想過去時,卻為白沖天阻止道;「你這等無情無義之徒,不要去擾他安息吧!何況,我們還有事情未了呢,你們三位聯攻,準備好了沒有?」
鬍子玉指眼瞪了白沖天一下,這一眼卻令白沖天心中一寒.因為他從未見過這等狠毒的目光!
鬍子玉厲聲道:「我兩結義兄弟,俱都死在你手中,此他此恨.不共戴天,今天胡某一定要食汝之肉,寢汝之皮……」
白沖天夷然一點頭道:「姓白的頗有意思拿性命巴結,只怕你胡老四還沒有那份兒才能。再者,話要講清楚,裘老二的帳我一定不賴,這許狂夫可是你自己逼死他的,與我毫無關係。一定要報仇的話,你可得自己抹脖子!」
鬍子玉不再多話,舉起手中鐵扇,灑出滿天扇影。罩將上去,自沖天從容揮手,連腳步都不移,舉手動臂之間,將鬍子玉的扇招全部封了回去,口中還輕鬆地道:「講排命你胡老四實在差得太遠,還是叫你那兩個同伴一齊上吧!那樣我打起來也還有些勁!」
鬍子玉仍是埋頭一味狠攻!任共棄與文抄侯一見場上情況,兩人不約而同地雙雙出手攻上,將白沖天圍在中間。
白沖天以一敵二,連聲長笑中,雙手掄起一片掌影,夾著無比的勁風、從容地敵住三人。
任共棄的劍最為毒辣,文抄侯的掌招仍是極為平凡,只是用的恰到好處,是以在平凡中又有其不平凡之處!
交手近四十合,白沖天突然詭異地一笑,一掌拍過來。雖然只是一個動作,然而身外三人,卻都覺得這招是對自己而發,紛紛避開,然而白沖天的掌勢競放過任共棄與文抄侯二人。緊迫鬍子玉而去。
鬍子玉本已退出一步,這時被逼得一再退一步,白沖天的身形卻更奇妙地跟進,底下驀地掃出一腿。
這一腿掃個正著,鬍子玉的血肉之軀,如何能擋他鐵製的假腿,大叫一聲,跌出數丈開外。
文抄侯與任共棄自動地歇了手,鬍子玉的那只不痛的好腿則脛骨全碎,躺在地上呼聲不絕。
白沖天趨前獰笑道:「胡老四,天下之大,我恨你最毒,所以我立下重誓,必要取你之性命,今天你大概沒法避過了!」
鬍子玉一手捧著斷腿,臉上滿是痛苦之色,默不出聲,白沖天跨前一步,正想繼續給他些苦頭吃呢。
不想鬍子玉突地手一翻,厲笑道:「姓白的,胡某明知比武功很難勝你,所以始終留下了一招制你之法,你且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麼?」
自沖天抬眼一望,不由得笑了道:「老狐狸,你又想故技重施了!在這假的『奪命黃蜂』上,我已上了幾次當,再也不吃你這一套了!」
鬍子玉一言不發,脫手將那黃銅套子擲出,立刻有一陣攝人心魄的嗡嗡之聲,飄蕩空際。
白沖天的話雖說得輕鬆,內心卻不無驚悸之感,一聞嗡嗡之聲,立向即後飄退,可是那「奪命黃蜂」卻跟在他身後追過去!
鬍子玉見狀又厲笑道:「姓自的,天香遺寶,豈是你能躲得掉的,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它也會跟上來,奪你之命!」
白沖天驚悸欲絕,仍在作忘命的躲避,「奪命黃蜂』滯嗡嗡之聲,緊跟在他身後,而且距離愈來愈近。
正在這極端緊張之際,旁邊突然閃出一條幽靈似的人影,手中持天下第一的無雙利器—
—「拈花玉手」!
「奪命黃蜂」突然改變方向,直朝「拈花玉手」飛去.然後靜靜地沾在上面。四周之人卻不約而同進出一聲驚呼:「韋明遠!」
來人正是韋明遠,他徐徐地取下「奪命黃蜂」道:「白沖天!我並非救你,你依然要死的,只是我不願你死在我師尊的遺寶上,我要親手搏殺你!」
白沖天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聞言卻反而笑了,道:「小子!若你用真功夫想殺我,恐怕還無此能耐!」
韋明遠一言不發,突地一招椎過去,白沖天也揮上一掌,兩掌相接,只聽見一聲震天巨響,煙霧漫天。
等到煙收霧散,地上只剩下白沖天焦黑的屍體,「太陽神抓」發揮它天下至剛至強的威力!
韋明遠一招擊斃了白沖天,也震驚佐其他之人,他們簡直無法相信韋明遠的功夫會進步如此!
在他們的驚擺中,韋明遠神色凜然地對任共奔及文抄侯道:「你們別擔心,我不會殺你們的,殺白沖天是蕭盟主的遺囑,饒恕你們卻是湘兒的遺囑,湘凡不願意手足相毀,她饒恕你弒祖之罪,我尊重她的意見,所以饒了你們!」
說完又回頭對鬍子玉道:「你只曉得『天香三寶』王克,卻不知道『奪命黃蜂』會受克於『拈花玉手』……我們之間的恩怨很難說,但你現在已成廢人,活著比死還痛苦,我就讓你痛苦地活下去吧!」
說完,他在三個人的驚愕中,飄逸地走了!
韋明遠稍了恩怨,當然他是回到梵淨山去.對著佳侶稚子,去過他的悠遊歲月。
可是他能如願嗎?
鬍子玉能心甘情願地就此算了嗎?
任共棄與文抄侯會就此銷聲匿跡嗎?
紛亂的江湖就此寧靜了嗎?
不會,都不會……
(後接續集,原名《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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