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清風滿面怒容,一字一頓地道:「九年前的中秋佳節!」
韋明遠的記性極好,側頭一想,已然想起九年前的中秋佳節,父親正和自己,同在太湖之上玩月,一步也未曾離開過。而且,那時候,「幽靈」姬子洛也早已應該隱居住在「幽靈谷」之中,絕不外出。
著說如今的師傅,便是「幽靈」姬子洛的話,則何以會在九年前的中秋節,跑出「幽靈谷」去殺了檀清風的一家,而且還畫了鐵環,古劍,嫁禍於自己的父親?這樣一想,對於鬍子五的話,他已然有了九成相信!只聽得檀清風道:「你可相信,事情是你父親所為了麼?」
韋明遠既然知道其中有誤會,氣也已平下,道:「檀朋友,事情絕非家父所為!」
檀清風怒道:「然則這白絹之上的鐵環古劍,又是何人的標誌?」
韋明遠道:「家父外號人稱,『飛環鐵劍震中州』;武林中可謂無人不知,若是要有人嫁禍,還不是極容易的事?擅朋友不妨細想一想,家父行事,可是這等卑劣的麼?」
九年前的中秋節,擅清風自外面趕回家中,欲與家入團聚,但是一人家門,便是血腥滿地,一家老小盡皆被人殺死,當他發現個石像,大書「韋丹」兩字,日日毆擊出氣,那麼多年來,他確是未曾平心靜氣,好好想一想,以韋丹的為人,焉能做出這等事來?
此時韋明遠一提,他心中才不禁一怔,細想了想,自己和韋丹,以前也曾見過幾次面,深為他為人所感動,而且和他並無冤仇,他也絕無理由,將自己一家老少,盡皆誅殺!
呆了半晌,方道:「如此說來,莫非是有人意圖嫁禍不成?」
韋明遠道:「檀朋友終於想明白了!」
檀清風接又自言自語道:「然則又是誰和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下此毒手?」
韋明遠接口道:「檀朋友.我知道那人是誰,一看這四字,我已然認出是他的筆跡!」
檀清風怒吼一聲,身形閃動,來到了韋明遠的面前,語言激動,道:「韋少俠,是誰?
你快告訴我,也好讓我了此一筆血海深仇!」
韋明遠見他如此問自己,心中不由呆了一呆。因為他所知道的,寫那四個字的,乃是自己的「師傅」,固然,這個「師傅」,極可能是假冒的「幽靈」,但是在他的身份未真正地辨清之前,他總是自己的師傅,總不能對檀清風說,殺人的兇手,就是自己的「師傅」!因此想了片刻,道:「檀朋友,你且匆難過,我已然知道那人是誰,但目前卻因為種種原因,尚不能夠說出來!」
檀清風滿面溫色,道:「為了什麼?」
韋明遠婉盲道:「為了什麼緣故,我暫時也不能說與你知,但如果檀朋友你信得過我的話」
檀清風實因心中怒極,不等韋明遠說完,便搶著道:「若信得過你便又怎樣?」
韋明遠知道他的心情,自己殺父之仇,未能得報,已然是朝夕難忘,一想起來,便自熱血沸騰,何況他滿門被誅之恨?
因此便道:「若是你信得過我,你要報血海深仇,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已然忍了九年之久,豈不能再忍上些時?」
檀清風半晌不語,好久才一聲怒叫,道:「也好,韋少俠你可得言出必踐!」
韋明遠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們不防擊掌為誓!」
擅清風伸手出來,兩人手掌相擊,這一擊掌之後,韋明遠知道,即使不為自己,為了檀清風也要將目前這個「師傅」的真相,弄個明白。
想起大半個月後,便要在黃山始信峰上,和「師傅」相見,心中不免有點緊張。因為那人,若真的是自己師傅,不消說,目己萬萬不是敵手,但就算是假的話,既敢冒充「幽靈」
姬子洛,武功之高,也就不在話下,一定也是極難對付的人物!
因為他想起了兩年多前,在「幽靈谷」中,當師傅吩咐離升之後,再又回到原地,師傅便已經蒙面而立,如果真是有人假冒,也非要先能進入「幽靈谷」中,對付了真的「幽靈」
姬子洛,萬能得逞,
而如果那人武功之高,連真的「幽靈」姬子洛都不是敵手網話,韋明遠焉敢自信,能夠對付得了?
韋明遠在躊躇不語,檀清風卻因已然蒙他答允了助自己一臂之力,而心中高興,道:
「韋少俠,令尊遇難之際,你還年輕,兒年不見,你這一身驚人本領,是從何學來?」
韋明遠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心想我就是為了這事,而心中煩惱!答道:「兩年多前,我進入『幽靈谷』,蒙思師收為弟子。」
檀清風大喜過望,道:「原來韋少俠竟是『幽靈谷』的傳人!則我的血海深仇,定可以報卻了,不知韋少俠來黃山何事?」
韋明遠道:「家師要我在黃山之中,采頹一種黃色異花,又與我約了在始情峰頂相見!」
檀清風吃了一驚,道:「『幽靈』姬子洛者先生,難道竟未如他昔年誓盲那樣,一得傳人之後,便追隨愛妻,於九泉之下?」
韋明遠搖了搖頭道:「不曾。」只說了兩字,也已覺得無話可說。
檀清風此時,哪裡知道韋明遠心事重重,道:「不知令師要韋少俠找何等作的黃花?我久居黃山,一草一木,莫不熟悉,而且即便是世上罕見的花朵,花溪之旁,亦有生長。」
韋明遠心想他所說可能不虛,便將自己要找的異花形狀,詳細說了一遍。
才說到一半,檀清風面色已然驚異莫名,等韋明遠說完,檀清風道:「韋少俠,你莫非聽錯了?令師是要你找這樣的異花?」
書明遠不由得失笑道:「我又不是小孩,焉有聽錯之理?」
擅清風道:「這倒奇了,照你聽說,那種異花,喚著『干人黃』,花之毒,可斃干人,令師要來卻又有何用?」
韋明遠也是吃了一驚,道:「原來那竟是劇毒之物?」
檀清風點了點頭,道:「不錯,花溪之旁,本也長有一株,但是我唯恐它落入邪惡之徒手中,遺害無窮,是以將它毀了,此物極少發現,只怕不要說黃山之中,便是踏遍天涯,也難尋找了!」
韋明遠聽了,不由得呆了半晌,道:「既是如此,我也只有上復家師。在下尚有一個同伴,在山中走散,尚要前去尋找,暫時告辭,半月之後,當再來拜渴。」
檀清風道:「韋少俠既要別去,我也不便硬留!」一揖手,韋明遠轉身待出,但正在此際,卻忽然聽得山谷之外,傳來一個鏗鏘刺耳的聲音,道:「老植可在家中麼?何以洞口巨石,已然被推落了?」
韋明遠一聽便聽出,那發話之人,功力極高。又聽得檀清風道:「我在家中!」
說了一句,忽然又向韋明遠望了一眼,面上流露出一種極尷她的神色來。
韋明遠心中,不禁陡地起疑,沉聲問道:「檀朋友,來者是淮?」
檀清風欲語又止,道:「韋少使,你還是不要與他見面的好,我帶你另從他途出去吧!」
檀清風越是這樣說法,韋明遠心中,越是起疑,道:「檀朋友,就算我不宜與之見面。
但那人是誰,難道竟連聽他的姓名,都不能麼?」
檀清風的面上,更是大現尷尬之色,卻又並不答話,韋明遠正待再追問,忽然又聽得那鏗鏘刺耳的聲音,已然在不遠處響起,抬頭一看。一人已然向自己和檀清風,走了過來。
那人長髮披肩,一身黃衫,身軀卻宛若風中之竹,枯瘦無比,只襯得那件黃麻長衫,更見肥大,裝束打扮,雖極古怪,但仔細一看,面容卻極清秀,顧盼之間,目光宛若利剪!
檀清風一見那人已然走了進來,不禁怔了一怔,而韋明遠更是大受震動!
因為進來的那人,那一身裝束打扮,正是自己時時記在心頭,父親臨終之際,曾對自己詳細描述他外形的歐陽獨霸!
韋明遠立即想起剛才檀清風的尷尬情形,心中已幾乎可以肯定,立即跨前一步,迎了上去,厲聲道:「你,你是誰?」
來人正是邪派之中,數一數二人物,「歐陽老怪」,歐陽獨霸!
他和檀清風,本來也不相識,但因為檀清風始終只以為殺害他滿門老小的大仇人,是「飛環鐵劍震中州」,而韋丹是死在「雪海雙凶」,和「歐陽老怪」三人之手,所以檀清風認為「歐陽者怪」代他報了深仇,是以才開始與他往來,而「歐陽老怪」,也因看出檀清風武功頗高,而且花溪之旁,奇花異草頗多,也時來走動。
當下聽得韋明遠厲聲一問,他卻不識得韋明遠是誰,只覺得那青衫少年,精光內蘊,功力極高,卻並不回答,轉向檀清風,道:「原來老檀有客人在,他既欲知我是誰,老擅何不介紹?」
檀清風本來知道「歐陽老怪」一進來,局面便難以收拾,他幫任問一方,皆是不好,所以才想將韋明遠引開,但是兩人,卻終於見了一面!
當下強笑道:「你不會自己說與他知麼?」
「歐陽老怪」看出檀清風的態度有異,心中也不免奇怪,向韋明遠冷笑一聲,道:「在下複姓歐陽,雙名獨霸!」
韋明遠一聽,果然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眼已經要冒出火來,精光四射,罩定了歐陽獨霸。歐陽獨霸卻仍是若無其事,道:「尊駕是誰?」
韋明遠手向外一揮,「刷」地一聲,已然將「古鐵劍」拔出鞘來。
同時,左手中指,在右手中指上一扣,正扣在那枚尖環之上,道:「歐陽老怪』,這一劍一環,你可還認得出來麼?」那一劍一環「歐陽老怪」焉有認不出來之理?心中也已然立即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仰天「哈哈」一聲長笑,道:「原來你是要為父報仇來了!尚祈你不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才好!」
「歐陽老怪」因為始終不知道韋明遠此時,已然是「幽靈谷」的唯一傳人,功力之高,實已不可想像,還以為對方年紀輕輕,還不是一出手便為自己所敗!因此盲語之間,極是輕敵!
韋明遠在洞庭湖上,和「雪海雙凶」相遇,正欲報仇,卻為師傅所阻,心中已然難過之極,如今碰到了「歐陽老怪」,豈肯輕易放過。
他目光罩定了「歐陽老怪」,沉聲喝道:「『歐陽老怪』,亮兵刃吧!」
歐陽獨霸一笑,道:「不才還要再以一雙手掌,來會會這柄古鐵劍!」
韋明遠見他如此輕視自己,心中更是怒極,大喝一聲,道:「好!」
語音尚自在山谷之中,轟鳴不已,「古鐵劍」一沉一起之間,「嗡嗡」有聲,抖起三朵劍花,一招「三星伴月」,已然向「歐陽老怪」,當胸刺出!
「歐陽老怪」本來萬料不到,對方武功,竟會如此之高,一見古刨刺來,劍勢之雄,竟可以和當年韋丹比美,心中一凜,打橫一掌,揮了出去,身形向外,疾閃而出,他究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韋明遠如此神妙的一招「三星伴月」,竟而就在他一掌一閃之間,被他安然避了開去!
韋明遠一劍不中,又是一聲斷喝,道:「看你往哪裡定!」
如影附形,跟了上去,但「歐陽老怪」身形如飛,候地一轉,已然轉到了韋明遠的背後,掌綠如刃,已然一掌當背砍下!
韋明遠趕向前去,第二招「山勢巍巍」,已然使出,但眼前一花,「歐陽老怪」已然不見,同時背後風生,知道對方已然閃到了自己的背後,再揮創相迎,已然不及,立即左手向後一揮,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兩股極強的掌力,稗然相交,一聲巨響,兩人各自退出了一步。
「歐陽老怪」不由得叫道,「好掌力!」
他一盲未畢,韋明遠已然轉過身來,劍交左手,右拿緩緩揚起!
只見他掌心通紅,隱射耀目之光華,令人為之目眩,同時,他掌勢雖饅,但是卻已然帶起了一股「轟轟」之聲,灼熱逼人的掌風,已然使出了「幽靈」姬於洛所傳的「太陽神抓」
功夫!
「歐陽老怪」一見韋明遠掌勢如此驚人,心中已然一奇,但倏威力無匹,不可抵禦的「太陽神抓」功夫!
「歐陽老怪」橫行江湖數十年,所向無故,但此時,他卻也不禁休然而驚,脫口叫道:
「『太陽神抓』!」
韋明遠手掌,已揚到與額相齊,厲聲道:「不錯,正是『太陽神抓』!」
一言甫畢,手掌猛地向前一推,同時五指箕張,向「歐陽老怪」劈頭抓下!
「歐陽老怪」一想起是「太陽神抓」,早巳心驚膽寒,一見韋明遠五指箕張,帶起一陣轟轟發發,不可思議的大力,劈頭抓下,哪敢硬拚?
連忙真氣一提,足尖一點,仗著在輕功上,有著過人的造詣,立即向旁,逸了開去!
他一向旁逸出,身法之快,直難想像,但是韋明遠那一招「太陽神抓」威力本未使足,「歐陽老怪」一向外逸出,韋明遠身子略轉,招式不變,五指箕張,向前送了一送,「轟」
地聲,那股無匹的威力,立時向前,伸展了丈許!
「歐陽老怪」腳跟尚未站穩,那股強力,已然襲到,只覺得肩頭之上,如同落下了一個火球,一般灼熱已極的痛楚過處,「格」地一聲,一條右臂,已然齊向胛骨被那股大力壓折!
這一來,不僅是「歐陽老怪」心戰膽寒。連在一觀看的檀清風,也是目瞪口呆!
因為,武林之中,以前人人只是傳說「太陽神抓」的厲害,誰也未曾真正地見過。而如今,韋明遠只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而歐陽獨霸,卻是享名武林,垂數十年,邪源之中,數一數二的奇人,但是一個照面之間,卻已然受了重傷!
但是在韋明遠來說,一式「太陽神抓」使出,未能使得「歐陽老怪」立時斃命,心中還對自己大是不滿,大喝一聲,道:「血債血還,『歐陽老怪』,你還向哪裡跑?再接我一招!」
身影疾躍向前,真氣運轉,內力疾吐,仍是五指箕張,向「歐陽老怪」抓去。
但是這一抓的聲勢,和剛才那一抓,卻又有不同。原來剛才那一抓,一出手,便自轟轟發發,威力驚人。可是這一下卻是一股暗勁,熱如烙鐵,向前面丈許方圓處,排蕩而出!
「歐陽老怪」在今日的形勢之下,已知自己萬萬不是這個年輕人的敵手,不等韋明第二招發出,便自向外逸出!」
可是,他卻又知道,若只是向外逸出,一定要給韋明遠抓到!
心中毒念頓生,逸出之際,竟筆直地問「花溪隱俠」檀清風,衝了過去!
檀清風一見歐陽獨霸向自己衝來,立時想起武林之中,有關他心狠手辣,不顧道義的種種傳說,心中猛地吃了一驚,已然知道他來意不善。
但是「歐陽老怪」雖然斷了一條手臂;奇痛難忍,但是武功,仍然在檀清風之上。等到檀清風覺出不妙,「歐陽老怪」已然欺到身旁,左手中指,疾彈而出,已然彈中了檀清風的「氣戶穴」。
擅清風穴道被封,動彈不得,歐陽獨霸心也真狠,連頭都不回;伸手一彈,便將檀清風向自己身後,疾揮了出去!
其時,韋明遠正使了第二招「太陽神抓」,向歐陽獨霸背心抓到,歐陽獨霸一將檀清風向自己身後揮出,等於是韋明遠的「太陽神抓」,向檀清風抓到!擅清風只覺得猶如身處烘爐之中,幾乎連氣都閉了過去,剎那之間,心中後悔已極,後悔自己交友不慎,以致落得如此下場!
那一面,韋明遠一見自己「太陽神抓」發出,突然一條人影,向自己掌力範圍之內,飛了過來,百忙中定睛看時,正是「花溪隱使」檀清風!
韋明遠知道,自己這第二招「太陽神抓」,用足了八成功力,一抓抓下,檀清風萬無生理,心中對歐陽獨霸的行徑,恨到了極點,大聲叫道:「檀朋友別怕!」一言甫畢,剎那之間,已然將「太陽神抓」的威力全都收起,檀清風也恰到此際飛到,韋明遠手掌一翻,「拍」地一掌,擊在檀清風的腰際。這一掌,不但將檀清風的「氣戶穴」拍開,而且韋明遠所使,乃是「隔山打牛」上乘內家功夫。那一掌用的力道極大,但是擅清風受了下來,卻一點也未曾受傷,只覺身在半空,突然被一股大力托起,凌空翻了一個觔斗,反向歐陽獨霸撲去。去勢之快,絕非檀清風本身功力,所能達到!
檀清風本也不是無能之輩,立時知道,韋明遠在自己腰際的一拍,已然蘊了絕強的內力在自己的體內,因此撲到一半,便已揚起了手掌!
「歐陽老怪」將檀清風彈出之後,也猛地覺出身後大力頓減,心中還在竊喜自己狡計得逞,但是隨即又覺出掌風呼呼,自後壓到。
「歐陽老怪」回頭一看,只見韋明遠站在四丈開外,「花溪隱俠」檀清風,卻如怪鳥也似,向自己撲了過來,心中不禁大怒,罵道:「檀老賊,你也想來揀便宜?」身形一矮,一掌便迎了上去!
他與檀清風交往多年,深知檀清風的底細,也知道他的武功,不如自己。
所以,他才敢在斷臂之後,一掌迎上,以為有足夠的把握,令得檀清風受傷跌出,自己更可以趁機逃逸,但是他卻不知道,擅清風那一掌上,不但有他自己的掌力,而且還有韋明遠以「隔山打牛」功夫,渡入他體內的絕大掌力在內!
等他覺出,擅清風那一掌之勢,非同小可之際,哪裡還來得及退開?
只聽得「彭」地一聲問響,檀清風飄然落地,而歐陽獨霸則連退出七八步去,口噴鮮血,跌倒在地,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歐陽獨霸才一跌倒,韋明遠也已然趕到,道:「『歐陽老怪』我為報殺父之仇,忍冤含辱,數年之久,今日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歐陽獨霸雙目微閉,只是不言不語。
檀清風在一旁叫道:「韋少俠,此人心狠手辣,詭計多端,提防池作困獸之鬥!」一言有畢,只見歐陽獨霸怪眼圓睜,大吼一聲,左手揚處,星芒流轉,數十點金星,分成兩蓬,向韋明遠和檀清風兩人,當頭罩下,雖在重創之後,但是聲勢仍然極其威猛!
但是韋明遠也早知「歐陽老怪」,絕不會俯首待斃,早有準備,一見兩蓬電芒飛起,已然「呼呼」連發兩掌,兩股絕強的大力,竟然將「歐陽老怪」的數十枚「喪門釘」,一齊擊了回去!
只聽「歐陽老怪」一聲大叫,身子進起老高,但隨即又「叭」地一聲,跌倒在地!擅清風和韋明遠兩人,定睛看時,只見他渾身上下,釘滿了他自己所發的喂毒「喪門釘」!有幾枚還正在咽喉,七竅等要害之處,已然死於非命!「歐陽老怪」一生橫行武林,作惡多端,但結果卻死在他自己喂有劇毒的「喪門釘」下,可算是應有此報,天理昭彰!
當下韋明遠殺了一個殺父大仇,心中連月來的鬱悶之氣,為音悠悠,聽了令人心胸激昂!
檀清風見了他這等神威,心中也是欽佩不已,道:「韋少俠,令尊的深仇,你定可一定報仇的!」
韋明遠立即想起了「雪海雙凶」,想起了「師傅」不令自己報仇的事來,喟然長歎:
「檀朋友,希望如你所言,我有一言奉告,不知可能說否?」
檀清風忙道:「韋少俠但盲無妨!」
韋明遠道:「檀朋友,立身處世,朋友固不可少,卻要小心!」但是交友……」
檀清風在剛才被歐陽獨霸揮出之際,心中已有此感,聽了之後,更是直人心坎,忙道:
「我與『歐陽老怪』來往,原是以為我一家大小,全是令尊所傷之故,實是惶恐,韋少俠說得不錯!」
韋明遠向歐陽獨霸的屍體著了一眼,道:「在下就此告辭了!」
檀清風恭恭數敬,送他出了洞口,仍然來到那峭壁之上,韋明遠沿著峭壁,向前走出了半里多路,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他想起了在三年前,自己懷著血海深冤,想到「幽靈谷」去拜師習藝,以報父仇。
但是,在「幽靈谷」口,佐了幾天,卻每晚只見人進,不見人出,而第二天早上,谷口亦必躺著屍體,幸蒙鬍子玉的指導,才得以突然進入谷中。
但鬍子王當時指導自己,也有條件,曾授給自己三封密柬,吩咐自己藝成之後,每殺一個敵人,便拆開一封,照柬行事!
自己身受他如此大德,焉可忘了報答?因此便停下腳步,自懷中摸出那三封密柬來。
那三封密柬,近三年來,他一直緊緊地藏著,也絕不先打開看一看,究竟是什麼內容,此時仔細一看,只見信上寫著「一」。
獨出信箋來,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宇,道:「大仇已報,可喜可賀,多行一義,便足報我。」除此以外,並無其他要求。
韋明遠哪知人心險惡,「鐵肩賽諸葛」鬍子玉,就要在這三封密柬上,加害於他,以報昔年大俠韋丹對他的斷腿之仇?一看只有寥寥十六個字,還對鬍子玉為人,大是欽佩!
順手將密柬拋人草叢中,又向前走去,走了不久,無意之中,卻又來到了杜素瓊所居住的地方,抬頭看去,只見剛才還是齊齊整整的三間茅屋,這時候,卻已然成了劫灰!
韋明遠心中不禁大是愕然,呆了半晌,心想杖累瓊既是「天香娘子」的徒弟,誰又有那麼大的膽子,將她的居所,燒成飛灰?四面一看,並不見杜素瓊的身形,便揚聲叫道:「技姑娘!杜姑娘!」
叫了幾聲,只聽得身後,「暗」地一聲笑,急忙回過頭去,只見月色之下,自己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絕色少女。
但是那少女卻不是杜素瓊,而是「五湖龍女」蕭湄!他本來就是為了尋找蕭湄,才會遇到「花溪隱俠」檀清風的,見了蕭湄,心中也極是高興.忙道:「湄妹,你上哪裡去了?我正在找你哩!」
一面說,一面走了過去,但蕭湄卻一個轉身,道:「呸!你分明是在高叫杖妨娘,見了我,卻又說在找我,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韋明遠知道她心中誤會,仍未消釋,忙道:「湄妹,我只不過看到杜始娘的居所,忽成劫灰,所以才叫她幾聲罷了!」
蕭湄道:「你既然對她那麼關心,為什麼不滿山去找她?」
韋明遠笑道:「湄妹,別小孩子脾氣了,我滿山要找的是你!」
蕭湄這才「格」地一聲嬌笑,轉過身來,撲人韋明遠的懷中,仰起頭來,道:「遠哥,你說我做得好不好?」
韋明遠這時已發現她左腕裹著布條,緣是受了傷一樣,還來不及問,聽她間得出奇,便道:「什麼事做得好不好?」
蕭湄手一伸,道:「放火僥了那三間茅屋!」
韋明遠吃一驚,道:「湄妹,這三間茅屋,是你放火燒的?」
蕭湄道:「對了,除了我還有誰?」
韋明遠不由得頓足道:「湄妹,你惹下大禍了!」
蕭湄一翻眼,道:「什麼大禍?可別嚇我!」
韋明遠見她還死自若無其事,心中更是焦急,道:「杜姑娘是『天香娘子』的徒弟,本領必高,如果你燒了她的居所,她豈肯與你甘休?平自樹一強敵,豈不是惹下了大禍是什麼?」
蕭湄「格格格」一陣嬌笑,道:「遠哥,杜素瓊當然不肯放過我,但是她對我還有什麼辦法?這時候,她也和那三間茅屋一樣,成了灰了!」
韋明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你說什麼?杖姑娘已被你燒死了?」
蕭湄得意道:「你又猜對了,她斷了我的手腕,我發針刺傷了她的要穴,令她不能動彈,再是一把火,將她燒死,遠哥,你說我做得癱快不痛快?」她一直講下去,以為韋明遠一定會稱讚她幾句,怎知韋明遠乃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一聽說蕭湄作了這樣的事,心中立時大起反感!
退後一步,正色說:「湄妹,你不是在開玩笑?」
蕭湄道:「誰和你開玩笑啊?」
韋明遠大聲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杖姑娘和你無怨無仇,你已然擊了她一掌,她未曾回手,已然是仁至義盡,你再燒了她的茅屋,反將她燒死在內,這種事……這……如何說得過去?」ˍ
他越說越是激動,句句義正詞嚴,蕭湄這才知道,原來韋明遠竟是絕不同情自己所為,不禁柳眉倒豎,嬌叱道:「我已然做了,你又待怎麼樣?要代她找我報仇麼?」
韋明遠想不到蕭湄竟然會這樣不講道理,一時之間,氣得出不了聲。
好一會,才頓足道:「唉!難道你一向行事,全是這樣的麼?」
蕭湄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你見了杜素瓊後,便魂飛魄散,我殺了她,你自然難過不已了,我沒有說錯吧!」
韋明遠不禁大怒道:「我當時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蕭湄牙尖舌利,絕不饒人,道:「你當時無此心,如今有此心了,是也不是?嘿嘿,只是可借她已然死了!」
韋明遠腦海之中,不由得浮起杜素瓊的情影來,這樣幽淑的一個少女,片刻之間,便成焦炭,在他來說,那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
而更令他覺得無法想像的,是這件事,竟會出諸和自己互生愛意的蕭湄之手!
韋明遠想了一想,便直向廢墟中走去,蕭湄怒喝道:「明遠,你作什麼?」
韋明遠回過頭來,道:「你無緣無故,將人燒死,我去揀出她的骨殖來,好好葬起!」
蕭湄「哼」地一聲道:「好一個重情義的郎君啊!」
韋明遠究竟也是年輕人,到這時候、他已經實在按捺不住,大聲答道:「難道還由得她曝屍荒野麼?」
蕭湄怔了一征,後退一步,道:「好,姓韋的,我與你從今日起,使一刀兩斷!」
韋明遠只覺得蕭湄橫蠻不講理,已經到了極點,自己絕難和。
蕭湄建聲「嘿嘿」冷笑,一掉頭,便向外跑了開去。蕭湄心中,始終是極愛韋明遠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因為忌杜素瓊,而下這個毒手。此際,她也絕未曾感到自己的行徑,有什麼不對,她只是恨,恨韋明遠那樣不明白她的心意!
她一口氣跑出了三四里,才息了下來,咬牙切齒,心中暗付道:若是韋明遠不找上自己,來道歉認錯,自己也只得狠心些,絕不能讓第二個女子得到他!
看官!這時候,如果蕭湄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是,韋明遠也一定不致於絕情至此。但是蕭湄卻鑽了牛角尖,反倒越走越偏,才使得以後情形的發展,益發弄得不可收拾!
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卻說蕭湄走開之後,韋明遠本來還想去追她,但是他細細地將剛才蕭湄的言行,想了千番,只覺得她的行徑,絕不是正派中人所應為!他不知道蕭湄自小,在洞庭湖中,予取予求,養成了一種極是驕縱,有己無人的性格,所以才會如此蠻不講理,如此只顧自己!
韋明遠歎了一口氣,便沒有再去追蕭湄,低頭在火災場上,找了一會,卻是不見杜素瓊的骨殖,心中暗歎,仰首對月。
其時,天色將明,月已下墜,色作昏黃,益增了三分淒涼之感。
韋明遠不由得對月浩歎,道:「杜姑娘,杜姑娘,你冰清玉潔,在此好端端地隱居,直如天上神仙一般,卻是我害了你!」
言畢,不禁又是一聲長歎。他和社素瓊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但是杜素瓊那溫婉儒雅的情影,卻深深地留在他的腦海之中,所以那幾句話,竟像是他在追悼一個相識多時的老友。充滿了情感!
歎了一會,正欲離去,忽然聽得身後不遠處,也傳來了一聲使得你們好好的一雙情侶,為了我而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韋明遠大吃一驚,轉過身來,只見身後不遠處的一個草叢中,一個少女,正盈盈起立,滿頭秀髮,一身白衣,宛若仙女下凡,又彷彿是幽靈出現,不是別人,正是檢索瓊!
韋明遠幾疑自己看錯,連忙揉了揉眼睛,一點也不錯,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杜素瓊!韋明遠心想,難道因為她集天下靈秀之氣而生,所以死後還會成形?因為杜素瓊的美麗,實在太脫俗了,因此也難怪韋明遠會有這樣的想法。
呆了一呆,道:「杜姑娘,你有什麼吩咐,儘管對我言講!」
杜素瓊姍姍地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韋少俠,你將我當作什麼了?」
韋明遠一怔。道:「你……你……不是……」下面一個「鬼」字卻再也講不出來,也在此際,他猛地醒悟:「杜姑娘,你未曾被燒死?」
杜素瓊微微一笑,道:「當然未曾被火燒死,火一起,我便已平安躍出,那時,蕭姑娘正以背向我,向外跑了開去;等她轉過身來時,我已然在草叢之中匿起,她既未想到,我離開火窟,如此之快,又末見有人從火窟走出,當然以為我已被燒死了!」
韋明遠鬆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立即想起剛才對月浩歎,「追悼」杜素瓊時,所講的幾句話來,不由得俊瞼一紅,杜素瓊是何等聰明之人,早就猜想到了什麼,勞心也有點怦怦亂跳,兩人四目交投,相對默然!
好半晌,韋明遠才打破了沉默,道:「杜始娘,聽說你……背部中了針,如今不礙事麼?」
杜素瓊秀眉微醒,道:「韋少使,你不必理我了,快去追著了蕭妨娘,向她贍個不是吧!」
韋明遠愕然道:「要我向她賠不是?」
杜素瓊道:「當然,難道還要她向你道歉麼?剛才你對她惡聲惡氣,這時候,她心中不知道有多麼的難過哩!」
韋明遠道:「原來剛才的情形,你也全看在眼裡了?」
杜素瓊道:「不錯,但是我卻並不是有意窺人隱私,而是我中針之後,再經飛躍,一時之間,實是不宜移動,所以才全部看到的。」
韋明遠道:「那有什麼,只要心中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我還下有一事不明,得要向杜姑娘請教!」杜素瓊道:「韋少俠請說。」
韋明遠雙眼神光煙然,道:「社姑娘既然已然剛才的情形,全部看在眼中,難道還要我去向她賠不是認是自己錯了?」
杜素瓊怔了怔,長歎一聲,並不言語。她叫韋明遠去向蕭湄認錯,倒確是一片好心,因為她自己也是女孩兒家,當然也明白女孩兒家的心事,但是卻又無法詳細說得出口。
更何況杜素瓊的心底深處,對韋明遠的印像也深刻到了極點!她倒不止是為了韋明遠的英姿爽颯,而是為了韋明遠的行事,韋明遠剛才對月浩歎之際的那一番話!但是,韋明遠卻又和蕭猖鍾情在先,所以她心中只有感歎相逢恨晚。
她心底深處,有著一股強烈的感情,希望韋明遠和蕭湄決裂。
但是她的理智也告訴她,這樣是應該的,聽以對著韋明遠的問話,她也只能長歎一聲,無法作答!韋明遠對她長歎的意思,實則上只能明白一半,也是半晌不語,道:「杜姑娘,我行事只求問,掌心難免與她背上肌膚相觸,所以她才會害羞,因此正色道:「杜姑娘,那幾枚針不取出,你一身武功,皆被牽制,且隨時會發生危險,我們只是療傷,又何必效世俗兒女?況且我門也可算是師兄妹,你何必如此!」
杜素瓊情瞼愈紅,但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
韋明遠走了過去,杜索瓊手在背後一劃,將衣衫自內而外,盡皆刺破,韋明遠真氣運轉,內力聚於掌心,輕輕按了上去,正按在社素瓊的「靈台穴」上,掌心已感到三枚針尾,只有極少一點露在外面,猛地掌心肌肉一收,內力倒吸,向上一提!
只聽得杜素瓊「嚶」地一聲呻吟,突然向旁退了開去,韋明遠攤開手掌來,掌心中已然多了三枚寸許長短的繡花針兒!
杜素瓊眼角含羞,向韋明遠望了一眼,道:「多謝韋少俠相救之德。」
韋明遠想了一想,突然道:「杜姑娘,我們之間,也不必客氣了,我長你幾歲,就叫你一聲師妹,你就叫我一聲師哥吧,何必姑娘少俠那麼的生分?」
杜素瓊道:「我也就不客氣了,師……哥,你剛才說,師傅出了『幽靈谷』?」
韋明遠道:「我也正因為這件事,而在奇怪,師妹,你且詳細聽我說!」
當下便將自己如何投師學藝,如何兩年藝成,師傅在苦雨淒風之夜,囑自己離開,又怎樣回到那塊大石之旁,師傅已然蒙上了黑巾,以及種種行事怪誕,難以想像之處,和鬍子玉的一番話,以至於他剛才在花溪,所見到的那幅白絹,種種經過,以及可疑之處,全都對杜素瓊說了個詳詳細細。
杜素瓊一面聽,一面運氣為自己療傷,聽完之後,天色已然微自。只見她滿面疑惑,道:「如此說來,事情實是非同小可哩!」
韋明遠道:「是啊,再過半個月,已到了他與我約定,在黃山始情峰相見之期了。師妹,你我總是同門,到時一齊弄個明白如何?」
杜素瓊道:「若是有人敢假冒『幽靈』姬子洛的名頭,為非作歹,我們自然不能放過,但是我雖然自稱是『天香娘子』之徒,實則上卻未見過『天香娘子』一面,只是在一本書冊上,見過他們夫婦兩人的畫像,所以制了石像,放在門前,以作紀念!」
韋明遠不解道:「師妹,那你一身本領,是……如何而來的?」
杜素瓊望著碧藍的青天,道:「我七年之前,在此山中,得到了『天香娘子』所藏的一冊巨畫,畫上寫明,若是得此者,據此練習,便可習成絕頂武功,只要行事不乖悼違義,就可以作為她的徒弟!」
韋明遠忙道:「師妹,那你作為她的徒弟,實是再恰當也沒有了!」
杜素瓊知道韋明遠這話,是在大大地稱讚她,因此嫣然一笑,映著朝陽,更顯得她天仙化人,美麗無匹,而且,臉上一片祥和之色,令人對她,一望便起心誠悅眼之感!
從那天起,韋明遠便和杜素瓊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的快,兩人遊遍了黃山,互論武學文學,又發現「天香娘子」的武功,和「幽靈」姬子洛的武功,有許多可以互通之處,若是交相適用,更是奇妙無窮,不知不覺間,便已然到了約定在始信峰頂,相見之期。
在他們兩人,把臀同游之際,並沒有擅到蕭湄,但是一座黃山,能有多大,蕭湄卻撞到了他們兩三次,每次都是一見人影,便避了開去,卻又匿在隱蔽處,當她看到韋明遠和社素瓊兩人,態度親密,言笑殷殷之際,心中妒火中燃,實在怒極!
但是她卻又知道,那時候,即使自己衝了出去,韋明遠只是袖手旁觀的話,前幾天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尚且未能將杜素瓊燒死,這時候,也一定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強將這一口氣忍了下來,心中已然暗暗地有了一個極是狠毒的主意。
那一早上,韋明遠翻身坐起,他和杜素瓊兩人,夜來便睡在一株大松樹的橫枝上,相隔丈許,媚媚清談,直到午夜。
韋明遠因為記得今天便是和「師傅」約定,在始情峰頂,相見的日子,所以心情特別緊張,因此起身也特別地早。可是才坐起,忽然之間,竟起了一陣昏眩!韋明遠不覺「咦」地一聲,那面橫枝上的杜素瓊,也已然被他驚醒。
一見韋明遠面色有異,便奇道:「師哥,你怎麼啦?」
韋明遠笑道:「沒有什麼?」一面說,一面便手在橫技上一按,向下躍來。
千百年來,黃山風景,便以鬆弛名,他們棲身的那株松樹,已幣知歷了多少年代,高聳人云,那橫技離地,足有五六丈高。
昨晚,他們各展輕功,才得上來,韋明遠自思以目己功力而論,五六丈高下,向下躍來,一定不是什麼難事。
怎知才躍到一半,一口真氣,突然再也提不住,驀地裡一散,身子突然重了起來,竟爾從離地一丈五六之處,直挺挺地摔了下來,右腿先著地,「格」的一聲響,小腿骨已然折斷!
這一下,不但韋明遠本身,大感意外,連杜紊瓊也是大驚失色,連忙飄然而下,俯身看視韋明遠的傷勢,道:「師哥,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以你像是功力突然退了許多一樣?」
韋明遠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道:「昨晚沒有什麼事發生啊?」
試一運真氣,功力果似減了三成!
韋明遠不由得失色道:「奇了,我功力果然減了,這卻是什麼道理?」
杜素瓊道:「你半月前,曾連發兩招『太陽神抓』功夫,難道這『太陽神抓』功夫,會令人功力驟爾減低?」
韋明遠道:「絕無此理。」
杜素瓊又道:「這許多天來,你可曾服食過什麼東西?莫不是誤服了毒果!」
韋明遠苦笑道:「這半個月來,我都是和你在一起,哪曾誤服什麼毒果?」
兩人情了半晌實在猜不出什麼理由來,他們又哪裡知道,韋明遠功力驟減,全然是鬍子玉給韋明遠的那封密柬在作怪!
原來,「鐵扇賽諸葛」鬍子玉,為了要報韋丹昔年,傷他左腿之恨,早已在那三封密柬封口處,暗藏了三種極毒的毒藥!
有一種毒藥,喚「半月癱」,乃是以屍蛆研粉,雜以苗疆毒盤而成,原是一種極細的白色粉末,雖具劇毒,卻有異香。
韋明遠當拆開那封密柬之際,鼻端聞到了一股異香,便是毒已入竅!
但是那毒,毒性發作得極僵,要經過半個月之外,才能發足,一發足之後,便麻痺了經脈,使得人功力,頓時減了三成!
至於第二第三種毒藥,因故事尚未發展到這一地步,所以暫不宣佈。
當下兩人既想不出是何緣故,也就只有先將斷腿接上再說。
這一來,便耽誤了不少時間,那一天清早,「五湖龍女」蕭湄,便已然等在始信峰頂上,等候假「幽靈」的到來!
這半個月下來,蕭湄胸中的怒火,一日甚似一日,好幾次,她遠已然對他的身份起了懷疑,兩人之間,非起極大的衝突不可!
但是蕭猖此際,已然走了一個極端,她知道自己得不到韋明遠的心,就想韋明遠不給任問人得到,所以才想到了這樣狠毒的告密之計,不論那「幽靈」是真是假,都叫韋明遠吃不了兜著走!
那天,一清早,蕭湄便已然到了始情峰絕頂。
一直等到太陽升起,幾自不見人影,不但「幽靈」未來,連韋明遠也未到。
蕭湄不知韋明遠因為中了鬍子玉的陰謀,在拆那第一封密束時,中了奇毒,所以心中,深以為異,但繼而一想,韋明遠不來,便可以由得自己加油添醬,而以「幽靈」的本事而論,哪伯韋明遠逃走?
想到韋明遠和杜素瓊親切的情形,她不由得咬牙切齒,但是一想到韋明遠即將有橫禍臨頭,杜素瓊將只不過是一場空歡喜局面,她臉上又浮起極是可怕的笑容,那種笑容,使得她美麗的臉龐,完全走了樣。
又等了一會,蕭湄正自感到有點不耐煩,突然聽得身後丈許遠近處,一人冷冷地道:
「怎麼只有你一人在這裡?明遠呢?」
蕭湄心中一喜,連忙回過頭來,只見「幽靈」已然站在身後!
蕭猖本就是全神貫注地在等人,當然更是處處留心,但是那「幽靈」到了她的背後,若是不出聲,她竟然未能覺察,由此可知那假「幽靈」武功之高實在已然到了第一流的境界!
蕭循當時滿面笑容,迎了上去,道:「前輩,別再提明遠了!」
假「幽靈」沉聲道:「為什麼?」
蕭湄道:「我勸他,他也不肯聽,他說,你不是他的師傅!」
蕭湄一面說,一面也在暗中打量對方的動態,只見自己話才出口,對方便自猛地一震!
蕭湄心中「啊」地一聲,心付,原來眼前的「幽靈」,果然是假的!不論他是什麼人,既然能夠假冒「幽靈」姬子洛的名頭,當然先要將「幽靈」姬子洛制服才行。
可知他的武功,只會在真的「幽靈」之上,不會在真「幽靈」之下!
也就是說,如果他對韋明遠不利的話,韋明遠絕對不是敵手,蕭湄此時,也難怪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地不知道假「幽靈」在冒充真「幽靈」之際,有一個極巧妙的機會,並不是他的武功,真能蓋過「幽靈」姬子洛……至於當時的情形如問,作書人在後文自會敘明,此處不贅!
那假「幽靈」震了一震之後,立即恢復平靜,道:「那你呢?」
蕭湄聽了,心中便是一凜,因為這句話,若是答得不好,只怕自己便有莫大危險,因此想了一想,道:「前輩,我就因此事,和他鬧翻,他在山中,結識了一個自稱是『天香娘子』徒弟的女子」
假「幽靈」「喔」地一聲,道:「竟有這等事?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蕭湄道:「姓杜,叫杜素瓊。」
假「幽靈」道:「名不見經傳,但是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蕭湄道:「我已有半個多月,未與之見面了,但是他仍在黃山之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不見他前來!」
假「幽靈」道:「你說他還會不會來?」
蕭湄見他雙眼之中,已然隱現殺機,心中也不禁有點害怕,道:書人卻不得不暫且擱下,表一表已然冷落多時的鬍子玉和許狂夫兩人,對於假「幽靈」在五台山明鏡崖七寶寺中,如問處置那兩人的經過,詳敘一番。
當日,鬍子玉和許狂夫兩人,已然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這個自稱「幽靈」的人,實則乃是假冒的,但是假「幽靈」技勝一著,卻將兩人穴道封住,將兩人定在七寶寺的大殿之上!
這時候,鬍子五縱有「鐵扇賽諾葛」之名,但是他和許狂夫兩人,身形已被人制佐,饒你有孔明之智,又有什麼辦法可想?
只聽得假「幽靈」「桀桀」怪笑,手中「拈花玉手」,略略一揚,「嗤」地一聲,已經將許狂夫的上衣,齊胸劃了開來。
上衣一被劃開,懷中的物事,便跌落了一地,假「幽靈」以足略一撥動,道:「原來不在你的身上!」
他將兩人定住之際,便已然揚言,要在兩人身上搜出「天香三寶」之中的另外兩件寶物,「奪命黃蜂」和「駐顏丹」來,是以才特地劃破了許狂夫的外衣,搜尋他懷中的物事。
許狂夫臉漲得通紅,對假「幽靈」怒目以視。
假「幽靈」陰側側一笑,道:「你有什麼話要講,儘管開聲便了!」手在許狂夫肩上一拍,許狂去身子仍不能動彈,但是已可以出聲講話,立時怒吼一聲,道:「好賊子,你要殺便殺,何必弄這些玄虛?」
假「幽靈」冷笑道:「我料定了『天香三寶』中的『奪命黃蜂』和『駐顏丹』,必定是在你們兩人身上,若是未曾嫂出,便驟爾取了你們的性命,豈非顯出我的無能?鬼門關無時不開,你何必心急?」
許狂夫被他激得胸中怒火連升,只借身子為他所制,無法相抗。
只見假「幽靈」突然將許狂夫「哩」地一聲,推倒在地,手一探,已然將許狂夫的靴子,一齊摘了下來!
鬍子玉在一旁,見假「幽靈」先搜許狂夫,心中自然著急,但是卻感到尚有喘氣的機會,正想那兩件異寶,藏在自己的靴底之中,假「幽靈」未必便能發現,但是等他見到假「幽靈」一搜許狂夫懷中之後,便除下了許狂手的靴子,心中不禁評抨亂跳!
因為他知道,若是假』『幽靈」搜不出那件異寶來,自己和許狂夫,或許還可以有一線生機。
但如果給他嫂了出來的話,自己非死在這七寶寺中不可!
他心中一面著急,一面又不禁暗暗奇怪,因為將物事藏在靴底,絕不是普通人一下子便能想到的事情,何以這樣幽靈竟然毫不猶豫,便除去了「神鉤鐵掌」許狂夫的靴子?
難道他自己以前也曾放過什麼秘密東西在靴子中,是以才能一猜便中?
一想到此處,鬍子玉忽然感到心中有如電光也似地一亮,想起一件事來,可是這件事卻又如此模糊,只有一個印象,急切之間,又無法將那件事的經過情形,全部想了起來。
鬍子五知道自己突然所想的那件事,和眼前這個假「幽靈」的身份秘密,有著絕大的關係,只要一將那件事想起,這個假「幽靈」,究竟是什麼人,也就可以知道了!雖然,此時六寶寺中,已然再無人可以救得自己的性命,但是如果想到了那假「幽靈」的身份,總比死在誰的手下也不知道,來得好些!
因此鬍子玉心念電轉,捕捉了那一霎時的印象,苦苦思索。
而假「幽靈」則雙手連搓,已然將許狂夫的一雙臭靴。之高,但是卻始終是這樣不成才!不但要做冒姬先生之名,而且還要為我除靴,何不連我襪也除去,聞一聞我的腳臭?」
假「幽靈」凶光閃閃的一雙眼睛,望著許狂夫,候地一伸手,已然將許狂夫抓了起來,手在他肩頭一拍,已然將許狂夫的穴道解開!
許狂夫只覺得身上一輕,穴道已解,一時之間,不禁難明對方的用意。
只是呆了一呆,已聽得假「幽靈」發出了一陣殘酷已極笑聲,道:「『神鉤鐵掌』,穴道既解,你為什麼還不逃走?逃啊!逃啊!」
許狂夫鬚髮渭張,大吼一聲,道:「是灰孫子才逃!」雙掌一錯,「呼呼」兩掌,勁風排蕩,力如排山倒海,已然向假「幽靈」直擊而出!
鬍子玉雖然在一旁苦苦思索假「幽靈」的來歷,但是見假「幽靈」突然解開了許在夫的穴道,心中又不禁一怔,他心思靈巧,霧時之間,已經知道了假「幽靈』的用意,原來假「幽靈」是要立意取許狂夫的性命,但是卻又不想在許狂夫穴道被封之際,一掌將他擊斃,是以才將他穴道解開,就像貓捉老鼠,要將老鼠玩弄半晌,才肯殺死一樣,用心可謂殘酷已極!
因此他一見許狂夫向假「幽靈」雙掌擊出,便料到許狂夫一定難佔上風,只有死得更慘,他與許狂夫多年交情,想起兩人將要雙雙死在此處,不由得一陣難過,轉眼看去,只見許狂夫雙掌堪堪擊到,假「幽靈」突然手臂一彎,「拈花玉手」已然當空劃下!
那「拈花玉手」乃是「天香三寶」之主,避火分水,而且所過之處,一任對方的內力真氣,多麼強烈,都能將之生生切斷!
許狂夫在受傷之後,本是全力以赴,志在必得,可是「拈花」假「幽靈」死立不動,許狂夫兩腳踢到,假「幽靈」只是身形微晃,只聽得「格格」兩聲,許狂夫一聲慘叫,腳骨反而折斷!
這一下,是大大地出乎在一旁觀看的鬍子玉的意料之外!
許狂夫的功夫如何,鬍子玉瞭然於胸,知道他這兩腳踢出,力道之大,實也是世所罕見,絕不可能反而將自己腳骨折斷!
一剎那間,鬍子玉的心中,重又問起了一道亮光,想起了這假「幽靈」的雙腿,有許多古怪!
他武功如此之高,當然輕功也應該絕倫,但是自己有好幾次,卻聽得他自高而下,落地之際,會傳出「叮」地一聲!
而且,有一次,許征夫的鐵鉤,分明已然鉤中了他的腿,但是卻也不能令他受傷,當時鬍子玉便曾懷疑,難道他竟然練成了金剛不壞身法?
如今,奇事一再發生,許狂夫兩腳踢了上去,競反將自己腳骨折斷!
如果許狂夫只是個無名之輩,還可以說是他武功不濟,但許狂夫卻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的那兩條腿,並不是人的血肉之軀!
鬍子玉一想此處,心中已然大放光明,也弄懂了問以假「幽靈」竟會一出手,便除了許狂夫的靴子,來查看有沒有「奪命黃蜂」和「駐顏丹」的道理:
在靴底藏物,乃是自己的習慣,而知道這個習慣的,只有自己、許狂夫以及「飛鷹」襲逸三人。因為三人早年,攜手同闖江只有在「三絕先生」公冶拙的口中,曾聽得過自沖天的一次信息。知道自沖天還在長白山隱居,而且「飛鷹」襲逸,還曾和他合謀,想將「拈花玉手」,取到手中,為他去討什麼「再造靈祭」來治癒他的腳傷。
「飛鷹」襲逸既然和「白鷹」白沖天交情如此深厚,當然無話不談,將自己愛在靴底藏物的習慣,講給他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而白沖天和襲迪兩人,在長自山上合謀的經過情形,結果卻全被「三絕先生」公冶拙窺破,而真的「拈花玉手」,也落到了公冶拙的手中。
可能白沖天便以為這是「飛鷹」襲逸在暗中搗鬼,因此當他不知以什麼方法,竟然又能行走之際,便下毒手害了「飛鷹」襲逸。並且還將人頭,排成了「欺人者死」四個字!
「白鷹」白沖天,本來就是縱橫一時的高手,在腳筋被挑斷之後,多年隱居在石屋中,可能別有際遇,以致武功反倒日高一日,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
鬍子玉將各種線索,一條一條地連結起來,便得到了一個個結論:眼前的假「幽靈」,一定便是「白鷹」白沖天!
正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假「幽靈」已然向他緩緩地走了過來。
鬍子玉眼射精芒,像是要穿透假「幽靈」的面幕,看清他的真面目一樣,假「幽靈」卻伸指在鬍子五肩上,輕輕一彈,陰側側道:「胡老四,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鬍子玉一能開口講話,立即冷冷道:「自沖天,想不到你在長白山多年不出,武功反倒大有進境,可喜可貿!」
鬍子玉雖然根據種種情形,心中已然肯定了眼前的這個假「幽靈」,便是陰鷙已極的長白高手「白鷹」白沖天,但他所猜想的,究竟還要事實來作證明,因此他開口便叫出「白沖天」三字來。
只見那假「幽靈」猛地怔了一怔,竟然向後退了一步!
假「幽靈」向後一退,鬍子玉心中,更是肯定自己所料,完全正確!
只聽得假「幽靈」突然進出一陣怪笑,手在面上一抹,已然將蒙面黑紗除去!
只見他鷹鼻鷂目,滿面陰沉之氣,雙眼凶光四射,正是「白鷹」白沖天!
此時,許狂夫跌倒在地,雙腳其痛徹骨,但是卻並未死去,一見假「幽靈」除下面幕,吃了一驚,怒吼道:「原來是你這富牲,可恨『崆峒三劍』,當年未曾將你斃於劍下!」
「白鷹」白沖天「哈哈」狂笑,道:「『崆峒三劍』,已然先後到了陰曹地府,還有你們的襲二弟,也正在那裡,等著你們哩!」
「白鷹」白沖天在江邊殺了「峻峭雙劍」一事,乃是許狂夫和鬍子玉兩人,在竹林之中,所親眼看見的事,也是因為看到了「崆峒雙劍」的死狀,他們才悟到「飛鷹山莊」上,干下兇案的,也是這個假「幽靈」,如今白沖天又直認不諱,鬍子玉心中,已然棍極,但是他卻也不露聲色,只是冷冷道:「好友聚首,不論何處,都是一樣值得高興,即使是陰曹地府,也是一樣,但是在下卻有一事不明,尚要請教。」
「白鷹」白沖天雙肩聳動,又是好一陣怪笑,道:「胡老四,你還與他囉嗦作甚?」
鬍子玉冷冷地道:「賢弟,放光棍些,白朋友既肯釋我胸中之疑,我焉能不問個明白?」一面說,一面向許狂夫使了一個眼色。
許狂夫知道鬍子玉足智多謀,非人能及,他已然要和白沖天交談,其中必有緣故,說不定還可以奇兵突出,反敗為勝。
但是許狂夫接著一想此時的處境,不禁又感到鬍子玉多此一舉!
因為鬍子玉本身,穴道仍被封佐,而自己則內傷外傷,俱都極重,白沖天的武功又高,又有「拈花玉手」在手,明鏡崖上的繩梯,又己燒斷,就算有幫手,也根本出不得七寶寺!
一切都可以說已然絕望,只不過多拖些時間而已!而拖延些時間,卻又是毫無意義之事!因而連聲怒吼,大罵不已。
鬍子五卻顯得出奇的冷靜,道:「白朋友,襲老二自與我們疏遠了之後,和你允稱莫逆,武林中人合稱『雙鷹』,不知你何以下此毒手,將他滿門盡皆殺死,連到賀他小女兒生日的賓客也不放過?」
自沖天「嘿」地一聲冷笑,道:「我早知你有此一間,但是你可知道襲老二在我最需要他幫助的時候,竟然將我出賣了麼?」
鬍子玉道:「襲老二不是這等人,若真有此事,我也不會幫他講話!」
白沖天「哈哈」大笑道:「數年之前,數派連手,要尋『長白這件事的始末,鬍子五在「丹桂山慶」上,聽得「三絕先生」公冶拙詳細講述過,便道:「這事的經過,我全知道。」
白沖天道:「我自足筋被挑斷之後,一直在『長白派』別院居住,雖然行動需以枴杖扶持,但是卻被我無意之中,在一塊大石下面,發現了一本武林秘接,名喚做『日月寶錄』!」
鬍子玉吃一驚,道:「便是昔年『長白上人』師傅,失蹤已有一百八十餘年的『日月寶錄』?」
白沖天洋洋得意,道:「不錯,姬於洛的『太陽神抓』功夫,本來匣是那『日月寶錄』中的一篇,但不知怎麼,那一篇竟然會流落在外,以致被姓姬的稱雄江湖,三數十年之久!」
鬍子玉心中一動;道:「如此說來,你雖然得了『日月寶錄』,但競未能練成『太陽神抓』功夫了?」
白沖天面色微變,但隨即恢復平靜,道:「那『日月寶錄』之中,盡多神妙武功,何爭在『太陽神抓』一種!」
鬍子玉心知他所語不差,因為這部「日月寶錄」乃是「長白派」開派祖師「長白上人」
所傳。但不知怎地,「長白上人」競未將這部寶錄傳了下來,以致近二百年來,武林中人傳說紛壇,卻不知那「日月寶錄」,仍在長自山上,被白沖天在無意中發現。當年,長自上領武林,武功之高,允稱第一,那部寶錄之中,所載的武功,當然也全是神妙不可思議的功夫。但是,鬍子玉雖然如此想法,白沖天聽得他講起未能學成「太陽神抓」功夫時的那一剎間,臉上略露驚惶之色的那一種表情,卻仍然未能逃得過鬍子玉敏銳的眼光,他心中猶疑丁一陣,又道:「然則和襲二弟又有什麼關係?」
白沖天道:「我得了『日月寶錄』之後,便日夕苦練,多年之後,已然自信普天之下,已無人是我的敵手!」
才講到此處,鬍子玉忽然插口道:「不對,尚有一人,可制你於死地!」
自中天「嘿嘿」冷笑道:「胡老四,你當真是聰明絕頂,只可惜略嫌短命了些!」
鬍子玉冷冷地道:「三歲孩童,也可猜知,哪裡提得上什麼聰明不聰明?你若是不怕姬子洛,為何要冒他之名?」
白沖天面現怒容,「拈花玉手」揚了起來,已然要向鬍子玉當胸劃下。
鬍子五道:「且慢,話尚未講完哩,難道是襲二弟偷了你的『日月寶錄』?」
白中天道:「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能耐!」
鬍子玉道:「然則你為何說出他出賣了你?」
白沖天狠狠地道:「我練『日月寶錄』,雖然有成,但是足筋被人桃斷,真氣難以為繼,但是我卻知道,在西崑崙絕頂,有一處地方,名目『須彌境』,其中『琅訝洞』內,隱居著一名老人,其人擅制各種靈藥,有一種名喚做『再造靈祭』,我只耍得到那物事,便可以重結斷筋!」
鬍子玉道:「襲二弟肯為你萬里迢迢,去崑崙求藥,也可算仁至義盡!」
白沖天哈哈一笑,道:「仁至義盡?仁至義盡?放屁!」
鬍子玉見他怒形於色,未免代襲逸不值道:「白朋友,襲二弟挖空心思,代你欺瞞公冶拙,你難道還說他對不起你麼?」
白沖天呆了一呆,道:「原來箇中情形,你也知道這麼多?」吧!」
鬍子玉本來就不欲許狂夫一起前去,因為他對白沖天所說,那兩件異寶,埋在「幽靈谷」的那番話,原是鬼話,他打的算盤,乃是此去『幽靈谷」,千餘里路程中,或者有可以逃脫的機會。
真要是在路上,一點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則到了「幽靈谷」口,他還可以有一個極佳的逃走之機。但是,如果許狂夫在身邊的話,對於他那些計劃的實現,卻是大有妨礙,因為許狂夫的內外傷,皆甚是沉重,必需照顧他的行動。而剛才他因為看出了許狂夫對自己的那一份同生共死的交情,所以才毅然答應!
此時,聽得自沖天如此說法,卻是正中下懷,然而又怕自沖天變封,反激道:「自老大,你不怕許狂夫事後傷癒,來尋你報仇麼?」
白沖天被鬍子玉一激,哈哈笑道:「憑他這兩下三腳貓功夫,若一生尋我報仇之念,便是進鬼門關的日子到了!」
許狂夫的「神鉤銑掌」,再加上「無風燕尾針」,三樣絕技,在武林中也已可稱雄一時,白沖天的話,可以說得是狂妄已極!
但是白沖天八年來,於長自山中,精研「日月寶錄」,此際武功之高,也確是罕有其匹,也難怪他講出這樣的狂話來!
當下鬍子玉打蛇隨棍上,也「哈哈」笑道:「許賢弟,你聽到了沒有?你要是什麼時候活得不耐煩了,不妨一興報仇之念,如今還是好好地在這裡養傷,不要胡思亂想了!」
許狂夫滿腹悲憤,道:「胡四哥,然則你一個人去了!」
鬍子玉心中也自黯然,道:「愚兄一個人去了,許賢弟,你好生養傷,多多保重!」
兩人雖是生離,卻宛如死別!
白沖天在一旁等得不耐煩,叫道:「還不快走麼!」
鬍子玉身形一閃,便躍出了丈許,道:「誰說不走?」
自沖天如影附形,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兩人一先一後,出了廟門,各自施展輕功,一轉眼間,便來到那繩梯處,向下一看,那繩梯只不過向下布展三五十丈,便已全部斷去。
白沖天道:「胡老四,你左足已跋,這樣陡峭的山,你怎能下得去?要不要我負你下去?」
鬍子玉笑道:「自朋友也未免太小艦胡某人了,我們不妨就在此處下山如何?」鬍子玉所指之處,乃是明鏡崖最陡峻的地方,那地方岩石直上直下,兼且平滑如鏡,實是無法下落。
白沖天冷笑道:「胡老四,你想不要自己性命,我奪命黃山,來到了後崖,那後崖雖然仍是一樣險峻,但是總比前面,好了許多。鬍子玉自從一離廟門之後,無時無刻,不想逃離白沖天的掌握,但是卻一點機會也沒有。在陡峭無比的山峰上,攀援了兩個來時辰,才到了山腳下,卻又是同時到達,鬍子五一到山腳下,並不停息,便向前竄去,可是無論他身法如何俠疾,白沖天總是緊緊地跟在身後!
這一天,他們共行出了近二百里,夜來宿在曠野之中,鬍子玉知白沖天一定刻刻提防,因此放膽甜睡,第二天,卻又走得甚慢。
但不論是快是慢,一樣沒有逃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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