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梅一蹙眉峰道:「夜太深了,班護法,有什麼話,還是明天再談吧!」
洲同涎臉笑道:「你又不是大姑娘,怕什麼啊!嘻嘻……瞧你這副白裡透紅的臉蛋兒,倒真有點像一位大姑娘哩!」
話落手揚,竟然向周幼梅的臉上擰了過來。
周幼梅側身避過這一突襲,臉色一沉道:「班護法,你這是幹嗎?」
班侗曖昧地笑道:「咱們親熱親熱啊!」
這說話之間,周幼梅已飄身下床,逕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伸手取過班侗手中的火摺子,將案頭蠟燭點燃,然後向班侗笑問道:「班護法,我看你,神經一定有了問題!」
班侗笑道:「不!我的神經,正常得很。」
接著,又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我的綽號叫什麼嗎?」
「我知道,」周幼梅含笑接道:「你的綽號,名為『千面諸葛』。」
班侗笑道:「這就是了,憑你這點易容術,就想在我面前矇混,那豈非是在孔夫子面前賣三字經!」
周幼梅故意訝問道:「誰易過容了?」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別裝胡羊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早就看出你是一位易容改裝的姑娘家了……」
周幼梅若無其事地截口笑問道:「還有嗎?」
班侗目光深注地接道:「你,好像沉著得很!」
周幼梅淡然一笑道:「班護法過獎了!」
班侗訕然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你坦白說明來意,並接受我的條件,一切都好商量。」
周幼梅笑道:「居然想吃裡扒外,我問你,你有幾顆腦袋?」
斑侗也笑道:「別大驚小怪的,這附近的人,都是我的心腹,別說他們已經被我點了『黑甜穴』,聽不到,縱然聽到了,也不要緊。」
周幼梅冷冷地一笑道:「你好像考慮得很周到!」
「是啊!」班侗拈鬚微笑道:「『千面諸葛』之名,豈能幸致……」
周幼梅截口冷笑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說說你的條件看?」
班侗涎臉笑道:「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你陪我親熱親熱……」
周幼梅俏臉一寒地冷笑道:「做夢!」
班侗笑了笑說道:「姑娘別不識舉,能被『千面諸葛』看中你,應該是你的造化,否則……」
周幼梅截口冷笑道:「否則怎樣?」
班侗曖昧地笑了笑,道:「那我就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他倒算得上是說到做到,話聲未落,人已一個虎撲,向周幼梅張臂抱來。
周幼梅端坐未動,右手電疾地一揮,那位色迷心竅的「千面諸葛」班侗,竟以半尺之差呆立當地,像突然中了風似的。
妙的是,他仍然是作張臂環抱狀,那情景,使得滿腔怒火的周幼梅,也幾乎忍俊不住地要笑將出來。
但她一笑之後,又臉色一沉地冷笑道:「究竟是誰在孔夫子面前賣三字經,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班侗一臉尷尬相,雙目中更是充滿一片驚悸神色,但因啞穴也同時被制住,卻是說不出話來,只是以那雙帶著驚悸神色的雙目,向周幼梅滴溜溜地直轉。
周幼梅冷冷地一笑,壓低語聲問道:「班侗,你知道我是誰嗎?」
此刻的班侗,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教他如何一個回答法!
周幼梅想了想,自己也覺好笑起來了,她,微微一笑之後,「星」目一轉,才正容說道:「班侗,不用怕,我不會難為你,不過,現在,卻是該我向你談條件的時候了。」
話鋒略為一頓之後,又低聲接道:「我立即替你解開啞穴,咱們好好談談,不過我要特別警告你,如果你想呼救,那首先吃虧的,將是你自己,同是,這總舵之中,目前也沒人能攔得住我,所以,你必須多加考慮一下。」
話落手起,已凌空解了班侗的啞穴。
班侗長吁了一聲,注目問道:「你是否就是周幼梅姑娘?」
周幼梅點點頭道:「不錯。」
班侗苦笑道:「我真該死!我只看出你是一位姑娘家,卻沒想到是你。」
周幼梅神色一整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也不用後悔了,且聽聽我的條件吧!」
「是是……」班侗連連點首道:「在下正恭聆著。」
周幼梅目光深注地問道:「你願不願意棄暗投明,戴罪立功?」
班侗正容接道:「但憑姑娘吩咐。」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目前,你們這『三絕幫』剛剛成立,我那未婚夫婿林志強,也正被喪心病狂的公冶如玉以邪術驅使著,掀起一場滔天殺劫,由表面上看來,你們『三絕幫』的勢力,似乎方興未艾,可是,自古邪不勝正,你是聰明人,這些道理,當比我懂得更多!」
班侗訕然一笑道:「周姑娘太客氣了。」
周幼梅接道:「至於目前武林中,正邪實力的消長,以及整個武林的動態,我想你必然比我看得更清楚,是也不是?」
班侗歉然笑道:「我不敢說比周姑娘你看得更清楚,但大致的情形,我是知道的。」
周幼梅注目嚴肅地問道:「知道我同你說這些話的原因嗎?」
班侗正容接道:「我想:周姑娘是為了要我誠心替你效力,才如此詳加開導。」
周幼梅點點頭道:「明白了就好,現在,我要說到正文了。」
班侗正容說道:「但憑周姑娘吩咐。」
周幼梅笑了笑道:「雖然你已承諾同我合作,但在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之下,我不能不在你身上施點手腳,然後才恢復你的自由,這樣,你不會介意嗎?」
班侗苦笑道:「姑娘,我已失去介意的自由啦!」
周幼梅笑道:「別說得那麼可憐,只要你能誠心合作,我還是會把你當成前輩看待的。」
說著,又凌空揚指,連連點了三下,才含笑接道:「現在,你已經恢復自由了,不過,不好聽的話,說在前面,我這禁制手法,固然瞞不過你們那三個幫主,但憑雲中雁這些人,卻絕對解不了……」
班侗苦笑道:「周姑娘請放心,在下既已認命,則絕對不會去找他們替我解穴就是。」
說著,並伸了一個懶腰,他,果然算是已經恢復自由了,因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聲。
周幼梅笑了笑道:「閣下,由外表看來,你已同平常一樣,身體上並無絲毫不適之處,但你自己也是大行家,個中利害,也就毋須我來饒舌了。」
班侗正容說道:「這些,我自己最是明白不過,謝謝姑娘提醒……」
周幼梅注目接問道:「現在,我問你:你們這總舵中,是否有一個擅長用毒的人?」
班侗點點頭道:「是的,不過,我還不曾見到過此人。」
周幼梅道:「知道那廝的姓名來歷嗎?」
班侗道:「也不知道,只聽說那是公冶幫主由苗疆那邊重金禮聘而來。」
周幼梅接問道:「你,能不能設法接近那廝?」
「這個……」班侗苦笑道:「周姑娘當已明白,像我這樣的角色,在本幫中,名義上雖然貴為護法,但實際上卻是外圍分子,是不夠資格參與機密的。」
周幼梅不由蹙眉問道:「這是說,你沒法接近那廝了?」
班侗苦笑著接道:「周姑娘,如就那廝進入本幫起,到目前為止的神秘情形來說,那委實是很困難。」
周幼梅接問道:「不知那上官玄同冷無垢他們,是否可以接近那廝?」
班侗沉思著說道:「不瞞周姑娘說,這兩位的處境,也並不見得比我好,尤其自從柳伯倫那一宗慘案發生之後,我們這些人,都有動輒得咎,朝不保夕之感。」
周幼梅蹙眉接道:「如此說來,要想接近那個擅長用毒的人,可委實不容易。」
班侗正容接道:「事實上,的確是如此。」
周幼梅注目問道:「不知那上官玄住在哪一幢房子?」
她的目的,是想與冷無雙取得聯絡,但她目前還不敢相信班侗業已真心向善,為免僨事,她不得不先問上官玄的住處。
洲同接道:「上官玄的住處,出本宅大門,往西,約箭遠之遙的那幢獨立精舍就是。」
周幼梅「唔」了一聲道:「冷無垢兄妹呢?」
班侗笑了笑道:「那兩兄妹的住處,與上官玄緊鄰,當中只隔一個小花圃。」
周幼梅沉思少頃之後,注目問道:「我想,現在前往一探,可以嗎?」
班侗微微一愣道:「周姑娘要去探查那擅長用毒的人?」
「不!」周幼梅正容接道:「我想先探探上官玄和冷無垢二人的住處。」
班侗面有難色地說道:「周姑娘,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主意為妙。」
「為什麼?」
班侗道:「那太危險,隨時有中毒的可能。」
周幼梅訝問道:「連上官玄、冷無垢的住處周圍也布了劇毒?」
班侗點點頭道:「不瞞周姑娘說,連我這住處的屋頂上,也布有劇毒。」
周幼梅心頭一驚道:「真的?」
班侗苦笑了笑道:「班侗有幾顆腦袋,敢同你開玩笑。」
周幼梅蹙眉沉思之間,班侗又含笑接道:「周姑娘,除非你備有那廝的獨門解藥否則,要想暗探這逸園,可真是寸步難行。」
周幼梅注目問道:「你身上有解藥嗎?」
班侗搖首苦笑道:「沒有啊!」
周幼梅接問道:「那麼,雲中雁手中呢?」
班侗沉思著說道:「雲中雁手中是否有解藥,我也弄不清楚,不過,他目前是坐鎮總舵的第一號大員,按常情而論,他手中是應該有解藥的。」
周幼梅想了想,才注目問道:「如果我想探查某一幢房子,只要不走屋頂和圍牆,當不致有危險吧?」
班侗點點頭道:「原則上是這樣,不過,依在下之見,姑娘最好是不必親自冒險。」
「那是說,你願意替我代勞?」
班侗笑了一笑道:「是的,在下理當效命。」
周幼梅也笑了笑道:「可惜我所進行的事,你沒法代勞。」
接著,又一整神色道:「好!你先回去,讓我冷靜地多想想。」
「是!」
班侗起身告辭時,周幼梅又沉聲說道:「慢著!這門閂馬上給我修好。」
班侗滿臉尷尬神色,喏喏連聲:「是,是!我馬上就來……」
第二天清晨,班侗走進周幼梅的房間,低聲諂笑道:「周姑娘,我有一個好消息奉告。」
周幼梅笑道:「別賣關子,有什麼消息,就直截了當說吧!」
「是,是,」班侗滿臉諂笑,接道:「姑娘,林志強少俠,已經脫險了。」
周幼梅不由目光一亮道:「真的?」
班侗正容點首道:「當然是真的,不過,消息剛剛傳到,有關詳情,我還沒弄清楚。」
周幼梅道:「好!你再去打聽清楚,我也要去外面走走。」
班侗連忙搖手道:「不,不!現在,你可千萬別單獨活動。」
周幼梅注目問道:「為什麼?」
班侗苦笑道:「因為,林少俠脫險的的消息剛剛傳到,整個『逸園』,已加強戒備,你是新來的人,一個人出去閒遊,可能會惹來麻煩。」
周幼梅道:「可是,我必須先熟悉一下這兒的環境。」
班侗苦笑道:「既然如此,還是由我陪你走走吧!有關林少俠脫險的詳情,也不必操之過急……」
周幼梅截口接道:「可是,我急於知道詳情啊!」
班侗笑道:「我的姑奶奶,這是急不來的事啊!反正我保證林少俠已經脫險了就是。」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走!我陪你去外面逛逛……
喲!對了,你這易容術還差得太多,來,我幫你修飾一下……」
約莫過了頓飯工夫,周幼梅已在班侗的陪同之下,對整個「逸園」中的關係位置,有了一個概念。
午後,班侗帶回了新的消息,也就是林志強在少林寺脫險的經過詳情。
周幼梅於聽完全部經過之後,才注目問道:「不知林志強的神智,是否已經清醒?」
班侗微微一怔道:「這個……恐怕幫主他們也弄不清楚。」
接著,諂笑說道:「我想:令師既能將林少俠解救出來,也必然有辦法恢復他的神智的。」
周幼梅接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沒有了。」班侗含笑接道:「這些,也不過是由午餐桌面上聽來的。」
周幼梅注目問道:「上官玄與冷無垢他們,是否會多知道一些消息?」
班侗點點頭道:「有此可能,因為他們是和雲中雁同桌進餐的。」
周幼梅微一沉思之後,才注目問道:「班大俠,能否替我弄一套丫環的衣衫來?」
班侗訝問道:「你要丫環的衣衫幹嗎?」
周幼梅笑了笑道:「我是為了行動方便,其餘你可別管。」
班侗蹙眉接說道:「要弄這麼一套衣衫,自然是可以,不過,那樣會引起別人生疑,我想,還是由我去跑一趟『漢陽』城吧廣周幼梅笑問道:「你是準備去買?」
「是的。」班侗點首接道:「只有到外面去買,才比較安全。」
周幼梅也點點頭道:「好,買就買吧!但我希望你立刻就去……」
當日,薄暮時分。
周幼梅以一個青衣侍女的姿態,大大方方地進入冷無垢兄妹所住的精舍中。
在院落中,她首先遇上的,是一個年約十五六的小廝。
他,睜著一雙精目,向周幼梅週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之後,才含笑問道:「這位大姊,你要找誰呀?」
周幼梅含笑點首道:「我要見冷仙子。」
那小廝「哦」了一聲道:「你是……」
周幼梅白了對方一眼道:「我是幫主身邊的人,你都不知道?」
那小廝連忙諂笑道:「是,是……請原諒小的有眼無珠……」
周幼梅笑道:「少廢話,你快點帶我去見冷仙子!」
「好的,請跟我來。」那小廝一面前頭帶路,一面扭頭笑問道:「這位大姊,我還沒請教芳名?」
周幼梅笑了笑道:「叫我大姊就行了,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是,是……」那小廝嚥下一口口水,又含笑接道:「這位大姊,長得這麼標緻,一定是百里幫主身邊的人。」
周幼梅「啐」了一聲道:「去你的!」
「那你是」
「我是裴幫主身邊的人呀!」
那小廝陪笑道:「怪不得這麼美,原來是長春谷來的……」
說話之間,兩人已走到冷無雙房間門口,那小廝輕輕叩了三下,才朗聲說道:「啟稟冷仙子,幫主身邊,有一位大姊前來看你。」
房間內傳出冷無雙的語聲道:「請吧!」
話聲嬌慵,顯得懶洋洋的,很顯然,這位以冷傲聞名江湖,如今卻被迫寄人籬下的冷無雙,似乎並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周幼梅扭頭向那小廝揮揮手道:「現在,沒你的事了……」
她,目送小廝離去之後,才推開房門,緩步進了房,一面順手將房門合攏,一面向室內打量著。
房間內,佈置得頗為華麗,冷無雙正斜倚窗前,目光炯炯地向她打量著。在燭影搖紅之下,冷無雙那俏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周幼梅向著對方含笑一福道:「見過冷仙子。」
冷無雙注目問道:「有何見教?」
周幼梅疾行趨前,低聲笑問道:「冷仙子真是冷得可以,也不問問我是由哪兒來的?」
冷無雙冷然接道:「哪兒來的都一樣。」
周幼梅突然改以真氣傳音說道:「冷仙子,此中差別可大哩!」
冷無雙微微一怔之後,才哼了一聲,道:「敬聞高論?」
周幼梅仍然是傳音說道:「冷仙子,我是你們幫主對頭的徒弟啊!」
冷無雙美目深注,似乎想要看穿周幼梅的五臟六腑似地,半晌之後,才冷然一哂道:「你是說,你是那邵友梅的徒弟?」
她,語氣中雖然還是表示不相信,但說話的方式,卻已改為真氣傳音。
周幼梅傳音笑道:「不!你說的是我師公!」
「哦!你是古若梅的徒弟?」
「不錯!」
「你是怎樣進來的?」
「自然是走進來的啊!」
說著,已自行拉過一張椅子,在冷無雙的身邊坐了下來。
但冷無雙卻冷笑一聲,傳音說道:「小姑娘,別在我面前玩這一套,告訴你們主子,如果對我冷無雙不信任,可以隨時援柳伯倫的例子處理。」
周幼梅苦笑著傳音說道:「冷仙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冷無雙冷哼一聲,沒接腔。
這情形,可使周幼梅難住了。
按常情來說,冷無雙不但是寄人籬下,也是身處龍潭處穴之中,自有不得不特別謹慎的立場,偏偏周幼梅又想不出證明自己身份的辦法來,因而一時之間,雙方就這麼僵住了。
少頃之後,冷無雙才淡然一笑道:「小姑娘,你也該走啦!」
周幼梅腦際靈光一閃,自我解嘲地苦笑道:「該死!我怎會如此迷糊。」
冷無雙似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按腔。
周幼梅又以真氣傳音說道:「冷仙子,如果我能說出,當文素瓊被救出時,你同柳如眉接洽的經過,你能相信我嗎?」
冷無雙目問道:「你認識柳如眉?」
周幼梅笑道:「按入門先後來說,柳如眉是我的師妹,豈有不認識之理!」
冷無雙這才點點頭道:「好吧!你說說當時的情形看?」
「好的…」
當周幼梅以真氣傳音,將解救文素瓊時,柳如眉與冷無雙之間的談判經過說完後,冷無雙才輕輕一歎道:「大概不會假的了。」
周幼梅笑道:「就憑這一段經過,對『三絕幫』而言,你已算是死有餘辜的了,還用得故意派人考驗你的忠貞嗎!」
冷無雙笑了笑道:「好了,說你的來意吧!」
周幼梅低聲說道:「不瞞冷仙子說,我是為了對付那個擅長用毒的人而來。」
冷無雙注目問道:「你認識那廝?」
「不!」周幼梅苦笑道:「我連那廝是何等來歷都不知道,又怎能談得上認識……」
接著,她才將此行混入「逸園」的經過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
冷無雙聽完之後,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你就是昨天天黑才混進來的那個小伙子周遊。」
「正是,正是。」
「看不出來,年紀輕輕,膽子倒不小。」
周幼梅笑道:「多承誇獎!」
冷無雙臉色一整道:「別得意太早,你曾想到雲中雁那小子,已對你起了疑心嗎?」
這兩位,無形的鴻溝一經消除,形跡上也親密多了,這會兒,已是緊緊地偎在一起,幾乎是貼耳低語著,當然也毋須再用真氣傳音說話啦!
周幼梅問道:「那小子怎麼說?」
冷無雙說道;「那小子怎麼說的,我是不知道,不過,據我哥哥說,那廝已派人去『監利』調查你的身世去了。」
周幼梅笑道:「那不要緊,事先我已考慮到這一點,事實上,我所冒充的這個周遊,確有其人,也確有其事,不過,目前不知其行蹤何處而已。」
接著又冷冷地一笑道:「我不信那小子能找出我的破綻來,縱然萬一出了紕漏,我也不怕他!」
說到這裡,一陣腳步聲,止於門口,繼一聲清咳之後,傳來冷無垢的語聲道:「妹妹,我可以進來嗎?」
冷無雙一面以手示意,叫周幼梅躲到幃幔後面去,一面漫應道:「門沒上閂,你自己進來就是。」
周幼梅剛剛在幃幔後面躲好,冷無垢已推門緩步而入。
他,目光朝乃妹一掃,詭笑著問道:「妹妹,你考慮好了嗎?」
周幼梅雖然躲在幃幔後面,但她由暗窺明,於幃幔縫隙中,將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見冷無雙一蹙眉峰道:「什麼事啊?」
冷無垢一面在房中來回地踱著方步,一面笑說道:「妹妹,怎麼在哥哥面前,裝起胡羊來?」
冷無雙俏臉一沉道:「你還承認是我的哥哥?」
「這是什麼話!」冷無垢苦笑道:「咱們這同胞兄妹的關係,誰能否定哩!」
冷無雙冷笑道:「可是,你自己正在否定這同胞兄妹的關係,因為,你正幫門外人,欺負自己的妹妹。」
冷無垢蹙眉接道:「妹妹,我這是為你好,怎能算是欺負你哩!」
「為我好?」
冷無雙哼了一聲道:「你摸摸良心,你此舉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鞏固你自己的地位!」
冷無垢逕自拉過方才周幼梅坐過的那張椅子,聲容俱莊地接道:「妹妹,我不否認我是為了要鞏固自己的地位,但你也不能當一輩子老處女啊!」
冷無雙冷然接道:「這與你何干?」
冷無垢苦笑道:「妹妹,別同我抬槓,先聽我慢慢分析一番。」
話鋒略為一頓,又是一聲清咳之後,才低聲接道:「妹妹,俗語說得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已經是快三十歲的人了,以往,一向是崖岸自高,視天下男人如糞土……」
冷無雙似笑非笑地截口接道:「還是說簡單一點吧!」
「是,是!」冷無垢連連點首道:「眼前這個『毒公子』,長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年紀也不過比你大四歲,算得上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真是打著燈籠,也不易找到這樣的好對像呀……」
這時,暗中竊聽的周幼梅,總算已明白大略情況,當下立即以真氣傳音說道:「冷仙子,暫時敷衍他,等我們商量好後,再作決定。」
也許是周幼梅的傳音,發生了作用,冷無雙居然含笑反問道:「還有嗎?」
冷無垢一見乃妹居然笑出來,以為事情大有可為,不禁臉呈喜色道:「當然還有,最難得的是,人家年紀輕輕,就有這麼一身傲視天下的施毒絕技,連咱們三位幫主,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冷無雙神秘地一笑道:「據我所知,他們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止於『另眼相看』吧!」
冷無垢微微一怔道:「你說的是指他與公冶如玉、裴幫主之間的關係?」
冷無雙冷笑一聲道:「難道這個也算是那廝的好處?」
冷無垢苦笑道:「妹妹,這一點,你可得看開一點,年輕人嘛!俗語說得好:人不風流枉少年,何況,又遇上兩位貌美而又風流的幫主,這種事,也就怪不得他啦!」
冷無雙笑道:「總是你有理,好!我不跟你抬槓,只問你一句話:像目前這情形,我嫁給他之後,這日子教我如何能過下去?」
冷無垢不由大喜過望地問道:「妹妹,你已經答應了?」
「誰說的?」冷無雙笑道:「硬要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人家以邀寵,你也不怕人家背後恥笑你?」
「誰敢!」冷無垢拈鬚微笑道:「其實,妹妹總要嫁人的,所以,以妹妹去邀寵,算不了什麼,世間還多的是以自己的老婆去邀寵的達官貴人哩!」
冷無雙臉色一沉道:「如此說來,你還算是夠高尚的人了!」
冷無垢諂笑著,起身長揖道:「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我是同一父母所生的情分上,你就答應了吧!」
周幼梅連忙對冷無雙傳音說道:「告訴他,明晚再作決定。」
冷無雙故意沉思少頃之後,才輕輕一歎道:「你先回去吧!明晚我再作決定。」
冷無垢苦笑說道:「可是,人家已來催問過幾次了哩!
妹妹,難得是人家對你一見鍾情。」
冷無雙揮了揮手接道:「夠了,請讓我冷靜地考慮一下。」
「好好……我走,我走……」
冷無垢滿臉尷尬神色離去之後,周幼梅又偎向冷無雙身邊,低聲嬌笑說道:「冷仙子,不!按江湖禮節,我該尊你一聲冷阿姨,冷阿姨,恭喜你啦!」
冷無雙苦笑道:「人家煩都煩死了,你還好意思尋我開心!」
接著,又注目問道:「小妮子,你何以教我?」
周幼梅正容接說道:「方纔,我已想好了應付的辦法,現在,我需要先知道那位『毒公子』的詳情。」
冷無雙苦笑了一下道:「可是,我所知道的『毒公子』,也不過是由家兄處聽到一些傳說而已。」
周幼梅接問道:「你沒有見過那廝?」
冷無雙點點頭道:「是的。」
「那麼,」周幼梅含笑接問道:「那廝怎會對你一見鍾情的?」
冷無雙含笑反問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話?」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說來,這也難怪你會有此一問,事實是這樣的,有一天黃昏,我獨自佇立小花圃中時,被那廝看到了,可是,我卻根本沒注意到那廝,所以,我連那廝的高矮肥瘦,都模糊得很,又怎能談得上見過哩!」
周幼梅披唇笑道:「如此說來,那廝可說是自作多情,害的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冷無雙禁不住輕輕「啐」了一口道:「小妮子年紀輕輕,卻是滿口『相思』、『單思』的,也不害臊!」
周幼梅嫵媚地一笑道:「在冷阿姨你的面前,有什麼關係嘛!」
她,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美目一轉之後,才神色一整地接問道:「冷阿姨,就你所知道的『毒公子』的情形,說給我聽聽好嗎?」
「好的,」冷無雙點點頭道:「據家兄說,這個『毒公子』,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坤字,不但施毒絕技,傲視江湖,武功造詣也不在『三絕幫』中令主級的人物之下。」
周幼梅沉思著接道:「不知那廝的本性如何?」
冷無雙披了披櫻唇說道:「能夠同公冶如玉、裴玉霜二人打成一片的人,你想會有好人嗎!」
周幼梅正容接說道:「冷阿姨,我們不能因他的私生活不檢點,就斷定他本性不良,這一點,對我所擬定的計劃、關係很大,希望你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多加注意一下……」
冷無雙注目問道:「你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啊?」
周幼梅神秘地一笑道:「這個!請恕我暫時賣點關子,等你調查清楚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冷無雙秀眉一蹙道:「真是人小鬼大!」
接著,又淡淡地一笑道:「你以為我,一定要聽你的安排?」
周幼梅苦笑道:「冷阿姨,這並非誰聽誰的安排,我們撇開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說,為了彼此自救,也必須真誠合作才行啊!」
冷無雙也禁不住苦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這張嘴皮子,也同你的武功一樣的高明。」
周幼梅連忙謙笑道:「哪裡,哪裡,冷阿姨過獎啦!怎麼敢當!」
冷無雙笑了笑道:「別油嘴滑舌的,這事情,就這麼決定,不過,要弄清楚那廝的本性如何,可不是匆促之間所能辦到的,你可得給我寬限幾天。」
周幼梅點首笑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不過,『寬限』二字,可萬萬當不起……」
冷無雙注目笑問道:「還有別的吩咐嗎?」
周幼梅輕輕捶了對方一拳道:「吩咐是沒有了,不過,還有一句話沒問你……請問:你前此與柳如眉暗通款曲之事,是否也曾告訴過令兄?」
「沒有。」冷無雙搖搖頭道:「如果告訴他,只有僨事。」
不等周幼梅接腔,又立即苦笑接道:「方纔,你該由他對我所說的話意中,看出他的為人,現在,我說句不怕你見笑的話,家兄已是利慾熏心,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了。」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不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對他發揮影響力,使他改過向善,戴罪立功,否則,他與林家堡、文家堡這兩家的過節,恐怕不易化解。」
「很難,很難。」冷無雙長歎一聲道:「不過,我將盡我的力量,設法去盡盡人事,如果實在不聽勸解,那也只好由他了。」
周幼梅起身說道:「好!我暫時告辭……」
以後兩天,在平靜中度過。
第三天的午後,冷無雙女扮男裝,到達班侗的住處。周幼梅首先問道:「有甚好消息嗎?」
冷無雙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消息是好,還是壞,且由你自己去衡量吧!」
周幼梅注目問道:「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冷無雙神色一整道:「事情是這樣的,方纔,雲中雁接到他師父的飛鴿傳書,要將那『毒公子』調到嵩山去。」
周幼梅蹙眉問道:「調到嵩山去幹嗎?」
冷無雙道:「據家兄所說,林志強的神智,還沒清醒,並且也還在少林寺中,公冶如玉就是想趁林志強的神智還沒清楚過來之前,將林志強重行劫持過來,可是,接連兩次對『少林寺』發動突擊,都是損兵折將,勞而無功,也因為如此,所以才決定將『毒公子』調去。」
周幼梅注目問道:「他們幾時起程?」
冷無雙笑了笑道:「公冶如玉的命令中,是令到即行起程,但目前,這起程的時間,卻操在我手中。」
周幼梅目光一亮道:「此話怎講?」
冷無雙神秘地一笑說道:「因為,『毒公子』希望我能同行,請注意,這是徵求我的同意,而不是命令。」
周幼梅心頭一喜道:「你已經答應了?」
「是的。」冷無雙點點頭道:「我答應他,讓我考慮一下。」
周幼梅連忙接道:「那麼,我可以侍女的身份陪你去……」
冷無雙截口笑道:「那不妥當,不過,我已經想出了一個較為妥當的辦法,那就是我要求家兄與班大俠同行,這樣,你也就可以以班大俠隨員的身份同往了。」
一旁的班侗,連連點首道:「不錯,要求令兄以監護人的身份同行,自然是名正言順,不過,我這一面,恐怕不容易通過。」
冷無雙道:「通不過時,再另謀良策吧!」
周幼梅點首笑說道:「是的,必要時候,我可以單獨行動,反正我的目的是對付『毒公子』,『毒公子』既要前往嵩山,我自然沒有再呆在這兒的必要啦!」
三人又密商了盞茶工夫之後,冷無雙才悄然離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雲中雁召集了一次高層的秘密會議,當場決議,由冷無垢、冷無雙、班侗等三人,陪同『毒公子』夏侯坤,立即起程,趕往嵩山,同時為了便於趕路,這三位隨行大員中,除了冷無雙可以攜帶一個侍女之外,冷無垢、班侗卻不許攜帶隨從。
這樣一來,他們的計劃,只能算完成一半,為了便於周幼梅以侍女的身份隨行,冷無雙不得不多方藉故拖延,一直到天黑之後,才算如願以償地登途出發。
這一行,一共是九人,除了「毒公子」夏侯坤、周幼梅、冷家兄妹、班侗等五人之外,另外四個年輕人,卻是夏侯坤的隨從。
也直到他們起程時,周幼梅才看清楚這位以施毒絕技見重於「三絕幫」的「毒公子」夏侯坤的真面目c 此人外表看來,年約三十四五,面貌也頗為英俊,並還有幾分書卷氣息。
如果是不認識他的人,可誰也不敢相信,像這麼一位斯文而又清秀的人,竟是一個懷有一身殺人不見血特技的魔王。
當然,周幼梅乘著夜間以偷龍換鳳的手法,頂替冷無雙侍女之舉,只能瞞過一時,就由在「漢陽」渡江前往「夏口」的渡船上,被冷無垢看出了蹊蹺,當即挨近冷無雙身邊,以真氣傳音問道:「妹妹,這丫頭是什麼人?」
冷無雙傳音答道:「是我的侍女啊!」
冷無垢道:「我以前可沒見過。」
冷無雙道:「那是我新近買來的。」
冷無垢目光深注地接問道:「我看你這幾天,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
「是嗎?」冷無雙笑了笑,道:「我可一點也不覺得……」
這兩兄妹口中以真氣傳音交談著,目光卻凝注著滑溜江水,似乎在欣賞江中夜色似的。
這情形,當然瞞不過冷眼旁觀的周幼梅,她,雖然不知道這兩兄妹在談些什麼,但她卻斷定所談必然是與她的冒名頂替有關。
同時,另一方面,那位「毒公子」夏侯坤,因為冷無雙對他不願假以辭色,而周幼梅的外貌,又那麼逗人喜愛,因而也不自覺地向周幼梅身邊挨攏,並搭訕著笑道:「這位小姑娘,好漂亮!」
周幼梅嫣然一笑道:「爺!您誇獎啦!我是醜丫頭一個呀!」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接道:「爺!我不是小姑娘啊!
今年已十八歲了哩!」
夏侯坤呵呵一笑道:「對!十八姑娘一枝花,委實不算小姑娘了。」
周幼梅故意給了他一個嫵媚的白眼道:「爺!您取笑我,我不來啦……」
這時,冷無雙已走了過來,向夏侯坤微微一笑道:「夏侯公子,這丫頭不懂禮貌,你可得多多包涵。」
冷無雙雖然僅僅是微微一笑,但看在夏侯坤的眼中,卻使他有如醉如癡,靈魂兒飛上九天之感。
他,微微一呆之後,才滿臉堆笑地道:「哪裡,哪裡,冷姑娘太客氣啦!」
冷無雙含笑接問道:「夏侯公子,今宵,咱們是否在『夏口』落店?」
公冶如玉飛鴿傳書指示,是要他們星夜兼程急趕的,但另有用心的冷無雙,卻冷不防地問出這麼一個本來不該問出的問題來,因而使得夏侯坤一怔之下,只好順口答道:「是的!咱們在『夏口』落店。」
冷無垢瞪了乃妹一眼之後,才提醒夏侯坤說道:「夏侯公子,咱們不是奉命星夜兼程的嗎?」
夏侯坤笑道:「急也不在一時啊!這『夏口』,是江漢地區最繁華的市鎮,在下心儀已久,前次途經這兒,未曾逗留,以後卻一直無暇分身過江,難得今宵又途經這兒,咱們就忙裡偷閒,走馬看花地溜溜吧!」
班侗附和著說道:「對!對!在下也贊成!」
冷無垢冷然接道:「班兄,如果幫主怪罪下來,誰來承擔?」
「這個……」班侗訕然一笑之間,夏侯坤卻含笑接道:「自然是由本公子承擔,不過,本公子並非貴幫中人,諒你們三位幫主,必然會賣我點小面於,而不至於責罰諸位。」
班侗連忙接道:「既然有夏侯公子出頭,冷兄,咱們還有什麼顧慮的呢?」
冷無垢在孤掌難鳴的情況下,只好狠狠地瞪了乃妹一眼,不再作聲。
事情既已決定,一行人上岸之後,就在靠近碼頭旁的一家「長江別墅」中住了下來。
除了夏侯坤是獨住一間上房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兩人共住一間房,冷無雙與周幼梅二人,自然是住在一起,冷無垢、班侗共住一間,夏侯坤的四個隨從,則分住兩間。
一行人安頓下來之後,夏侯坤立即提議去觀賞「夏口」
街道的夜景,於是,除了留下兩個隨從,照顧行李,以及冷無垢借口心煩,不願外出之外,其餘的人,都在夏侯坤的率領之下,離開了客棧。
可是,當他們經過一條小巷時,周幼梅於與冷無雙耳語了幾句之後,又悄然折了回去。
夏侯坤人目之下,向冷無雙問道:「冷姑娘,小梅為何又回去了?」
原來周幼梅於頂替冷無雙的侍女身份之後,已由「周遊」的化名變成了「小梅」。
冷無雙笑了笑道:「小妮子人小鬼大,我也不知道,她在弄些什麼名堂?」』夏侯坤笑道:「小小年紀,該不是『人約莫昏後』吧?」
冷無雙俏臉一紅道:「夏侯公子說笑了……」
且說周幼梅,原以為冷無垢獨自留下來,可能有甚軌外行動,可是,當她悄然折返客棧之後,察覺冷無垢竟然是在蒙頭大睡。
這情形,不由使得她黛眉一蹙地暗算苦笑道:「難道是我錯疑了他?」
她,心頭暗忖著,人卻又悄然退出了客棧,飛身上了隔壁的屋頂,居高臨下,監視著冷無垢房間中的動靜。
但她的這一切,都算是白費了,一直到夏侯坤、冷無雙等人倦游回來,冷無垢也沒什麼行動,甚至也根本沒起過床。
冷無雙、周幼梅所住的房間,與冷無垢是緊鄰,為免冷無垢起疑,回來之後,談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街頭見聞,一直到上床之後,這兩位女嬌娃才互相以真氣傳音交談起來。
首先是冷無雙問道:「我的小姑奶奶,怎麼樣?」
周幼梅蹙眉接道:「很奇怪,令兄竟然沒有一點動靜。」
接著,又將她折返客棧後看到的情形,簡略地說了一遍。
冷無雙沉思著道:「梅姑娘,我同他是親兄妹,對他的個性,最是清楚不過,所以,我斷定他此舉必非偶然。」
語聲略為一頓之間,周幼梅接問道:「冷阿姨,你是否已將我的來歷,告訴過令兄了?」
「沒有。」冷無雙正容接道:「不過,他對你我疑心很重,你我又都是女兒家,所以,我們應該特別提高警覺,尤其是夜晚,我們最好是輪班歇息。」
周幼梅點點頭道:「好的,今宵由我守第一班。」
不等對方表示可否,她已悄然起身,在床上趺坐著,並凌空一掌,將案頭燭火擊滅。
接著,她又突有所憶地傳音苦笑道:「冷阿姨,只顧談令兄的事,卻將正經事忘啦!」
冷無雙訝問道:「什麼事啊?」
周幼梅道:「就是那位『毒公子』的事,今宵,你們既然曾經一道逛街,不能再說是完全陌生吧?」
冷無雙道:「你是說,要我就這一陣子的印象,對那廝的個性,下一個評語?」
周幼梅點點頭道:「不錯。」
冷無雙哼了一聲說道:「那我可以告訴你,那廝除了一身施毒絕技之外,可說是一無是處。」
周幼梅笑問道:「是否你對他有成見?」
「不,」冷無雙接道:「我的評語,非常客觀,因為,方才逛街的這一段時間,我是故意冷淡他,讓他同班侗胡扯著,可是,我冷眼旁觀之下,覺得他談吐粗俗,令人作嘔。」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如此說來,那我原來的計劃,可得修正一番了。」
接著,又苦笑一聲道:「已經三更過後了,咱們的談話,暫時打住,你還是安心歇息吧!」
這一晚,在平靜中渡過。
翌日清晨,一行人馬,起程北上,一路上縱轡疾馳,誰也沒說話。
當天,也沒發生任何事故,一直到黃昏時分,當他們一行進入一個名為「雙橋」的小鎮甸時,冷無垢卻突然提議,就在這兒落店,原因是可能吃壞了東西,肚子不舒服需要休息。
這情形,對夏侯坤而言,那是求之不得,因為,他不是公冶如玉的手下,遲一天或早一天到達,對他沒有影響,公冶如玉也不敢對他埋怨,能在半路上多逗留一天,就多有機會同冷無雙接近。
因此,只要再趕一程就可到達「豫」、「鄂」交界處的「武勝關」落店的預定行程,就在夏侯坤的同意之下,臨時變更了。
這「雙橋鎮」,就只有一家小客棧,這一批豪客,落店的時間早,總算勉強夠他們安身了。
晚餐過後,周幼梅故意進進出出地由夏侯坤房間門口經過,並還不時向夏侯坤投過似笑非笑的一瞥。
最後,當她由外面捧著一盤生藕,經過夏侯坤房間門口時,卻向夏侯坤笑問道:「公子爺,您要不要吃?」
夏侯坤笑道:「是給誰買的?」
周幼梅道:「當然是給小姐買的嘛!」
夏侯坤向她招招手道:「小梅,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周幼梅應聲緩步入室,含笑問道:「公子爺有何吩咐?」
夏侯坤訕然一笑道:「你給小姐買的藕,小姐還沒吃,就先請我,不怕小姐罵你嗎?」
周幼梅嫵媚地一笑道:「如果我給別人先吃,小姐一定會罵我,不過,公子爺你嗎!我卻有九成把握,她不會罵。」
夏侯坤目中異彩一閃道:「為什麼?」
周幼梅一本正經地答道:「因為,因為公子爺您,是本幫的特殊貴賓嘛!」
夏侯坤似乎有點失望地接問道:「還有嗎?」
周幼梅美目一轉道:「還有……你……你自己去想吧……」
話沒說完,回眸一笑,轉身向室外走去。
夏侯坤一把將她拉住道:「小妮子,話沒說明,就想走?」
周幼梅低聲驚呼道:「公子爺,您全身是毒,這一拉,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夏侯坤笑道:「小妮子放心,我不會毒死你,但你得老老實實地說明原因再走。」
周幼梅故意訝問道:「說明什麼啊?」
夏侯坤道:「就是你方纔那沒說完的話。」
周幼梅「哦」了一聲道:「好!等我把藕送給小姐之後,再來向您說明,該可以吧?」
夏侯坤笑了笑道:「可以,可以,不過我特別提醒你,你要是盞茶工夫之內不來的話,吃了苦頭時,可別怨我。」
周幼梅俏臉一變道:「你真的在我身上下了毒?」
夏侯坤得意地笑道:「不然的話,我怎夠資格稱為『毒公子』?」
周幼梅給了他一個佯嗔的白眼道:「那麼,這藕還能吃嗎?」
夏侯坤神秘地笑道:「人中了毒,藕卻不曾,這就是『毒公子』之所以令人聞名喪膽的高明之處。」
周幼梅向著他一聳瑤鼻,哼了一聲道:「臭美!」
話聲中,人已走出房門,只聽背後傳來夏侯坤的笑語道:「小妮子,別忘了我的話啊!」
在暗中各有所圖的情況之下,這兩位勢同水火,表面上又是地位懸殊的人物,居然三言兩語之下,就變得熱絡起來。
走出夏侯坤房間後的周幼梅,於暗中運氣一試之下,竟然發覺自己果然是中了毒。
這一來,不由使她芳心之中,既驚懍又慶幸地,暗中興奮激盪不已。
前面已經說過,周幼梅此行目的,就是要除掉這個「毒公子」。
自從她在「逸園」中獲悉夏侯坤對冷無雙一見鍾情的消息之後,才略有變更地暗中定下兩個方案。
這兩個方案中,積極的辦法是:如果夏侯坤本性不太壞,則利用他對冷無雙的癡情,請冷無雙施以影響力,將其爭取過來。
至於那消極的辦法,就是當積極辦法行不通時,乾脆將夏侯坤殺掉。
當然,要想殺死夏侯坤,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夏侯坤的武功高強還在其次,主要還是那並非武功所能克服的劇毒。
因此,當周幼梅此刻親身經歷之後,才不由她不暗中既驚懍,又慶幸地感慨不已。
使她驚懍的,是夏侯坤的施毒絕技,委實是神乎其神,慶幸的,卻是她並未冒昧從事涉險,否則,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回到冷無雙房中之後,將方纔的經過以真氣傳音向冷無雙說明,才又匆匆折返夏侯坤房中。
夏侯坤含笑說道:「小妮子倒真守信用……」
周幼梅卻板著臉,纖掌一伸道:「拿來!」
夏侯坤笑問道:「拿什麼來啊?」
周幼梅冷然接道:「解藥。」
夏侯坤一怔道:「你已察覺出來已中了毒,真不簡單呀廠周幼梅道:「這叫作強將手下無弱兵。」
夏侯坤忍不住笑道:「對!對!『冷面仙子』的手下,應該有此豪語。」
周幼梅逼近一步道:「你到底給不給?」
她的纖掌,快要抵著夏侯坤的胸口了。
「我給,我……」夏侯坤連忙接道:「我的小姑奶奶,別那麼凶嘛!」
周幼梅這才忍不住「撲哧」一聲嬌笑道:「不給點你顏色瞧瞧,你怎會給解藥。」
前面已說過,周幼梅面貌並不怎麼美,但卻是身段美好,嗓子脆又甜,加上年輕少女特有的魅力,無形中已具有顛倒眾生的力量。
此刻,雙方距離這麼近,又適時加上那有若百合初放的一笑,可使得這位出身苗疆的「毒公子」,有點魂不守舍地呆住了。
半晌之後,才訥訥地說道:「要是冷仙子也同你一樣的隨和,那有多好……」
周幼梅又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是有名的『冷面仙子』呀,不過,她,面孔雖冷,內心中卻……」
這小妮子,可真會吊胃口,在這緊要關頭,她卻無端地停下來了。
這情形,只急得夏侯坤抓耳搔腮地連忙接問道:「她的內心怎麼樣啊?」
周幼梅漫應道:「我的手還在伸著哩!公子爺!」
「哦廠夏侯坤歉笑道:「真對不起!只顧說話,竟然把解藥的事忘了……」
說著,由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玉瓶,傾出一粒米粒大小,色呈粉紅的藥丸,遞與周幼梅道:「吞下去,馬上就好。」
此刻,周幼梅已諒准夏侯坤不致暗害她,因此,她毫不猶豫地將藥丸納入口中,吞了下去,夏侯坤卻又含笑道:「其實,你方纔所中的,是毒性最輕的毒,不過能使真氣運行阻滯而已,絕對死不了人。」
周幼梅問道:「這解藥,是否也能解別的毒?」
夏侯坤點點頭道:「是的,凡是經我所施的毒,都可解除,而且也都是一粒已夠。」
周幼梅注目接問道:「那麼,對於別人所施的毒,是否也有效呢?」
夏侯坤笑道:「我這施毒絕技,是獲自三百年前『千毒神君』所遺的一本毒經,算得上是當今江湖上施毒的老祖宗,你想想看,能解我自己所施的劇毒,對於一些旁枝別系所施的毒,自然更是不在話下呀!」
這當口,周幼梅已運氣試過,方纔那種真氣阻滯的現象,委實已經消除,她,正在籌思著如何措辭再索取一點解藥之間,夏侯坤又含笑接道:「小梅,該可以說下去了吧!」
周幼梅「唔」了一聲道:「再給我一點解藥。」
夏侯坤一怔道:「怎麼還要解藥?」
周幼梅道:「萬一我中了別人的毒呢?」
夏侯坤笑道:「有我在身邊,你還怕什麼!」
「總沒有自己身上有解藥的方便吧!」周幼梅神秘地笑了一笑道:「公子爺!你看過《西廂記》嗎?」
夏侯坤臉呈喜色道:「看過呀,難道你願以紅娘自居?」
周幼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後給了他一個白眼道:「既然看過《西廂記》,公子爺當知道,對紅娘的要求,最好是莫打折扣!」
夏侯坤連連點首道:「對!對!我決不打折扣!」
說著,又由玉瓶中傾出一粒解藥,遞了過去道:「這該可以了吧!」
周幼梅根本不去接,卻披了披櫻唇道:「喲!公子爺手面可真不小呀!」
夏侯坤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要金銀珠寶,我多的是,可是這玩藝兒,既不能吃又不能玩,要多了,有什麼用呢?」
周幼梅漫應道:「可是,必要時,它能救命!」
夏侯坤苦笑道:「總是你有理,好!你說個數字吧,免得給少了,又受你的擠兌!」
周幼梅美目一轉道:「要多了,你會心痛,對我來說,也算是暴殄天物,我看,馬馬虎虎,給我五粒也就行了。」
夏侯坤如數照給之後,才有點迫不及待地笑問道:「我的姑奶奶,關於也賣夠了,現在,你總該可以說了吧?」
周幼梅慢條斯理,很仔細地用小手帕將解藥包好,揣人了懷中,口中卻故意漫應道:「公子爺!說些什麼呀!」
夏侯坤涎臉笑道:「小梅,別吊我胃口了,方纔,你說……冷仙子外表雖然冷,但內心卻……卻怎麼樣呢?」
周幼梅「哦」了一聲,嫣然一笑道:「原來你問的是這個,一個活人的內心,當然是熱的呀!」
夏侯坤佯嗔道:「小丫頭!你要再調皮,當心我撕你!」
周幼梅抿唇媚笑道:「我才不怕哩!公子爺!你這威風還是留著以後向我家小姐面前去發吧!」
夏侯坤只好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說話總要守信用啊!」
周幼梅這才禁不住「撲哧」一笑道:「看你這一副可憐相!」
接著,向他招招手道:「走!我們去外面談談。」
說著,已轉身向室外走去。
夏侯坤一蹙眉峰,隨在後面邊走邊問道:「你要去哪兒?」
周幼梅扭頭笑道:「去一個清靜一點的地方……」
這「雙橋鎮」,也不過是一個二百來戶人家的小鎮甸,範圍自然小得可憐。
周幼梅領著夏侯坤,穿過惟一的一條大街,不消片刻,已到達郊外,才將腳步放緩下來。
沐著蒼茫暮色,夏侯坤不由一蹙眉道:「天都快黑了,小梅,你還要去哪兒?」
周幼梅扭頭媚笑說道:「天黑了有什麼關係,一個大男人,還怕我這個小丫頭吃了你不成!」
夏侯坤道:「話不是這麼說,小梅……」
周幼梅截口笑道:「別怕!公子爺!前面有一個較高的土丘,那兒比較涼快,咱們就在那邊談談……」
說著,並抬手向那土丘指了指。
夏侯坤苦笑道:「好!就依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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