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傑截口苦笑道:「不是那女的,而是一個橫裡架樑的神秘人物。」
班侗一愣道:「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慕容傑道:「當時是一個星月無光的深夜,以致沒看清對方是怎樣的人,但在下是被他一掌擊得五臟離位,幾乎慘死當場。」
班侗再度一愣道:「憑閣下的身手,竟然連一掌都接不下來,那是什麼人呢?」
慕容傑沉思接道:「當時,他見一掌未將我擊斃,好像是愣了一愣,才冷笑一聲道:『我低估了你的功力,也不屑再向一個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算是便宜了你。』接著,又冷笑—聲說道:『記好:從今之後,你得痛改前非,否則,再犯在我邵友梅手中,那就有得你受的了。』……」
班侗不由臉色為之一變,道:「是邵友梅?你沒聽錯?」
「絕對沒聽錯。」慕容傑注目接問道:「怎麼,王兄認識那邵友梅?」
班侗似乎自知失態,連忙否認道:「不!在下是由神君口中,聽說過這麼個人。」
「那麼,」慕容傑注目接問道:「貴上是認識邵友梅的了?」
班侗笑了笑道:「神君也不過是由別人口中聽說過,總而言之,閣下於碰上此人之後,居然還能逃過一死,已經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啦!」
慕容傑苦笑道:「王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那邵友梅,是否也會來替神君拜壽?」
班侗也苦笑道:「如果那邵友梅也來拜壽,那就有熱鬧可瞧啦!」接著,又注目笑問道:「慕容大俠於那次受傷之後,就一直隱居到現在?」
慕容傑點首接道:「是的,當時,我足足療養了半年之久,才將內傷治好,以後,就一直閉關苦練本門武功,以圖洗雪那一掌之仇。」
班侗不由肅然起敬道:「十年面壁,為的只是一掌之仇,慕容大俠這一份恆心和毅力,委實令人可欽可敬,想來,慕容大俠這十年苦練的成果,必然是大有可觀的了。」
慕容傑謙笑道:「王兄莫對我期望過高,也許我仍非那邵友梅之敵,但不論如何,我卻希望明天能在此間見到他。」
班侗含笑接道:「在下也預祝閣下能完成那復仇的心願……」
話聲中已站了起來,目光向大門外凝注少頃之後,才神色一整道:「看來不會再有客人來了。」接著,才目注慕容傑笑了笑道:「慕容大俠,在下送你去住所歇息……」
兩人並肩穿過廣場時,慕容傑指那兩旁的帳幕,含笑問道:「王兄,這不就是臨時住所嗎?」
「是的。」班侗點首接道:「但這些是普通住所,像慕容大俠這等貴賓,應該住進特別住處才對。」
慕容傑笑問道:「王兄,不知那特別住處,已住進了些怎樣的人?」
班侗正容接道:「不瞞慕容大俠說,那特別住所,共分『天、地、玄、黃』四級,目前,除了『赤城山莊』柳莊主父女,『臥虎莊』冷莊主兄妹,以及當今各門派掌門人,分別住進『地』字與『玄』字號住所之外,其餘『天』字號已住進三位年輕貴賓,至於『黃』字號住所,還卻空著。」
慕容傑似乎愣了一下道:「憑柳莊主與冷莊主二人的身份,還只能住『地』字號住所?」
班侗笑道:「閣下,當今各門派的掌門人,還只能住『玄』字號住所哩!」
「那麼,」慕容傑張目訝問道:「那三位已住『天』字號住所的年輕人,又是怎樣的來頭呢?」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這個,閣下明天在壽筵上就可見到啦!」
這時,他們兩人已穿過廣場,拾級而上,正要進入那「四海廳」的大門。
慕容傑忽然收回業已抬起,準備跨入門檻的右足,扭頭笑問說道:「王兄,憑在下的身份,該住進哪一種住處?」
班侗歉笑道:「憑慕容大俠的身份,本該住進『玄』字號住所,無奈閣下一向是獨來獨往,格於本園規定,只好委屈一點,住在『黃』字號賓館中。」
慕容傑淡淡地一笑道:「如果我要住『天』字號住所呢?」
班侗愣了一下道:「很抱歉!在下格於規定,不敢擅專。」
慕容傑道:「王兄,俗語說得好:寧為雞頭,勿為牛尾,我想,我還是住在那些最起碼的絳色帳幕中去,比較舒服一點。」
說完,轉身向台階走去。
班侗連忙一把將他拉住道:「慕容大俠,請聽我一言。」
慕容傑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說什麼了!王兄照章接待,已盡本分,這是在下自己不識抬舉,甘願住天絳色帳幕中去。」
班侗神色一整說道:「慕容大俠,本園『天』字號賓館,並未限定資格,只要有奇才異能,功力駕凌各門派掌門人以上者,都可住進去……」
慕容傑大剌刺地點首接道:「這才像一句話。」
班侗陰陰地一笑道:「慕容大俠志切復仇,十年面壁,可能已具有駕凌各門派掌門人以上的身手……」
慕容傑冷然地接道:「王兄有意考驗一下?」
「在下不敢。」班侗歉笑道:「慕容大俠,請容在下向神君請示之後,再做決定如何?」
慕容傑道:「那麼,我就在絳色帳幕中,恭候佳音便了……」
說著,已大步地向台階下走去。
班侗只好快步跟上,一面訕訕地笑道:「慕容大俠既然執意如此,在下只好先行送閣下前往絳色帳幕後,再向神君請示……」
他的話沒說完,絳色帳幕方面,一個勁裝漢子飛奔而來,迎著班侗,恭敬地一禮道:「啟稟國師,絳色帳幕中,有人生事……」
班侗不由臉色一變道:「生事的是什麼人?」
勁裝漢子道:「那是一個姓金的駝子,和一個漁翁裝束的人,叫……叫什麼週一民……」
班侗愣了一下道:「那是『雲夢釣叟』週一民,同他一起的金姓駝子,必然是『九指神駝』金石堅了,這兩位,想不到也會跑來拜壽?」接著,又沉聲喝問道:「那應該是特別住所的貴賓,怎會把他們安置到絳色帳幕中去的呢?」
勁裝漢子苦笑道:「那是國師走後的事,國師剛走,那兩位也進了門,當時是章彪代為登記,章彪不知這兩位的來歷,其餘的人,也不認識,才陰差陽錯地將他們招待到那絳色帳幕中去。」
班侗怒聲叱道:「都是一群飯桶!」
「是!國師……」
「國師」也變成了飯桶,慕容傑心中想笑,卻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班侗注目接問道:「以後又怎會生事的?」
那勁裝漢子道:「那兩位一進門,就向接待人員責問,怎會將他們分配到那種場所,當時,負責接待的是劉二虎,劉二虎答以在下只管接待,其餘的可一概不知道。」』勁裝漢子話鋒一頓之後,又苦笑著接道:「想不到劉二虎那麼兩句老實話,卻換來金駝子的一個大巴掌,打掉兩個大牙,並怒聲喝著:「叫你們的高級接待人員來』……」
班侗苦笑著揮了揮手道:「好,夠了,你先回去,我馬上就來。」
勁裝漢子躬身退走之後,班侗才扭頭向慕容傑苦笑道:「慕容大俠,那絳色帳幕中,有地位的人是沒法忍受的……」
慕容傑截口笑道:「在下是自願,絕對不會遷怒貴屬就是。」
在班侗的前導下,兩人繼續向絳色帳幕那邊走去,慕容傑於一頓話鋒之後,又含笑接道:「原來王兄就是位居國師、名重一時的『千面諸葛』班侗大俠,真是見面勝似聞名,教在下好生欽佩。」
班侗連忙謙笑道:「慕容大俠過獎了!班侗浪得虛名,真是慚愧得很……」
談笑之間,已到達那一列絳色帳幕前。
那些絳色帳幕一共三行,每行十座,每座中隔成八個小間,亦即可容八人。
方纔那位報信的勁裝漢子,正肅立第十五號帳幕門前,向著班侗躬身一禮說道:「稟國師,金、週二位大俠,就住在這兒。」
班侗點點頭,與慕容傑二人,昂然進入十五號帳幕中。
不錯,第十五帳幕中,擠坐八號房間內,餘怒未息,滿臉悻然神色的,正是那「雲夢釣叟」週一民與「九指神駝」金石堅二人。
班侗人目之下,向著金、週二人抱拳長揖,並滿臉歉笑道:「金大俠!周大俠!本園執事人員有眼無珠,班侗特來負荊請罪,敬請多多包涵。」
週一民哼了一聲,沒接腔。
金石堅卻冷冷一笑道:「俺們這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怎敢當國師如此重禮!」
班侗還是滿臉堆笑地道:「金大俠言重了,咱們之間,儘管過去委實有些不愉快,但天下沒有不能解的結,何況二位遠來是客,豈有不受歡迎之理!」
週一民這才目注金石堅,淡淡地一笑道:「金兄,聽班國師這話意,倒真像是招賢納士,準備沐猴而冠的樣子。」
洲同訕然一笑道:「周大俠說笑了,班侗可是言出至誠……」
金石堅卻向週一民笑道:「周兄莫非也想攀龍附風一番?」
週一民笑道:「趨炎附勢,人之常情,週一民一向就熱衷於名利,有此良機自不會輕易放過。」
「那麼,」金石堅注目接口問道:「周兄之意,莫非是……」
週一民拈鬚漫應道:「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一片誠心,跑來拜壽,總不能因執事人員所給予的不愉快,而拂袖而去吧!」
金石堅道:「只要周兄不怕被人家烹以饗客,我金石堅捨命奉陪就是。」
一直訕笑著的班侗,這才一整神色道:「二位,玩笑也該適可而止啦!」
週一民笑了笑道:「俺們並非玩笑,說的也是地道的由衷之言。」
金石堅接口問道:「閣下果然是『千面諸葛』班侗嗎?」
「如假包換。」班侗伸手揭下臉上那精巧的人皮面具,含笑接道:「現在,二位該相信了吧?」
金石堅呵呵一笑道:「見面勝似聞名,『千面諸葛』之名,果然並非浪得,讓人敬奉!」
班侗謙笑道:「金大俠謬獎了,班侗深感汗顏。」
金石堅目光移注慕容傑問道:「這位朋友,班國師能否給俺們引見引見?」
班侗「啊」了一聲,連忙替雙方引見,互道久仰之後,金石堅才含笑接問道:「班兄準備如何安頓俺們這兩個?」
班侗正容接道:「憑二位的身份,當然是住特別住所。」
週一民笑問道:「方纔,在下已問過你們的執事人員,據說,特別住所也分等級?」
班侗點點頭道:「不錯。」
金石堅接問道:「那麼,班國師準備將俺們安置在哪一等住處呢?」
班侗不加思索地說道:「『地』字號住所……」
週一民笑問道:「那是與柳伯倫、冷無垢等人住在一起?」
「不錯。」班侗笑說道:「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不過,二位請莫多心,冷、柳二位莊主,決不會仇視二位就是。」
金石堅呵呵一笑道:「好一個『不是冤家不聚頭』!老周,咱們這一副老骨頭,橫直已經豁出去了,就決定留下吧!」
週一民笑了笑道:「我是早就說過啦!」
接著,目光移注班侗,含笑接說道:「班國師快請帶路,俺們這五臟廟,早就在抗議了哩!」
班侗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二位請!請……」
在班侗的前導下,一行三人,走出帳幕,穿越廣場,向「四海廳」走去。
金石堅邊走邊「咦」了一聲道:「那位慕容大俠,怎麼沒來?」
班侗苦笑道:「不瞞二位說,那位慕容大俠,可真難伺候……」
接著,將方纔所經實情,簡略地說了一遍。金石堅於聽完之後,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周兄,慕容傑之為人,雖然令人不齒,但他這一身傲骨,卻足以使你我二人,無地自容。」
班侗連忙含笑接道:「金大俠這說法,在下可不敢苟同。」
金石堅笑問道:「班國師有何高論?」
班侗神色一整道:「在下認為慕容傑不自量力,勢將招致求榮反辱的結果。」
週一民接問道:「班國師是認為慕容傑想住『天』字號住處的目的,無法達到?」
「可以這麼說。」班侗點首接道:「如果阿貓阿狗都可住進『天』字號住所,則『天』字號住所,也就不足為貴啦!」
金石堅笑了笑道:「班國師別將話說得太絕了,俗語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慕容傑既然志切復仇,面壁十載,必然有驚人的成就,才敢如此自負。」
班侗笑了笑道:「金大俠說得是,咱們且拭目以觀吧……」
談笑之間,業已到達特別住所前。
那是一列四幢精緻的小樓房,每幢外圍,都以女牆圍繞,花木扶疏,環境清幽已極。
內部陳設,更是豪華之至,每人一個套房,並且有專司伺候的綺年玉貌的侍女一名。
班侗替金石堅與週一民二人所安排的房間,是緊鄰的兩個套房,與柳伯倫父女,冷無垢兄妹所住房間,也僅僅是一牆之隔。
不錯,柳伯倫與冷無垢二人,對他們似乎毫無介意,就像是老友重逢似地,談笑風生。
尤其是柳如眉,更是「金伯伯」長,「周伯伯」短地叫得很親熱,她,就像是一隻百靈鳥,「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卻是那麼惹人喜愛。
只有那位「冷面仙子」冷無雙,還是那麼冷若冰霜地僅僅客套幾句之後,即首先辭出。
接著,班侗也因急須安置慕容傑而告辭。這時,柳如眉卻向週一民笑問道:
「周伯伯,您一定很想念幼梅姑娘吧?」
「當然很想念啊!」週一民忽然腦際靈光一閃,精目深注地探問道:「難道賢侄女知道她的行蹤?」
柳如眉媚笑道:「是可以這麼說,她還叫過我姊姊哩!」
週一民激動地連忙接問道:「賢侄女快說,小女在哪兒?」
柳如眉卻慢條斯理地披唇一笑道:「周伯伯,幼梅妹妹又不在『逸園』,您再急,一時之間也見不到她呀!」
真是急驚風偏遇著慢郎中,這情形,只急得週一民幾乎是以懇求的語聲說道:「我的好侄女,別吊胃口了,請早點告訴我吧!」
柳如眉瞇著美目,媚笑道:「周伯伯,這麼重要的消息,您不先打發一點,怎麼行哩……」
柳伯倫忍不住截口笑叱道:「丫頭越來越放肆了,怎可向周伯伯敲竹槓!」
柳如眉向乃父扮了一個鬼臉道:「爹!這是您平常教導有方啊!」
柳伯倫佯嗔地叱道:「丫頭討打!」
週一民連忙含笑接道:「柳兄請息雷霆,我這位賢侄女,不但刁蠻且也秀外慧中,討人歡喜。」接著,又輕輕一歎道:「像在下我,想享受這種天倫之樂,還辦不到哩!」
不等對方答話,又目注柳如眉笑問道:「賢侄女想要點什麼,只管說出來,只要周伯伯能拿得出來的,決不吝嗇就是。」
柳如眉媚笑道:「別的我都不要,只要您那根釣魚桿。」
週一民苦笑道:「叫化子離開打狗棒,就沒啥玩的啦!賢侄女,你要別的都可以,這根釣魚桿可……可沒法……」
柳伯倫含笑接道:「周兄別聽這瘋丫頭的瘋言瘋語,她是在尋你的開心哩!」
這時,剛好侍女已送上金、週二人的晚餐,柳伯倫話鋒一轉道:「金兄、周兄請進晚餐,兄弟告辭。」
說著,已與冷無垢二人同時站了起來,並向柳如眉沉聲說道:「丫頭,跟我走!」
柳如眉撒嬌地說道:「爹!我還沒將幼梅妹妹的消息告訴周伯伯哩!」
柳伯倫精目一瞪道:「待會兒再說不遲,你兩位伯伯要進餐,你坐在一旁,成何體統!」
週一民連忙接道:「不要緊,柳兄請先走一步,稍待,兄弟當將令嬡親自送回。」
柳伯倫苦笑道:「彼此僅僅是一牆之隔,她自己會走回來,只是,小女自幼驕縱,對任何人,都是沒大沒小的,周兄既然急於知道令嬡的消息,而要留她在這兒,一切可都得請多多包涵。」
週一民笑道:「但放寬心,兄弟理會得,柳兄請儘管放心就是。」
柳伯倫於正容向乃女吩咐數語之後,才與冷無垢二人相偕離去。
接著,金石堅、週一民二人開始進餐,菜餚很精美,算得上色、香、味俱佳,還有一壺上佳的陳年「花彫」美釀。
金石堅首先連乾三杯,才淡淡地一笑道:「美酒佳餚,外加美人陪侍,這招待,夠得上周到的了,只是,不知那『天』字住所中,又是怎樣的豪華?」
柳如眉笑說道:「金伯伯,其實,這四幢特別住所的享受,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在精神上,有等級的差別而已。」
「噢!」金石堅注目接問道:「你都看過?」
柳如眉點點頭道:「是的。」
週一民嚥下一口「清蒸乳鴿」,連忙接道:「我的好侄女,還是快點說你幼梅妹妹的消息吧!」
柳如眉美目一轉,含笑接道:「周伯伯,約莫是四十天之前,在荊州城南郊家父別府中,那位在靜樓上,將我倒提半空的黑衣少俠,你還記得嗎?」
周—民道:「當然記得,而且兩三天之後,他還在宜昌江心,同我和你金伯伯懇談過足有半個時辰哩!」
柳如眉笑問道:「您以為那位少俠是誰?」
「我怎會知道!」週一民苦笑道:「總不至於是我那小女的化身吧?」
柳如眉「咭」地一聲嬌笑道:「周伯伯,您錯了,那位黑衣少俠,可正是我的幼梅妹妹呀!」
這幾句話,使得週一民張口結舌,半天沒有作聲。
「怎麼?」柳如眉含笑接口問道:「周伯伯您不相信?」
週一民注目訝問道:「賢侄女,你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金石堅也含笑接道:「姑娘這說法,連我也不敢相信。」
柳如眉神色一整,道:「可是,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接著,又注目說道:「二位伯伯仔細想想,那位黑衣少俠前後所說的話,總該有點蛛絲馬跡可尋。」
週一民沉思少頃之後,才禁不住精目中異彩一閃地點了點頭道:「對!經賢侄女這一提醒,倒使我真有點相信啦!」
柳如眉這才嫣然一笑道:「我說的本就是事實嘛!」
週一民接口問道:「賢侄女,這消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那幼梅丫頭,又怎會有恁大的本事?」
柳如眉抿唇一笑說道:「說來二位伯伯也許更不相信,我那幼梅妹妹,還是目前住在『天』字號住所中那三位的同門師妹哩!」
金石堅又連乾了三杯之後,才呵呵一笑道:「周兄有此功力奇高的掌上明珠,兄弟也分沾不少光彩啊!」
週一民卻向柳如眉笑問道:「賢侄女,這消息由何而來?
你還沒說哩!」
柳如眉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我那幼梅妹妹,親自告訴我的嘛……」
說話之間,目光向那靜坐一隅的侍女一掃,以指沾酒,飛快地在桌上寫著「叫她去添酒去」,寫完,又立即將字跡掃滅。
金石堅會意地嘟嚷著自語道:「上官玄真是小氣得可惡,這點酒,拿來喂貓,也嫌太少啦!」
說著,還特別搖了搖那所剩無幾的酒壺。
柳如眉含笑接道:「金伯伯,酒不夠是可以叫侍應人員去添的……」
這時,那位花枝招展的侍女,已自動地走向桌前,嬌聲笑問道:「老爺子還要添酒?」
金石堅笑道:「是啊!如果方便的話,最好是送上一壇來。」
那侍女怎知是計,恭應道:「好的,婢子馬上去叫他們送來。」
說著,襝衽一禮,轉身姍姍地離去。
柳如眉立即把握這機會,以一種低得只有室內三人能聽得到的語聲說道:
「其實,這消息是幼梅妹妹的師公告訴我的……」
週一民截口問道:「她的師公是誰?」
柳如眉道:「就是二位伯伯……」接著以指代筆,用酒在桌上寫著:「方纔見到過的那位『生死神判』慕容傑,那是他的化身。」
「啊!」
金石堅、週一民二人同聲一「啊」之後,週一民又注目以真氣傳音問道:
「那麼,他的真實身份是誰?」
柳如眉功力不夠,以真氣傳音說話,太過費勁,只好仍然以指沾酒,在桌面上寫著:「邵友梅,翡翠船主的正統傳人,上官玄的主子百里源,便是他的師弟,也是一個逆倫弒師的萬惡之徒,目前,邵大俠硬要住進『天』字號住所,是想由他那師侄手中,不露痕跡地竊看一封密函,以便伺機營救林少堡主……」
她,運指如飛,邊抹邊寫,同時,就她於邵友梅口中所獲得的實情,能夠不怕人竊聽的部分,口中也低聲加以說明。
這妮子,居然能一心二用,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指寫口說地使金石堅、週一民二人,大略地瞭解了當前的情況。
就當這兩位風塵奇俠,聽得感慨萬千,一時之間不知所云之際,柳如眉又繼續寫著:「幼梅正在找二位伯伯共同研修,地點是荊州城北郊十餘里處一竹林中,二位伯伯最好能藉機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金石堅、週一民二人,忍不住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也同時點了點頭。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顯然是送酒的人來了。
週一民傳音問道:「這情形,令尊知道嗎?」
柳如眉強提真力,也傳音說道:「知道,但他老人家仍採觀望態度……」
這時,外面腳步聲,已快到門口。
週一民以普通語聲說道:「這也難怪。」
接著,又意味深長一歎地道:「真想不到,小女竟有如此離奇的際遇。」
柳如眉也揚聲笑道:「可不是,如果我那幼梅妹妹也來拜壽,她該住『天』字號住所,到時候,我看兩位伯伯的老臉,怎能掛得住?」
那位侍女,已領著一個捧著一罈美酒的漢子,走了進來。
金石堅示意將酒罈擺在他身邊,一面親自開封添酒,一面禁不住脫口讚道:
「好酒!周兄,今宵,咱們哥倆是不醉不休。」
週一民呵呵大笑道:「好的,光是衝著已獲得小女的消息這一點上,也該捨命奉陪。」
接著,才向柳如眉笑了笑道:「賢侄女,你別譏笑我,如果小女真的來此拜壽,而住進了『天』字號住所,我敢保證,父以女貴,你這兩位伯伯,照樣地高昇一步,也住進『天』字號住所之中。」
柳如眉笑道:「話是不錯,但我不能不提醒您,他們年輕一代,也同上一代一樣,水火不相容,萬一在『天』字號住所中打將起來,二位伯伯可就為難啦…
…」
周幼梅的身份,百里源那方面,已有所知,所以,這些話,卻可以公開說出,不怕那暗中負有監視任務的美麗侍女聽到。
也儘管如此,週一民還是故意問道:「我的賢侄女,說了半天,你還沒說明小女目前究在何處哩!」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人是活的,這問題,我就沒法答覆啦!」
週一民訝問道:「那你這些消息,又是何由而來的呢?」
柳如眉沉思著接道:「還是一個月之前,在荊州城郊家父別府中所發生的那一場鬧劇之後,由幼梅妹妹親口告訴我的。」
週一民仍然故意問道:「她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我照實說來,您可不能生氣啊!」
週一民微微一愣道:「那是當然。」
柳如眉這才神色一整道:「當時,幼梅妹妹告訴我,她與林志強本有婚約,但不知何故地,周伯伯又不同意了……」
週一民不禁老臉一紅,連忙接道:「賢侄女,那是我一時之間說的氣話,幼梅丫頭竟信以為真,試想想,婚姻大事,怎可隨便悔約?」
柳如眉笑道:「是啊!當時我也是這麼設想而勸慰她,但她卻仍然感到意興闌珊地對我說:『眉姊姊,我知道你對林志強很好,才將這些告訴你,也預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週一民不禁長歎一聲道:「這丫頭,也夠可憐的了,人海茫茫,我該到何處去找她呢?」
柳如眉笑了笑道:「周伯伯不用著急,憑幼梅妹妹那一身超絕的武功,決不會沉寂太久的。」
週一民似乎是滿懷希冀地截口接道:「我是多麼希望,她也不約而同地跑到這兒來拜壽啊。」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您的這希望,恐怕沒法實現。」
一直在大口吃菜,大杯喝酒,很少說話的金石堅,忽然截口笑道:「我說,賢侄女,住在『天』字號住所的那三位,既然是我那幼梅侄女的同門,雙方又是水火不能相容,同時,他們也知道幼梅侄女的身份,是也不是?」
柳如眉微微一愣道:「是啊!」
金石堅神色一整道:「賢侄女,萬一他們恃強將俺們兩個老不死的劫持起來,那可就麻煩啦!」
「不會的。」柳如眉含笑接道:「上官伯伯已經公開宣佈過:凡是前來拜壽的,都是他的貴賓,過去的任何過節,都不能在逸園中清算。」
金石堅笑了笑道:「我說的,是怕萬一啊!」
柳如眉正容接說道:「我想:憑他們三位的身份地位,也不至於甘冒大不韙,而出此下策……」
他們此刻的談話,已轉入無關緊要的話題,且暫時按下。
且說那位以「生死神判」慕容傑身份,坐在絳色帳幕中呆等著的邵友梅,等了足有頓飯工夫之後,才見到班侗匆匆地趕了回來。
他,不等對方開口,就冷冷地一笑道:「班國師辛苦了!」
「哪裡,哪裡,」班侗滿臉歉笑道:「這是兄弟分內之事,倒是有勞慕容大俠久等,兄弟深感不安。」
邵友梅笑了笑道:「請示再加上磋商,這一段時間,已經算是很快啦!」
班侗含笑接道:「是,是!多承慕容大俠體諒。」
「怎麼樣?」邵友梅注目問道:「如果確有礙難,在下自不便強求,就將就一點,住在這兒算了。」
「這怎麼可以,」班侗含笑接道:「不過,敝上之意,對慕容大俠的要求,未便峻拒,但對本園的規矩,也不宜輕易破壞。」
邵友梅笑道:「那是說,上官神君在情與法之間,想出一個兩全的變通辦法來了?」
班侗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邵友梅歉笑道:「為了在下這不情之請,有勞貴上挖空心思,想出變通的辦法來,在下真是不安得很。」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接問道:「但不知那是一個怎樣的辦法?」
班侗微一遲疑道:「慕容大俠,如果在下所說的辦法,有甚不禮貌之處,請勿生氣。」
「那是當然,當然,」邵友梅含笑接道:「在下正恭聆著。」
班侗這才一整神色道:「敝上之意,是想請慕容大俠通過兩項考驗……」
邵友梅呵呵一笑,道:「武林中人,憑武功爭取榮譽,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嘛!在下舉雙手贊成。」
班侗也附和著笑道:「慕容大俠快人快語,不失豪俠本分,想來,方纔我心中的不安,是多麼幼稚。」
邵友梅注目接問道:「班國師,貴上所定的那兩項考驗辦法,是怎樣的一個辦法?」
班侗正容接道:「第一道考驗,是請慕容大俠,於『地』字號住所現有貴賓中,任選兩位,分別較量一百招,以兩場兩勝為通過。」
邵友梅眉峰一蹙道:「這辦法看似平凡,實際上可並不簡單。」
班侗笑了笑道:「這辦法可能苛刻了一點,但住在『天』字號住所的貴賓,必須具有高於『地』字號住所中貴賓的功力,才算公平,也才能使人心服,這一點,還是請慕容大俠多多諒解。」
邵友梅淡淡地一笑道:「班國師毋須客氣,在下既已誇下海口,無論如何困難,也得硬著頭皮一試。」
接著,又注目問道:「那第二關,又是如何一個考驗法?」
班侗神色一整道:「那是由現住於『天』字號住所中三位令主中的老大,史天松令主親自下場,也以一百招為限,只要能打成平手,就算通過。」
「令主?」邵友梅接問道:「那是什麼令主啊?」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這個,慕容大俠暫時莫間,明天正午的壽筵上,就可知道啦!」
邵友梅一挫鋼牙道:「好!既已成過河『卒子』,只好拚命向前啦!」
班侗皮笑肉不笑地接道:「目前,『地』字號住所中,除了柳莊主父女,與冷莊主兄妹之外,又增加一位『九指神駝』金石堅大俠,和『雲夢釣叟』週一民大俠,不知慕容大俠選的是哪兩位?」
邵友梅沉思之間,班侗又含笑接道:「慕容大俠,有一點我要特別聲明,柳莊主的那位女公子,不在入選之列。」
邵友梅笑道:「在下再不長進,也不至於選一個年輕後輩來作為對手呀!」
班侗笑了笑道:「我知道慕容大俠不是那種人,但站在我的立場,卻不能不有此一說。」
邵友梅心頭冷笑著:「我索性給你們一個意外的驚喜,讓你們以為我鬼使神差地替你們完成一項『一石兩鳥』之計……」
他,心念電轉著,但口中卻微微一笑道:「上述這兩位人選中,金駝子與週一民,是自命俠義道中的人物,我這個邪魔歪道,就索性鬥鬥這兩位正牌大俠吧!」
「好!就此一言為定。」班侗含笑接問道:「慕容大俠是否還沒進晚餐?」
邵友梅笑道:「我已在漢陽城中吃過,班國師還是快點去安排比劃事宜吧…
…」
人多好辦事,事實上班侗來此之前,早已有準備,甚至於連所有賓客,也已獲得通知,演武場中,即將有一場罕見的熱鬧可瞧。
因而,頓飯工夫之後,所有當事人,全體賓客,以及逸園中除了值勤人員之外,也都全部到了演武廳。
在四周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晝當中,但見黑壓壓地,萬頭攢動,人數怕不在千人以上。
司令台上,皇然高坐的是『白骨魔君』上官玄,上官玄的兩旁,雁翅般排列著二十張虎皮交椅,史天松、呂不韋、古琴、柳伯倫、柳如眉、冷無垢、冷無雙、金石堅、週一民、邵友梅等十位,剛好坐滿左邊的座位,右邊坐的,卻是當今各門派的掌門人和代表,一共是八位。
「千面諸葛」班侗卓立台前,將較量原因及規則,朗聲宣佈之後,即扭頭向邵友梅、金石堅、週一民等三人正容說道:「現在,較量開始,請三位記好:點到為止,不可傷人。」
邵友梅、金石堅、週一民等三人,同時點首,含笑而起,但班侗卻又含笑接道:「金、週二位大俠中,是哪一位先下場?」
週一民搶先說道:「金兄,俗語說得好:笨鳥先飛,這第一場,就請讓給我吧!」
邵友梅卻向班侗說道:「班國師,為了節省時間,可否將辦法變通一下?」
班侗笑問道:「如何一個變通法?」
邵友梅笑了笑道:「在下之意,想請金、週二位大俠同時下場……」
他的話沒說完,人群中已傳出一片「嗡嗡」的竊竊私語之聲。
邵友梅自然明白這一反應的原因,當即連忙揚聲說道:「諸位請慢加責人,在下的話,還沒說完。」
話鋒微微一頓之後,才震聲說道:「在下本來是一對一,與金、週二位大俠,分別較量一百招,現在變通為一對二,以二百招決勝負,諸位當不致認為我慕容傑太過狂妄了吧?」
人群中的私語聲仍未平息。
班侗合掌三擊,震聲說道:「諸位請遵守秩序,這事情,由當事人自行決定。」
接著,扭頭向金石堅、週一民二人笑問道:「二位大俠,尊意雲何?」
金石堅、週一民二人同時點首道:「在下同意……」
其實,這二位是早已由柳如眉口中,獲知這位「慕容傑」
的真實身份,同時,邵友梅也已於步上司令台之間,以「慧光心語」暗中通知他們:可以借較量失敗,無顏住下去為由,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才答應得這麼爽快。
班侗正容擺手接道:「好!三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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