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大亮,洞內通明!
每人手中一根松油火把,有四根火把之多,黑風洞地勢雖然不小,自然也被照得十分明亮!
這四根火把,是分執在“風塵醫隱”賽韓康、皇甫嵩,葉遇春、和紅綃四人手中,但才一進洞,紅綃手中那根火把,便告把握不住的落地熄滅。
當然羅,她瞥見馮英倒臥地上,一動不動!韋虎頭又躺在馮英身畔,一張雪白俊臉,變得血紅,自然以為一步來遲,他們已雙雙遭害!不單失手落地,熄了火把,並立即“嚶嚀”落淚!
賽韓康示意命愛徒葉遇春拾起火把點燃,找個地方,索性插在壁上,指著地下一條僵硬黑色小蛇,和一些散碎紅色皮肉,向紅綃含笑叫道:“紅綃姑娘別急,‘血紅壁虎’與‘黑風蛇’,均已除掉,此處別無凶險,我來細心為韋虎頭老弟和那位姑娘診察一下,他們都只是暫失知覺而已,氣息全沒斷啊!……”
紅綃忍不住的,淚如泉落,嗚咽說道:“我……我……我看,至……至少外子韋虎頭是……是沒有救了!賽老人家沒……沒……沒見他滿臉都……都是血麼?”
這時,葉遇春也看出不對,一旁詫然叫道:“恩師請細看一下,韋虎頭兄,本是面如冠玉之人,如今怎會變得臉色血紅?莫非天佑英豪,因緣湊巧,他……他竟沒有損壞‘血紅壁虎’的那粒‘丹元’,而把它吃下去了!……”
賽韓康點頭大笑道:“春兒的看法,與我完全一樣,事實多半如此……”
說至此處,已替韋虎頭診過脈象,喜形於色,軒眉說道:“我要趕緊為韋虎頭老弟打通全身穴道,導氣歸經,舒散血脈,否則,必將未受其利,先遭其害!……”
語音略頓,又取出那只青玉小瓶,遞向葉遇春道:“春兒把玉瓶中的‘千歲鶴涎’,趕緊給暈臥地上的那位姑娘,和紅綃姑娘,各服一半,每人再吃上三粒‘清寧護心丹’,等我把韋老弟調理完畢,再細看她們情況。因為‘黑風蛇’毒,雖然厲害,紅綃姑娘卻似中了什麼更厲害的慢性毒力,並已在漸漸發作了呢!”
說至此處,已不暇再顧及馮英,紅綃兩人,立刻雙手如飛的,在韋虎頭全身上下,不住推拿點拍!
紅綃果然覺得自己心中突告升起一種奇異,極難過的感覺,仿佛四肢百骸,都在逐漸麻痺,連呼吸也漸不順暢!
但等到葉遇春喂她服下三粒奇香丹丸,並把青玉小瓶中的“千歲鶴涎”,喝了一半以後,那些難過、麻痺、呼吸不暢等奇異感覺,便停止蔓延發作,而告漸漸消失!
皇甫嵩見賽韓康已滿頭大汗的,把韋虎頭全身推拿點拍了一遍,韋虎頭臉上紅色,也淡了許多,心知事已無礙,一旁含笑問道:“看這光景,韋老弟真是服了‘血紅壁虎丹元’,他爹爹韋小寶的一生奇遇已多,想不到他們韋家的人,福澤都這樣厚法!……”
賽韓康指著地上的散碎血紅壁虎皮肉,和那條僵死黑風蛇屍,搖頭微笑說道:“照這現場情況看來,是‘黑風蛇’先死,韋虎頭老弟,福至心靈,竟以蛇屍作為兵刃,才發揮克制作用,硬把刀劍難傷的‘血紅壁虎’打爆!而‘血紅壁虎’全身一爆之下,更無巧不巧的,把那粒‘丹元’爆到韋老弟的口內,使他胡裡胡塗,不顧一切,不由自主的吞服下去,終於因禍得福,撿了個莫名奇妙的絕大便宜!”
皇甫嵩笑道:“聽來雖仿佛太巧,但蒼天欲成其事,往往便巧不可階,不過,有件事兒,我頗覺奇怪,想不明白!那條‘黑風蛇’的皮骨比‘血紅壁虎’還要堅韌,連寶刀寶劍,俱難傷損,它……它卻是怎樣死的?”
如今,馮英在葉遇春用“清寧護心丹”和“千歲鶴涎”救治之下,業已恢復知覺,聞言苦笑接道:“那條黑色小蛇會飛,它由洞頂無聲而降,先把我毒倒!然後便活該倒楣的,一頭撞中我衣內這粒家傳寶珠,大概就因而完蛋!”
說完並從懷中取出寶珠,遞給賽韓康觀看。
賽韓康接過一看,失聲說道:“這是罕世難得的‘天蜈寶珠’嘛!天蜈克蛇,最具威力,為防姑娘所中蛇毒未清,請自持你這家傳寶珠,在七竅部位,多多滾轉幾次!”
就在馮英遵囑施為之際,紅綃含笑問道:“這位姑娘,怎樣稱謂?是不是我們韋家‘小銅錘兒’的好朋友呢?”
她因與韋虎頭米已成飯,木已成舟,兩人的好合,更非桑間濮下,而是受了開朗無比的公爹韋小寶指點,故而“我們韋家”四字,說得非常自然,十足是一幅韋銅錘的大嫂意味!
馮英嫣然答道:“大嫂猜得不錯,小銅錘是我朋友,我叫馮英,先父昔年與陳永華前輩追隨鄭延平、馮錫范!”
皇甫嵩“哎呀”一聲叫道:“難怪才一見面,老朽就覺得你眉眼口鼻的五官部位,似乎有點熟呢,原來是我故人之女?”
紅綃見韋虎頭臉上血紅色澤雖退了一點,人卻尚未醒轉,不禁頗為關心地,雙蹙秀眉問道:“賽老人家,外子怎麼尚未蘇醒?他……他原本已因與位居大內供奉的一名什麼紅衣活佛拼斗,髒腑受了‘大手印’強震重傷,如今再……”
賽韓康不等她往下再講,便微笑接道:“你不必擔憂,應該希望韋虎頭老弟,蘇醒得越慢越好!”
紅綃聽出對方幾分語意,失喜問道:“賽老人家是說外子的髒腑傷勢,不妨事了?……”
賽韓康笑道:“豈止不妨事而已,假如韋老弟能氣機均勻的,再睡上兩三個時辰,則收益更大!我敢保證他真元充沛,內力倍增,將成為當代江湖中年輕一輩的無敵高手了……”
說至此處,看著滿面喜色的紅綃,含笑又道:“紅綃姑娘請伸右手,讓我為你好好細診脈象!奇怪!你中的是什麼毒?半瓶‘千歲鶴涎’加上三粒‘清寧護心丹’,仍似未能完全祛解控制?這毒力太……太奇怪了!……”
紅綃一面伸手,一面苦笑說道:“我所中的毒力,自然太不簡單,因為是當朝天子雍正皇帝所下!……”
賽韓康“哦”了一聲,邊為紅綃診脈,邊自神情凝重地說道:“這是綜合性的毒力,難怪不象是祛毒馮英姑娘所中‘黑風蛇’毒那樣;可以藥到毒除!但此毒既系雍正所下,又系延期作用,不是立即發作,原因定大不簡單……”
紅綃知道象賽韓康、葉遇春師徒,以及皇甫嵩這等風塵奇俠,都是一腔血性,可共心腹之人!“可與言”若“不與之言”,自己豈不“失人”?
遂毫不隱瞞的,把自己與雍正共同學藝,有層師兄妹的關系,曾揚州隨蹕,作他貼身護衛!不料這廝猜忌太重,仍暗下奇毒,便於對自己充分有把握控制等情,以及公爹韋小寶與甘鳳池、舒化龍等共商的“弱滿興漢”大計,出關遠赴鹿鼎山,尋取寶藏,破壞滿清帝室風水等大謀,全對賽韓康等,詳細說了一遍。
皇甫嵩聽得撫掌大笑:“韋小寶、甘鳳池,和舒化龍等這條先行利用雍正凶殘,以刺激漢族人心,再伺機除他,以弱滿人氣焰的謀略,定得高啊!鹿鼎之舉,更是有益將來的未雨綢繆妙事!我們都是漢人,也都有故君故土之思,大家把一切私事,都暫時撇開,盡力協助韋氏父子家族,來攪起一番如火如茶的鹿鼎風雲如何?”
賽韓康、葉遇春師徒,正在義無反顧的含笑點頭,馮英已因關懷紅綃,向賽韓康急急問道:“賽老人家,我紅綃大嫂所中既是極厲害的綜合毒力,你有沒有合用藥物?即回春手段?……”
皇甫嵩一旁笑道:“馮英賢侄女別急,‘風塵醫隱’的岐黃手段,倘若自謙第二,當世的五岳三山八荒四海之中,恐怕便無人敢稱第一!……”
話方至此,忽的“咦”了一聲,向賽韓康詫然問道:“賽兄,我發現你眉宇間當真頗有憂色!難道……”
賽韓康不再診脈,放開紅綃手兒,向她低聲說道:“韋少夫人,我有句話兒,不知當……當不當……”
他一來改了稱呼,不稱“紅綃姑娘”,而稱“韋少夫人”,二來又把語音壓得極低,臉上神情,更仿佛有些難以直言之狀,不由人不以為是紅綃所中的毒力太以厲害,大家心內一緊!
連紅綃本人,也是這樣想法,立刻雙軒秀眉,安然笑道:“老人家直言無妨,難以為力,也無所謂,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嘛!我若必死,請設法讓我略為多活幾天,我要趕到鹿鼎山去,鑽進清帝祖先的‘龍脈’墓穴,而死在其中,這樣就可以永遠受清帝祭拜,作他們的老祖奶奶!……”
幾句話兒,又淒又壯,引起葉遇春等對她的無限敬意!
只有馮英,畢竟是個聰明絕頂的鬼靈精!她突然伸手摟住紅綃,嫣然笑道:“大嫂,你別會錯了意!你應該注意的是賽老人家為何突然不稱你‘紅綃女姑娘’,而改稱‘韋少夫人’!據我推測,八成兒是你有了韋家的‘第三代’?對於‘重身子’的‘孕婦’,醫生下藥,自較艱難,又要顧大的,又要安小的,饒他‘風塵醫隱’,是當代第一神醫,眉頭也難免要略為蹙一蹙了!”
紅綃臉上,烘的一熱,兩片紅霞,立時布滿雙頰!
賽韓康看著馮英,正在嘉許性的連連點頭,突然有一陣清雅無比的淡淡花香,充滿在這原本氣息腥臭難聞的黑風洞內!
賽韓康精神一振,高聲叫道:“找花!找花!大家分頭來找!只要找著了這朵花,一切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馮英道:“賽老人家吩咐得詳細一點好麼?這朵花兒的色澤怎樣?形狀如何?采摘時有無甚麼禁用用金屬之物,必需以玉器削下,或以手取等特別忌諱?免待我們淺薄無知,魯莽從事,糟塌了罕世靈藥!”
賽韓康點頭笑道:“馮姑娘問得細心,這是朵‘石根玉蓮’,花色純白,形狀也與尋常蓮花無二,但不是生在水裡,而是生在什麼兼有兩間靈氣的佳石之中,花瓣另有他用,能令韋少夫人余毒盡祛,母子均安之物,是花瓣中心那具宛若小小蓮蓬的特別花蕊!必須乘花瓣全開時,伸手摘下,否則,花瓣一合,便永不再開花!這大概是因‘血紅壁虎’與‘黑風蛇’,雙雙伏誅,氣機感應之下,‘石根玉蓮’遂適時成熟開花,良機不再,我們分頭快找!若是韋少夫人找著,便連花摘下,立即把那‘花蕊’吃掉!免得摘下以後,靈氣消散,效用難免略減,就太可惜了!……”
語音至此略頓,又口光一掃,提高大家注意力道:“但無論是誰在摘花之時,都需加注意,提防有甚突然襲擊!根據經驗,越是在這等蘊有極高價值的天材地寶之旁,越是往往會藏有極厲害的東西,作為防護!……”
除了尚暈睡在地,神志未復的韋虎頭以外,其余的皇甫嵩、葉遇春、紅綃、馮英,以及賽韓康等五人,立即分為五面,細細排搜這黑風洞內。
一來,黑風洞的地勢不小,二來剛才那陣花香,又復一作便止,此時令香已在若有若無之間,根本無法根據香味來源找尋,故在一開始時,他們五人可以說是根本毫無所見!
但紅綃在第一進中因無所見,單獨一人,摸索向更深的第二進時,鼻中突又略為嗅得那種極為幽雅的淡淡香味!
她這一喜,豈同小可,趕緊先微合雙目,養足眼力,然後再向香味來的方位,凝神細看!
這一看,看得不禁嚇了一跳!
她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相當猙獰可怖的人,右手環抱,把根很瘦很高的尖尖石筍,抱在懷中,右半邊面頰,幾乎完全緊貼在石筍之上。
說他猙獰可怖的原因,是這人太瘦!
太瘦,著實太瘦!全身上下幾乎瘦成了披著衣服的一俱骷髏骨架,看不出半點肉兒!
不對!紅綃定睛細看之下,終於看出,此人早死,根本就是一俱骷髏,難怪身上、頭上,全都無肉!
既是骷髏,為何不倒?為何不朽?
最可能的解釋為“不倒”之故是因他右手抱著石筍,右臉貼著石筍,右半身遂有了石筍倚靠,而告不致倒下!……
不朽之故,是不是這石筍之中,有甚靈奇花樣?……
想至此處,當然不看骷髏,改對石筍注目!
常言道:“但得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萬般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紅綃這再度有心注目之下,果然看出端倪來了!
那根被骷髏抱住的尖尖石筍尖端,突從青色之中,微現白色,鼻端並嗅得逐漸轉濃的幽雅香味!
更看得清楚些了,那青色尖端的白色,是朵大小僅如飯碗,純白色的蓮花!
花身,正一寸寸的從石筍之中,向上冒起!……
花瓣,則正一分分的,隨著上升出現之勢,往四外漸漸展開!
不必思忖,這朵會從石筍中慢慢鑽出的奇怪花兒,定是“風塵醫隱”賽韓康要大家分頭去找,可以使自己祛毒安胎的罕見靈藥“石根玉蓮”,不想果然被自己於這骷髏懷抱中石筍尖端的極為怪異環境中發現!自己必須鎮定一些,千萬莫要喜令智昏,亂了手腳,糟塌了這千載一時的良機才好!……
動念之間,整朵白色花兒,業已完全鑽出了青色石筍尖端,那些向外微微張開的花瓣,也仿佛業已開足。
紅綃遂噴出一股真氣,向花朵中心那形如絕小蓮蓬的特殊花蕊射去!
因為,她深知這類靈藥,最忌金屬之物砍削,倘用手摘,又恐延緩誤事。遂臨時生智,一口真氣先噴,人則隨後飛縱!
紅綃的功力,不會弱於韋虎頭,這一口真氣,自然立刻把那形若絕小蓮蓬的花蕊噴斷!
人也隨後縱到,先張口一吸.把“蓮蓬形的花蕊”,吸入口中,稍加咀嚼,使它變成一股甜香無比的“玉液瓊漿”,經過喉頭,咽下腹內!
手也不曾閒著,堵住那朵因“花蕊”已被自己吸食,花瓣正自行合攏的白色“石根玉蓮”索性生生把它從青色石筍中來了個連根拔出!
花是白色,石是青色,但在紅綃吸蕊拔花之際,卻另外還有一條紅影,向她的背後飛去!
馮英的位置,雖然離紅綃不遠,但若想代紅綃擋住這條紅影,或對她出聲警告,均已勢所不及!
無可奈何之下,馮英只得來了個脫手飛珠,企圖以暗器解圍!
這種企圖,相當正確!
正確的原因,在於馮英脫手所飛的“珠”不是尋常的“菩提珠”、“五芒珠”,而是她那粒曾令“黑風蛇”遭了劫數的“天蜈寶珠”!
珠光閃處,准確無比的,恰巧打中紅影,紅影只發出了一陣相當難聞的奇腥氣味,便告應珠墜地!
這時,賽韓康、葉遇春師徒與皇甫嵩,也都趕到了第二進洞中,賽韓康高舉松油火把,相當感慨的,長歎一聲叫道:“皇甫兄,想不到吧?‘血紅壁虎’居然會有兩條?這條公的,雖比母的略小,毒性稍弱,腹中也沒有‘丹元’,但無論你我遇上,仍自相當頭疼!若不是馮英姑娘身邊,恰巧有粒‘天蜈寶珠’,韋少大人豈不告難逃大劫,功敗垂成,那才令人真扼腕呢!”
紅綃聞言,才知自己是在鬼門關門胡裡胡塗的轉了一圈,遂伸手挽住馮英,嬌笑道:“英妹,多謝你啊!你和‘小銅錘兒’的事兒,包在大嫂身上!……”
她方端起個大嫂身份,忽又想起大哥,便秀眉雙蹙的一面把那朵花連根拔起,遞向賽韓康道:“這花蕊已服,這花瓣是否還需要用!……”
賽韓康不等紅綃再往下講,便含笑接道:“韋虎頭老弟是用不著了,這‘石根玉蓮’花瓣,不單風味絕佳,並具益壽延年效用,因它共有八瓣,少夫人帶在身旁,他日孝敬翁姑,豈不足絕好禮物!”
紅綃聞言,居然搖頭笑道:“孝敬翁姑,固屬理所當然!但我與外子,願意從別的方面設法!今日之事,大家一同涉險,好處若全被韋家老少占盡,豈不令人汗顏,覺得太不合理!”
賽韓康失笑道:“韋少夫人太謙!這黑風洞是個毒洞,也是寶山,凡入寶山之人,怎會空手而回?我師徒和皇甫嵩兄,也有好東西可吃,都算是沾了光了!”
說活之間,舉起手兒相示,原來那“石恨玉蓮”的花瓣蓮莖之下,還有一段長約八九寸,粗如兒臂的青白色藕兒,也被紅綃一並從石筍之葉拔出!
紅綃道:“八九寸長的一段藕兒,老人家們與葉遇春兄,分享起來豈不太少?……”
賽韓康笑道:“不少,不少,這東西雖然大補,卻也極寒,我和皇甫嵩兄兩人,一次還不敢完全吃掉,要留著慢慢享受!至於葉遇春徒兒,決不吃虧,那‘生蓮石筍’的孔穴以內,還有不少罕世難覓的‘靈石仙乳萬載空’,他用來洗洗眼睛,再盛上一小瓶,帶在身邊,濟人救世,好處就說不完了!”
紅綃既聽他這樣一加解釋,遂不再客氣的,取回那八瓣“石根玉蓮”,遵照賽韓康所敦的收藏方法,仔細帶在身邊。
這時,忽然聽得黑風洞外,傳來了急遽馬蹄聲息!
皇甫嵩“咦”了一聲詫道:“這是兩匹好馬,黑風洞絕非善地,誰會騎馬趕來?並顯有急事,趕得這樣快法!”
馮英忽的“呀”了一聲,拉著紅綃的手兒叫道:“大嫂,馬兒既有兩匹,大概會是趕來追我,並急於探視你與大哥所受傷毒情況的‘小銅錘’吧?”
紅綃因不明白韋銅錘的情況,遂目注馮英問道:“英妹,小銅錘再怎調皮,他一個人也不會騎上兩匹馬吧?”
馮英失笑道:“大嫂不知道麼?與小銅錘同行的,還有他師傅……”
紅綃越發詫道:“小銅錘有師傅麼?他……他的師傅是誰?”
馮英道:“是位老婆婆,叫‘白發女管輅’孟七娘,對於陰陽與地、命相卜筮之道,造詣精得很呢!……”
話方至此,皇甫嵩已向賽韓康笑道:“這真是天從人願!七娘居然也來湊這份熱鬧?我們便可盡量放手施為,不必再存任何憂慮!否則,一群外行,胡搞一通,鬧出笑話,還是小事,若與目標適得其反,愧對漢族蒼生,卻是怎生補救?”
紅綃不解叫道:“皇甫老人家把話兒說得明白一點好麼?會鬧出什麼笑話,我有點聽不懂啊!”
皇甫嵩苦笑道:“鹿鼎山之事,按圖索驥的尋寶之事,比較容易,想掘斷滿清帝室‘龍脈’,破他風水,洩他靈氣之舉,卻甚艱難!世上企圖暗暗破人風水,因把尺寸,方位、算得不准不確,以致禍之反成福之,使被害人獲得意外福祿富貴的成例故事甚多,我們若亂挖亂掘,誰敢保證不會鬧出笑話!如今有了‘白發女管輅’孟七娘這位大內行,在場指導,情況必大大不同……”
他的話猶未了,韋銅錘那條又高又尖的“左嗓子”語音,已在黑風洞外響了起來:“小英……小英……你和我大哥大嫂,都……都一齊在洞裡麼?……”
男女愛情之中,往往一個極無意的小動作,或小聲音,都會影響重大!如今韋銅錘出聲一叫,顯然直覺,未加任何心機做作的,便把“小英”二字,擺在“大哥、大嫂”之前,自然聽得馮英芳心可可,十分甜蜜熨貼!
她滿心愉悅的,應聲提氣叫道:“小銅錘,不要急,你大哥大嫂,和我確在這裡!還有你師傅、我師叔孟婆婆的兩位老朋友呢!……”
答話聲中,人已迎向洞外!
馮英畢竟出身大家,尚懂分寸,韋銅錘雖未經思考,率情發話,把“小英”放在“大哥大嫂”前面,她卻經過思考,改了次序,答的是:“你大哥大嫂和我……”自然十分得體,聽得皇甫嵩、賽韓康兩位老人,以及葉遇春、紅綃等,都為之暗暗點頭!也隨在馮英之後,一同走出外洞。
這時,韋銅錘因關切馮英暨大哥韋虎頭,大嫂紅綃安危,在洞外出聲訊問後,等不及靜聽洞中有無回話,便已大著膽兒,拉著師傅孟七娘,闖進了黑風洞的外洞。
一進外洞,耳中便有所聞,目中也有所見!……
耳中所聞,是馮英顯然無恙的脆朗答話!
目中所見,則是韋虎頭似乎不妙的暈躺狀態!
紅妝密友,固然系念,同胞手足,自更情深!
韋銅錘深知哥哥外和內剛,脾氣比自己更硬,決不可能躺在地上裝死,如今既已人事不知,多半已慘遭不測!
心中淒然,眼中泫然,口中叫出了幾不成聲的“哥哥……”二字,斷線珍珠般的淚珠兒,便撲簌簌的,順腮不住滾落!
馮英恰好由內洞首先迎出,一見韋銅錘已哭成了個淚人兒,不禁失笑叫道:“傻銅錘兒,不要哭了,你怎不看看你師妹的神情?我……我不是還在笑麼?……”
韋銅錘果見馮英滿臉堆著甜笑,宛如百合綻放,不禁頓足怒道:“我絕不認你作師妹了,我哥哥人事不知,暈死在地,你……你……你怎還笑……笑得出口……?”
一雙小情人正在斗口之間,賽韓康、葉遇春師徒,以及皇甫嵩、紅綃等人,也從內洞走出。
孟七娘目光一掃,含笑叫道:“銅錘莫要過分緊張,你哥哥最多不過暫時暈睡片刻而已,他不會有甚事的!”
韋銅錘“咦”了一聲叫道:“師傅怎會同小英一樣認為我哥哥沒有事呢?難道你竟施展了輕易不肯顯露的‘袖內陰陽’,替我哥哥推算了‘先天易數’?……”
孟七娘伸手指著賽韓康,微笑說道:“有這個多年不見的老怪物在此,死人可以復活,鹹魚可以翻生,你哥哥還不是遇難呈樣,逢凶化吉,最多是一場虛驚而已……”
韋銅錘望著賽韓康道:“這個老……”
他本想問“這個老怪物是誰”?但轉念一想,師傅分明與對方是多年至友,才會用這等更顯親熱的開玩笑稱呼,自己矮了一輩……
想至此處,頓住話頭,改了稱呼問道:“這位老人家是誰?既能左右生死,難道是閻王爺的大舅子?或判官爺的老丈人麼?”
紅綃聽得忍俊不禁的,失笑叫道:“二弟莫要對前輩失敬!這位‘風塵醫隱’賽老人家,乃當代江湖中第一神醫!不是靠什麼大舅子,老丈人的裙帶關系,左右生死,而且醫道之精,岐黃之妙,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語音至此略頓,指著尚暈睡未醒的韋虎頭,繼續嫣然笑道:“令師孟老婆婆猜得對了,你哥哥不單只是虛驚,並有大益!他機緣湊巧,服食了‘血紅壁虎丹元’,再經賽老人家加以回春妙手,除髒腑間原本甚重的‘大手印’傷勢,已告痊愈以外,真氣內力,反會大增,只等甜睡醒來,便百脈調和,天君通泰,可能成為當世年輕好手中的第一人物!……”
韋銅錘望著紅綃,囁嚅說道:“你……你……”
才說了兩個“你”字,馮英便“噗哧”一笑,在旁罵道:“小銅錘兒,你好笨啊!你沒聽得她叫你‘二弟’麼?她就是本領比你大哥還要大上一些的‘紅綃大嫂’……”
韋銅錘回味過適才那聲“二弟”,知曉馮英之言不差,遂俊臉做紅地,向紅綃抱拳一禮,恭身說道:“大嫂請恕小弟因憂念大哥內傷,以致惶急失禮!但風聞大嫂也曾中奇毒,不知可礙事……”
“礙事”二字才出,便赧然失笑道:“我真急令智昏,又要挨小英師妹的罵了!神醫在側,劇毒何妨?但不知是誰毒了大嫂?又是誰以‘大手印’的功力,傷了我大哥呢?”
紅綃因知韋虎頭醒得越慢越好,遂不對丈夫打擾,只向孟七娘行禮參見後,便把自己夫妻的中毒受傷經過,以及前後分三路來到黑風洞的熱鬧驚險情況,向孟七娘、韋銅錘師徒,仔細說了一遍。
韋銅錘聽先,咬牙說道:“雍正大概深知漢人高手,難有人肯真心替他賣命,遂以富貴為餌,弄來不少藏派喇嘛,作他爪牙!我和小英,在才進山海關不遠的酒店後山坡上,業已宰掉兩個,不知有沒有傷我大哥的……”
紅綃搖頭接道:“那廝修為深厚,掌力雄渾,是紅教長老身份,自稱班嘉活佛,那裡輕易宰得掉的!”
韋銅錘不服氣的,挑眉叫道:“好!‘班嘉’二字,我記下了!若能在鹿鼎之行中,遇著這廝,非宰給大嫂看看,替我大哥報仇不可!……”
孟七娘瞪他一眼,失笑說道:“你能比你大哥大嫂的本領高麼?遇上班嘉,仇兒怎樣報呢?是不是又想施展你那柄‘小銅錘’上的‘九大絕招’?”
紅綃“哦”了一聲,目注銅錘嫣然笑道:“二弟真有這樣厲害的一柄‘小銅錘’?”
韋銅錘取出自己的小銅錘來,遞給紅綃觀看,並加以解釋笑道:“銅錘是以西域紫金,加雜寒鐵鑄造,並系有彈性蛟筋,可以飛出三尺,再復收回!爹爹和七位媽媽,每人各傳了一招所擅長的得意絕學,加上師傅傳授的一招‘銅錘六合打’,豈不是共有‘九大絕招’?初進山海關,便遇著兩名陰毒喇嘛,一名被小英宰掉,一名則中了我‘九大絕招’中,爹爹親授的第一招‘信口開河’作為祭錘獻禮!……”
說至此處,突然想起一事,向紅綃伸手叫道,“大嫂,把你帶在身邊那種據說風味絕隹,又能延年益壽的‘石根玉蓮’花瓣,給我一瓣好麼?”
韋銅錘既已開口,紅綃怎能不給?遂一面取出那八瓣花瓣,一面含笑道:“這石根玉蓮花瓣,是罕世難得之物,本想留待異日,孝敬翁姑,但二弟既想嘗新,便先吃一瓣也可……”
韋銅錘搖手笑道:“大嫂不要把你二弟看得太沒出息,我不是自己嘴饞,是既知有這等好東西後,想要上一瓣,孝敬我師傅的!……”
邊自說話,邊自取了一瓣“石根玉蓮”,向孟七娘口中喂去。
孟七娘方含笑搖手,韋銅錘突把笑容微收,換了悲戚神情,含淚叫道:“師傅,您別再推了!我大哥大嫂,或許尚不知情,您卻業已曉得,我如今只有六位媽媽,八瓣‘石根玉蓮’中,請您嘗上一瓣,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話方至此,躺在地上的韋虎頭,突然一躍而起,伸手抓住韋銅錘的肩頭,急急問道:“二弟,你……你……你何出此言?我們少的是那位媽媽?她……她……她到那裡去了?”
盂七娘既被韋銅錘把“石根玉蓮”喂進口中,也不忍過拂其意,遂嚼了幾口吃下,對韋虎頭說道:“建寧公主在滇池的大觀樓上,面對水天清景,突然無疾化去……”
韋虎頭“哎呀”一聲,向紅綃叫道:“我們買上兩匹好馬,星夜趕回雲南……”
韋銅錘搖手接道:“爹爹已帶小妹,趕回去了!並派小妹傳命,叫大哥和我,不必奔喪,應該輕家事、重國事,捐小我、為大我,好好在鹿鼎山中,攪起一番足令胤禎頭痛,滿人喪膽,四海漢族豪英振奮鼓舞的風雲雷雨!”
韋虎頭問清韋雙雙傳言經過後,毅然點頭說道:“好,我們遵從父命辦事,不回雲南,立奔鹿鼎……”
紅綃一旁笑道:“原來你早就醒了,卻躺在地上裝蒜!”
韋虎頭笑道:“我絕非故意裝蒜,只是調氣性功,使所服‘血紅壁虎’的‘丹元’靈效,得以流轉周身,充分發揮,才不辜負賽老人家妙手回春的成全厚德!……”
說完,向賽韓康深深致謝,並目光一掃,揚眉笑道:“從現在開始,下一個回合的精彩節目,便是鹿鼎風雲!韋虎頭、韋銅錘兄弟,邀同葉遇春兄三馬連環,願為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前站先行!內子紅綃,與馮英小妹等兩員女將,隨時支援聽用,三位老人家中,似乎也該!……”
皇甫嵩一旁含笑接道:“鹿鼎取寶一事,按圖索驥,比較容易!但想改變滿清帝室的龍脈風水,卻極艱難!自然應請對風水陰陽一道的大行家孟老婆婆,擔任三軍主帥!皇甫嵩參贊軍機,追隨左右辦理瑣事,打個雜兒,賽韓康兄則來個責任相當吃重的‘軍醫軍師一身兼’吧!”
這三位原是多年老友,孟七娘遂失笑道:“皇甫老頭兒,你既推薦我擔任三軍主帥,我就要‘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了!”
皇甫嵩道:“女元帥盡管發令,包管無人不遵,沒人不服!但你第一支將令,總不會先差遣我老頭子吧?”
孟七娘失笑道:“因為你久居關外,幾已變成土著,我正是先要差你……”
皇甫嵩道:“差我就差我吧,我能為你們這些大帥、軍醫、先行、隨衛等大大小小芝麻綠豆般的男女官兒們,辦些什麼事兒?”
孟七娘笑道:“吃飽了才好打仗,我要差令你辦的事兒,便是使我們舒舒服服的填飽肚子!今天的晚飯,在百裡外的興隆鎮吃,除一般性的美酒嘉餚以外,我要點兩道菜,一道是鮮美游水的松花白魚,不活不要,不肥不要,蒸得太老也不要!另外一道,則是酥炸人參,辦得道地,功勞薄上,會替你記上一筆,辦不好時,皇甫老小子,你就吃不消而要兜著走了!”
皇甫嵩“哈哈”大笑說道:“老夫得令,這就去准備一切在興隆鎮上,等你們大伙朵頤!那味‘酥炸人參’,是道相當特殊的東北名菜!不是皇甫嵩誇口吹牛,除了我外,別人恐怕未必安排得好,更未必安排得妙,不弄盤‘酥炸蘿卜’唬唬你們這群關內來的老土才怪!”
賽韓康失笑道:“凡事貴在‘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地盡其利,貨暢其流’嘛!七娘就是知道你生平愛吃,也精於吃,遂人盡其才的,派了你這麼一個‘吃務大員’的美妙差事!但我雖沒有七娘那等‘白發女管輅’的善識過去未來之能,卻也粗通相法,覺得你臉上氣色,似不甚好,興隆鎮安排酒飯之行,叫葉遇春隨你協助,免得你過分勞累好麼?……”
皇甫嵩搖手笑道:“不必,不必,一來我年歲雖高,身體尚健!二來多年關外閒居,功夫並末掠下,反而多煉了一種頗有自詡的‘七煞指’力!若是有甚不開眼的鷹犬爪牙,敢來作怪送死,正好活動筋骨,拿那些宰不完的魔崽子們,試試手呢!……”
話完,又是一陣聲若洪鍾,中氣十足的“哈哈”大笑,葛衣閃處,便飄然出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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