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靜神尼眉峰微聚,閉目深思。
但坐在左邊右上那位自稱姓冷的白衣美婦,卻忽然笑道:「羅浮山中是否隱居凶邪,我倒不知,卻知道離這『妙香巖』不遠之處,住有一位善惡難論的絕代奇客!」
說到此處,目注一靜神尼,含笑問道:「神尼認為端木姑娘的兩位友人,會不會誤入『梅窩』,同見了『梅窩處士』?」
一靜神尼想了一想,點頭說道:「你這種猜測,極有可能,谷家麒及東方剛,十有八九是困在了『梅窩』以內!」
這一個「困」字,聽得端木淑愁鎖雙眉,向一靜神尼急急問道:「師伯,那位『梅窩處士』,是甚等樣人?我谷家麒兄,及東方剛大哥,被困『梅窩』以內,有何吉凶?」
一靜神尼笑道:「那位『梅窩處士』.可謂當今第一怪人!他經營了一處『梅窩』,獨自安樂其中與世絕緣,不喜與任何人物結交,谷家麒、東方剛倘若真的被困『梅窩』,哪裡會有好處?」
靖木淑聽的面帶憂容。
一靜神尼又復笑道:「但淑兒也不必發愁,因為『梅窩處土』,身上毫無武功,谷家麒等,決無重大凶險,最多被對方奇門陣法所困,及高超智計所窘而已!」
端木淑聽到此處,心頭略定,但仍不禁對那「梅窩處士」,身上毫無武功,而被稱為當世怪人之事,有些莫名其妙!
一靜神尼笑道:「淑兒如欲學習『旃檀心法』,則必須從今撇開一切閒思,專城參悟,否則你若空自在我這『潮音洞』中,住到七月初,仍告一無所得,豈不太冤枉了嗎?」
端木淑心頭一驚,趕緊把懸念谷家麒、東方剛是否誤入「梅窩」,有何凶吉之事,暫撇度外,遵從一靜神尼指點,冥心參悟對自己「無相神功」補益極大的「旃檀心法」!
谷家麒、東方剛二人,同岳悲雲分手後,遂結伴暢遊羅浮勝境。
游到第二日黃昏,兩人進入一條路險難行,但景色極美的兩峰夾谷!
谷家麒面對那些怪石奇松,流泉飛瀑,長歎一聲說道:「羅浮景物,以梅馳名,可惜我們來得不值花時,無法領略那些幽絕人間的暗香疏影!」
東方剛接口笑道:「我也久仰羅浮『香雪海之盛』……」
話方至此,忽然聽得有絲隱約人聲罵道:「你們這種俗骨蠢材,還配欣賞梅花?『香雪梅』那些俗梅,萬樹齊開,擠擠壓壓地,與桃花杏花,又有何異?」
東方剛被這人罵得臉上飛紅,但卻滿懷疑詫,並未還口,因為憑自己耳力,竟聽不出這絲語聲,來自何處?
谷家麒早在人聲始發之際.便即凝神細聽,聽得這絲人聲,太以隱約飄忽.竟似是在那些怪石奇松之中.自然傳出!
大為疑詫之下,劍眉微軒,故意暗提真氣,向東方剛哈哈笑道:「東方兄,想不到這發話之人,竟是梅花知音?梅花本來韻勝品高,異於俗卉,最好是在水池照影,雪岸聞香,月下橫斜,水邊清淺的環境之內,才顯得出它淡欲無言,寒能徹骨的凌霜標格,絕世罕華呢!」
語音一了,果在山谷周圍的怪石奇松蒼苔碧鮮之間,又復傳出那種虛無縹緲的人聲說道:「衝你這幾句話兒,我倒想讓你們看看我『梅窩』以內的所植梅花,但可惜你們無福到此!」
谷家麒方在暗想時方炎夏,哪有梅花?
東方剛已先狂笑說道:「如今哪有梅花,尊駕何人?妄言相戲則甚!」
奇松怪石之間,又傳出那莫名所來的人聲說道:「我這『梅窩』以內,一派幽香皆妙境,四時不謝是梅花,你們自己見識太淺.怎還怪我妄言相戲?」
谷家麒聽到此處,既對這種怪異人聲,感覺神秘,又對四時不謝的梅花,感覺新奇,遂揚聲笑道:「尊駕既自稱『梅窩』妙景,可否容東方剛、谷家麒等,瞻仰瞻仰?」
怪異人聲答道:「我並不拒外客,但十數年來,尚無人能夠走入這『梅窩』以內!」
谷家麒聽得傲氣勃發地,軒眉問道:「尊駕所居『梅窩』,是要上窮碧落?還是要下達黃泉?」
怪異人聲哈哈笑道:「何須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這『梅窩』,只在你們眼前咫尺!你們走到這山谷盡頭,三松並列的籐曼垂拂之下,有一洞穴,若能通過此洞便可抵達『梅窩』.領略四時不謝的梅花妙景!」
東方剛哂然說道:「一座小小洞穴,有何難行?莫非洞中藏有百丈蛟龍,噬人魑魅?」
怪異人聲笑道:「洞中絕無蛇獸,只有一座小小陣法!」
谷家麒狂笑說道:「洞中藏龍,我有屠龍手段!洞中藏鬼,我有捉鬼能為!關於陣法一途,則谷家麒更是通曉陰陽生剋,八卦五行之術!尊駕準備佳餚美酒,以便迎賓.我們少時即來瞻仰『梅窩』景色!」
怪異人聲嘖嘖笑道:「你這強傲骨氣,倒與梅花彷彿!我長年獨處,頗感無聊,真巴不得有人能通過石洞,喝我幾杯『寒梅玉露』!」
東方剛嗜酒如命,光聽那「寒梅玉露」之名,便即「咕咕」連聲地,嚥下了幾口口水!
谷家麒一面遵從怪異人指示,向山谷盡頭舉步,一面目注東方剛微笑問道:「東方兄,可是被那『寒梅玉露』四字,引得酒癮大發了嗎?」
東方剛又復嚥了一口饞涎,點頭笑道:「聞其名如見其酒,那『寒梅玉露』必是一種香冽無比的罕世佳釀!到了『梅窩』以內,谷兄盡量賞花,我則拚命喝酒,委實是樁人生快事!」
谷家麒笑道:「東方兄想得雖好,但我們卻無把握,通過石洞陣法,因為我感覺那『梅窩主人』,彷彿是位高明異常的絕代奇客!」
東方剛微一思索,蹙眉說道:「他那語聲.確實奇異,既非『傳音入密』功力,又非道家『萬妙清音』,或佛門『天龍禪唱』神功,倒像是透過松石,隱隱傳出!」
谷家麒點頭說道:「我就是由此推測,才覺得那『梅窩主人』,高明異常!但究竟如何?卻要進洞入陣以後,方可體會的了!」
一面說話,一面業已走到山谷盡頭,果在壁上三株倒生奇松的籐蔓垂覆之中,發現一個洞穴。
谷家麒、東方剛雙雙入洞,走進數丈以後,不由讚歎造物之巧,及「梅窩主人」的佈置之工!
原來這座山腹,幾乎整個掏空!到處都有錯綜複雜的玲瓏洞穴,洞洞相通.穴穴相連,迴環循復,令人根本尋不出如何走法?才是進入「梅窩」正路!
最妙的是除了縱橫繁複的過人大洞以外,更有無數拳大孔穴,可透日光,條條光影,交織洞中,又復構成了一幅畫面!
東方剛首先讚歎說道:「這位『梅窩主人』,真了不起!把整座山腹,弄成如此玲瓏剔透,不知要花費多少光陰?及多少氣力?」
谷家麒笑道:「這些玲瓏孔穴,大半均系天然.倘全靠人工開鑿,便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做到這等地步!」
話到此處,目光環掠四外,軒眉說道:「梅窩主人所說洞中陣法,分明即指這些縱橫孔穴,小弟業已看出幾分端倪,東方兄陪我再復勘察一遍,試試可能參透其中奧妙?」
東方剛驚喜說道:「谷兄真是文武全才,你怎的到眼便從如此繁複的途徑之中,看出頭緒?」
谷家麒雙目向上凝注,含笑說道:「說來也是湊巧,『梅窩主人』所佈陣法,竟與『散淡居士』司馬莊主在『天迷谷』所布『璇璣七妙石陣』,極為相似!只是多了那些無數拳大孔穴,射入交錯天光,炫人眼目,難辨正確方向而已!」
東方剛大笑說道:「原來如此!我對陣法,是個大大外行,谷兄要我陪你勘察途徑,但一路行來,你怎的只朝上看,並未……」
谷家麒接口笑道:「途徑不必再看,只要找到『北斗方位』.我們便可進入『梅窩』,觀賞四時不謝梅花.及暢飲『寒梅玉露』的了!」
東方剛聽到此處,手指左斜上方,縱聲狂笑說道:「常言說得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谷兄你看,那七個洞穴的相互位置,不是極像『北斗星』嗎?」
谷家麒目光一注,點頭笑道:「璇璣玉衡的『北斗方位』既得,我們只要遵照『三循四游,七折周回』妙理前進,每逢七折,向右再轉三周,大概便可出此山腹,抵達『梅窩』的了!」
東方剛半信半疑地,隨同舉步。
果在進退迴環的繞行了半個時辰之後,身上寒意驟添.鼻觀之中,也有淡淡幽香,挹人神爽!
谷家麒笑道:「梅香已透,『梅窩』當不在遠,我默計所行,始終斜斜往下,則『梅窩』地勢,定然極低,嚴寒砭骨.冷意襲人,怪不得會有四時不謝之花的了!」
話音方落,前面已是洞口,兩人出洞一看,不禁又為洞外奇景,暗暗稱絕!
原來谷家麒所料不差,這『梅窩』果是四山環抱之中的一座小小山谷,佔地僅約五六畝,但怪石森列,清泉無數.並有一片由飛瀑堵成的小小清潭,潭上一座虹形拱橋,倚峰面潭的奇松翠竹掩映之間,築有數間精舍。
四圍山壁,完全峭拔干雲,碧鮮蒼苔,一平如砥.慢說是人,就是猿猱之屬,亦難上下!
至於所謂的四時不謝梅花,卻只有三四十株,疏疏落落地分佈於崖角橋邊,松旁瀑下,但所佔形勢,無不妙絕,株株姿態,更均勁秀無儔,幽香散處,把這片與世隔絕的小天地間,襯托成了神仙世界!
虹橋右側的靠近潭水之處,建有一座六角茅亭,亭旁三株梅樹,兩株綠萼,另一株則是罕世難睹的異種墨梅!
除了梅樹以外,還有十幾竿翠竹,及三五根挺秀雲骨,把這茅亭點輾得景色如畫!
亭中石桌以上,有琴有棋,有酒有菜,並坐著一位鬚眉奇古的黃衫老者!
谷家麒看清「梅窩」景物,不由大吃一驚,在洞口止步,向東方剛低聲說道:「東方兄,亭內黃衫老者,定然就是『梅窩主人』,你覺不覺得此老有些怪異?」
東方剛想了一想,點頭說道:「我們在山腹以內,走了足有一個時辰,即令曲折迂迴,路途並不遠,但隔了一重山峰,這『梅窩主人』卻怎能在我們未曾入洞之前,宛如對面傾談似的,與我們互相詢答?」
兩人方自疑思難解,驀然耳邊又聽得洪鐘似的語音.哈哈笑道:「嘉客既抵『梅窩』,怎的還不來我『天香亭』中,飲上幾杯『寒梅玉露』?」
谷家麒見那黃衫老者,嘴皮微動,自己與東方剛相距那遠竟覺語音震耳,未免更是一驚。
暗想自這「語音傳遠」一端看來,「梅窩主人」委實藝趨化境,連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及「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亦復無此功力!
人家既已發話相呼,谷家麒也不甘過分示弱地.提足真氣,笑聲說道:「人是奇人,地是勝地,豈只『梅窩』景色甲『羅浮』,便這三四十株姿態奇古,四時不謝的異種老梅,也就踏遍天下.難以尋覓的了!」
一面發話,一面向東方剛暗使眼色.兩人緩步出洞,走向茅亭,但全自施展「移形換影」身法,恍如流水行雲的飄飄幾步,便已進入「天香亭」內!
那黃衫老者,雖見二人輕功如此靈妙,但卻毫不動容,只是伸手指著石凳.微笑說道,「兩位老弟請坐.『梅窩』以內,十餘年始見外客,我要好好款待,讓你們把罕世難嘗的『寒梅玉露』,喝個盡興。」
說完,執起酒壺,替谷家麒、東方剛各自斟了一杯,這「天香亭」內,頓時瀰漫一片奇芬酒氣!
東方剛生平嗜酒如命,見那「寒梅玉露」,色呈淺碧,尤其斟在白玉杯中,越發顯得綠艷欲流,遂毫不客氣,舉杯飲盡,一咂嘴唇,哈哈笑道:「這酒委實太好.色、香、味,無一不佳,加上『寒梅玉露』美名,足稱四絕!無怪主人誇說罕世難嘗,我東方剛平生嗜酒,足跡踏遍南北東西,幾乎日日都在醉鄉,真未曾飲過如此美酒!」
谷家麒自較文明.舉杯呷了一口,也覺這『寒梅玉露』,香醇無比,芬生齒頰,涼沁心脾,無論什麼積年汾酒,茅台大曲,均不足與之比擬!
黃衫老者見谷家麒呷酒以後,沉吟未語,不由雙眉略軒,目光一閃,含笑問道:「谷老弟.你認為我這『寒梅玉露』如何?」
谷家麒笑道:「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這『寒梅玉露』,除了如我東方兄所評的『色香味名』四絕以外,酒質尤異,老人家莫非是用什麼靈泉所釀嗎?」
黃衫老者微帶詫異地,盯了谷家麒幾眼,點頭笑道:「谷老弟猜得頗有道理,但用靈泉釀酒,猶嫌未臻上乘,我是每日清晨,採集這些老梅蕊中清露,積聚成缸,再加雜百花香蜜所制!」
谷家麒謝過指教,又向黃衫老者笑道:「老人家名號怎樣稱呼?還請見告,免得谷家麒、東方剛有所失禮!」
黃衫老者笑道:「我與世隔絕頗久,姓名早已遺忘,因長住『梅窩』,遂號『梅窩處士』,但這種稱呼,頗為拗口.兩位老弟就叫我梅老人便了!」
東方剛在谷家麒與「梅窩處士」互相問答之際.已把那「寒梅玉露」,自斟自飲地.喝了四五杯之多,聞言怪笑說道:「梅老人,你這『寒梅玉露』存有幾何?既以之待客,便當使人盡興,不要讓我……」
「梅窩處士」接口笑道:「東方老弟,我這『寒梅玉露』,存量雖還不少,卻不能讓你如此牛飲!因為一來梅芯清露,積聚太難.二來此酒後勁極強,常人飲之,最多三杯,便將醉得不知人事了呢!」
東方剛被「梅窩處士」說得臉上一紅,但目光凝注酒壺,仍然一副饞涎欲滴神色!
「梅窩處士」見狀,伸手示意笑道:「東方老弟既然如此好酒,我就讓你再飲三杯,你若仍不醉倒,我願意輸個東道!」
東方剛因自己連飲五杯,絲毫酒意皆無,聞言自是高興地笑道:「梅老人,三杯之數,東方剛自覺必可勝任,你打算輸個什麼東道?」
「梅窩處士」笑道:「你若不醉,我便將所存貯的五缸『寒梅玉露』,一齊相贈!」
東方剛大喜之下,持壺斟酒,意欲連盡三杯,但第二杯剛剛進口,便覺一陣栩栩,伏案睡去!
谷家麒既驚這「寒梅玉露」的酒勁之強,又覺得東方剛的那副饞相,大以有趣,遂忍俊不禁地失笑說道:「我這東方兄,雖然好酒如命,卻有點不識情趣!在這『天香亭』內,坐對名酒古梅,必須淺斟低酌,從容消遣,才能領略韻致,像那般牛飲鯨吞,豈不大殺風景了嗎?」
「梅窩處士」聞言,不禁又仔細看了谷家麒兩眼,擎杯微笑說道:「想不到谷老弟除了一身極好武功以外,並還是位倜儻的高雅之士!」
谷家麒搖頭笑道:「高雅二字,萬不敢當,至於谷家麒所會的一些庸俗武功,更如爝火螢光,無法與老人家的中天皓月,互相比擬!」
「梅窩處士」笑道:「谷老弟,你看錯了,我雖敢於自詡對天文地理之事,無所不知!諸子百家之書,無所不讀!甚至連醫卜星相之技,也無所不精!但卻毫無武功,手乏縛雞之力!」
谷家麒哪裡肯信?目注「梅窩處士」笑道:「老人家行藏已露,何必太謙?你分明不但身懷絕世武功,並還到了入聖超凡的無上境界!」
「梅窩處士」飲了一口「寒梅玉露」,看著谷家麒.含笑問道:「谷老弟認為我武功到了入聖超凡境界之故,是不是由於我能『隔山察象』,『傳音及遠』?」
谷家麒方一點頭。
「梅窩處士」又復失笑說道:「武功真能練到那等地步,簡直成了神仙,哪裡還是人類?」
說到此處,伸手先把石桌上所雕的一個小小獸頭,略為轉動,再向谷家麒笑道:「谷老弟,你不必提聚真氣,且高聲吟詠兩句試試?」
谷家麒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仍遵照「梅窩處士」所說,劍眉雙軒,高聲吟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吟聲方落,驀然聽得東南山角,發出一片宏大回聲,亦復依稀可辨「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字句!
「梅窩處士」微微一笑,伸手把那獸頭,又復轉了一個角度,向谷家麒說道:「谷老弟,你再吟上兩句試試!」
谷家麒滿腹好奇地,如言吟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吟聲未歇,果然回聲又起,但這回那嗡嗡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之聲,從西北方向傳來!
谷家麒大吃一驚,目注「梅窩處士」說道:「老人家,你好高妙的心思,好堅毅的意志!照這樣看來,你獨坐『天香亭』中,隨意小語,便可使四山皆應的了!」
說到此處,忽又劍眉雙蹙問道:「傳音及遠之事,雖然已獲解釋.難道老人家連那『隔山察象』一舉,也是由於獨出心裁的奇妙佈置嗎?」
「梅窩處士」點頭笑道:「因這『梅窩』四圍皆是百丈峭壁.出路僅有一條,便是老弟們來時秘洞!我遂在那山膛洞徑之中,裝置無數銅鏡,利用折光原理.便可把來路洞外一切情景,均反映在我所居靜室中的一大塊青銅鏡內!」
谷家麒雖知「梅窩處士」決非虛言,但心中猶有不服,遂藉著隨意笑談之間,不斷提出些有關天文地理、諸子百家、兵法陣術、書畫琴棋、醫卜星相、詩詞歌賦等各種高深疑義,以試探這位怪老人究竟博學多才到了什麼程度?
「梅窩處士」果然淵博已極,問無不答,答無不精,許多深邃獨到之言,谷家麒競屬聞所未聞,不由發自內心的對這「梅窩處士」,無限欽服!
「梅窩處士」看出谷家麒心意,微笑說道:「谷老弟,你不要覺得我有什麼大了不起,須知我獨處幽谷,與世隔絕,專心沉潛於各種典藉以內,歷時數十春秋,雖有小成.並不足奇!倒是老弟年紀輕輕,除了一身上乘武學之外並亦文采風流,多知博學,才真是天縱英姿,難能可貴呢!」
谷家麒臉上略紅,微表惋惜地,喟然一歎說道:「老人家如此聰明睿智,倘若也通武功……」
話猶未了,「梅窩老人」便自含笑說道:「說來谷老弟可能不信?我雖從未練過武功.但對於各派武學,卻極精嫻,你若與我來個『口中較技』,或是『紙上談兵』,老弟未必能穩操勝算呢!」
谷家麒頗覺新奇地,含笑問道:「老人家這『口中較技』,『紙上談兵』之話,頗為新穎,我們不妨試上一試,以助酒興!」
「梅窩處士」點頭笑道:「彼此遊戲一番也好,我取守勢,老弟主攻,兵刃拳掌,隨意施為,看看我這毫無武功的門外漢.是否能與你這內家高手,略為頡頏!」
谷家麒興致勃勃地,微笑說道:「我用『嵩陽大九手』,揉合內家『綿掌』進攻,第一招是『劈石開山』,右掌直砍老人家頂門,左手卻凝功待變!」
「梅窩處士」笑道:「老弟著實厲害,『嵩陽大九手』主剛,內家綿掌至柔,剛柔相濟,虛實相生.這第一招便非尋常人物,所易應付!」
谷家麒呷了一口「寒梅玉露」,一面領略醇香,一面暗想到看這位博曉各派武功,卻未曾練的「梅窩處士」,是否能夠拆解自己這招隱蘊煞手的「劈石開山」攻勢!
「梅窩處士」目注谷家麒,含笑說道:「據我所料,谷老弟右掌所用『劈石開山』的威力雖強,卻是虛招,真正厲害之處,應該是那只隱蘊煞手,凝勁未動的左掌!我若加以拆解,或是閃避,則難免投敵以隙,遭受連環進擊,失儘先機!故而最好的應付之法,似是寓守為攻,發動逆襲,索性欺身進步,暫把右肩頭賣給對方,右掌『斜劃鴻溝』,運集『琵琶手』功力,切向老弟丹田,左手則中指獨挺,以少林絕學『一指禪』,點向老弟右乳下的『期門』重穴!」
谷家麒喝彩叫道:「老人家真好心思,『斜劃鴻溝』的『琵琶手』,容易應付,但點向『期門』重穴的『一指撣』功,卻太以難纏!我左掌待敵先機的所蘊煞手,果然被你逼得無法使用,但又不甘一招即由攻轉守,失去先機,只好倚仗絕世輕功,一式『斜扯雲旗』,自老人家右掌左指中電疾閃過,左足點地,身形猛轉,向老人家背心,發出一記極重掌力『神龍擺尾』!」
「梅窩處士」眉頭一蹙說道:「老弟台變化太快,掌法更極靈妙神奇,我萬般無奈,只好往斜上方高縱三丈,一式『細胸巧翻雲』,凌空轉身,再以『七禽掌法』之中的『蒼鷹攫兔』,及『天鵬垂翼』兩式,發動反擊。」
谷家麒聽到此處,搖手大笑說道:「夠了,夠了,老人家這等集『少林』『武當』『天山』各派精粹絕學於一身的打法,委實太以高明.谷家麒縱然竭盡所能,也逃不出你十招以外!」
「梅窩處士」也是一陣哈哈大笑,舉杯屬客,老少二人,居然惺惺相惜地,頗稱融洽!
谷家麒飲完一杯「寒梅玉露」,忽然目注「梅窩處士」,劍眉雙蹙,一聲長歎!
「梅窩處士」笑道:「谷老弟這等豪情傲骨之人,心中有甚不豫之事?」
谷家麒歎道:「我是在想倘若老前輩身有神功,並肯出山行道,則定可制服兩位陰險毒辣無比,詭計無窮的蓋世魔頭,為武林中造福不淺!」
「梅窩處士」問道:「老弟所指陰險毒辣無比,詭計無窮的蓋世魔頭,是哪兩個?」
谷家麒道:「一個叫做『黑心張良』司馬庸,另一個則不知名姓,只知號稱『幽冥主宰』!」
「梅窩處士」眉梢微軒,「哦」了一聲說道:「黑心張良司馬庸,此人的確心計極工,厲害無比!」
谷家麒接口問道:「老人家認得『黑心張良』司馬庸嗎?」
「梅窩處士」點頭笑道:「當年我尚未隱居此間之時,曾經巧遇司馬庸,兩人各負心機,遂由書畫琴棋,金石絲竹開始考較,質疑問難地至於兵法陣圖,陰陽五行,整整盤桓了三日之久!」
谷家麒笑道:「以老人家如此博學多才,定然不曾被那『黑心張良』司馬庸難倒!」
「梅窩處土」苦笑說道:「我雖不曾被他難倒,卻也不曾勝他絲毫,三日工夫,彼此談遍百藝.依然高下末分,我不禁動了愛才之心,欲與司馬庸結為異姓骨肉,但此意尚未出口,司馬庸便起嫉妒惡念,要想倚仗他那身絕世武功,把我置諸死地!」
谷家麒「哎呀」一聲說道:「司馬庸身負絕藝,老人家卻未曾練過武功,怎樣逃得出他的狠心毒手之下?」
「梅窩處士」笑道:「人到危難之際,最要緊的便是鎮靜工夫!我見司馬庸露出惡魔面目,想倚仗一身武學欺人,遂在一陣哈哈大笑以後,索性比他更狂地,誇稱有把握在三招以內.用內家絕學『一指禪功』,點中司馬庸的『五陰絕脈』!」
谷家麒訝然問道:「難道司馬庸竟被老人家這幾句狂言,嚇跑了嗎?」
「梅窩處士」笑道:「司馬庸雖然不致被我嚇跑,但因彼此三日盤桓.他已知我無所不能,心中遂將信將疑地起了戒意!」
谷家麒聽出興趣.又倒了一杯「寒梅玉露」,擎在手中,靜聆究竟。
「梅窩處士」繼續笑道:「我既見司馬庸已有怯意,遂順水推舟地,說是雙方並無深仇大怨,何必各以內家絕學.生死相拼?不如來個『口中較技』,彼此不著痕跡的印證印證!」
谷家麒拊掌笑道:「老人家這種退敵之策,委實妙極!那『黑心張良』司馬庸定然驚慚交迸的,含恨而去!」
「梅窩處士」微歎一聲說道:「老弟猜得不錯,但自與『黑心張良』司馬庸一會以後.我便尋得這『羅浮梅窩』,作為歸隱之地,並加銳意經營,使其與世隔絕!一來厭見江湖俗客,二來也不願使司馬庸與我再度相逢,遭其嫉妒加害!」
谷家麒聽到此處,劍眉微蹙說道:「老人家所布山腹陣法.只要知曉『璇璣』妙理,便可通行,似乎未必便能攔得住『黑心張良』司馬庸那等人物?」
「梅窩處士」看了谷家麒一眼,微笑說道:「谷老弟.你太小瞧我了!不僅通曉璇璣妙理之人,當世中已若鳳毛麟角,我那秘洞以內,更裝置有三十六種出奇埋伏,倘是『黑心張良』司馬庸,進入洞中,任憑他本領通天,也將分屍慘死!」
谷家麒聞言之下,才知秘洞以內,隱藏厲害埋伏。
自己與東方剛,若非主人有心延客,而是妄自闖入,則早就禍生不測!
「梅容處士」雙眉連軒,目光一閃,又復說道:「昔日一會,我與『黑心張良』司馬庸,心智相若,上下難分,但如今事隔多年,情形應有變化!」
谷家麒聽出「梅窩處士」語意,含笑問道:「老人家是否自覺已可勝過那『黑心張良』司馬庸了嗎?」
「梅窩處士」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谷老弟請你把『黑心張良』司馬庸.與那『幽冥主宰,的為惡情形,詳細告我。」
谷家麒遂就自己所知,對「梅窩處士」,詳述了一遍。
「梅窩處士」靜靜聽完,點頭說道:「照老弟這樣說法,司馬庸由於名利蔽心,故而靈智方面,必然要比我這在空谷潛修,一塵不染之人,略為遜色!」
谷家麒笑道:「老人家是否已有出山幫助我們降魔衛道之意?」
「梅窩處士」搖頭笑道:「我自隱『梅窩』以來,便立誓終老此間,永不出世!」
谷家麒聞言,不禁劍眉立蹙。
「梅窩處士」見狀笑道:「老弟不要失望,我雖不願出山,卻能幫助你們一臂之力!」
谷家麒茫然問道:「老人家既不出山,卻是如何相助?」
「梅窩處土」笑道:「據我所料,武林群豪對『黑地獄』人物的武功方面,比較容易抗衡,最頭疼的,可能便是『黑心張良』司馬庸詭辣無倫的出奇智計?」
谷家麒點頭稱是。
「梅窩處士」又復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幫你們與『黑心張良』司馬庸,鬥一鬥智!」
谷家麒又是欣喜,又是迷惑地問道:「請教老人家,你打算怎樣與那『黑心張良』司馬庸互鬥智慧?」
「梅窩處士」答道:「天理昭彰,循環不爽,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像『黑心張良』司馬庸這等狂妄毒辣行為,決無不敗之理!而敗因也就種在這次『中元鬼節大會』之中!」
谷家麒問道:「老人家可否把這種判斷,略加解釋?」
「梅窩處土」笑道;「這理由極為簡單,『黑地獄』人物因所策劃凶謀,在『七劍神君』歐古月,『冷香仙子』聶冰魂,『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等一流高人身上,分別奏效,志得意滿,氣焰頓張,才舉行這場旨在示威的『中元鬼節大會』,想令舉世群雄,懾懼低頭,歸心降服!」
谷家麒點頭說道:「老人家這種猜測,真是洞見『黑地獄』鬼蜮臟腑!」
「梅窩處士」笑道:「他們既然旨在示威,必會搬出所有家當,盡量賣弄!老弟冷眼旁觀,默記一切,等『中元鬼節大會』了後.再來『梅窩』,我便可為你針對所見,一一策劃,務使『黑地獄』瓦解冰消,『黑心張良』司馬庸的毒計凶謀,齊歸泡影!」
谷家麒自然大喜.但忽又想起與岳悲雲、東方剛,均中奇毒,尚須在「六詔山天迷谷」,請「散淡居士」司馬超醫治之事……
遂皺眉說道:「中元鬼節大會了後,谷家麒等尚須在『六詔山天迷谷』,請『散淡居土』司馬莊主療治奇毒.一時似難趕來『梅窩』?」
「梅窩處士」笑道:「你們可分出一人,把『散淡居士』司馬超,邀來此地,因為我也頗諳岐黃之道!兩人會診以下,不僅可為老弟等早祛毒力,也許彼此互易所知,更能使司馬超精研未成的克制『黑地獄』奇毒方法.獲得解答。」
谷家麒聞言大喜過望。
但目光偶瞥東方剛,見他依舊伏案酣睡,沉醉如泥,不由又復劍眉微蹙!
「梅窩處士」笑道:「谷老弟還有什麼心事?」
谷家麒指著東方剛說道:「我那東方兄不知要醉到幾時才醒?」
「梅窩處士」笑道:「他自恃量宏,輕視『寒梅玉露』酒力,飲得太急,醉意頗深,大概至遲也要半日才醒!」
谷家麒因心急趕赴岳悲雲之約,但東方剛既告酒醉,也只好略為等待!
「梅窩處士」是位聰明絕頂之人,一看谷家麒神色,便即猜出他的心意,微笑說道:「老弟若有急事,亟於啟程,我便取點『醒酒湯』,為東方老弟來解醉如何?」
谷家麒含笑稱謝。
「梅花處士」便起身走入精舍,取來一杯綠色濃汁,與一隻金色葫蘆。
谷家麒搖醒東方剛,餵他服下綠色濃汁。
「梅窩處士」一旁笑道:「這是積年梅汁.最具解酒靈效,約莫一盞茶時以後,東方老弟便將醉意全消!」
谷家麒指著那隻金色葫蘆問道:「這金色葫蘆中,又是何物?」
「梅窩處士」微笑說道:「這是我贈送老弟與東方老弟途中飲用的五斤『寒梅玉露』。」
谷家麒大喜稱謝,等東方剛酒醒,向其告知經過以後,便即雙雙起身告辭!
「梅窩處士」緩步送到秘洞入口,微笑說道:「我因曾立誓終老『梅窩』,決不生出此洞,故而只能送到此處!且等兩位老弟,觀光『黑地獄』以後,彼此再定破敵之策吧!」
谷家麒、東方剛聞言,遂向「梅窩老人」施禮為別,轉身進入洞內!
行約片刻,東方剛忽轉向谷家麒笑道:「谷兄,那位『梅窩處士』,會不會有些過甚其詞?我就不太相信,在這光滑石壁以上,隱藏了三十六種出奇埋伏?」
谷家麒搖頭一笑,尚未答言。
忽然耳邊響起「梅窩處士」的語音說道:「東方老弟既不相信,無妨一試我洞中埋伏威力,看看是否容易脫險?」
語音尚在飄蕩,前後左右的通路門戶,忽在一陣隆隆石響以後,完全閉死,只剩下頭頂幾個拳大石穴,尚有天光透入!
東方剛笑道:「想不到『梅窩處士』果有這大神通,我隨口而出的一句戲語,仍被他聽去,致有得罪!」
谷家麒笑道:「彼此既已同心同德地共圖降魔衛道,則東方兄一句戲言,『梅窩處土』老人家怎麼見怪?我們大可借此機會,考驗本身的應變能力!」
說到此處,「梅窩處士」的語音又起,哈哈大笑說道:「谷老弟及東方老弟,借此試試應變能力也好,因為『黑心張良』司馬庸心機與我彷彿,也許你們『黑地獄』之行,會有同樣遭遇!」
話音略頓,迎面石壁上一陣微響,現出七個茶杯大洞穴,「梅窩處士」繼續笑道:「如今兩位老弟.被困方圓僅約七尺的石室以內,迎面壁上七個洞穴之中,裝滿精鋼勁弩,我只消一按機簧,便將百弩齊發,勢若飛蝗,兩位老弟試思怎樣應變?才是上策!」
東方剛接口笑道:「根據這七洞穴的位置判斷,左壁下方,正是死角,我們蜷伏該處,運起『縮骨神功』,或許可以無礙?」
「梅窩處士」微歎一聲說道:「黑心張良司馬庸心計極狡,東方老弟此去『黑地獄』,若遇危機,千萬不可如此僅憑直覺應付,否則便將飲恨無救!」
語音微頓,石壁上又是一陣輕微響動。
「梅窩處士」繼續說道:「谷老弟和東方老弟,請再看看左壁下方,你們認為可避飛射勁弩的死角之處!」
谷家麒、東方剛同自凝目望去,只見左壁下方,也就是整個石室中,唯一可避箭雨之處,竟又出現了無數米粒小孔,孔中並有顯具奇毒的黑色液汁.激射而出!
「梅窩處士」的語音,又復隱隱傳來說道:「兩位老弟記住,『黑地獄』中若有類似機關.司馬庸必會先行預測對方動作,佈置上雙重埋伏!不中其計,自是上策,萬一身入羅網,卻須鎮定心神,以極高機智,縝密應變,稍微魯莽,使將遺憾沉淵萬劫不復!」
谷家麒驚心之下,靈機一動,高聲叫道:「老人家,我要求你開放這石洞秘道中的全部機關,並遂一加以指點,以便我們增加見識,觸類旁通,萬一『黑地獄』涉險,身陷『黑心張良』司馬庸的羅網之中,也好有以自救!」
「梅窩處士」笑聲應允,便將自己在這石洞秘道以內,所布三十六種厲害埋伏,一一開放,並細加指點如何應付
谷家麒、東方剛觸目驚心地,一一默記。
直等走出石洞,到了來時谷底,谷家麒才仰天長歎說道:「東方兄,這才叫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倘若『梅窩處士』想對我們不利,你我一身武功,竟告毫無用處,至少在這石洞之中,死過三十次了!」
東方剛搖頭苦笑,尚未答言。
「梅窩處士」的語音,又自奇松怪石之間,隱隱傳出,笑聲說道:「谷老弟不要浩歎,常言道得好『小心天下去得,驕狂寸步難行!』以你一身絕學,倘能減去三分傲氣,加上幾成謹慎,『黑心張良』司馬庸縱然心機再毒.手段再狠,亦將無奈你何,吉人天相,好自為之,我在『梅窩』以內,靜等你們觀光『黑地獄』歸來,細商破敵之策!」
說完,便自寂然無響!
東方剛歎道:「隔著一座山峰,能和我們如同對面晤談般,隨意答話,偏又身無絲毫武功.這位老人家委實心機妙絕,神通蓋世!」
谷家麒道:「東方兄,我們應該加勁疾趕,岳悲雲姑娘恐怕在那株參天古木之下,等得焦急不堪了呢?」
東方剛一面足底加勁,一面目光微瞥谷家麒,浮現神秘笑容說道:「谷兄,我看你對於岳悲雲姑娘,關心頗甚!」
谷家麒心中一跳,臉上微紅。
東方剛又復大笑說道:「谷兄不要嬌情,自古龍駒宜俠士,由來才子配佳人!像岳姑娘那等絕世容光,與你這副翩翩丰采,豈不正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谷家麒不等東方剛說完,便即苦笑接口說道:「東方兄不要打趣,岳姑娘與許慈航兄,青梅竹馬之交,分明……」
話猶未了,東方剛忽然捧腹彎腰的,大笑不止!
這一陣大笑,笑得谷家麒俊臉通紅.驚疑難解地,蹙眉問道:「東方兄,小弟說錯了什麼話兒,竟引得你如此捧腹狂笑?」
東方剛忍俊不禁地怪笑道:「我笑的是谷兄這樣聰明人物,竟被岳姑娘騙得如墜五里霧中!」
谷家麒真是如墜五里霧中地,惑然問道:「岳姑娘騙我!她騙我什麼?」
東方剛笑道:「谷兄若能坦白無隱地,答覆我一項問題,我便替你把這個悶葫蘆打破!」
谷家麒心中委實納悶得難過已極,聞言遂點頭說道:「東方兄儘管請問!」
東方剛笑道:「我問的還是那句老話,就是谷兄承不承認我方纔所說的:自古龍駒宜俠士,由來才子配佳人』?」
谷家麒知道東方剛是在探詢自己對岳悲雲的觀感印象.遂只得發自內心的點了點頭!
東方剛哈哈笑道:「谷兄這等坦白相承,才不愧英雄本色!如今我告訴你兩樁秘密!」
谷家麒訝然問道:「一個悶葫蘆,怎麼又變成了兩樁秘密?」
東方剛失笑說道:「悶葫蘆就是秘密,秘密就是悶葫蘆,谷兄不要打岔,讓我道破其中微妙,包管使你驚奇萬分!」
谷家麒急欲得知究竟地,接口說道:「東方兄快快請講,谷家麒洗耳恭聽!」
東方剛笑道:「第一樁秘密便是岳悲雲、許慈航兩者之間的微妙關係!谷兄以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其實他們卻一人是二.二人是一!」
谷家麒果然驚奇萬分地,揚眉問道:「難道許慈航竟是岳悲雲姑娘喬裝改扮?」
東方剛點頭笑道:「谷兄仔細想想,他們二人是不是從未同時出現過?以及彼此眉目之間,有無相似之處?」
谷家麒聞言以下,略一思索,不禁恍然大悟,知道東方剛所說,果然絲毫不錯!
東方剛繼續笑道:「第二樁秘密是岳悲雲姑娘與許慈航雖屬一人,但『岳悲雲』三字,仍非她的本來面目,她真實姓名卻是……」
谷家麒劍眉雙挑截斷東方剛話頭笑道:「東方兄,小弟縱然懵懂,也只會懵懂一時,你這第二樁秘密,不必再下講,我已經猜出來了!」
東方剛看他一眼,微笑問道:「谷兄能夠猜到?」
谷家麒笑道:「岳姑娘決非什麼『竺無為』之徒,她大概是『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的唯一傳人,也就是與我敵愾同仇的通家世妹端木淑!」
東方剛點頭笑道:「谷兄果然絕頂聰明,一點便透,『竺無為』三字,卻非端木姑娘杜撰,正是『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的俗家姓名,不過未為世曉而已!」
谷家麒這才恍然大悟,但忽地想起一事,又向東方剛問道:「東方兄,許慈航既是端木姑娘化身,則她得的那柄『太阿劍』,怎不帶來……」
東方剛接口笑道:「端木姑娘若把『太阿劍』帶來,豈不易使谷兄啟疑?再說『中元鬼節大會』,主旨只在觀察『黑地獄』虛實,以作明年五月端陽的蕩魔準備,故而她把那柄新得神劍.留在『邛崍幽谷』阮清泉老爺子之處!」
谷家麒聽得又復蹙眉問道:「端木姑娘既不願對我透露行藏,東方兄為何又點破她的真實名姓?」
東方剛先是一陣仰天大笑,笑完忽然神色嚴肅異常地,反向谷家麒問道:「谷兄,你知不知道端木姑娘為何要對你隱瞞真實名姓?」
谷家麒搖頭答道:「小弟不知,尚請東方兄賜教!」
東方剛正色說道:「當年『終南山百丈壁』下,『七劍神君』歐古月因仇恨谷兄先人『摩雲手』谷大俠殺子之仇,曾在擄走谷兄時,對『海雲庵主』一清大師聲稱,要把你造就成一位心腸狠毒,無惡不作的身負絕藝少年……」
谷家麒不等東方剮說完,便替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辯白地,接口說道:「我義父當時雖有此意.但因旦夕撫養,情感漸增,終於愛若親生,不僅背棄初衷,並循循善誘地,教導我不少做人處世之道!」
東方剛面容一整,伸手拍著谷家麒肩頭,大笑說道:「谷兄,你是絕頂聰明人物,應該體會出你方纔所說的一番話兒,便是端木姑娘起初要對你隱藏真實姓名,而如今我又對你揭開她的身份的原因所在!」
谷家麒起初尚自愕然,但細一尋思以後,不由面泛微紅,暗叫慚愧!
兩人說笑之下,業已走到與端木淑約定的那株參天古木附近!
谷家麒目光,發現樹上留書,看完以後.向東方剛微笑說道:「東方兄,端木姑娘有事纏身,留書要我們於七月十五清晨,到『勾漏山鬼影峰』腳相會,我們這段時間,如何消遣?」
東方剛想了一想說道:「方今群魔亂舞,江湖多事,我們倘若隨興遊覽,或許又像遇上『梅窩處士』那般萬一被困纏身,豈不要耽誤了觀光『黑地獄』的『中元鬼節大會』?」
谷家麒笑道:「東方兄之意,是否意欲直赴『勾漏』?」
東方剛點頭答道:「對了,我認為我們與其往別處遊覽,不如就在『勾漏』流連,一來不致誤了『中元鬼節大會』,二來也可把『鬼影峰』附邊的地理環境,盡量熟悉!」
谷家麒贊同東方剛之議,兩人遂由「羅浮」直赴「勾漏」,不再繞往他處。
但剛剛走出「羅浮山」界,谷家麒便」哎呀」一聲,自言自語地蹙眉說道:「我怎的如此糊塗?好容易才遇到『梅窩處士』那等心機蓋世的絕世奇人,為何忘了向他求取一些東西?」
東方剛笑道:「谷兄想要什麼?我們觀光『黑地獄』以後,尚須重入『梅窩』,到時再向那『梅窩處士』索取便了!」
谷家麒搖頭歎道:「等我們再入『梅窩』之際,我想要的東西,已無價值!」
東方剛「哦」了一聲說道:「這東西的價值竟還有時間限制,難道是在『中元鬼節大會』以上,有所需用?」
谷家麒點頭示意,便把令狐元與自己定計,要化裝二三十年以前,名震邊疆的「鐵扇先生」,誘使「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對其下毒,藉機留在「黑地獄」內,設法盜取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所中劇毒解藥等情,向東方剛細說一遍。
說完,微歎一聲,繼續又道:「令狐元為了證明他所扮『鐵扇先生』身份.勢必要在『中元鬼節大會』以上,略顯神功,才能使『黑地獄』群魔,堅信不疑!但他真實武功不強,非以一隻巧手,蒙騙大眾不可,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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