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成龍伸手從幾下取出幾個輕軟衣包遞過,含笑說道:" 鳳兒,這是一件相當難得的' 龍皮軟皮' ,可御一切刀劍暗器。及惡毒掌力之屬,你不可使任何人知曉,趕快秘密貼身穿好,以防萬一變生倉卒,以度險厄。" 於玉風不肯接受,於成龍然道:" 鳳兒,怎麼你不……,,於玉鳳含笑說道:" 爹爹不必過分關懷鳳兒,這件' 龍皮軟衣' ,既是武林中難得奇寶,應該由爹爹自己穿著" 於成龍解開外衣,把貼身所穿的另一件" 龍皮外衣" ,顯示給於玉鳳看過以後,微笑說道:" 鳳兒看見了麼?不單。龍皮軟衣,共有兩件,我已另外穿了一件,足資防身;為父的這身功夫,也自信必定高過傅天華,不怕他行甚鬼祟,風兒立刻到軒後把此寶衣穿上吧!" 於玉風自然不忍拂逆老父的一片慈愛之念。遂去到軒後,把那件" 龍皮軟衣''貼身穿好。
這時,潘玉荷已煮好" 燕窩粥" ,親自端來,給於玉鳳食用於成龍等於玉鳳吃完粥後,向她笑道:" 鳳兒,此處沒有事了。
你與沐天仇老弟等,暢敘去吧!順便替我把卜大總管找來,我要和他好好研究研究。" 於玉鳳退去不久," 眇目張良" 卜新亭,便到了" 逍遙軒" 內。
卜新亭雖受於成龍極度倚重,但他對於成龍、潘玉荷禮貌極度恭謹,決不有絲毫逾越,躬身稱了聲:" 谷主,夫人。" 便即肅立在側。
於成龍伸手命坐,含笑揚眉道:" 卜兄請坐,你和我手足一般,何必還如此恭謹?" 卜新亭一面遵命側身就座,並含笑道:" 屬下雖蒙谷主錯愛,一再拔擢,但主屬卻不能絲毫越份。" 於成龍笑道:" 卜兄記得上次誅除' 無事不知' 杜百曉時,所遇那位行蹤可疑的青衫文士麼?
卜新亭點頭道:" 當然記得,谷主疑心他是你舊仇' 天機劍客' 傅天華,今日卻突然提起是甚?" 於成龍道;" 我有提起他的原因,傅天華業已在我們這以為戒備甚嚴,頗得地勢之利的' 神工谷' 中出現。" 卜新亭聞言,大吃一驚地剔眉問道:" 傅天華業已在' 神工谷' 內出現麼?谷主,你……你……此話何來?" 於成龍又摸出那根" 鐵翎斷箭" 和箭上小柬,遞給卜新亭看完,於成龍又把此事發生經過,對這位" 眇目張良" ,仔細說了一遍。
卜新亭得知究竟,眇目微闔,雙目深皺地,陷入沉思。
於成龍不肯打擾他的思路,遂把幾上的" 燕窩粥" 端起,慢慢吃了半碗。
驀然間,卜新亭獨目一睜,神光如電地,皺眉說道:" 不好,我們把事料錯,恐怕要遭受嚴重損失,屬下向谷主請命,要立刻出谷。" 卜新亭的這兩句話兒,把於成龍聽得吃了一驚,目光凝注地,向卜新亭問道:" 卜兄認為我們作錯了什麼事兒?會遭受什麼樣的損失?" 卜新亭歎道:" 這位' 天機劍客' 傅天華,也著實厲害,他這' 斷箭留言' ,若是早來半日,屬下絕對會勸諫谷主,不必派人前往' 華山' ,成立分舵。" 於成龍道:" 卜兄認為在' 華山' 設立分舵,無甚成就?" 卜新亭道:" 有無成就還在其次,屬下是怕傅天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則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於成龍皺眉道:"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卜新亭加以解釋地,一挑雙眉說道:" 就是傅天華表面以' 斷箭留言' ,使我們把防范心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玉鳳姑娘身上,實則卻往' 華山' 方面,向' 招賢館' 先下辣手。" 潘玉荷聽至此處,表示同意地,瞿然道:" 有理,有理,卜大總管此言,委實大有見地。" 於成龍目閃凶芒,從鼻中" 哼" 了一聲、,眉騰殺氣地," 嘿嘿" 冷笑道:" 去往' 華山' 搗亂,又便怎樣?區區萬兩黃金,就算全部損失,也毫不放在於成龍的心上。" 卜新亭道:" 除了黃金,還有人呢?常言道:' 干金容易得,一士太難求'.何況我們所派出的主持人,更是潘二夫人的令弟,與侍奉谷主多年,最得力的雷二總管?" 於成龍雙目一瞪道:" 怎麼樣?難道傅天華還敢把我們的' 華山分舵,人物,全部殺光?雷遠岑等一行人的功力藝業,也相當不弱……" 卜新亭不等於成龍話完,便接口說道:" 俗話雲:' 不是猛龍不過江,,又道是'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以傅天華與谷主所結仇恨而論,他恐怕什麼樣的狠心辣手,都作得出來。" 於成龍似乎覺得卜新亭話中有刺,揚眉問道:" 卜兄此話是怪我昔年對於傅天華太以狠辣?……" 卜新亭慌忙欠身抱拳地,陪笑說道:" 屬下怎敢對谷主有評論?
谷主未……未免太多心了。" 於成龍歎息一聲,皺眉搖頭說道:" 我昔年便是既不夠狠,也不夠辣,計劃更不夠周詳,才有'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的今日之事……" 話方至此,卜新亭又復躬身說道:" 故而屬下向谷主請命離谷。
日夜兼程,以期追上潘玉龍老弟與雷二總管,或是把他們調回,或是命他們對一切可疑人物,加強戒備,免得上人惡當,受了暗算。" 於成龍沉吟片刻以後,向卜新亭點頭說道:" 好吧,卜兄辛苦一趟,但不必把他們調回,只要囑咐玉龍與雷;總管,多加小心,也就可以有備無患。" 卜新亭把獨目精光,移注潘玉荷的身上,向她一抱雙拳,含笑問道:" 潘夫人是否還有什麼重要指示?" 潘玉荷笑道:" 我覺得谷中既已發現敵蹤,且清查內部,似是當務之急?" 卜新亭道:" 夫人睿見極是,但' 華山' 報警一事,也是刻不容緩……" 潘玉荷含笑道:"對這兩件急事,我們似乎可以來個分工合作,你們檢肅奸宄,讓我來跑趟' 華山' ……" 於成龍聽得目注潘玉荷,詫聲問道:" 你要跑趟' 華山' ?" 潘玉荷嬌笑道:" 怎麼樣?是你離不開我?還是顧慮到我功力薄弱,會讓那' 天機劍客'傅天華,把我吃掉?" 她邊自發話,邊自微偏臻首,避開卜新亭的目光,不讓卜新亭有所察覺,向於成龍使了個神秘眼色。
於成龍起初然不懂她暗使眼色之色,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點頭說道:" 夫人辛苦一趟,我自然更為放心,但事不宜遲,要走你就快走,倘若去遲生變,卻是追悔不及。" 潘玉荷笑道:" 我根本無須收拾,立刻啟程……" 於成龍見潘玉荷於說話之間,業已站起身形,遂也起身相送,並含笑說道:" 夫人速去速回,免我懸念,並把靈鴿帶上一只,萬一有甚急事,也好報訊。" 潘玉荷微微點頭,表示領會,嬌軀輕輕一閃,便縱出" 逍遙軒" ,攜鴿趕奔" 華山" 去了。
卜新亭抱拳恭送,等潘玉荷身形杳後,方自轉過面來,向於成龍正色說道:" 谷主,如今潘夫人已去華山,我們應該研究研究清查內部、檢肅奸宄之事。"於成龍道:" 卜兄對此。有何高見?" 卜新亭挑眉道:"'神工谷' 一向平靜,風波只起於近兩日間。
屬下遂覺得新來作客的黃衫客、沐天仇和宇文嬌三人,不無可疑之處。" 於成龍想不到卜新亭竟有這等看法,遂在雙眉略皺,微一沉吟之後,搖頭說道:"我覺得他們似乎無甚可疑……" 卜新亭接口道:" 谷主干萬不可因表面觀感,便下斷言,江湖有雲:'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屬下認為谷主最好找個機會,對他們作次試驗。" 於成龍道:" 怎樣試法?" 卜新亭想了一想,向於成龍低聲說道:" 谷主與他們單獨相處,表面上毫無防范,實際上卻暗存戒心,看看他們有無什麼軌外行動?" 於成龍聽至此處,突然" 哈哈" 大笑。
這一笑,把卜新亭笑得如墜五裡霧中,目光凝注於成龍,惑然問道:" 谷主發笑則甚?是屬下說錯了什麼話麼?……" 於成龍搖手笑道:" 卜兄,不是你說錯了話,而是你所建議的這種辦法,我早已試過,否則,我又怎會放心請來此不久的黃衫客,擔任職位相當重要的' 二總管' 呢?" 卜新亭一抱雙拳,滿面佩服神色說道:" 由此可見谷主真是先知先覺,令人無法企及……" 話音至此略頓,又向於成龍注目問道:" 谷主雖已試過黃衫客,但對沐天仇,似乎也該……" 於成龍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說,便接口笑道:" 不必,不必,沐天仇毫無問題,他已有確切保證。" 這" 確切保證" 四字,把卜新亭聽得一怔:雙眉微皺,向於成龍訝聲問道:" 確切保證?屬下不明白沐天仇的保證何來?" 於成龍指著傅天華的" 斷箭留書" ,揚眉笑道:" 這封' 斷箭留書' ,是沐天仇的第一保證,因為'斷箭留書' ,指明要向鳳兒身上報仇,沐天仇卻是鳳兒好友,假如沐天仇有問題,他隨時可取鳳兒性命,根本用不著弄上這麼一封威嚇信兒,自己把自己送入嫌疑,牽制不少手腳。" 卜新亭連連點頭,表示對於成龍之話,完全同意。
等到於成龍把話說完,卜新亭方再度問道:" 根據谷主所說' 第一保證' 之語,莫非那位沐天仇老弟,還有什麼' 第二保證' 麼?" 於成龍點頭道:" 有,當然有。這' 第二保證' 比' 第一保證' ,還要來得實際,來得有力。" 卜新亭獨目微翻," 哦" 了一聲。於成龍含笑說道:" 所謂' 第二保證' ,便是我的女兒!絕非老夫自誇,鳳兒不論在文才武略,品德姿容等方面,都算得上瑤池仙品!" 卜新亭點頭道:" 谷主說得不錯,鳳姑娘仙姿玉容,委實是絕代罕見的一朵武林奇葩!" 於成龍滿臉得意神色地,揚眉說道:" 以鳳兒這等品貌的絕代嬌娃,必然目高於頂,對男人極少假以辭令;但換句話說,凡是受她眷顧之人,也多半定傾心相愛,永為不二之臣。" 卜新亭點頭笑道:" 谷主真是超人,所謂' 能者無所不能' ,連對男女愛情的心理方面,都能分析得絲毫不錯。" 於成龍笑道:" 卜兄請想,沐天仇既然深愛鳳兒,對於任何與她有關之事,必盡力效忠,又哪裡會對我這位准泰山大人,有什麼不軌惡念?" 卜新亭吁了一口長氣,皺眉苦笑說道:" 聽了谷主這番老到精妙分析,真使屬下茅塞頓開;但黃衫客、沐天仇等新人,既無可疑,老人方面,似乎更無……" 於成龍看他一眼,接口揚眉道:"卜兄此話,又嫌太以武斷了。
老人照樣有可疑之處,' 倘若他處心積慮,隱蔽在我手下多年突謀蠢動,才太可怕呢!" 卜新亭抱拳苦笑道:" 屬下太以愚蒙,尚請谷主明白指示,俾有所遵循,不致隕越。" 於成龍目光電閃,看看左近無人,遂向卜新亭低聲道:" 第一,關於' 天機劍客' 傅天華,已在' 神工谷' 中作祟,以及' 斷箭留柬' 之事,千萬保持機密不許洩漏,以免謠諑紛紜,人心浮動!" 卜新亭" 諾諾" 連聲,於成龍繼續說道:" 第二,除了你我、潘夫人、鳳兒,以及適才業已研究過的黃衫客、沐天仇外,對於谷中無論老人新人,一律記上個可疑問號,不動聲息地,在旁冷眼察看……" 卜新亭聽至此處,插話道:" 若是發現有甚可疑跡象,便立即悄悄密報谷主,請令定奪……" 於成龍擺手道:" 來得及時,當然向我請示;但若來不及時,卜兄卻可權宜行事,免得延誤時機,即令有甚錯誤,我也絕不怪你。" 卜新亭離座起立,向於成龍深施一禮,滿面感激神情,躬身陪笑道:" 谷主對屬下,委實倚重太深,令屬下竭盡駑鈍,粉身碎骨,也不足圖報知遇於萬一。"於成龍笑道:"'神工谷' 中一世大小事兒,卜兄均可全權權宜處理,但卻有樁例外……" 話方至此,卜新亭便點點頭說道:" 屬下記得,谷主前已加囑咐,是不是' 靜樓' 二老方面,不容絲毫簡慢忤犯?" 於成龍點頭笑道:" 正是,我這兩位老友,性格太怪,有時候甚至於不近人情,卜兄要多多擔待!" 卜新亭笑道:" 谷主說哪裡話來?' 靜樓二老' ,既系谷主至友,屬下亦當事之如主……" "軒鎖軒軒" 一話方出,空中突傳急遽振羽" 拍拍" 聲息。
於成龍與卜新亭雙雙一怔,抬頭看去。
他們目光方注,立即看見一只健鴿飛來,在" 逍遙軒" 上空盤旋。
於成龍驚道:" 卜兄叫下鴿兒看看,這難道便是潘夫人帶走那只?她怎會走出不遠便放鴿兒飛回,若照行程計算,潘夫人還未出得' 終南山' 呢!" 卜新亭眉鎖重憂,口中一聲忽哨。
那只繞軒盤飛的健鴿,聞得哨聲,便向軒中飛進。
卜新亭接住鴿兒,解下鴿足所系字條,先行遞呈給於成龍觀看。
於成龍入手展開一看,立即臉色大變。
卜新亭道:" 谷主,此鴿是潘夫人放回的麼?鴿足傳書之上,說些什麼?難道被屬下料中,傅天華已下辣手,生了禍變?" 於成龍一聲不響,默然把鴿足所系的紙條遞過。
卜新亭伸手接過一看,只見這張系於鴿足的紙字之上,僅有極為簡單的八個字兒,字跡並甚潦草,寫的是:" 禍事已生。我即回谷。" 卜新亭看清字條,雙目略皺說道:" 潘夫人怎不寫得清楚些呢?
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禍變?" 於成龍面寒似水,目射凶芒,切齒咬牙說道:" 我猜得出來,萬兩黃金被劫,派往' 華山' 成立分舵的人員,悉數傷亡,可能連潘玉龍與雷遠岑二人,都未逃得劫數。" 卜新亭" 咦" 了一聲,目注於成龍道:" 谷主,潘夫人莫非在這張字條之上,作了什麼暗記?否則,谷主怎能如此肯定地,加以……" 於成龍不等卜新亭話完,便即苦笑道:" 卜兄,你是絕頂聰明之人,請在' 我即回谷' 四個字兒以上,多想一想。" 卜新亭細一沉思,果即恍然說道:" 對了,定是禍變嚴重,無法挽救,潘夫人才立即回谷。否則,她必定稍作勾留,一盡人力……" 於成龍道:"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斷定所謂' 禍變' ,多半是情況嚴重到人財兩空的無法收拾地步……" 卜新亭連連點頭,向於成龍抱拳說道:" 谷主真是先知先覺之流,這份分析事理的睿智高明,實非屬下所能望及項背。" 於成龍長歎一聲,苦笑搖頭說道:" 卜兄莫在我臉上貼金了,我若能有你那樣見事之明,也不會冒冒失失地,把潘玉龍、雷遠岑等。派出外送死!"卜新亭道:" 這是谷主謙詞,因為谷主派遣潘老弟等人前往' 華山' 之際,' 天機劍客' 傅天華的蹤跡尚未出現,也未發生插箭留書之事,谷主怎會有未卜先知神力,預為察覺有這等驚人禍變?" 於成龍鋼牙一挫,神色凶狠,恨聲說道:"傅天華太以可惡,他這等暗中作祟,真使我宛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卜兄要想個什麼妙計,把他誘出或是逼出,和我作正面一搏?" 卜新亭略一沉思,說道:" 此時定策,似嫌太早,等潘夫人回來。了解禍變實情之後,再根據情況,擬定策略。,,於成龍想了一想,對卜新亭點頭說道:" 卜兄說得也是,我獨自一人,更覺心煩,你不必離去,就在這' 逍遙軒,中,陪我一面飲酒,一面等候潘夫人吧。" 卜新亭" 諾諾" 連聲,於成龍遂吩咐侍童,弄些精美酒菜,送來" 逍遙軒" 內。
酒菜既設,二人互相傾杯,卜新亭因見於成龍眉宇之間,怒色未消,遂含笑問道:" 請問谷主,傅天華如今雖在隱形大弄鬼祟,但總有一日,會被我們逼出,與谷主互作正面搏斗,常言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谷主自己認為對傅天華,能占幾成勝面?" 於成龍聞言之下,毫不考慮地,應聲答道:" 十成十的勝面,我有把握於五百招之內,將那' 天機劍客' 傅天華,斃在' 五毒陰風掌' 下。"卜新亭" 哦" 了一聲,似乎略有疑惑地,向於成龍問道:" 根據谷主所說舊事,你與' 天機劍客' 傅天華的功力火候,兩相' 佛,似在伯仲之間……" 於成龍點頭接道:" 不錯,以昔年而論,我比傅天華只在內力方面,略高半籌,但自從追尋他屍體未獲,我便知將來定有麻煩,遂在遷居此處的二十年來,不論風雨朝夕,均毫不怠懈地,努力進修,不僅使昔年所擅,已達爐火純青境界,並又多練就兩樣非遇生死強敵,決不施展的秘密功力,才敢自詡有十成十制勝把握。" 卜新亭本來想問於成龍所練,是什麼秘密功力,但話到口邊,又恐遭到疑忌地,改口說道:" 谷主雖然毫未懈怠,但傅天華恐也……" 於成龍眉一軒,接口點頭說道:" 我知道傅天華志切復仇,必加苦練,也非昔日吳下阿蒙,但他有三種客觀條件,遠不如我。故而我有信心,能在五百招內,把他斃在掌下。" 卜新亭道:" 哪三種客觀條件?谷主說來聽聽,使屬下長點見識好麼?" 於成龍揚眉說道:" 第一是我富他窮,雖然武功一道,並不十分計較貧富,但我既擁敵國資財,又有這多賓客屬下,在需靈藥或人力輔助練功時,總有不少便利可以事半功倍,傅天華則必須事事克勞奮斗,分神太多,難免事倍功半。" 卜新亭一面飲酒,一面點頭說道:" 谷主說得極是,這種練功環境,確實對谷主甚為有利,傅天華遠遠不及。" 於成龍舉箸夾了一片密炙火腿,入口品嚼,目中電閃精光地,又復說道:" 第二是我有不少防身寶物,並不惜以萬金之價,換來一件威力極強的厲害兵刃,即令傅天華廢寢忘食,朝夕不輟,能把功力練到與我仿佛的地步,我只消取出這件兵刃,他仍難逃一死。" 卜新亭眇目之中,異采微現道:" 谷主以萬金所易的這件厲害兵刃,是柄吹毛折鐵的前古寶刀?還是見血封喉的淬毒利劍?" 於成龍向他歉然一笑,搖了搖頭說道:" 卜兄見諒,不是我對你太不信任,而是因為這件兵刃,不宜過早暴露,必須在萬不得已之情況下,才突出奇兵,方能發揮它的最大威力。" 卜新亭見於成龍這樣說法,忙自抱拳笑道:" 谷主說哪裡話來?
屬下不過隨口一問,既然事關機密,谷主自不說為是。" 於成龍舉杯飲了一口美酒,苦笑說道:" 本來我們兩人如此密談,似乎毋虞洩漏,但傅天華那廝,確實有點鬼神莫測之機,故而仍宜盡量小心,以防萬一……。" 卜新亭深以為然地,接口點頭道:" 是極是極,常言道' 小心天下去得,大意寸步難行。' 尤其強敵隱於肘腋之間,委實事事都宜采取谷主這種謹慎態度。" 於成龍繼續適才之語,伸出三根手指,說道:" 第三……" 這" 第三" 兩字才出,目光注處,突見有名侍童,向" 逍遙軒" 倉惶奔來,於成龍遂頓住話頭,揚聲問道:" 侍琴,你這樣神色倉惶,是不是夫人回谷?" 那名叫" 侍琴" 的侍童,在" 逍遙軒" 外止住腳步,喘息未定地躬身答道:" 正……正是夫……人回谷,業已到了' 四海廳' 上……" 卜新亭喝道:" 侍琴,鎮定一點,不要驚慌,潘夫人大概不會獨自回轉,她……她帶回了多少人來?" 侍琴剛剛伸出一根手指," 逍遙軒" 中,人影閃處,業已響起潘玉荷滿含恨意的冰冷語聲說道:" 不是一個,是半個,我去遲一步,只帶回來半個人兒,這場仇恨,非設法加倍清算不可。" 於成龍與卜新亭雙雙起立,迎接潘玉荷,只見潘玉荷除了臉色鐵青,頰上留有淚痕,顯然哭過以外,身上並無甚傷損血漬。
於成龍道:" 夫人不曾與對方動手?" 話猶未了,潘玉荷已銀牙緊咬,滿面殺氣地,接口說道:" 這場慘劇,是在一片密林之外發生,我去遲半步,只遠遠斷喝一聲,對方便隱入深林,卻到哪裡去找人動手?" 卜新亭一旁問道:" 夫人帶回的半個人兒是誰?" 潘玉荷道:" 是少了一條腿的雷遠岑雷二總管。" 於成龍聽出潘玉荷的言外之意,失驚問道:" 其余的人呢?我們派去有十余人之多,難道……" 潘玉荷不等於成龍再往下問,便冷然答道:" 我只帶回一個已成殘廢的雷二總管,其余諸人,自然慘遭劫數!" 卜新亭道:" 潘玉龍老弟呢?……"一提起潘玉龍,畢竟姊連弟心,潘玉荷再也矜持不住,立即淒然淚落,坐在椅上,痛哭失聲。
於成龍急忙加以勸慰地,向潘玉荷溫言說道:" 夫人節哀,請把經過情形,說給我聽,我們再設法報復這場重大仇恨。" 潘玉荷悲聲說道:" 我兄弟死……死得最慘,他被八劍分屍,使我無法把遺體帶回,只……只得挖個坑兒,把他草草就地埋葬!" 於成龍聽得也怒不可遏," 吧" 的一掌,拍碎了石桌一角,瞪目剔眉,厲聲問道:" 慘殺玉龍老弟之人是誰?是不是傅天華那廝?" 潘玉荷拭淚道:" 我哪裡知道?我只遠遠瞥見有個蒙面人劍光一閃,雷二總管斷腿倒地,便急忙斷喝趕去,那人不肯迎戰,遁入深林,故而根本無法知道敵人是何身份?"於成龍道:" 夫人去得晚了一步,無法得知,但雷二總管卻身歷其事,我們問問他去。" 於成龍語音一落,剛剛站起身形,招呼卜新亭,一同去看雷遠岑。潘玉荷卻向他搖手叫道:" 不必不必,你們如今前去,根本不能向雷遠岑有所問話,因為他失血過多,又復身受內傷,雖服我葆元聖藥,但仍然氣若游絲,昏迷不醒,至少要讓他靜靜將息一個時期,或許可幸保不死!" 於成龍聽她這樣說法,只得又復坐下,無可奈何地雙眉緊蹙,廢然一歎。
卜新亭向於成龍、潘玉荷勸慰道:" 谷主與夫人,暫莫激動,事情既已發生,且等明日雷二總管蘇醒以後,問清經過,再為玉龍老弟報仇雪恨,屬下覺得……" 潘玉荷見卜新亭突然把語音頓住,詫然問道:" 卜總管,你有何高見。怎不說出?" 卜新亭道:" 屬下覺得這樁血案,若是' 天機劍客' 傅天華所作,便足證他人不在' 神工谷' 中,而於谷主靜室門上,插箭留書者,只不過是傅天華的潛伏爪牙而已。" 於成龍" 哼" 了一聲,點頭說道:" 除了傅天華外,別人與我無深仇,也不敢輕捋' 神工谷' 的虎須,何況,玉龍與雷二總管的一身藝業,更絕非尋常人所能傷害,故而卜兄所料,定系事實,不是傅天華那廝親手所為,還有哪個?" 卜新亭冷笑一聲,獨目中厲芒微閃,緩緩說道:" 既然傅天華人在谷外,事就好辦,我倒要看看這位' 天機劍客' ,是否能化作一只飛鳥,毫無跡象地,飛入我' 神工谷' 中……" 於成龍咬牙道:" 傅天華來是必來,我們為了慎重起見,在本谷警戒方面,似應重加部署。" 卜新亭道:" 重加部署,事屬必然,但有兩項原則,卻必請谷主和夫人作一選擇決定。" 潘玉荷妙目一抬。看著卜新亭,揚眉問道:" 什麼原則?卜總管請說來聽聽。" 卜新亭答道:" 一項原則是嚴加戒備,拒敵於本谷之外,另一項原則是誘其深入,殲敵於本谷之中。" 於成龍側顧潘玉荷,向她征詢意見道:" 夫人,卜總管所提出的這兩項原則,各有利弊,你看是采取何種為妥?" 潘玉荷略一沉吟,眉騰殺氣說道:" 當然是拒敵谷外,比較穩妥,但若采取這項原則,卻於何時方為我兄弟潘玉龍報仇雪恨?" 於成龍聞言,已知潘玉荷姊弟情切,志在復仇,遂在微一沉思之後,毅然說道:" 好,卜兄,原則我已決定,與其拒敵谷外,不如誘敵深入,但卜兄務須注意,千萬不可弄得' 天機劍客' 傅天華人已入谷,我們尚毫無所知。" " 眇目張良" 卜新亭雙眉一挑,獨目中厲芒電閃,說道:" 谷主放心,除非那' 天機劍客' 傅天華能化身鳥獸,變為蟲豸,否則,只要一有任何生人,進入' 神工谷' ,屬下便會立即知曉,轉報谷主定奪。" 於成龍頗嘉許地,向他點頭說道:" 卜兄請去加強布置,萬萬疏忽不得。" 卜新亭離座起立,向於成龍、潘玉荷躬身一禮,退出' 逍遙軒' 外。
於成龍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後,對潘玉荷低聲問道:" 夫人此次親去追回玉龍等人之意,是否對卜總管不太放心……" 於成龍話猶未了,潘玉荷便搖頭答道:" 卜總管搏殺杜百曉老賊,提頭來獻,又為本谷殫精竭盡,擘劃殊多,你又派遣心腹,遠赴八閩,查過他的底細,才釋疑重用,我哪裡還會對他不甚放心?
只是聞言之下,姊弟關心,遂不辭勞累,趕赴' 華山' ,誰知並未出谷多遠,便發現我兄弟等,已遭慘禍……" 潘玉荷說到後來,語音抽噎,又復滿臉淚珠。
於成龍忙加勸慰道:" 事已至此,夫人悲哀無益,我們是……" 潘玉荷拭淚說道;" 我不是尋常女流,深知武林人物鎮日刀頭舐血,劍底驚魂,正所謂:'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生死二字,原屬輕淡,但我兄弟亂刃分屍,委實死得太慘,潘家又此獨子,從此斷了香煙,這份深仇大恨,我非……" 於成龍見潘玉荷說話之際,把銀牙咬得" 格格" 作響,知她心中氣怒已極,遂接口溫言說道:" 不單玉龍之仇,非報不可,傅天華若是不死,我也寢食難安,如今我們且來想條速殲此獠之計。" 潘玉荷目光一閃,秀眉雙挑說道:" 要等他自來送死,總不夠快,最好是我們派人主動搏殺這罪該萬死的' 天機劍客'." 於成龍道:" 派誰去呢?雷遠岑技藝不弱,尚且斷腿受傷,莫非要你我親自出馬?" 潘玉荷向於成龍看了一眼,低聲說道:" 自然有人可派,就怕你不肯。" 於成龍詫然問道:" 夫人想派准去?只要能為玉龍賢弟復仇,我必然贊同,哪有不肯之理?" 潘玉荷道:" 傅天華神出鬼沒,藝業極高,派尋常人物,無非送死,我想請'靜樓二老' 之一老出馬。" 於成龍" 哦" 了一聲,目注潘玉荷道:" 夫人是想請' 九指醉客' 許中陽出馬,主動搜索,並搏殺傅天華麼?" 潘玉荷搖了搖頭,向於成龍挑眉說道:" 許老頭的一身藝業,雖極高明,但為人過分貪杯,鎮日爛醉如泥,用他鎮守谷內,抵御強敵,確實極好,但若派出搜尋傅天華那等狡猾之徒,恐怕並不適合。" 於成龍笑道:" 這樣說來,夫人是想請' 靜樓二老' 中另外一位' 倚紅狂士' 熊古香出手的了?" 潘玉荷點頭道:" 熊老頭在真氣內功方面,或許略遜一籌,不如許老頭來得彌沛,但人極精明能干,請他擔任在本谷左近,主動搜殺傅天華之事,似乎最適當不過。" 於成龍道:" 由熊古香出馬,自然比許中陽適當,但我請他來時,聲明除非有厲害敵人,侵入本谷,危及我性命安全之外,決不對其輕加煩瀆,如今若請他出谷搜敵,似與昔日諾言相違,有點不便啟齒。" 潘玉荷笑道:" 我知道你有點不便啟齒,所以打算由我拜訪熊老頭,和他商談商談,或許可以如願?" 於成龍聞言之下,吃了一驚道:" 你去?" 他剛剛說出" 你去" 二字,兩道眉頭,業已愁皺得糾結不開,緊緊鎖在一處。
潘玉荷道:" 如何?我早就知道你會不肯的。" 說完,老不高興。
於成龍苦笑說道:" 不是我不肯,而是那' 倚紅狂士' 熊古香,實在是位當世第一的色情狂,生平一見美貌女子,便立即如癡如醉,不顧一切,你若前往'靜樓' ,豈不……" 潘玉荷白了於成龍一眼,接口說道:" 你聽我說,一來熊古香老頭,受你供奉多年,對別人或會色迷瞪眼,對我卻未必真敢過分放肆,何況,我既不會看上熊老頭,又不怕他用強,決不至於弄頂綠頭巾,戴在你的頭上的。" 於成龍歎息一聲,潘玉荷揚眉又道:" 倘若你再不放心,我們兩人便一同前往' 靜樓' ,去找熊古香老頭便了。" 於成龍搖頭道:" 我不去,因為我必須遵守諾言,才可在最重要的決勝關頭,叫這一個酒鬼和一個色鬼,替我賣命,還是你去以私人事件,和熊古香情商辦理較妥。" 潘玉荷道:" 我一人去,你放心了?" 於成龍苦笑道:" 我想通了,你說得對,熊古香縱然患有嚴重的色情狂,也不能不對我特別留點面子,何況我的潘夫人,一身藝業,相當高明,不怕那位' 倚紅狂士' ,來個' 霸王硬上弓' 呢!" 潘玉荷目光一閃,站起身形,緩緩答道:" 你既答應,我這就去' 靜樓' 了。" 於成龍道:" 夫人不等雷遠岑雷二總管醒轉,問問清楚,玉龍賢弟究竟是被誰所害……" 潘玉荷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即咬牙說道:" 雷二總管至少要到明日才會醒轉,我胸中仇火如焚,實在等不及了,反正此事縱非傅天華親下辣手,也是他黨羽所為,用不著查問得過分清楚。" 於成龍平素便有點懼內,見潘玉荷執意如此,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說道:" 好吧,你前去' 靜樓' ,代我向許、熊二老,致意問候,並盡量早去早回。" 潘玉荷銀牙微咬下唇,點頭笑道:" 我知道,我若回來太晚,你便會疑神疑鬼的了。" 於成龍臉上" 烘" 的一熱,注目說道:" 無論那' 倚紅狂士' 熊古香,肯不肯買你面子,代為出谷搜仇,你都快點報我知曉,我仍在這' 逍遙軒' 中等你。" 潘玉荷又向他拋了一瞥極嫵媚的白眼,便自出得" 逍遙軒" ,向後苑走去。
所謂" 靜樓" ,是在於成龍所住後苑的極為深幽之處,樓分兩座,一東一西,各自獨立,中間又互相連接,可以通行。
" 九指醉客?許中陽是住在" 東樓" ," 倚紅狂士" 熊古香則住在" 西樓" ,他們都居於樓上,樓下則是侍姬居所。
潘玉荷由" 逍遙軒" 走來,是先過" 東樓" ,樓下兩名侍姬,見她入樓。均口稱" 夫人" ,肅身恭立。
潘玉荷三衙點了點頭,向她們含笑問道:" 許老人家呢!在樓上行功,還是……" 左面一名侍姬,躬身陪笑地,接口說道:" 許老人家剛剛喝完了一壇' 梨花香' ,如今正酒醉酣睡,夫人是否有事需婢子上樓通報……" 潘玉荷聽至此處,搖頭一笑說道:" 我沒有事,不必上樓通報。
許老人家若是醒來,你們就說我代表谷主,來問候起居。" 兩名侍姬," 諾諾" 連聲,潘玉荷便穿過" 東樓" ,向" 西樓" 走去。
" 東樓" 樓下,除了兩名侍姬以外,完全都是" 酒庫". "西樓" 樓下,沒有" 酒庫" ,卻住著八名年輕貌美侍姬。
常言道:" 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 於成龍對於嗜酒如命的許中陽,和好色成狂的熊古香二老,倒真是各投所好,供應得十分周到。
潘玉荷一到" 西樓" ,便向坐在樓下,剛剛肅立迎接自己的四名侍姬問道:" 熊老人家在樓上麼?" 一名身穿玫瑰紫色宮裝侍姬領班答道:" 在……" 一個" 在" 字方出,潘玉荷業已樓上走去。
那名紫衣侍姬見狀,急忙叫道:" 夫人,請……請……" 潘玉荷聞聲止步,眼珠一轉,猜出樓上如今定然春色無邊,有甚精彩節目,逐暫緩登樓,向那紫衣侍姬問道:" 紫蘭,我有事找熊老人家,是不是如今不太方便?" 那名叫" 紫蘭" 的侍姬領班,躬身答道:" 夫人聖明,請在樓下小坐飲茶,等樓上玉磬聲鳴,婢子再為夫人通報。" 她語音一畢,立即為潘玉荷泡了一杯上好香茗,並命其余三名年輕侍姬,去張羅點心食物。
潘玉荷坐下,目光一掃,沉著臉道:" 紫蘭,我一共派了八人,輪班侍奉熊老人家,怎麼只有四人在此?你是領班,不可以允許她們隨意離開,熊老人家倘若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紫蘭躬身答道:" 姊妹們奉夫人嚴令,哪敢離開寸步?我們八人,分為兩班,一班在樓下休息,另一往正在樓上,伺候熊老人家。" 潘玉荷聽得大出意料," 哦" 了一聲道:" 熊老人家已是古稀以上高齡,他……他一次竟……竟要由四個妙齡少女,來伺候麼?" 紫蘭道:" 這位老人家與眾不同,他……" 潘玉荷接口道:" 他是天生異稟?" 紫蘭玉頰以上,飛起一片紅霞,微頷臻首說道:" 熊老人家真是龍馬精神,他用四名姊妹,輪流侍奉以後,最多休息上個把時辰,便又要換一班了。" 這幾句話兒把潘玉荷聽得好奇心起,並在嬌靨之上,升騰出一片嫵媚迷人的淡淡春色。
潘玉荷向她們臉上細一端詳,失聲問道:" 你們平時,有沒有覺得在早晨起床之際,會眼前大異,手腳發軟?" 那三名侍姬,尚未答話,紫蘭已苦笑說道:" 夫人法眼無差,這位熊老人家,精於' 九龍倒吸水,撒手渡黃河' 的采補大法,姊妹們奉派到此,未及半月,便均覺真陰耗損到相當嚴重地步。" 潘玉荷雙眉一挑,點了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少時回去,便另派八人,來此換班。' :紫蘭道:" 換班最好,因為熊老人家最愛新鮮,為時不過半月,好似對我們業已有點厭倦了。" " 叮……叮……叮……" 這是一陣極為清脆的玉磬敲擊之聲。
紫蘭聞得玉磬之聲,向潘玉荷躬身說道:" 夫人請小坐片刻,熊老人家在鳴磬召人,婢子上去看看他有何差遣?" 潘玉荷道:" 你順便通報一聲,說我有事求見。" 紫蘭躬身應諾,走上樓去,不多一會,先是四名侍姬,走下樓來,然後紫蘭也翩然縱落,向潘玉荷含笑說道:" 啟稟夫人,熊老人家有請。" 潘玉荷上樓一看,只見那位雖已年逾古稀,卻因采補得法,一張白淨臉龐,仍如四十許人的' 倚紅狂士' 熊古香,正穿了一件藍色儒衫,獨自斜倚在軟榻之上。" 熊古香一見潘玉荷,立即站起身形,抱拳笑道:" 潘夫人是被那陣香風吹來,使這個'倚紅樓' 中,平添多少光采。" 潘玉荷嬌笑說道:" 於谷主和我,因恐擾及熊兄及許兄清修,故而少來問候,尚請熊兄見恕這簡慢之罪才好。" 熊古香一面延客入座,一面含笑說道:" 這樣說來,潘夫人今日之來,是否有要事的了?" 潘玉荷道:" 我來看看所派來侍奉熊兄的八名侍姬,是否稱職?
熊兄若不愜意,我便另外換上一批……" 熊古香接口笑道:" 這八個丫頭,倒還不錯,但潘夫人若能換掉,便替我換上一批也好。因為我這人最愛新鮮,是個名副其實的色中魔王,花中餓鬼。" 潘玉荷向熊古香投過一瞥異常嫵媚的眼色,揚眉說道:"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熊兄既號稱' 倚紅狂士' ,自應日夜處於無邊風月之中,我回去以後,立即換八名侍姬前來,讓熊兄嘗嘗新鮮口味便了。" 熊古香抱拳笑道:" 多謝,多謝,潘夫人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化身,賜我甘露,消我饑渴,但……" 潘玉荷妙目一飄,看著熊古香,嬌笑問道:" 熊兄,但些什麼,你為何言有未盡?" 熊古香邊自領略潘玉荷傾國傾城的嫵媚風神,邊自面含微笑,緩緩說道:" 我覺得僅僅為了更換侍姬,根本無需潘夫人親自來此,故而想問問潘夫人,另外還有沒有重要之事。" 潘玉荷見紫蘭尚侍立一旁,遂向她含笑道:" 紫蘭,熊老人家和我商量要事,此處無須侍應,你先下樓去吧!等有事傳喚再來。" 紫蘭低頭一笑,施禮轉身,退下樓去。
潘玉荷善於做作,加上心痛胞弟潘玉龍慘死,心中委實淒愴。
遂於紫蘭離去後,即撲簌簌地,淚珠紛落。
這種情況,把熊古香看得嚇了一跳,急忙問道:" 潘夫人,你……你好端端的落淚則甚?" 潘玉荷仰起她那張帶著淚珠,益增艷麗的絕代嬌靨,向熊古香悲聲問道:" 熊兄,你曾見過我兄弟潘玉龍麼?" " 倚紅狂士" 熊古香,想了一想,點頭含笑說道:" 見過一次,是谷主帶他前來,為我和許老怪物引介,那位潘老弟,出落得一表人材,相當倜儻俊朗……" 這位" 倚紅狂士' 越是誇贊潘玉龍,便越是勾起潘玉荷的傷心,淚珠兒掉個不住。
熊古香驚問道:" 潘夫人,你怎的如此傷心?莫非潘老弟竟……" 他本想探問" 竟有不測之事麼?" 但僅僅說到那個" 竟" 字,便覺語有礙難,倏然住口。
潘玉荷強忍傷心,舉袖拭淚說道:" 熊兄有所不知,不單我那兄弟已遭不測,並且是被人亂刀分屍,死得好……好慘……" 潘玉荷說至此處,想起目睹潘玉龍屍分數段,五髒外流的慘死之狀,不禁兩行熱淚,再度奪眶而出,以致泣不成聲。
熊古香駭然問道:" 這是何人所為?" 潘玉荷悲聲道:" 根本不知何人所為,但出事之處,卻就在' 鬼斧壑' 的左近,等我趕到現場,他帶去的二十余人,幾告全數被殺,僅僅幸存的一位雷遠岑二總管,也已成殘廢,斷了一條左腿。" 熊古香聽得雙眉連軒,目注潘玉荷,見她哭得滿頰淚痕,宛如一枝帶雨梨花,不禁好生憐惜地,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巾,意欲為她抹淚。
潘玉荷怎肯在尚未如願前,讓他占甚便宜,見熊古香欺身伸手,便把嬌軀往後縮了一縮。
熊古香驀然想起她是谷主夫人身份,知道自己失態,不禁臉上一熱。
潘玉荷是調情老手,擅於擒縱駕馭之術,她把嬌軀退後,但等熊古香赧然住手之際,潘玉荷又從他手中,把絲巾接了過去。
熊古香見她以巾拭淚的那份嬌媚神情,委實有點愛得心中發癢地,低聲勸道:" 夫人節哀,請把玉龍老弟的遇害情形,向我細說一遍好嗎?" 潘玉荷正等他自動追問,遂把自己目睹各情,對這位" 倚紅狂士".仔細地說了一遍。
熊古香聽完,想了一想,目注潘玉荷道:" 潘夫人,你能確定此事定是' 天機劍客' 傅天華所為,絕無差錯的麼?" 潘玉荷銀牙一咬,目騰仇火答道:" 縱非傅天華本人,也是他有力黨羽,因為他們已有奸細,混入' 神工谷' 內,在谷主練功靜室門上,插箭留書,聲稱要暗害玉鳳姑娘。以報昔年殺女之恨。" 熊古香越聽越覺驚奇地," 哦" 了一聲。揚眉說道:" 谷主手下,臥虎藏龍,高人甚眾,這' 神工谷' 更得地利,委實是鐵桶江山,竟會輕輕易易地。被奸細混入麼?" 潘玉荷歎道:" 原因在於對方不單武功極高,更足智多謀,太以厲害!熊兄可知道這位' 天機劍客' 傅天華……" 熊古香不等潘玉荷話完,便即接口說道:"知道,知道,當然知道,於谷主便因尋不著傅天華父女屍體,怕他異日尋仇,才把我和許老怪物邀來,供奉於此,以備萬一有事時,可作臂助。" 語音至此頓住,發出了一陣" 嘿嘿" 怪笑。
潘玉荷被他笑得有點莫名其妙,訝然問道:" 熊兄發笑則甚?" 熊古香笑道:" 我和許中陽老怪物,被於谷主待若上賓,供奉多年,雖然他有醇酒,我有美人,終日不嫌寂寞,但一身藝業,久不施展,也未免會興脾肉復生之歎!如今,' 天機劍客,傅天華,果然尋到' 神工谷' ,有了活動機會,叫我怎不高興?"潘玉荷暗喜熊古香已有自告奮勇之意,但仍欲擒故縱地,向他搖手說道:" 熊兄且慢高興,谷主昔日有言,非等傅天華進入' 神工谷' 內尋釁,決不勞動熊兄許兄二位,如今,傅天華雖已傷人,地點卻在谷外……" 說至此處,語音略頓,媚眼一瞟,又復揚眉笑道:" 江湖人物,重諾當先,故而熊兄雖已技癢,尚請再熬上幾日,等傅天華進入' 神工谷' 後,再煩請熊兄大發神威,替我兄弟報仇雪恨吧!" 熊古香挑眉說道:" 天下間哪有等挨打之理?好在我與許老怪物,可以分工合作,他在谷內,防范傅天華有突襲行為,我則去往' 神工谷' 左近一帶,主動搜索敵蹤,至少也可把對方黨羽,除掉幾個。" 潘玉荷道:" 這樣不太好吧?似乎與谷主昔年對熊兄許兄所作的供奉承諾,有點違背。" 熊古香笑道:" 一點不違背,因為谷主練功的靜室門上,既被人插箭留書,顯然已有來敵侵入,常言道:'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與許老怪物,閒飯吃得太久,也該為主人出力,跑跑腿了……" 潘玉荷雙現梨渦,截口點頭說道:" 熊兄千萬不要這等說話,我夫婦把你與許兄,視為至友上賓,決沒有看成普通養士門客。" 熊古香" 哈哈"一笑,看著潘玉荷道:" 潘夫人何必故作謙詞,我不相信你今日來這' 倚紅樓'找我之意,不是要我替潘玉龍老弟,設法緝凶,報仇雪恨。" 潘玉荷知道再謙便假,遂站起身形,抱拳說道:" 熊兄既然如此說法,我就萬事拜托……" 熊古香眼珠略轉,以一種玩笑的語氣,目光盯在潘玉荷的臉上,接口笑道:" 光是拜托不夠,潘夫人是否還定下一些賞頭?" 潘玉荷詫道:" 賞頭?" 熊古香笑道:"常言道:' 皇帝不差餓兵' ,潘夫人是定下什麼重賞,或許更使我提高興趣,搜尋得特別賣力一點。" 、潘玉荷點頭道:" 好,谷主為替我兄弟潘玉龍緝凶仇之事,已懸萬金重賞,我如今再把這賞格,提高一倍如何?" 熊古香" 噗嗤" 一聲,失笑搖頭說道:" 夫人錯了,我熊古香在這' 神工谷,內,衣來伸手,食來張口,享用之美,遠逾王侯,什麼黃金珠寶等物,對我哪裡有絲毫價值?" 潘玉荷早知其意,但卻裝佯故意問道:" 熊兄心中所希冀的,是什麼特殊重賞?何妨明白說出,看看我是否辦得到呢?" 熊古香以兩道充滿情欲的目光,盯著潘玉荷道:"俗語說得好:' 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 譬如許中陽老怪物而論,夫人若以' 百年陳酒' 懸賞,比二萬兩黃金,更使他賣力百倍。" 這位" 倚紅狂士" 也相當狡猾,他指" 九指醉客" 許中陽" 好酒" 為辭,便等於聲明了自己" 好色" ,最好是以" 絕代佳人" 作為賞格。
潘玉荷" 哦" 了一聲,又向熊古香投過一瞥嬌媚目光,銀牙微咬一唇,吃吃笑道:" 我明白了,八名艷姬,仍然侍奉不了熊兄的過人精力,天賦異稟,我不單立即掉換,並把數量也增加一倍,好讓熊兄去盡情施展你那' 撒手渡黃河,九龍倒吸水' 的房幃絕技了。" 熊古香見潘玉荷竟毫不避諱地,對自己說出淫褻之言,膽量遂大了起來,遂嘻嘻淫笑地,瞇縫著一雙色眼笑道:" 夫人,你既知我有寡人之疾,便該猜出熊古香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生平閱女無數,不知有多少紅粉名駒,在我胯下征服,尋常美女嬌娘,只可當作日常遣興之物,若是懸作賞格,似乎還……" 潘玉荷雙眉一皺,接口搖頭道:" 哎呀!這可難了,我所選來侍奉熊兄之人,全都年輕貌美,倘若再不合意,' 神工谷' 中恐怕……" 熊古香不等潘玉荷把話說完,便即笑道:" 有,有,' 神工谷,中有的是絕代佳人,只怕夫人捨不得以懸賞。" 潘玉荷明知對方是" 項莊舞劍,志在沛公" ,卻佯作不解說道:" 這樣好了,只要熊兄能緝得真凶,替我兄弟報卻了深仇,所有' 神工谷' 中女子,任你選擇便了。" 熊古香大喜道:" 任我選擇?夫人你一言既出,可絕對不許反悔了。" 潘玉荷道:" 當然不會反悔。熊兄打算選誰?把你心目中的' 絕代佳人' 說來聽聽好麼?" 熊古香以一種充滿淫邪的目光,向潘玉荷看了一眼,嘴唇蠕動,似欲說出他選擇的是何對象。
潘玉荷見狀,不禁心中暗罵熊古香枉自鎮日倚翠偎紅,怎麼對於男女情事方面,竟這等笨拙……
念方至此,熊古香眼珠轉落,搖頭笑道:" 夫人暫勿動問,我不想在事先說明,反正只好請潘夫人莫忘了' 所有神工谷內女子,都可由我自行選擇' 的諾言就是了。" 潘玉荷見他終於答得上路,遂又復秋波送媚地,向熊古香流露風情,嫣然笑道:" 好,我們一言為定,熊兄何時出發?" 熊古香道:" 常言有道:'事不宜遲' ,我既然自願擔負為潘玉龍老弟緝凶雪恨重任。當然是立刻就去了。" 潘玉荷站起身形,抱拳正色說道:" 既然如此,我不敢耽誤熊兄行程,就此告辭,只要熊兄大展神威,能為我那慘死胞弟緝凶雪恨,潘玉荷不吝任何重謝,我定會在密室之中,單獨奉敬熊兄。
百杯美酒。" 她故意在說到" 密室之中" ,及" 單獨" 等語之際,把語氣加重一些。
熊古香會意一笑,看著潘玉荷點點頭說道:" 夫人請回,好好養養精神,我取上兩件應用之物,立刻動身,我們密室再會。" 潘玉荷聽出熊古香要自己好好養養精神之語,意涉雙關,含有淫邪意味,遂對他白了一眼,轉身退往" 倚紅樓" 下。
潘玉荷本是絕代尤物,再一故意賣弄風情,乍喜還嗔,秋波流媚之下,真把這位" 倚紅狂士" 熊古香,逗得靈魂兒出竅,宛如雪獅子向火般,栩栩欲化,全身發軟地,有點動彈不得。
直等潘玉荷下樓去遠,熊古香才收回了倚欄目送她的兩道發直眼光,口中低聲自語道:" 對不起淳於谷主,誰叫你有這麼一位撩人情思的絕代佳人,熊古香生有固癖,最好美色,我少不得要請你戴上這一頂綠頭巾了。" 自語一畢,熊古香取了兩件應用之物,便自飄身下樓。
熊古香與許中陽,自從進入" 神工谷" ,接受淳於泰所化身的於成龍的供奉以來,除了一個鎮日醉酒,一個旦夕貪色之外,兩人根本不問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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