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尚未徹底消散,視野不算清晰。
醉酒的敏燮隨心所欲地開車。車速越來越快,計速器指針已經滑過了時速120公里。
太危險了。
英厚有種不祥的預感。
「慢點兒開吧。」
英厚大聲喊道,車開得更快了。
「減速,你這混蛋!」
英厚大聲叫道。
「你害怕就跳下去啊。」
敏燮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從一旁看去,他的臉上是調皮的微笑。
汽車就像子彈,彈跳在凌晨的大街上。沉浸在黑暗裡的大街從風中掠過。
轉彎的瞬間,突然有個白花花的物體如幻影般跳進了車燈的光線。此時車速已經達到極限,神經質地向前飛馳,好像有東西撞上了車體。
出車禍了。
英厚預感到不妙。
跑車又向前駛出幾米,好容易停了下來。
「什麼呀,什麼東西撞到車上了。」
敏燮氣喘吁吁地嘟噥。
「把燈關了。」
英厚命令道。聲音雖然很低,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量。敏燮摸索著去尋找車燈的開關。英厚走向車後。一步之遙的前方,一個身穿白色校服的女學生倒在路上,漆黑的光線把白色校服弄得斑斑駁駁。那裡有血。
英厚緩緩打量著倒在人行道上的女學生的臉。
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她的雙手還在抽搐。
沒必要繼續看下去了。當時汽車風馳電掣,她不可能活下來。
英厚跑回車裡,他跳上後車座,坐下。
「什麼呀?」
敏燮顫抖著問道。他把臉埋進方向盤。
「車禍。」
英厚答道。
「我去看看。」
敏燮抬起頭來。
「看了有什麼用。」
英厚冷冷地說道。
「他媽的!」
敏燮嘟噥著,沒忘了他那句口頭禪。然而他的罵聲裡已經沒有了他那特有的從容和智慧,現在只是一句寡淡的口頭語。
「現在最好還是離開這裡。」
英厚看著敏燮。敏燮不知所以地注視著英厚的臉。
「沒人看見。」
英厚望著敏燮蒼白的臉,淡淡地笑了。
「我們沒必要繼續在這裡耽擱。」
英厚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開燈,慢慢開。」
「我沒法繼續開車了……」
「讓開,我們交換位置。」
英厚和敏燮交換了位置。
英厚旋轉鑰匙,汽車做出敏銳的反應。汽車載著二人,燈也不開,沿著霧濛濛的公路野獸般向前移動,悄無聲息。
「喂。」
敏燮屏住呼吸問道。
「現在該怎麼辦?」
「你告訴我方向就行了。」
英厚悄悄打開車燈。敏燮把一切都交給英厚了。他頭靠椅背,指點著方向。
英厚加速了,開始還不太熟悉這輛車,現在,這輛看似散漫的汽車很快就馴服了,就像英厚的坐騎。英厚打開收音機。
跑車停在敏燮所說的公寓廣場。
敏燮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這是他戀人的家。
「進來,聾子先生。」
英厚走進大門。室內裝修得非常氣派。窗簾擋得嚴嚴實實,房間裡的空氣熱乎乎的。
「誰啊?」
敏燮脫下襯衫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我來了。」
房門開了,英厚下意識地往裡瞥了一眼。一個連睡衣都沒穿的女人伸著懶腰走出來。她只穿一條短褲,戴著乳罩,長長的秀髮瀉落在勻稱的肩膀上。
「哎呀!」
女人看見英厚,立刻驚聲尖叫,慌忙消失在房間裡。
敏燮嘻嘻笑著看了看英厚。
「怎麼樣,看見了嗎?」
英厚沒有回答,而是點了支煙。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進那個房間。你不用看我的臉色,進去吧。剛開始她肯定會反抗。這就要看你的技術如何了,對不對?這女孩從頭到腳都是性感帶。不過,你要注意,她一旦興奮起來就會拚命撕扯你的頭髮,弄不好會讓你變成禿子。」
「可你並不是禿子啊。」
英厚回答說。敏燮再次大笑。
「我的技術本來就不怎麼好,頂多也就是拔光我的眉毛。」
突如其來的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他們各自嚥回了想說的話。視線相對,他們互相避開了。他們拋開了應該討論的問題,胡扯著曖昧而模糊的淫蕩話題,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強烈玩笑,也不能從根本上安慰他們內心的不安。
現在,他們突然要面對一種無法迴避的緊張了。
「你說是誰?男人,還是女人?」
敏燮終於降低了嗓音,問英厚。
「是女人,一個女學生。」
「情況怎麼樣?」
「我不敢確定,可能已經死了。當時,你開得那麼猛。」
「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逃跑了,等於是犯了兩重罪。」
敏燮用雙手把臉蒙住。
「要不我們現在回去看看?」
「你真是瘋了!」
英厚冷冷地打斷了他。
「沒有人看見,你放心好了。何況當時還有霧。鬼都不知道,算你命好。」
敏燮的手突然從臉上無力地滑落。他的眼睛緩緩打量著英厚的臉,好像不能理解。
「你……」
他終於明白過來,聲音裡充滿了疑惑。
「你是誰,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
英厚冷冷地笑了。
「正如你所說,我是個聾子。」
「你為什麼要幫我,難道不奇怪嗎?」
「我們……因為我們是朋友。」
英厚答道。
「朋友?昨天夜裡,我們才見第一次面。」
敏燮使勁盯著他看,好像要把他看穿。
「你叫什麼名字?」
「金、英、厚。」
英厚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名字真怪。」
敏燮突然向英厚伸出手。
「謝謝你,金英厚。多虧有你,我才能回到這裡。正如你所說,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英厚抓住敏燮的手。
「短期之內不要出來,先觀望一段時間。」
英厚笑著說道。
「注意看報紙或電視。如果一周之內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不會有事嗎?」
敏燮多少有些不安地問道。
「不會有事的。」
英厚站了起來。
「我得走了。」
「把你的聯繫方法告訴我,你最好也記住我的聯繫方法。」
英厚撕下旁邊的雜誌,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和旅館電話號碼,又記下了敏燮的電話號碼,離開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