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美,你在生什麼氣啊?是因為我嗎?」清子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重新翻閱著已經讀完的書,悄悄地問道。
「為什麼那麼說?」
剛才一直沉默不語,只是凝望著庭院一角的直美,這才如夢初醒似地變得和顏悅色了。
「因為直美一句話也不說,一直沉默著。」
「我不是向來都不大愛講話嗎?」
「不過,你的表情和平常比起來,有些可怕吶。」
「哎,清子真是討厭。」
直美笑了,暗自思忖到:人的心理活動畢竟會多少暴露在臉上的。
在學校裡,自從發生了那一次的「匿名信事件」以後,直美就疏遠了班上的同學。
一想到班上存在著寫那種惡意紙條的人,直美不禁覺得似乎整個班上的人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一周左右。
或許是那種煩躁的心緒在清子面前也暴露了出來吧。
一旦被清子察覺到了什麼,直美反而會卸下包袱,恨不得讓清子成為自己的同盟,好把積淤心中的一切都吐露出來,讓對方一起來分擔自己的煩惱。
「喂,清子,你們班有多少人?」
「定員是50人,但因為有退學和轉學的人,所以實際人數是46人。」
「你和她們都處得融洽嗎?」
「嗯,」清子有些詫異地望著直美,說道,「當然其中也有我討厭的傢伙,儘管彼此之間也不曾發生過什麼事,但不知怎麼的,一看到她們的臉就讓我討厭。」
「是啊是啊,』我想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所謂和每個人都友好相處,和每個人都成為好朋友的那種人,我想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即使不是天方夜譚,至少那種人我也是不喜歡的。對於討厭的人,我的臉上總是旗幟鮮明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直美趁勢發表了一大通言論。她那一反常態的偏激態度使清子大吃了一驚。
「發生了什麼事嗎?這可不大像平時的直美吶。」
「嗯,是的。」直美有些害羞地說道,「或許是可以說發生了點事情吧。在我們班,居然有人作出卑劣無恥的行徑吶。正因為不知道是誰幹的,所以我才更是覺得遺憾。要是知道是誰幹的了,那我反倒一點兒也不會在乎了……」
「到底是怎麼啦?」
「我好像對你說起過那個腿腳不便的可憐的綾子吧……我曾經在放學回家時送過她一次。可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人在我的課桌裡塞進了一封措辭討厭的信,說什麼不得繞道而行,不要強迫他人親近等等。」
「是匿名信嗎?」
「當然是囉。」直美抬起頭來說道,「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齷齪,所以我毫不在乎,但一想到居然有人寫那種匿名信來故意激怒我,並以此為樂,我就禁不住憤慨無比。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那種事是很討厭吶。——不過,你對我撒氣又有什麼用呢?」清子笑著說道,「綾子她長得很漂亮吧?」
「是的,雖說算不上漂亮得耀眼奪目,但顯得聰明伶俐,洋溢著少女的韻味……」
一旦讚美起綾子來,直美的臉頰就會自然而然地發熱變燙,彷彿綾子就在眼前一樣……
「沒準你們班上還有人想和綾子成為朋友吧?」
「也許吧……」
冷不防被清子這麼一說,直美的心頓時撲通了一下。
「如果是那樣的話,不是挺好嗎?因為我又沒有一個人獨佔綾子。」
「不過,這一點是很微妙的。被人搶先成了朋友,心裡一定憋得慌吧,所以,才會把氣撒在直美身上的。」清子一副萬事精通的得意神情,說道,「肯定是那樣的。因為除此之外,找不到發洩怨恨的辦法,所以才不惜做出那種缺德事來看直美的笑話。」
「是嗎?真是個可憐蟲。如果她能光明正大地向我發起進攻,不是很好嗎?肯定是個懦弱的膽小鬼。」
「是的,沒錯。所以呀,直美就不要把整個班的同學都視作敵人,其實,你應該同情那個人才對……因為直美是贏家唄。能夠擺出高姿態,其實是一種幸福吶。」
「可幸福總是與競爭、搏鬥相伴在一起。」
「是的。在人酣然入睡之時,幸福是絕不會從天而降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倒也罷了。」或許是下定了決心與一切困難鬥爭到底吧,直美又恢復了住日的快活,與清子一道開始複習功課了。
在全校的人都翹首以待的歌詠大會的那一天……
每個教室的窗簾都洗得纖塵不染,校園的雜草也清除得一乾二淨……整個學校是那麼清爽整潔,井然有序,彷彿是在盡情地享受著夏日的時光……
這一天除了舉行歌詠大會,還有家長會,所以,學生們更是興高采烈,容光煥發。
惟有那些平時成績欠佳的學生,或是在家裡任性撒潑的學生,對這一天的到來不免忐忑不安。
因為老師和母親們或許會湊在一起議論自己的不是。對於經常挨罵的人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森,你家裡來人了嗎?」
「來了。」
「誰來的?」
每當這種時候,最讓直美痛心疾首的是自己沒有母親。看見同學們和自己的母親興高采烈地坐在老師旁邊交談,直美甚至會覺得她們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炫耀似的。
「我們家嗎?我們家是姐姐來的。」
今年又是英子姐姐專門回來代替母親出席家長會,這讓直美感到無比欣慰。
英子姐姐已經出嫁了,所以直美以為,今年姐姐不會來出席自己的家長會,從而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是,直美在歌詠大會上的獨唱,還有綾子的獨唱,她無論如何都想讓姐姐聽到,所以,她給姐姐發了封邀請信。沒想到姐姐立刻寄來了要出席家長會的回信。
真是個好姐姐,而且永遠都是直美的姐姐,還是直美的母親
在學校的接待處坐著禮儀老師和四五個高年級的學生。她們有的紮著鮮花綵帶給家長當嚮導,有的把家長們帶到學校的禮堂裡。瞧她們煞有介事的模樣,似乎興趣盎然。
直美她們老老實實地在各自的教室裡靜靜地等待著輪到自己上場表演。
不過,要是某個人的母親到教室裡來找她,那麼,那個同學就會眉飛色舞地走出教室,陪著母親在校園裡四處溜躂。
一年級A班的演唱剛好結束了。接下來該輪到綾子她們班了。而且還有綾子的獨唱。
直美巴不得英子姐姐早點到來,焦灼地在教室裡進進出出。
這時,一個從盥洗間回來的同學告訴她:
「森,剛才你姐姐來了吶。好引人注目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哇,是真的嗎?」
直美興奮得一個箭步跑了出去。
英子姐姐還在接待處那兒。她被高年級的同學簇擁著,正要進禮堂去。
姐姐穿著一件涼爽的碎花羅衣,還繫了一條絲織的筒帶。燙過的頭髮高高地向上攏起,還抹上了生髮香水,就像從前人們用水把頭髮打濕後梳得光亮光亮似的,顯得清爽而亮麗。
是一個多麼清純而又俊俏的年輕太太的典型形象啊。
「姐姐——」
直美在迴廊的蔭涼處追上了姐姐。
「哇,還沒輪到阿直唱歌吧?」
「再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太好了,我終於趕上了。」
「嗯。不過,下一個就是綾子出場了,就是不久前我給你講過的那個綾子。你就好好瞧瞧她吧。」
「好的,那我就好好看和好好聽吧。」
「然後,你再到教室裡來。」
「去教室裡幹嗎?」
「我要讓大家看看我的姐姐有多漂亮。」
「哎,阿直,我可不願意那麼做。」
「可她們全都炫耀自己的母親吶。」
英子姐姐先是愣了一下,馬上又溫柔地點了點頭,說道:
「好的,完了我就去。」
說完,她就像是遭到了等在一旁的高年級學生們的綁架了一樣被簇擁著走進了禮堂。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之中,綾子出現在舞台上。看見她拄著枴杖的身影,場內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而後則響起了比剛才更熱烈的掌聲。
直美的心兒咚咚直跳,緊張得不敢再呆在那兒。她想回到教室去,於是放低了腳步聲。這時,一個漂亮的女人被高年級同學急匆匆地帶進了禮堂裡。
她那安詳的眼神和纖細的腰身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綾子。於是直美停下了腳步。
或許她就是綾子的母親吧。
「媽媽!」
直美真想大叫一聲,但她卻忍住了,只是目不轉睛地目送著她的背影。僅僅如此,也讓直美的眼睛一陣發熱,盈滿了淚水。
「森,今天儼然是一場母親展示會吶。」一個同學一邊對直美說道,一邊好奇地觀注著母親們一個個款款走進禮堂。
不久,輪到高年級的學生們唱歌了。於是,接待處變得空空蕩蕩的了。直美這才坐在那兒,用視線追隨著那些年輕或年邁的母親們。
儘管名叫家長會,但卻很少有父親或哥哥前來出席,幾乎是清一色的母親。因為是女子學校,所以就更是如此了吧。或許應該更名為「母親會」才準確吧。
偶爾也有一、兩個父親或哥哥出席,可他們的臉上分明流露著害臊的神情。
「哇,那一位母親多漂亮啊。」有人在輕聲嘀咕道。直美尋著聲音望去,只見剛才那個高雅的婦女正和綾子並肩而行。
「哦,果然如此。」
直美為自己預感的準確性而興奮不已。她把這看作是自己深諳綾子的證據……
「快把目光轉向這裡吧!」直美在心裡呼喚道。當她定睛望去時。綾子正回過頭來看著她。
綾子的雙頰漲得通紅,臉上掛著微笑,向著直美這邊走了過來。
「原來你在這兒呀!喂,我母親說想見見你……」
「真的?這下我可緊張了。」
臨到節骨眼兒上,直美反倒縮手縮腳地有些畏葸了。然而綾子卻不顧這些,用手招呼母親過來。
母親微笑著,慈祥地睜大了濃眉下的鳳眼,向直美行了個禮。
直美手足無措地也還了個禮。
「綾子經常承蒙你照顧,真是太感謝了。」說著,母親又親切地行了個禮。
直美滿臉通紅,一直低著頭。
「媽媽,老是那樣一個勁兒地鞠躬行禮,多無聊啊。」綾子一下子笑了起來,「瞧,人家直美也很為難吶。」
「下一次,請上我們家來玩吧。綾子因為腳的關係,沒有什麼朋友,成天都關在家裡。」綾子的母親平靜地說道。然後她又看著綾子的臉說道,「不過,多虧了你,這陣子她精神好多了,還常常談起你吶。」
聽到這兒,直美感到一陣由衷的喜悅。可綾子卻像一個被人揭穿了秘密的孩子一般,恨不得用手摀住母親的嘴巴……
班上的同學有些吃驚,又有些羨慕地看著她們,被眼前的這一幕深深打動了心弦。
正在這時,一個同學吧嗒吧嗒地跑了過來,說道:
「剛才歌詠大會已經結束了,客人們馬上就要往這邊過來了,所以老師吩咐大家千萬不要出現失誤。」
不一會兒,母親們扇著扇子,往迴廊方向走來了。
那些早就認識的熟人們停下腳步相互寒暄著,而那些初次見面的人,只要小孩是同一個班級的學生,也會親熱地聚在一起,談論著孩子們的事情。
她們交談得那麼熱烈那麼愉快,彷彿真正高興的倒是這些母親們……
學生們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缺點被母親張揚出去,所以在一旁嚴密監視著母親的言行。
「直美,你姐姐是其中最出色的佼佼者,稱得上是壓倒群芳……」
「哎,才沒那回事吶。」
「高年級同學一片嘩然,全都跟在她背後到處轉吶。」
聽了這話,直美也吃了一驚,忙問道:
「姐姐現在在哪兒?」
「好像在找你……」
站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的綾子,兩眼閃著光問道:
「哇,你姐姐來了?」
「嗯。過一會我再把她介紹給你。」
「那太好了。」
綾子的母親和直美她們就像是被湧動的人潮推搡著一樣向前走去。這時,直美看見姐姐出現在對面的走廊上。
「喂,對不起,請讓一下。」直美撥開面前的人牆,走到了英子姐姐的身旁。
「哎,我到處找你吶。你的歌唱得不錯。」
直美一副無暇談論唱歌的樣子,搶過話頭說道:
「喂,姐姐,綾子的母親也來了。剛才她還向我寒暄了一番,讓我著實為難了一陣子。所以,我想拜託姐姐還她一個更恭敬的鞠躬禮……」
「真是個討厭鬼,連鞠躬禮都不會嗎?」
「不是,只是鞠躬鞠得過了頭。」
「如果是那樣,又有什麼不好呢?」
「她是一個很好的母親吶。」
直美把姐姐拽到了理科室的前面,只見綾子她們正在那兒等著。
於是,就像初次見面的人那樣彼此相互寒暄了一番。英子姐姐的言談舉止是那麼完美無缺,讓直美打心眼裡感佩萬分。
綾子的母親和英子姐姐似乎一見如故,很快就喜歡上了對方。
直美和綾子心滿意足地相視而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們。
這樣一來,綾子和直美之間的友情便已經得到了母親和姐姐的認同,所以,即使整個班上的人都一起使壞,也已經無足輕重了。
這四個人各具美麗之處,使班上的同學,還有其他的母親們從她們身邊通過時,都忍不住把目光久久地駐留在她們身上。
直美的心中更是充滿了自豪感。她希望讓每一個人都看見英子姐姐那勝過所有母親的萬方儀態。
綾子也微笑著,彷彿是祈盼著時間就此永遠停滯不動似的,悄悄湊在直美耳邊說道:
「這麼美好的日子,要是永無盡頭該多好。」
在陰雨連綿的梅雨季節過去之後,一直持續著炎熱的天氣。不久就迎來了盂蘭盆節1——
1陰曆7月15日中元節佛教舉行的盂蘭盆會。
今年將由父親、直美和阿松三個人來迎接過世母親的亡靈回歸故里。
「英子肯定會來吧。」父親一邊說著,一邊掛起了盂蘭盆節的燈籠。
「喂,爸爸,阿松他們這些傭人不是一年也有兩次假日回老家去看看嗎?要是新娘一年中也有兩次假日就好了。」
「你是指回娘家嗎?」
「是的,而且要在娘家住上幾天。」
「那怎麼行呢?新娘與女僕不同,她已經是對方家裡的人了,所以,除了她嫁給的那個家以外,已經再也沒有別的家了,怎麼可能撒手不管自己的家,出來住上幾宿呢?而且,她還必須迎接對方家裡的佛吶。」
「哎,怎麼會是那樣呢?要知道是回自己出生長大的家呀,是迎接生下了自己的母親回來呀。」
「是嗎?那麼,也得讓姐夫答應才行。」
「是的,我會揮動大筆,寫一封絕妙的信。」
那天夜裡,直美給英子姐姐寫道:
「姐姐,前些日子謝謝你了。綾子也高興得不得了,
念叨了10次左右,要我一定向你轉達她的問候。
轉眼之間,今年又到了迎接母親歸來的盂蘭盆節
了。母親回到家中,如果看不到姐姐的身影,一定會大
失所望的。所以,我懇求你回家來住上一宿,與直美一
道迎候母親的亡靈。
這封信可以請姐夫過目。或許不用我多說,姐姐也
肯定會拿給姐夫看吧。
昨天已經做好了盂蘭盆節的準備。我從清子那兒得
到了很多今年的第一撥新鮮蔬菜。阿松已經高高興興地
縫好了姐姐為她選購的衣服。假如姐姐能來的話,我打
算讓阿松放假回家去看看。我會代替阿松來拚命地操持
家務,好好地款待姐姐。
另外,再過5天學校就是假期了。假期裡,我要和
清子一起接著讀姐姐的《花的日記》。也不知道,開放
在『姐姐的椅子』附近的那些紫羅蘭花如今怎麼樣了。
關於暑假的計劃,我也想好好地向你咨詢一下。請
務必回來,而且一定得住上一宿,父親也等著你。
還有我和阿松。
更重要的是,母親的亡靈在等著你。
請向姐夫轉達我的問候。而且,請姐姐也多作努
力,說服姐夫滿足直美的要求,恩准姐姐回來。」
寫完之後,直美把信交給父親,問道:
「怎麼樣,爸爸?」
正打開報紙閱讀的父親戴上眼鏡,把直美寫的信瀏覽了一遍,說道:
「照你的這種寫法,如果還不讓姐姐回來的話,姐夫肯定會遭人痛恨吧。你居然把母親也抬出來當擋箭牌,就像是一封恐嚇信。」
直美認定姐姐肯定會回來,在家裡忙活個不停。
姐姐人比回信還來得快。
那天,直美剛從學校回來,就聽出阿松的聲音非同尋常:
「你回來啦!很熱吧?」
只見換成單衣的姐姐拿著蒲扇,走了出來。
「哇,你已經來了!真是太好了。」
直美立刻脫下帽子和上衣,只穿著內衣內褲便跑進了浴室,一下子衝去了身上的汗水。
因為姐姐剛剛洗完澡出來,一副涼爽悠閒的樣子,在直美眼裡是那麼美麗動人,以致於她不得不為汗流泱背,臉上被曬得通紅的自己感到無地自容,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衝進了浴室。
或許漂亮的佳人是不會出汗的吧。
抑或是女人一旦出嫁,全都會變成一張透著涼意的白皙面孔呢?
直美穿著一條短短的連衣裙,有些靦腆地來到了客廳裡。一想到自己寫了那麼一封信,又不免感到些許的尷尬和害羞……
「很熱吧。你就吃點什麼吧。」
姐姐就像是從未離開過這個家的主人一樣,落落大方,鎮靜自若。
桌子上放著冰鎮了的水蜜桃和茶大樓的甜納豆1。直美馬上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姐姐就跟從前呆在家裡時一樣,從不忘記買回茶大樓的甜納豆。直美就是喜歡這樣的姐姐——
1把紅小豆等用糖汁煮後撒上糖粉製成。
「我給你帶了衣物來喲。」
姐姐靜靜地站起來,打開了房間角落裡的一個小包袱。
「只要姐姐能來,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衣物什麼的,我不要。」
「又說那種話了。要是真地不帶來,你不是又會賴著臉皮要嗎?」
姐姐送給直美的衣物是:一件法國刺繡的白色衣服和一頂與衣服配套的白色寬簷帽,還有一本植物辭典。
送給父親的禮物是:用紫竹做的手杖。
健忘的父親一天在散步歸來的途中,把手杖忘在了電車上,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想起這件事,直到第二次外出散步時才恍然大悟。從那以後父親就一直沒有手杖了。
給母親的靈位帶來的是甜納豆和水果。給阿松帶來的則是一把陽傘。
姐姐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為每一個人挑選各自喜歡的東西,這一點讓直美感到由衷的欽佩。
「姐夫說了什麼沒有?」
「他說,要是得罪了直美,那就太可怕了。」
「哼,真可惡。我是不是真地讓你們瞧瞧,得罪了我會有多可怕呢?
「他明天傍晚會來的。」
「是嗎?那肯定是來接姐姐的。」
「不對,是來問候直美吶。」
「好吧,就讓他來問候我吧。」
「瞧你有多神氣啊!他說想來看看你這位大文豪的尊容。」
「喂,不久前你見過的那個綾子,該是個好人吧。」
「的確適合做你的好朋友。」
「比好朋友還好。」
「哇,是嗎?恕我失言了。」
「她母親也是個好人吧。」
「嗯,我很喜歡她母親吶。」
「她還說,下一次要送給我一個偶人吶。」
「真的,她還作了那種許諾嗎?」
「不過……」
「那麼,直美送給了綾子什麼呢?」
「還沒吶。我想等暑假時再給她送去。」
「說到暑假嘛,據說今年我家要去北條過吶,讓婆婆和公公倆留在東京的家裡過悠哉游哉的生活。」
「哇,好時髦啊。」
「時髦的是婆婆和公公他們。說是把孩子們打發到別的地方去,老倆口自己過悠閒舒心的日子,比呆在不方便的避暑地要愜意得多。所以,等桃子一放假,我們就馬上出發。不過,你姐夫有工作纏身,所以,最多也只能在那兒呆上10天左右。剩下的便只有桃子,阿武和一個女傭了。不過,說不定還有別的親戚也一起去。因此,你姐夫說,如果方便的話,讓直美也一起去吧。或許明天他就會提到這件事的。」
「可是,如要姐姐不在的話,那多沒勁啊。」
「我會在那兒呆10天左右的。那以後,如果直美也去了的話,我星期六和星期天也可以上那兒去。」
「不過,我和桃子,總覺得……」
「還有好事吶。如果清子也願意去的話,就約上清子一起去,怎麼樣?」
「哇,真的可以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去。」直美精神大振,隨即又說道,「不過,綾子呢?綾子該怎麼辦呢?她腿腳不方便,大海之類的地方,她根本就……」
直美久久地沉浸在思考之中。她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綾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