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是否相愛了呢?暫且從她說起吧。有一件事表現了她對比蒙特的關心,但這件事是怎樣結束的呀!完全是始料所不及的。比蒙特天天必到波洛佐夫家來,有時待上老半天,有時待上一小會兒,可畢竟是天天都來的。正是根據這一點,波洛佐夫才確信他要向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求婚了。波洛佐夫抱有這個希望,井沒有別的根據。但是有一次,晚上都過去了,仍不見比蒙特來。
「您知道他有什麼事嗎,爸爸?」
「沒聽說過。大概沒有什麼,就是沒有工夫來吧。」
第二天晚上又過去了,比蒙特還是不見來。第三天早晨,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打算出門去。
「你上哪兒,卡佳?」
「沒有什麼,爸爸,辦點個人的事情。」
她去找比蒙特。他穿一件寬袖大衣,正坐著看書吶。房門打開時,他的眼睛才離開了書本。
「是您呀,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我很高興,謝謝您來看我。」語氣跟迎接她父親一樣。不,還是要親切得多。
「您怎麼啦,比蒙特先生,為什麼這樣久不去我們家?真叫我為您擔心,再說,也讓人間得慌。」
「沒出什麼大事,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您看,我身體挺好。您不喝茶嗎?您看,我在喝茶。」
「好吧。您幹嗎這麼些天不去?」
「彼得1拿個杯子來。您看,我身體挺好,可見不要緊。是這麼回事:我陪洛特先生去工廠,對了,我向他解釋一件事的時候,不注意把手擱在螺絲桿上頭,螺絲桿一轉動,我這袖子和手就給刮破了。頭兩天,我穿不了常禮服。」——
1僕人名。
「讓我瞧瞧,不然我又會擔心不是刮破表皮,是受了重傷了。」
「我的兩手都能活動(彼得給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拿來了杯子),算什麼重傷?不過,請瞧瞧吧!」他把袖子拉到肘部。「彼得,倒掉這些煙灰,再把書房桌上的雪茄盒拿來。您看,不要緊,只要敷一點英國膏藥就足可以了,別的什麼藥也不需要了。」
「是的,可還是有紅腫。」
「昨天比這還厲害得多呢,明天就沒事了(彼得倒掉煙灰,遞上雪茄盒,走開了)。我不願像個負傷的英雄似的,出現在您面前。」
「您給我寫封信就好了,怎麼可以連封信都不寫呢?」
「當時我本來以為第二天,也就是前天,準能穿常禮服,前天又以為昨天能穿,昨天又以為今天能穿。我想用不著驚動您。」
「其實是驚動得更厲害了。這不好,比蒙特先生。您這筆生意幾時成交?」
「唔,大概就在這幾天,您要知道,拖延的原因並不在我和洛特先生,是在工廠方面。」
「您在讀什麼?」
「薩克雷的新小說1。他這麼有天才,可是再也寫不出好東西來了!那是因為思想貧乏的緣故。」——
1指薩克雷一八五九年完成的長篇小說《弗吉尼亞人》。
「我已經讀過。確實是……」她還談了等等、等等的感想。
他們對於薩克雷的退步表示惋惜,又圍繞著此類其他問題談了半個來小時。
「不過我該去看韋拉-巴夫洛夫娜了,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跟他們認識呢?兩位極好的人。」
「最近就準備想個辦法去結識一下,請您幫幫忙吧。謝謝您來看我。這是您的馬?」
「嗯,是我的。」
「怪不得您父親從不用它,是匹好馬。」
「也許是吧,我不識馬。」
「真是好馬啊,老爺,怎麼也能值個三百五十盧布吶。」車伕說。
「幾歲口啦?」
「六歲口啦,老爺。」
「走吧,扎哈爾,我坐好了。再見,比蒙特先生。今天來嗎?」
「大概不行。不,明天一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