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第三章 婚後和第二次戀愛 第03節
    韋拉-巴夫洛夫娜的第二個夢

    韋拉-巴夫洛夫娜過了一會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一片田野,在田野上行走的有她的親愛的丈夫和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丈夫說:

    「您很想知道,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為什麼有的泥土能長出這麼白、這麼好、這麼嫩的小麥,有的泥土卻長不出來?這差別您自己馬上就能看出來的。您瞧這株長得好的麥穗的根部:根旁是泥土,不過這泥土是新鮮的,可以說是精良的泥土。您聞到一股潮濕不爽的氣味,但是它沒有霉味,也不發酸。您知道,拿您和我信奉的那種哲學術語來說,這精良的泥土叫做實用的泥土。它的確髒,可只要仔細地觀察,你準能看出,構成這泥土的全部元素本身都是健康的。元素用這種方式化合,就構成了泥土,可是讓原子的配置稍許改變一些,就會產生另一種東西,而產生出的新的東西也全部是健康的,因為基本元素都是健康的。而這種泥土所具有的健康的屬性又是從何而來的呢?請注意這片草地的情形:您看,這兒的水是流動的,所以這兒不可能存在腐朽的現象。」

    「對,運動是真實的存在,」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因為運動就是生命,而真實的存在和生命又是一回事。但生命的主要因素是勞動,所以真實的存在的主要因素也是勞動,真實的存在的最可靠的標誌是具有實際的意義。」

    「那麼您看吧,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當太陽開始曬暖這泥土的時候,熱能便開始逐漸地把泥土中的元素轉化為一種更為複雜的化合物,也就是高級形態的化合物麥穗,在日照下從這泥土中長出了麥穗,它一定是一株健康的麥穗。」

    「對,因為這是有真實生命的泥土。」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

    「現在我們轉移到這片草地上去。我們在這兒也來取一棵植物,同樣地來觀察它的根部。根上也有泥土。請注意這兒的泥土的性質。不難看出,這兒的泥土是腐朽的。」

    「用科學術語說,就是不實用的泥土1,」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

    1前面所說的「精良的泥土」或「實用的泥土」暗示勞動人民的生活,此處

    「是這樣的,這兒的泥土的元素處於不健康的狀態。自然,無論這「腐朽的泥土」或「不實用的泥土」指寄生階級的不勞動的生活。些元素怎樣轉化,也無論有什麼不同於泥土的其他東西產生出來,這其他東兩全部都必定是不健康的、劣質的。」

    「對,因為元素本身不健康。」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

    「我們不難發現這種不健康的原因……」

    「也就是造成這不實用的腐朽的原因。」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

    「對,也就是這些元素腐朽的原因,這不難發現,只要我們注意到這片草地的情況。您看,這兒的水不流動,因而淤滯住,並變腐臭了。」

    「對,缺乏運動就是缺乏勞動,」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因為按照人本主義的分析,勞動是運動的基本形態,它為所有其他的運動形態如消遣、休息、遊玩和娛樂,打下基礎,並賦予其內容,所有其他的運動形態若沒有預先的勞動就不會具有實際的意義。而沒有運動就沒有生命,也就不是真實的存在,所以這是一種不實用的即腐朽的泥土。不久以前人們還不知道怎樣使這樣的草地恢復生機,現在發現了一個辦法——排水:讓多餘的水從溝渠裡流出去,只留下必須的水,水流動起來,草地也就獲得了實際意義。但是在這個辦法採取之前,這兒的泥土仍舊是不實用的,也就是腐朽的,它上面的植物不可能長得好。而實用的泥土上會有長得好的植物,這卻是很自然的,因為那是健康的泥土。證訖1,Q-u-e-a-a-dum,像拉丁語說的。」——

    1證訖,證明數學定理的用語,其拉丁文縮寫為Q.E.D。

    韋拉-巴夫洛夫娜聽不清拉丁語的「證訖」是怎麼說的。

    「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您總喜歡用似通非通的拉丁語和空泛的推論來逗樂於。」她那親愛的丈夫說。

    韋拉-巴夫洛夫娜走到他們跟前,說道:

    「夠了,你們別再談論自己的那套分析、同一性和人本主義了,先生們,請你們談點別的讓我也能加入你們的談話,或者最好讓我們來閒聊吧。」

    「我們那就隨便聊聊,」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我們來聊聊自己吧。」

    「好,好,這一定很開心的,」韋拉-巴夫洛夫娜說道,「不過是您出的主意,就請您來做個示範吧。」

    「好,我的妹妹,」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可是您今年多大了,我親愛的妹妹?十八?」

    「快十九了。」

    「但是還沒到十九,那麼就算是十八,我們大家都談到十八歲為止,因為條件要一律平等。我想說說我自己和我的妻子。我父親是省城裡的一個誦經士,還兼做裝訂書籍的手藝活,母親在家收了幾名正教中學生寄宿。父母整日談論生計,為生計操勞奔忙。父親愛喝酒,但是只在窮得無法忍受了——這是一種現實的痛苦——的時候才喝,要不就是收入不錯的時候,這時他把所有的錢都交給母親,說:「喂,孩子他媽,靠上帝保佑,眼下這兩個月你不至於受窮啦。我給自己留了半個盧布,喝口酒,找點樂子——這也是一種現實的快樂吧。我母親常常生氣,有時候還打我,那總是在碰上她所說的『累得散了架子』的時候。因為她要搬盆打水,給我們五個人和五名正教中學生洗衣服,擦地板,地板總是被我們這十雙不穿套鞋的腳踩得兮髒兮髒的,她還要侍養一頭奶牛——這是無休止的過度的勞作所引起的惱怒。雖然她那樣拚命幹活,還是像她說的『人不敷出』,就是說,沒有錢給我們的哪個兄弟買長筒靴,或是給姊妹們買鞋穿,這時候她也要打我們。倘若我們這些傻孩子自動去幫她幹活,或者做了別的什麼聰明事兒,或者她遇到難得的機會能休息那麼一小會,像她說的讓『腰腿鬆快鬆快』,她也會跟我們親熱的——這都是現實的快樂……」

    「啊呀,夠了,別再說你那些現實的痛苦和快樂了。」韋拉-巴夫洛夫娜說。

    「既然這樣,請聽我來說說娜塔莎的事吧。」

    「我不想聽,其中又是講那套現實的痛苦和快樂吧,我知道。」

    「一點沒說錯。」

    「不過,您也許有興趣聽我來談談自己。」謝爾日說。誰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那看您說什麼了。」韋拉-巴夫洛夫娜說。

    「我父母雖然很有錢,可他們整天談論的也還是錢,一輩子都在為錢奔忙。連有錢人也擺脫不了這件操心事……」

    「您不會談自己,謝爾日,」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善意地說,「您說說:他們幹嗎為金錢去奔忙?有哪些個開銷會使他們操心著急?是哪些個需要他們還難以得到滿足呢?」

    「是的,我當然明白您為什麼要這樣問我,」謝爾日說,「可是讓我們丟開這個題目,看看他們思想的另一方面吧。他們同樣要為孩子操心的。」

    「他們的孩子吃穿都有保障吧?」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問道。

    「當然。但是也需要操心的……」

    「別談自己了,謝爾日,」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我們瞭解您的過去。不務正業,游手好閒——這就是您成長的土壤,這是一種不實用的土壤。因此,您瞧瞧自己吧:您生來本不是個笨人,而且還是個很不錯的人,您或許不比我們差,也不比我們笨,可是您到底適合於什麼事,您能派什麼用場?」

    「我適合幹的事是陪伴朱麗,她隨便領我到哪兒,我都去。我的用場是供朱麗痛痛快快地吃喝玩樂。」謝爾日答道。

    「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到,」阿列克謝-彼得羅維奇說,「不實用的或者不健康的土壤……」

    「唉,您說的那個實呀虛呀的真叫人煩!人家早就明白了,可你們還沒完沒了地談!」韋拉-巴夫洛夫娜說。

    「那你願不願跟我也來談一談呢?」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說道,誰也不知她打哪兒冒出來的,「諸位先生們,請迴避迴避,因為我們母女倆想說說話。」

    所有的人都無影蹤了,韋羅奇卡看見只有自己單獨面對著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的臉上顯露出嘲笑的神情。

    「韋拉-巴夫洛夫娜,您是一位有教養的太太,您這樣純潔,高尚,」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說,她憤恨得聲音發抖,「您這樣善良……我這個粗野歹毒的酒鬼怎配跟您談話?韋拉-巴夫洛夫娜,您有個歹毒的壞母親。不過請問您,太太,這個母親操心什麼事呢?是每日的口糧。用您那種文雅的語言來說,這種操心是現實的、真正的、合乎人道的,對不對?您聽過粗魯的罵人話,見過許多齷齪事和下流行為。但是請問,人們罵人、幹壞事有什麼目的呢?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的嗎?不,太太。不,太太,無論您家的生活怎麼樣,總不會是一種虛無縹緲的生活。您看,韋拉-巴夫洛夫娜,我已經學會像您那樣文雅地說話了。可是,韋拉-巴夫洛夫娜,您母親是個歹毒的惡婆子,您覺得難過、害臊嗎?韋拉-巴夫洛夫娜,您願意我變成一個誠實的好人嗎?我是個巫婆,韋拉-巴夫洛夫娜,我會施巫術,我能滿足您的願望。請看,韋拉-巴夫洛夫娜,您的願望實現了:歹毒的我沒影了,您瞧這一對善良的母女。」

    一間屋子。門口有個醉鬼在打鼾。他沒刮臉,醜陋不堪。無法認出他是誰,他的臉有一半被手遮蓋著,另一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一張床。床上有個女人。不錯,就是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不過她挺善良!可她又是多麼蒼白、疲憊,她才四十五歲,就已老邁得很了!床邊有個姑娘,十七八歲的樣子,那就是我自己,韋羅奇卡。不過我穿得破破爛爛的!這是怎麼啦?我的臉色發黃,臉相粗陋,並且房間又有多麼窮酸!幾乎沒有什麼傢俱。「韋羅奇卡,我的親人,我的天使,」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說,「躺會吧,休息休息,寶貝,你看我幹嗎,我這麼躺躺就行了。你可是兩宿沒睡了。」

    「沒關係,媽,我不累。」韋羅奇卡說。

    「我的病還是沒有起色,韋羅奇卡。我死了,你可怎麼辦?你爹薪水少,他是指靠不上的。你這姑娘長得漂亮,世界上壞人多如牛毛,將來就沒有人再提醒你了。我真是放心不下你。(韋羅奇卡哭了。)

    「我親愛的,你別難過,我說這些不是責備你,而是提醒你:星期五,就是在我病倒的前一天,你為什麼要離開家?(韋羅奇卡又哭了。)

    「他將來會騙你的,韋羅奇卡,你就甩掉他吧。」

    「不,媽。」

    兩個月以後。怎麼轉眼之間兩個月就過去了?一個軍官坐在那兒。軍官面前的桌上放著一瓶酒。軍官的大腿上坐著韋羅奇卡。

    轉眼之間又是兩個月過去了。

    一位太太坐在那兒,在太太面前站著她,韋羅奇卡。

    「你會燙衣服嗎,親愛的?」

    「會。」

    「你是什麼家庭,親愛的,是農奴還是自由人?」

    「我父親是官吏。」

    「那你是貴族家庭,親愛的?那我可雇不起你。你當什麼女僕啊?走吧,我親愛的,我雇不起你。」

    韋羅奇卡在街頭。

    「小姐呀小姐,」一個喝得有點醉的小伙子說,「您上哪兒?我送送您。」韋羅奇卡朝涅瓦河邊跑去。

    「我親愛的,看夠了吧?你要是有個好心的娘,你會是個什麼樣子?」原先的那個真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說,「我會巫術是好事嗎?難道我沒猜中?你幹嗎不說話?有舌頭嗎?你不敢說出口來,我非要把話從你嘴裡硬擠出來!你到裁縫鋪去過嗎?」

    「去過。」韋羅奇卡回答,全身直發抖。

    「你看見了吧?聽見了吧?」

    「是的。」

    「她們日子過得可好?可有學問?她們讀書嗎?考慮用你的新辦法積德行善、普渡眾生嗎?她們是不是這樣考慮?你說!」

    韋羅奇卡不說話,卻還在發抖。

    「你不敢把話說出來。她們日子過得好嗎?我問你。」

    韋羅奇卡沉默不語,寒徹全身。

    「你不敢說出來,她們過得好嗎?我在問你話。她們好不好?我問你吶。你願意做她們那種人嗎?你不說話!掉過頭來!你聽著,韋爾卡。你有學問,可你的學問是靠我偷來的錢求得的。你一心向善,可我要是不惡,你連什麼叫善也不會知道的。明白嗎?全靠的是我呀,你是我的女兒,明白嗎?我是你娘。」

    韋羅奇卡邊哭邊發抖,寒徹全身。

    「媽,您要我怎麼樣?我沒法愛您啊。」

    「難道我在央求你愛我?」

    「我但願哪怕能敬重您吶,可是就連這點我也做不到。」

    「難道我需要你的敬重?」

    「您到底需要什麼呢,媽?您幹嗎來找我,說話這麼嚇人?您要我怎麼樣呢?」

    「你該感謝我,你這忘恩負義的。你無需愛我,無需敬重我。我惡,我有什麼可愛的?我壞,我有什麼可值得敬重的?可你得明白,韋爾卡,如果我不是這樣,你也不會有今大。有了我的壞,才有你的好;有了我的惡,才有你的善。你得明白這,韋爾卡,你該感謝我。」

    「走開吧,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現在我要跟我姊妹談談。」

    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沒影了。

    「未婚夫們的未婚妻,姊妹們的姊妹」1抓住韋羅奇卡的手——

    1即洛普霍夫的「未婚妻」。

    「韋羅奇卡,我願意永遠對你好,因為你善良,我呢,跟我談話的人怎麼樣,我也就會怎麼樣。你現在犯愁,你看,我也犯愁。你瞧瞧,我滿面愁容還漂亮嗎?」

    「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吻吻我,韋羅奇卡,我們一起來承受痛苦。你母親說的是大實話。我不喜歡你母親,但是她是我需要的人。」

    「難道您缺了她不行嗎?」

    「往後沒有她也可以,那時候人們不需要變得那麼惡了。現在卻不行。你看,好人自己還不能站住腳跟,惡人卻挺厲害,挺狡猾。不過你知道,韋羅奇卡,惡人是形形色色的:有的需要世道每況愈下,還有的雖然也是惡人,卻需要世道好起來,因為世道變好對他們有利。你知道,你母親需要你有教養,因為你教書可以掙錢,掙了錢她就好向你要。她希望她女兒給她找個有錢的女婿,就為這,她也需要你有教養。你看,她的動機壞,效果卻有益於人。你不就是個受益者嗎?還有一種惡人可不一樣了。如果你母親是安娜-彼得羅夫娜,難道你還能這樣地學習,變成有教養的人嗎?還能識別善,而愛善嗎?不,人家不會容許你去識別任何美好的事物,只會把你變成一個玩偶,對不對?這樣的母親需要的是當玩偶的女兒,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玩偶,並且總是跟玩偶一起來玩玩偶。你母親這人很壞,可她畢竟還是個人,她需要的是使你不做玩偶。你明白惡人是多麼不一樣了吧?有的惡人妨礙我,因為我希望的是:人都成為人,他們只希望人都變做玩偶,還有的惡人卻有助於我。他們本不是存心願意來幫助我,但是他們讓人有成為人的可能,他們給人提供了一種成為人的條件。而我的需要也不過如此。是的,韋羅奇卡,現在我不能夠沒有這些惡人,他們也會物極必反的。我的惡人固然惡,可是在他們的毒手下卻生出了善。不錯,韋羅奇卡,你該感謝你母親。你無需愛她,她很惡,但是多虧了她才有你今天的一切,你要知恩吶,沒有她也就不會有你。」

    「將來永遠會是這樣嗎?不,將來不會這樣吧?」

    「是的,韋羅奇卡,往後不會這樣的。等到好人力量大了,我就不再需要惡人。這日子快到了,韋羅奇卡。那時候惡人將看到他們不應該當惡人。那些以往曾經是人的惡人將成為好人:他們作惡只是由於當好人會損害他們,他們知道善比惡好,那麼到了可以愛善,而善又無損於他們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愛善了。」

    「那些當玩偶的惡人會怎麼樣?我也可憐他們。」

    「他們會玩別的玩偶,不過也只玩無害的玩偶而已。可是他們的孩子不會像他們那樣,因為我們這兒的所有的人都將做人,我要教育他們的孩子不做玩偶,而要做人。」

    「嘿,那多好!」

    「是的,但是就連現在也很好,因為正在給這個美好的未來做準備。至少,那些給它做準備的人會覺得現在也很好。當你韋羅奇卡在幫廚娘做飯的時候,廚房裡不是又憋悶,又冒油煙嗎?而你不是也覺得挺好,憋悶和冒油煙也算不了什麼?當大家坐下吃飯的時候感覺都挺好,而幫了忙做過飯的人感覺更好,他們吃起飯來倍感香甜。你愛吃甜的,對不對,韋羅奇卡?」

    「對。」韋羅奇卡等爾一笑,她愛吃甜餅和下廚做甜餅的嗜好,叫人家給說破了。

    「那麼還有什麼可愁的呢?好在你已經不愁了。」

    「您多麼善良!」

    「而且快活,韋羅奇卡,我總是快活的,就連犯愁的時候也還是快活。對不對?」

    「對,我犯愁的時候,您似乎也犯愁,可您總是能立刻就把愁雲驅散的。跟您在一起真快活,非常快活。」

    「你還記得我那支小歌《Donc,vivons》嗎?」

    「記得。」

    「我們來唱一唱。」

    「唱吧。」

    「韋羅奇卡!是我吵醒了你吧?可是茶都煮好了。我剛才嚇壞了:我聽見你在哼哼,等我走進來了,你卻在唱歌唱歌吶。」洛普霍夫說。

    「不,我親愛的,你不吵醒我,我自己也會醒的。我做了一個夢,親愛的,喝茶的時候再給你講吧。你走吧,我好穿衣服。您怎麼敢不經我許可就進我的屋裡,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您太過火了。你為我擔驚受怕了嗎?我親務的?過來,為了這,讓我吻你一下。吻過了,走吧,走吧,我要穿衣服。」

    「既然已經在這兒了,就讓我做你的僕人,來侍候侍候你吧。」

    「也好,親愛的,不過這叫我多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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