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入虛空 第二部 失重世界 第九章 平奇打破歇洛克·福爾摩斯的紀錄
    斯特羅邁耶躺在吊床上,極力想要入眠。他睡了5到10分鐘後就醒了。「挪亞方舟」的所有旅客還是睡不了長覺,同時「白天」還得不斷地睡短覺。儘管如此,他們的身體從未感到任何不適。

    有人悄悄溜進了斯特羅邁耶的艙房。艙房裡的窗子拉著窗簾,免得陽光照進來影響睡眠,一盞小電燈泡也是滅著的。只有走廊裡的燈光從敞開的門縫射進一道來。

    「是誰到這兒來了?」斯特羅邁耶看到挨著天花板那兒有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就問道。他懶得起來。

    「噓……小聲點兒。是我,」他聽到的是平奇壓低嗓門的說話聲,「就算您睡著了我也得叫醒您,因為我來是要告訴您一些極為重要的消息,」說著他就到了斯特羅邁耶的床頭。

    「什麼事?」斯特羅邁耶問道,但躺著的姿勢一點兒沒變。

    「我們『方舟』上有……陰謀分子。」

    「什麼—麼?」斯特羅邁耶飛快地在床上欠起了身子,就好像挨了一下蠍子蜇似的,他瞅著平奇的臉問道:「您沒有喝多吧,平奇?……」

    「沒有,沒喝多,斯特羅邁耶先生,」平奇回答道。

    「那您怎麼說開了鬼話呢?陰謀分子怎麼能跑到『方舟』裡來呢?只有一艘飛船飛來把我們捉住了是不是?……」

    斯特羅邁耶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快說。您到底知道些什麼!」他緊緊地抓住平奇的一隻手對他嚷道。

    平奇開始吹噓。

    「既然平奇要做一件事,那他就……哎呀!……平奇不是那種……哎呀—哎呀!別這麼用力攥我的手哇……既然……哎呀—哎呀!您還是鬆開手吧,那我就能馬上把一切都說出來啦……不知您看到沒有,漢斯一離開他的艙房就把門鎖上。溫克勒爾也是這樣……」

    「他也這樣?……」

    「我請求您不要打斷我好不好?斯特羅邁耶先生,否則我會漏掉什麼的,溫克勒爾也用他衣兜裡的鑰匙把自己的艙房門鎖上。對,不是衣兜裡——在天上沒衣兜。他把鑰匙掛在褲帶上的鑰匙鏈上……」

    「該把您自己掛起來才對,平奇,這些胡言亂語到底是什麼意思?趕緊說最主要的。」

    「我根本就沒有胡言亂語,而且馬上就說到正題了。不過,要是您總這麼打斷我,我當然說不完啦。」

    斯特羅邁耶無可奈何地揮了下手,耐下性子。

    「講!」

    「這這這就講。芬格爾和溫克勒爾的褲帶上都吊著鑰匙。所以我怎麼也溜不到他們的艙裡去。於是我就決定:既然他們總是隨身帶著鑰匙。那就說明沒法偷到他們的鑰匙,這就是說必須另外想法弄到能開門鎖的鑰匙。這就是邏輯。哈,就算是歇洛克-福爾摩斯也想不出比這更棒的主意了!在『方舟』上從哪裡去弄鑰匙呢?飛回地球請個鎖匠來?根本不可能。」

    「『方舟』上有21扇門和21把鑰匙。可以都試試嗎?」斯特羅邁耶又忍不住了。

    「我就是這麼幹的,先生。因為這是最符合邏輯的結論。可是。知易行難哪。把鑰匙從各艙房弄到手倒是不難。只有欣頓和埃倫的房門是從裡面鎖上的。弄到手是不難,可您試試在漢斯的房門口捅上21次吧,而且溫克勒爾那兒也得捅這麼多次呢,況且還不能叫人看見,尤其是不能讓他們本人看見。得時刻伺候,找個適當的時機——總之,又得一直忙恬,又得腦瓜聰明,還得機靈,這才能幹得成。就這樣我發現主教大人的鑰匙能開溫克勒爾的門。而瑪德蘭的能開漢斯的門。既然德爾科羅的鑰匙能開漢斯的鎖。那麼芬格爾的鑰匙也能開漂亮的瑪德蘭的鎖。我個人的事先放在一邊,可我不止一次見瑪德蘭和漢斯密談……」

    平奇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一下子就到了走廊裡。他的下巴和後腦勺都在疼。斯特羅邁耶這霹靂般的一拳把他打得懵頭轉向。

    他又急急忙忙把腦袋伸進艙房的門縫,像說急口令似的趕緊把話說完:

    「我趁漢斯值班時鑽進艙,在他桌子上方發現了列寧像。桌上擺著馬克思的德文《資本論》,還有譯成德文的列寧的書。」

    「溫克勒爾那兒的情況如何?」斯特羅邁耶問。

    「如果您嫌這些還不夠,那我還能給您提供點兒更好的,」平奇繼續說道,但他不再走進艙裡來,只把聲音壓得像耳語一樣低,接著說下去:「當漢斯和溫克勒爾在駕駛艙時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那個漢斯說:『我們的軍隊能徹底粉碎這伙敗類,如果他們膽敢進攻蘇聯的話。』您聽聽他說的:『這伙敗類』。而溫克勒爾回答說:『雖然這些事情做起來不會像你漢斯想像得那麼簡單快當,但我毫不懷疑我們……的勝利已經指日可待。我們的敵人苟延殘喘的時間已經可以以小時,甚至是以分鐘來計算了。』然後漢斯說:『我們還值得在這兒,在這個『挪亞方舟』上演戲嗎?是不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啦?』接著溫克勒爾又回答:『不,不到時候,漢斯。對此事我有明確的指示。你還記得你曾經想要制止旅客怠工的事嗎?那一切沒有我們干涉也自己解決了。藍牌罐頭粉碎了他們的對抗!』說完他倆就笑了起來。」

    漢斯和溫克勒爾的全部談話平奇是以極其嚴重的口氣轉述的,看來他自己也被自己講的故事所動。

    他從腰間繫著的皮夾子裡掏出一個記事本,用手指嘩啦嘩啦地翻著說道;

    「我在這兒逐字逐句都記下來啦。原話照錄。馬上交給偵察員都行。我冒了多大的風險哪,萬一他們發現我幹這事,當場就會把我打死。啊,平奇可不是個膽小鬼!要是平奇想幹什麼的話……」

    斯特羅邁耶不再聽他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他對這個意外事件大為震驚,開始考慮自己該怎麼辦。

    「應該馬上去找男爵,把一切都告訴他。歸根結底他是火箭上最聰明的人……僅次於我。不過只能由我來講,否則您一說起來又沒完沒了啦。」

    馬歇-德特朗從頭到尾聽完了斯特羅邁耶講的情況——平奇幾乎每分鐘都要插話,加以「糾正或補充」——但反應出人意料地鎮定。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地沉吟起來。

    斯特羅邁耶自己開了口:

    「你們想想看,他們一直跟我們一起飛,還……竟然還沒有把我們給宰掉!」

    「他們不就兩個人嗎,幹不了唄,」平奇反駁道。

    「就兩個人?」斯特羅邁耶嘲笑地答道。「真的就兩個人嗎?您能擔保他們沒有把僕人們拉去嗎?」

    「對啦,我是忘了說了,」平奇趕忙說道,「您的揣測不無道理,最起碼瑪麗就成問題。我有兩次看見她和溫克勒爾在駕駛艙附近走廊的一個隱蔽角落裡談得正上勁。他們談的是什麼我不知道,因為瑪麗一見我就馬上走開了。」

    「就算他們只有兩個人,」斯特羅邁耶繼續思索道,「我們也完全被他們捏在手心裡。我躺在那口盛著水的棺材裡,分分秒秒不是白過的。想想就明白啦!他們只要不把我們從那裡弄出來,再一停止輸送空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我們憋死,然後從『方舟』裡往外一扔就得了。我得承認我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至今還沒這麼幹。」

    「他們反—反—反對個個人暗殺,」馬歇-德特朗回答說。

    「對不起,可在火箭的範圍之內這就算大屠殺了,」斯特羅邁耶反駁道。「不管怎麼說,我是不打算再跟這些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會打發我們去見老祖宗的劊子手一起旅行了。」

    「漢斯和溫克勒爾必須盡快除掉,」平奇把老闆的思路續完。

    「我認為這是唯一正確的結論。」

    這一次斯特羅邁耶同意了平奇的看法,沒有斥罵他「亂插嘴」。斯特羅邁耶甚至還想對自己的秘書表示一下溫情。

    「您不是自己吹噓自己很勇敢嗎,」他開始說了,「但這勇氣到底有多大呢?它能否足以使您下決心一個人把這件事幹成呢?」

    「就算他們有100個人我也不會有絲毫膽怯,」平奇回答道。「可問題並不在於我下不下決心。把兩顆子彈楔進這兩個罪犯的心口——這又有什麼難辦的。但是,如果讓我一個人去幹,偶然出點兒什麼小事就會把大事給毀了。到了那時,完蛋的當然不單單是我,還有你們大伙。」

    「也許這一次您又說對了,儘管這是出自膽小的緣故,」斯特羅邁耶應道。

    他倆開始商量再吸收誰參加這一陰謀,而男爵則還是默不吭聲。

    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布洛頓。這傢伙有勁兒,膽大,敢幹。他也說過,火箭裡不是風平浪靜,他也有所懷疑……他會同意的,儘管他一直聲稱不問政治。主教呢?……他可能只適合用肥胖的身體堵走廊,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他不會積極地參加到這種行動裡來,他嘴上會說他「不殺生」,而實際上只不過是膽小罷了。他在地球上「莫希干人」的教堂門口台階上大聲疾呼時不是早就把這一聖訓「忘記」了嗎?……究竟還有誰呢?雅克嗎?他當然得算作敵方的人啦。特克爾呢?他肯定不幹這事。施尼雷爾?這傢伙更指不上。他會回答說,手槍,這是機器,而他是不會把機器拿在手中的……

    「是不是吸收婦女們參加?」平奇問。「比如阿米莉亞小姐,她是個勇敢的女人,還是個出色的射手,她自己一直這麼說的。當然啦,我們是絕不會讓婦女置身槍林彈雨之中的……」

    「愚一愚蠢!」馬歇-德特朗簡短地插了一句,「幹幹嗎把火箭變成戰場?他一他們根本不一不會碰我們一下……」

    斯特羅邁耶氣壞了,劈頭蓋臉地給馬歇-德特朗來了通臭罵,真沒想到馬歇-德特朗會說出這種話來。不會碰一下?太棒了!那是誰「碰」的馬歇-德特朗的資本?誰是導致他的朋友同事破產和死亡的罪魁禍首?最後,是誰逼得他們狼狽出逃的?

    「他們今天不殺我們,明天也得殺,」斯特羅邁耶說道。「如果您,男爵,害怕看見血的話,我也不會逼著您端著槍去衝鋒陷陣。可以另想辦法。比如說當他們——漢斯和溫克勒爾——走到火箭表面時,我們當中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用鋒利的刀子給他們的太空服劃個口子。他們眨眼就會爆炸,連眼珠子都會在太空裡凍成冰。這一切完全可以悄悄進行,一點兒也見不著血。我們只要把他們的死屍一推,他們就進入無限之中啦,而我們只要說一聲發生意外就行了:漢斯『不小心失足了』,溫克勒爾去追他,結果兩人都不見啦。讓燦德爾試試去找他們吧。」

    「這真是一個偉大的主意!」平奇歡呼道。「斯特羅邁耶先生,您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大偵探……」

    「愚—愚蠢,」男爵又擠出一句來。「尼—您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巴不得他們死上七次、七十七次呢。可什麼事情都得等待時機……」

    「我們還要等什麼?等他們向我們宣戰嗎?」

    「請—請讓我把話說完。您—您想啊,沒—沒了他們之後,怎—怎麼駕駛,誰來駕駛火—火—火箭?我們被逼到了虛空之中,我們還得逃離這個虛空呀。」

    這事兒那兩個傢伙的確沒想到。

    「那您究竟有什麼主意呢?」斯特羅邁耶問道,他為銀行家的老謀深算折服了。

    「這,這是明擺著的,我—我—我們得等到沒有他們,自己也能對付得了的時候。也許是在什麼行星上降落之後,也許是在回到地球之後——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的話。」

    「原來如此呀。可這麼一來我們的生命不跟在地球上一個樣,始終懸於一線嗎。一想到這個我就渾身發軟。每天跟他們打頭碰面、點頭哈腰,嘴上應付著而心裡想的是:『你們什麼時候允許我們把你們掐死呢?』不,當個俯首帖耳的奴僕我不幹,我寧可自己跳到火箭外頭,也不捱這種日子。」

    平奇靈機一動想到了個主意,他樂得差點蹦到了天花板上。的確,馬歇-德特朗和斯特羅邁耶都是火箭上的聰明人……但座次還得排在他平奇之後。

    「聽我說,先生們。男爵出了絕妙的主意,可惜意思不全。他說:『要等到不需要他們時再把他們收拾掉。』說到這兒就打了個句號。接下去就是等待時機到來。可是為什麼要坐等呢?我們為什麼需要他們?還不是因為他們掌握著我們所沒有的知識嗎。他們會駕駛火箭而已。難道我們自己掌握這點兒知識就那麼難?我認為不難。我見過漢斯和溫克勒爾發動和關閉噴嘴。把操縱桿這麼一拉那麼一轉——齊啦。這就像開電車一樣。難道我們就當不了個電車司機?噢,說得準確點兒是火箭司機。我們現在的閒工夫多了。我們可以利用起來學學漢斯和溫克勒爾現在幹的那些事。」

    「哼……事—事—事情是—是否像您—您—您說說得那麼簡—簡—簡單,我還極為懷疑,」男爵答道。

    從實質上說,男爵並不反對這個主意。斯特羅邁耶也支持了平奇的這個想法。

    「實際上,幹嗎不試試看呢?這至少可以使我們繃得緊緊的神經鬆弛一下,同時它看起來是像條出路。不可能我們大伙都是笨蛋學生吧。這還不算現在就已經幫著燦德爾幹活的布洛頓呢。」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應該讓燦德爾來教他們。陰謀家們各自回艙,拚命想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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