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赫利安德爾身體很不舒服。頸上的傷口疼痛。他發燒,在空氣中呼吸很難。
但早晨,他依然到海邊懸崖旁去會見古綺愛萊。她中午才來,天氣熱得叫人忍受不住。伊赫季安德爾給炙熱的空氣透不過氣來,他想留在海邊,但古綺愛萊很著急,一定要回城。
「父親有事出去了,我必須留在鋪子裡。」
「那未,我送您吧。」青年說。
奧列仙低垂著頭迎面走來。他滿懷心事,擦過身邊時,也役看見古綺愛萊。但姑娘喚住他。
「我只需要跟他講兩句話,」古綺愛萊對伊赫利安德爾說,於是轉身走到奧列仙面前。他們輕輕地、急速地談些什麼。看樣子,是姑娘懇求他。
伊赫季安德爾走到距離他們背後幾步路的地方。
「好吧,今晚半夜以後。」他聽見奧列仙的嗓音說。
古綺愛萊走到伊赫利安德爾跟前的時候。他的兩頰和耳朵都發紅。他終於想跟古綺愛萊談談奧列仙事情,但找不出話來說。
「我不能夠,」他喘著氣開口說,「你應該知道……奧列仙……您對我隱瞞了一些秘密。您要晚上跟他會面。您愛他嗎?」
古綺愛萊拉著伊赫利安德爾的手,溫存地看著他,含笑問道:
「您相信我嗎?」
「我相信……您知道,我愛您,」現在,伊赫季安德爾曉得這個詞兒了,「不過,我……不過我十分難受。」
這是老實話。伊赫利安德爾因為不知道真情而痛苦,但在這時候,他還感覺到肋部象刀割似的劇痛。
「您準是病了,」姑娘不安他說,「請您放心。我可愛的小孩子。我本來不想把一切都告訴您,不過,為了叫您安心,我現在說。請聽吧。」
正在這時,有個騎馬的人馳過他們身邊,但是他瞧了瞧古綺愛萊之後,猛地勒轉馬頭,走到兩位青年人面前。伊赫利安德爾看見一個皮膚黝黑、年紀已經不輕的人,他蓄著毛茸茸的、微微向上翹起的唇齜和一小撮拿破侖第三式的鬍子。
伊赫利安德爾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對了,在海岸邊。
騎馬的人用馬鞭僻啪抽了靴子一下,猜疑地、敵意地打量了伊赫利安德爾一眼,伸手給古綺愛萊。
他捉住了姑娘的手之後,突然把她稍微拉近馬鞍,親吻她的手,縱聲大笑起來。
古綺愛萊很生氣,可是他不讓她講話。他說。
「父親老早在等您了。我一個鐘頭以後到鋪於裡。」
伊赫利安德爾已經聽不見最後兩句話了。他突然覺得眼前發黑,有一塊東西湧到喉嚨,呼吸停頓了。他再也不能夠在空氣中逗留。
「那未您……到底是……欺騙了我……」他翕動著發青的嘴唇說。他本來想講話,但肋部的疼痛忍受不下去了,他差點兒喪失了知覺。
終於,伊赫利安德爾猛地跑開,直奔岸邊,從陡峭的懸崖躍入海中。
古綺愛萊驚叫一聲,身體搖晃了一下。接著,她跑到佐利達跟前。「快些……救救他吧!」
但佐利達一動也不動。
古綺愛萊向岸邊跑去,要想跳入水中。佐利達策馬趕上姑娘,抓她上馬,順著大路縱馬疾馳。
「如果別人不妨礙我,我沒有妨礙別人的習慣。」
但古綺愛萊不答,她昏厥了。只是到了父親的店門前,她才恢復神志。
「那個年輕是人誰?」佐利達問道。
古綺愛萊瞪了佐利達一眼,說:「請放開我。」
佐利皺起眉頭。「胡鬧,」他想道,「她心目中的英雄跳進海了。這倒好些。」接著,他朝鋪子大聲叫喊。
「父親!巴裡達札爾,哎——喂!」
巴裡達札爾奔出來。
「接過你女兒吧。你還得謝我。我救了她;她險些兒跟著一個相貌可人的青年投海,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救回你女兒的性命。」
巴裡達札爾卑躬屈膝地鞠了個躬。
佐利達策馬走了。
父女倆進入小鋪子。古綺愛萊無力地坐到椅於上,雙手捂著臉。
「他投水了,」姑娘回憶起伊赫利安德爾的容貌,心裡想道。「可憐的人!現在一切都完了……」
古綺愛萊哭泣著,她惋惜伊赫利安德爾。他純樸,羞怯,絕不是布宜諾斯艾利斯那些虛浮、傲慢的年輕人所能比擬的。
「以後怎麼辦呢?」她思忖道。「像伊赫利安德爾那樣跳海?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