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伊蒂-托伊蒂 八、「大象伏特加」
    7月21日

    黑人們找到了大象的新飲水處。

    這是一個不大的林中湖。當大象們喝足了水又返回密林之後,瓦格、我、還有黑人們就開始工作。我們分頭走進水裡,在湖底密密打下一圈樁子,圈出一片不大的湖水。然後我們又用泥把樁子間的空隙糊上,建起一道水下泥牆,弄成了一個有點兒像養魚池一樣的東西。這道牆圈出來的地方正好是大象來喝水的地方。

    「好極了。」瓦格說,「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往水裡『下毒』啦。我這裡有非常好的藥劑,它完全無害,但勁頭比酒精還足。」

    瓦格在他的實驗室裡一連幹了幾個鐘頭,最後從裡面提溜出一桶他稱之為「大象伏特加」的東西。這桶伏特加被倒進水裡。我們則爬到樹上等著看好戲。

    「大象到底會不會喝您的伏特加呢?」我問。

    「我想會,它們會覺得它相當可口。要知道狗熊就愛喝酒,甚至有的還成了嗜酒如命的大酒鬼呢。噓!……有東西過來了……」

    我向「舞台」望去,它相當不小呢。

    在這兒我得加上一段小插曲兒。應該說一說在這一期間我一直為其五彩繽紛、千奇百怪的美妙景致所傾倒的熱帶叢林。森林裡許多地方是「三層樓」:頭一層是些低矮的灌木和剛比人高一點兒的小樹林。比它們高,大致和我們北方的樹木差不多的是第二層,最後的第三層就是參天大樹了。在第一二兩層樹木的樹冠之間有一段距離,填補這一空間的是各種攀緣植物的籐條,這種三層的森林看起來非常漂亮。在頭上高高的地方,有綠色的洞穴,層層遞降的綠色瀑布,一座比一座高的綠色山峰。五色繽紛的鳥羽和鮮亮的蘭花點綴其間,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色。

    轉眼之間,你又會看到一座壯麗輝煌的哥特式廟宇,在遍佈苔蘚的地面上,一根根粗大的廊柱拔地而起,直指勉強可辨的穹頂,再走上幾步,又是全新的景色:你置身於無法通行的林莽叢中。前後左右全是葉子。苔蘚、青草、葉片、鮮花,從地下一直長到你的肩膀高。你彷彿陷入了綠色的漩渦,雙腳被柔軟的綠茵纏住,時而碰到倒在地下的樹幹上。就在你徹底筋疲力竭,在這綠色的沼澤裡一籌莫展之際,你無意中撥開一叢灌木,驚訝地呆住不動了:你已經到了一個有著綠色穹頂的大圓洞裡。粗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柱子」撐著這個洞穴的圓頂。這裡的地面上一莖小草也沒有,就是打槌球都行。參天大樹的樹蔭不讓一絲陽光透過,在它四周,別的植物根本無法生存。它的樹枝一直垂到地面,鑽進泥土中。這裡又暗又涼快。我們曾不止一次在這些巨樹——猴麵包樹、橡膠樹和印度梧桐樹——下面休息過。

    一棵這樣的巨樹用它的樹枝為我們提供了休憩之所,這棵樹離湖不遠,這樣一來,所有沿著象路向湖岸走去的野獸都要經過我們眼前的這個「舞台」。在這個「舞台」上顯然演出過不少出林中悲劇。四處散亂著被啃得精光的骨頭,有羚羊的、野牛的和野豬的。離此處不遠就是草原,所以,到飲水處來的常客中經常可以見到這些熱帶稀樹草原上的動物。

    一頭野豬「上場」了。緊跟其後的是母豬和8頭小野豬崽子。這一家往水邊走去。過了1分鐘,又出現了5頭母豬,顯然它們也屬於這個家族。公野豬走到水邊就開始喝水。但它馬上又抬起了拱嘴,不滿意地打了個響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又嘗了嘗——還是不喜歡,搖晃起腦袋來了。

    「它不喝,」我悄悄對瓦格說道。

    「還在品滋味呢,」他也同樣悄聲說道。

    他是對的。野豬很快就停止了搖頭,喝起水來。但那頭母野豬非常不安,我覺得它似乎是衝著那幾頭小野豬叫喚,不讓它們喝。但它很快也喜歡上了那種滋味。

    公母野豬和小野豬們喝了很久,比平時喝水的時間要長得多。小野豬們先醉了:它們突然開始尖叫,互相撲來撲去,在「舞台」上撒起歡來。所有的6頭母野豬也緊跟著豬崽子們醉了。它們搖搖晃晃,吱哇亂叫,舉止大異常態——又刨又踹,兩條後腿直直地站立起來,在地上打滾,甚至還來個前滾翻。後來它們就癱成一團,跟小豬崽子們一起呼呼大睡起來。

    但公野豬看來是撒起酒瘋來了。它惡狠狠地哼叫著,朝著一株長在「舞台」中央的粗大樹幹一頭撞去,把獠牙深深刺進樹皮,其用力之大,後來險些拔不出來。

    我們瞧著那頭醉野豬,越看越有趣,以至沒發覺大象已經來了。它們邁著穩穩當當的步子,從一條綠色通道走了出來。到了這時,那棵大樹周圍的空地真像是馬戲揚啦。但是,任何一個馬戲團也不會有數量如此之巨的四條腿的演員。我得說句老實話,見到這一大群大象,我不由得害怕起來。我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群巨大的老鼠精。它們足有20多頭。

    不過還是看看那頭醉鬼野豬捅的漏子吧!它不但不老老實實在一邊兒待著保命,反而威脅地大哼一聲,就箭一般地衝著象群撲了上去。

    走在前頭的巨大頭象,顯然沒料到這傢伙是來找事的,它低下頭;頗為好奇地看著衝上來的野豬。野豬衝到大象跟前,用獠牙往大象腿上刺去。大象趕忙捲起鼻子,又把頭低下一點兒,然後用自己的長牙挑起野豬一甩,這一下就把它甩得老遠,甩進了湖裡。

    野豬打了聲響鼻,掙扎了幾下,又爬上了岸,匆忙之中竟然還喝了幾口水,好像是要壯膽一般,然後就又朝大象撲了上去。但大象這一回小心多了,它把長牙擺好了架勢等著野豬。野豬撞到象牙上,頓時被開了膛。大象把有出氣沒進氣的野豬從長牙上抖落到地下,踏上了一隻腳。野豬只剩下腦袋和尾巴是囫圇的了。身子和腿全被踩成了肉醬。

    頭象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神色不動地邁著原先的四方步,小心翼翼地繞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野豬崽子和母野豬,走過「舞台」,下到湖中,深深地把鼻子插到水裡,我們好奇地看著下一步會怎麼樣。

    大象開始喝水,然後把鼻子從水裡抽出來,到處亂吸,顯然是在比較各處水的滋味。它又走了幾步,把鼻子伸到我們的水池外邊去了,那兒的水裡沒有我們下的那種能叫它大醉一場的飲料。

    「我們的計劃落空了!」我嘟囔了一聲。但馬上又驚奇得幾乎口叫出聲來。大象又回到老地方,開始飲用「大象伏特加酒」。看來它喜歡那股味道。別的大象也站到頭象旁。我們的水池不算太大,所以象群中有一部分喝的是普通的水。

    我覺得它們這次喝水的時間長得沒完沒了。我看到頭象的肚子兩側可怕地鼓了起來,可它還是無盡無休地喝呀,喝呀。半小時之後,我們水池裡的水下去了一半。又過了1小時,頭象和它的同夥已經把水喝得見了底。

    大象們還沒喝得盡興,就開始搖擺起來。其中一隻突然倒在了泥水中,嚇得所有的大象都慌張起來。它發出吹喇叭一樣的叫聲,站起來,又歪著身子躺倒。它把鼻子伸到岸上,大聲打起鼾來,鼻子裡出的氣吹得樹葉直抖,連樹捎上的小鳥都被驚飛了。

    身軀龐大的頭象大聲打著響鼻離開了湖邊。它停了下來。鼻子像抹布似的耷拉著。耳朵一會兒豎起來,一會兒懶洋洋地掛下來。頭象緩慢而又平穩地前後搖晃著。它周圍的幾頭象突然像被一排子彈打中,紛紛倒地。而那些沒有喝過「伏特加」的,則詫異地看著這奇怪的場面。

    清醒的大象在喝醉的大象周圍圍成了一圈,宛如警報齊鳴般叫了起來,甚至試圖把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起。一頭大母象走到頭象旁邊,憂心忡忡地用鼻子撫摸著它的腦袋。頭象對這個關切與溫柔的表示的回報只是無力地搖了下尾巴,它的身子還是晃個不停。突然它揚起腦袋打了個響鼻,就倒在地上了。沒喝醉的大象們圍著頭象直轉圈,拿不定主意走不走。

    「要是清醒的大象總留在這兒不走就糟了,」瓦格已經大聲說了出來,「打死它們還是怎麼著?要不再等等看。」

    清醒的大象們好像在開會。它們發出奇怪的聲音,不斷地擺動著長鼻子。這場會議進行了很久。天邊燃起晚霞的時候,大象們終於選出了新的頭象,便一頭跟著一頭慢慢走了,「舞台」上只留下它們同伴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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