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涼風,從地中海處吹來,初升的陽光 在戈蘭高地上,在耶路撒冷的舊城上,雄視遠近壯潤的地貌,使人不能自已地神遊著這無論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視為聖地的那部以血、仇恨和戰爭寫成的歷史,對「耶路撒冷」在希伯來語本意的「和平之城」,實充滿著令人難堪的諷刺。
在約旦河的西面橫亙著一片青翠的原野,河流蜿蜓,山丘布匹般起伏,但是在這表面和平寧靜的天地裡,殘酷的鬥爭永無休止地進行著。
凌渡宇和夏能坐在近山頂的露天餐廳的坐椅裡,享受著溫煦的陽光,在高處俯視著通上聖城遊人如織的道路。
夏能打開話匣道:「據說就是在這附近的某處,高布找到了那七塊刻上楔形文字和地圖的玄武石板。」
凌渡宇目光掃了掃分坐另外兩台七名壯悍的以色列士兵,夏能的貼身保鑣,淡淡道:「以色列肯容許外人將文物帶離國境嗎?」
夏能取出一個煙斗,加上菸絲,點燃後深吸一口,享受地道:「這是南美來的上等貨。」頓了頓才道:「我們並不知道,而且也不相信那些玄武石板真的是從耶路撒冷附近得來,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對高布的最新看法?」
凌渡宇盯著夏能,外表看去從容冷靜,但心中的思潮正掀起了滔天巨浪,夏能這幾句話內中大有文章,要知道以色列在強敵環伺下立國,首要之務是知己知彼、洞悉軍機,所以情報組織雖不是最龐大,但卻是最精銳、高效率和最嚴密,而且和美國情報局有著緊密的合作,因此若要查一個人,這個人就像透明了一樣,絕不能隱瞞甚麼。
所以夏能說高布的玄武石板不是從耶路撒冷以色列當局的眼皮下偷偷運走,那便應是事實,問題是高布為何撒謊。
凌渡宇第一次遇到高布是在非洲一個原始部落裡,那是七年前的事了,自此以後兩人一直保持聯絡,但高布的真正來歷背景,對他來說只是一片空白。他和高布雖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但想深一層,對這好朋友實在是一無所知,起碼不知道他為何用那種怪文字來做記錄。
夏能輕描淡寫地道:「他根本不是高布。」
一向冷靜過人的凌渡宇,也忍不住全身一震,道:「甚麼?」
夏能重複一次,才解釋道:「高布之所以成為考古學的權威,主要是他出版了幾本震驚學界的著作,顯示了他對古文化、古文字學的超卓見識,但奇怪的是沒有一本著作提到阿特蘭提斯,而那應是他最醉心的課題。」
凌渡宇沉吟道:「這的確很耐人尋味,他為何故意避開這題目?」
夏能道:「據他說他原籍阿根廷,來自東部一個名『柏達理』的小鎮,但經我們調查,那個只有二百多居民的小鎮,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記得起有這個人,包括該鎮唯一的小學連中學的所有先生和校長。」
凌渡宇道:「但他的博士學位……」
夏能緊接道:「那是從巴西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大學買回來的,只要你捐的錢足夠使校董會滿意的話,你甚至可以嘗嘗大學校長的滋味。」
凌渡宇道:「你是否想說,他的整個身份是假造出來的?」
夏能道:「正是如此,但他在考古學上的知識,的確是無人能出其右。」
夏能將身體扭轉,遠眺著遠處的荒原,歎了一口氣道:「看見嗎!就是在那廣闊的原野上,在公元十二世紀薩馬丁的軍隊將十字軍完全擊潰。」
凌渡宇接口道:「在那之前三千年,法老王三世策馳著金色的戰車,率領戰無不克的大軍攻入迦南,在同一個地方,大衛王將腓尼基人打得永不翻身。」
夏能驚異地道:「想不到你這中國人,倒熟悉我們的歷史。」
凌渡宇苦笑道:「是高佈告訴我的。」
兩人愕然對望,一時間沉默起來。
斑布究竟是甚麼人?他為何要在自己的出身來歷上說謊?為何會招致殺身之禍?
夏能又歎了一口氣,謎一樣的連串事件,深深地困擾著這個經驗老到的情報間諜高手,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阿特蘭提斯不是沉進了大西洋嗎?為何高布能在沙漠的地底找到阿特蘭提斯?」
凌渡宇同意地點頭,相信同一個問題,也正在困擾著尊柏申,否則他也不會由一開始便表示不相信高布了。
他記起了初遇高布時的情形,他們為了不同的理由來到這文明卻步的非洲原始地帶裡,很快變成了朋友,就在部落的篝火前,高布向他提到阿特蘭提斯。
第一個提到阿特蘭提斯的柏拉圖,指出阿特蘭提斯是浩瀚大西洋裡一個巨大的海島,從直布羅陀的西部,伸延到加勒比海。可是經過仔細的搜查下,在這海域的海底,除了細沙、淤泥之外便一無所有。
但搜索這在萬多年前一夕間沉入海底的巨島的工作並沒有停下來,六○年代中期,人們在加勒比海中巴哈馬群島的比米尼島的海底下,發現了人工修 的城牆,令人驚異的是其歷史恰好是一萬兩千年,與阿特蘭提斯存在的時間吻合無間。
這是被劃歸百慕達神秘大三角內的奇異海域,使人不能拒絕地將這已沉沒的大陸,和這充滿不解之謎的海域凶地連繫在一起。
同一海區裡,美、法科學家還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水底金字塔,距海平面約兩百二十 ,金字塔底邊長七百多 ,高約五百 。
可惜發現便止於此。
那一晚,高布就是興致勃勃地和凌渡宇談論著有關阿特蘭提斯的這一切。他來到非洲,就是要搜尋在陸沉後幸而不死的阿特蘭提斯餘民,遷徙往非洲其他角落的文化遺痕。高布豐富得令人難以置信有關這遺失文明的知識,使凌渡宇也不由發生了濃厚的與趣,可是正如夏能所言,高布為何在他的著作和論文裡,對阿特蘭提斯隻字不提?他為何要避人耳目?而他的死是否因為他宣佈他找到了阿特蘭提斯?既是如此,他為何突然間完全改變了風格,要向全世界宣佈有關阿特蘭提斯的發現?這豈非矛盾非常?
對整件事愈知得多,便愈使人迷惑。
夏能的說話將他開了小差的思潮扯回現實裡。
夏能道:「你在高布的別墅裡有甚麼發現?」
凌渡宇聳肩道:「你應該知道。」
夏能道:「我已遵照你的意思,撤去了所有監視,怎還能知道你在屋裡幹了甚麼?」
凌渡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幽默地道:「這世界有三種人是我絕不相信的,第一種是和我一買一賣的商人,其次就是政客和間諜。」
夏能眼中掠過不滿的神色,道:「在你眼中我只是個如此這般的人嗎?」
凌渡宇道:「朋友,你是個我尊敬的人,而且有過愉快的合作經驗,可是無論你在以色列情報局如何重要,仍不能不遵照局裡一定的守則和其他人的意願行事,否則出了問題後,你如何交代?我敢說在現代精密的偵查系統下,我在屋內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會在你某一個固定或流動的情報中心裡,鉅細靡遺的出現在螢幕上,而我駕駛的車,在那裡變成一幅牆壁般大的街道圖上一個閃動的紅點,我有說錯嗎?夏能准將。」
夏能再為自己的煙斗添上菸絲,挨著椅背狠狠吸了兩口,撮口一噴,一個煙圈裊裊升起,在兩人頭頂處漸漸淡去,才歎了一口氣道:「我若再否認,恐怕除了不值得你信任外,還要不值得你尊敬了,是嗎?」
凌渡宇最喜夏能的快人爽語,俯前道:「所以找實在不明白,天還未亮你便約我來此見面,你還需要甚麼你不知道的資料?」
夏能也俯前,眼神變得鷹隼般銳利道:「我只想知道在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就是你剛抵達別墅和傍晚你離開又折回屋裡那兩段時間。」
凌渡宇心中一動道:「你們的儀器出了問題嗎?」
夏能道:「正是這樣,就是這兩段時間,所有電子偵訊儀都受了某一神秘訊號的干擾,一點清楚的訊息也收不到。」
那女子,就是那神秘女子出現的時間,產生了神秘的干擾,凌渡宇又想起她皮膚上奇異的藍色光芒,難道正是她的身體發射出能使先進電子儀器失靈的能量?
夏能的目光緊拉著他,一點也不放鬆。
凌渡宇眼光從他身上移走,掠過保護夏能的以色列士兵,這些勇敢的人,這些由軍人養大的軍人,在經歷了希特勒納粹集中營裡的毒氣室和西奈沙漠的磨練後,已將驚人的敏銳和強悍鑄刻在他們的遺傳因子裡,要找個謊話來說給他們聽容易得很,但要瞞過他們,要他們毫不懷疑地相信,那比撈起水中的明月還困難。
但若他如實告訴夏能有關那女子的奇事,他會相信嗎?
凌渡宇迎上夏能的目光,道:「其實這也是我來赴約的理由,我還以為可以從你那裡得到進一步的資料。」
夏能目光一凝,正要說話。
凌渡宇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眼光望向對面的街道。
夏能隨他的目光望去。
在一群外貌看似英美遊客的隊伍裡,一個戴著面紗穿著黑長袍的女子,正迅速別轉身去,開始急步走下一道往下的長石階,眼看要消失在視線外。
凌渡宇跳了起來,一個箭步切過街道,往那女子追去。
幾名士兵機敏地彈了起來,自動武器揚起,一時將附近的人注意力全吸引過來。
夏能在這危急關頭顯示出對凌渡宇的信任,高喝道:「住手,讓他去吧!」接著道:「他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他幹不到的事,我們也未必勝任。」
眾人愕然望向他。
街上擠滿了人和車,兜售各式各樣紀念品和食物的巴勒斯坦人,興高采烈的遊客,蹲在街角戴著紅氈帽的老人,攔路乞討的小孩,坐在街邊露天茶座喝咖啡的男女,鬧哄哄的街道混雜收音機播出來的阿拉伯音樂,加上汽車鳴按喇叭的嘈音,造成節日般的氣氛。
凌渡宇奔下十多級石階,擠進這條通往聖殿山的街裡去。
那女子的背影在左邊的人潮裡一閃而沒。凌渡宇如獲至寶,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在人車爭道裡向女子的方向搶去。
他也分不清楚心中的與奮和怕追失對方的心情,是因為對方的神秘和特異,是因為對方可能是解開謎底的關鍵性人物,還是因為深心中想再得睹它的絕世姿容。雖然她整個人都被阿拉伯袍服色裡起來,但露在外面的一對動人眼睛,兩泓清澈的藍色,已使他毫無困難將她認了出來。
他離開了大街,走進一條石板鋪成的道路,人少了起來,道路左面是通往一座圓頂的清真寺,右面是往山下的斜坡,凌渡宇毫不猶豫往右面的斜坡奔下去,清真寺並不是女人可以隨便進入的地方。
凌渡宇再次進入擁擠的大街,茫茫人海裡,那女子已失去影蹤,心中不禁一陣頹喪,像他這種一生在精神修養下工夫的人,很少會有這類情緒,由此可見那女子實具有驚人的魅力。
凌渡宇轉身,正要走回剛才離開夏能的地點,驀地眼角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形,當他的目光跟蹤過去時,那女子的背影恰好消失在一道橫巷裡。
凌渡宇心中一動,這次他毫不緊張,輕鬆地往橫巷走去。
窄窄的橫巷裡,一群巴勒斯坦老人,蹲在地上下「十五子棋」,那是阿拉伯世界裡流行的玩意,其中一些人抬起頭來,警惕地打量這外來客。
凌渡宇跨過他們,朝巷裡走過去。
穿過了橫巷,眼前一亮,發覺自己來到聖殿山後山高處的公路,可俯瞰延綿不絕的西奈半島的景色,附近遊人稀少,這並非旅遊的熱點。
一座猶太教的教堂,正立在右方不遠處,古色古香,使人生出寧靜和平的感覺。
凌渡宇環目四視,最後決定往教堂內走去,教堂門口有幾名掮著美制自動步槍的以色列士兵,使他改變主意,繞過正門,走進猶太廟旁林木婆娑的花園去,園中央一個大噴水池正呼啦啦冒起幾條水柱,灑在池中的大理石雕像上。
她就靜靜坐在池邊,好像早預估到凌渡宇會找來。
凌渡宇的心臟不爭氣地急跳了幾下,才深吸一口氣,朝她走過去。
花園裡非常幽靜,這是回教徒不屑於踏足的地方。
凌渡宇來到她身後八 許的距離。
那女郎以充滿磁性的悅耳聲音低喝道:「不要……不要再近了。」
她說的是英語,但語氣生硬,發音不正確,帶著很奇異的口音。
凌渡宇望著她裹在袍服和頭巾下的背影,小心地道:「可以說你的家鄉話,只要不是太冷門的,我便可以聽得懂。」他倒不是吹牛皮,在語言上他絕對是個天才,熟悉的語言超過八個國家,連一些亞非少數民族的語言也有一定的認識。他這樣說並非故意暗示對方的英語蹩腳,而是他沒法從外表去肯定她的國籍,所以乘機試探。
那女子依然以她生硬的英語道:「你……你不要說廢話,拿來!」
凌渡宇愕然道:「拿甚麼?」
女子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她猛地長身而起,同一時間她身上的袍服隨手掀起,露出緊裹在運動衣裡,健美修長充盈著彈力的美麗身材。
凌渡宇一愕間,她手上的黑袍「 」的一聲,像朵烏雲般向他飛來,罩向他的頭臉,風聲呼呼,手勁出奇地重。
凌渡宇那種風浪未曾經歷過,急速後移,袍服直追而來,終及不上他疾退的速度,往下落去,就在袍服剛好落至與他的雙眼平行的位置,遮著了他的視線時,女子像一道閃電般,已迫至身前三 許處,手撮成刀,當胸向他插來。
凌渡宇最好的方法,便是以他驚人的速度拔槍放槍,保證對方難逃大難,但他豈會在真相未明下傷害對方,冷哼一聲,掌側斜劈向對方的手刀。
「啪!」
凌渡宇劈正女子刺來的掌背上,其實他已留了幾成力,否則即使對方的手掌是磚頭造成,也會裂成幾塊。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就在兩手肌膚交接的剎那,一道藍芒霹靂般在兩人接觸處「劈啪」一聲爆開。
「蓬!」
一道熱能從手背傳入凌渡宇手肘,沿著手臂的筋脈,閃電般劈進他的腦神經中樞去。
一股崩天裂地的劇痛,在他大腦神經的感覺中心散開。
以凌渡宇的堅忍卓絕,自少苦行瑜伽的鍛 ,也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神經痛楚,怪叫一聲,整個人蹌踉倒退,一時間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更遑論攻擊了。
那女子的頭巾和面紗已脫了下來,露出了懾人心魄古女神般的臉容,驚異地望著步履不穩的凌渡宇,似乎對他仍能支持不倒大感訝異。
凌渡宇勉力站定,受劇痛的影響,連視野也模糊不清起來,朦朧間,那女子又再迫來。
「劈啪!」
另一道熱能從胸膛處傳入心臟處,他再也抵受不了,整個人離地拋起,向後仰跌。
「蓬!」
他感到背脊撞在地上,傳來另一陣痛楚,不過比起熱能在身體造成的,實在是微不足道。
換了是一般人,早在第一道熱能襲體時,已昏死過去,但凌渡宇在西藏度過的歲月裡,受的是無上苦行瑜伽的嚴格修行,強調精神戰勝物質,第一道熱能利入他體內時,實在太出其不意,令他猝不及防下吃了大虧,但第二道熱能他已有心理準備,所以一跌在地上時,立時咬牙對抗著撕心裂肺的神經巨痛,將精神提起至最濃烈的集中,以無上意志將肉體的痛楚置諸腦後,一運腰勁,同橫滾開去。
罷好那女子撲了上來,提腳側踢凌渡宇身上的脆弱部位,若教踢中,凌渡宇即使不立刻昏迷,也休想再有反抗之力。
凌渡宇側滾下恰好避過。
女子萬萬想不到對方仍有行動能力,錯愕間凌渡宇已滾到十多 外。
女子怒叱一聲,如影附形,同凌渡宇追去。
凌渡宇滾勢已盡,撞上一叢矮樹,停了下來,動也不動,似乎喪失了知覺,女子這時趕了上來。
凌渡宇驀地大喝一聲,兩肘一撐,雙腳斜飆而上,「霍」的一聲,撐正女子小骯處,這一下力道有若洪水破堤,輪到女子慘叫一聲,整個嬌軀向後拋跌。
凌渡宇彈了起來,正想乘勝追擊,一道強烈的暈眩,旋風般掠過他的知感神經,他知道自己全仗多年的苦行和意志強壓下神經受到的侵害,眼下仍末恢復正常,現在只希望在剛才那下重擊下,對方失去攻擊的能力。
他的希望殘酷地幻滅了。
女子再次迫來。
難道她也是鐵打的體質,竟能抵受自己如此重重的一擊。
他再無選擇,探手進外衣裡,手指抓著槍柄。
女子的手掌離開他胸前只有三寸的距離。
能抵受兩次的熱能襲體,已是遠超任何正常人能抵愛的極限,假設她再輸入第三道熱能,連他自己也沒有能承受的把握。
但看來這已是無可避免了。
女子的手掌插至…………
凌渡宇手槍拔了出來。
「劈啪!」
女子指尖插在槍嘴裡。
整把槍爆出藍澄澄的星火。
凌渡宇握著不再是冰冷的槍柄,而是像在火爐裡高溫下燃燒了三天三夜通紅了的頑鐵,他的反應絕快,立時將手槍摔開,但手掌已燙得完全失去了知覺。
神秘女子體內蓄藏著沒有極盡的能量,既能使夏能的電子偵察儀失靈,癱瘓別人的神經,也能使金屬變成高熱量的物質。
她究竟是甚麼?
凌渡宇沒有思索的時間,女子的掌尖又當胸插至。
這一下避無可避。
這女子既擁有磁力般吸引力的美麗外表,也具有恐怖的殺人工具。
「呀!」
女子插中凌渡宇左胸。
但叫的卻是她而不是凌渡宇。
凌渡宇雙手握拳,就在她掌尖碰上他左胸的剎那,同時轟在她雙耳上左右腦際。
當藍芒在凌渡宇左胸處爆作一團悅目美麗的同時,她也頹然往地上倒去,就在她雙膝下彎時,凌渡宇轉到她身後,一伸猿臂,穿入她雙脅裡,將她從昏倒的勢子提了起來,跟著往後拖曳,縮入了一個草叢裡。
罷避到草叢後,那幾名以色列士兵高談闊論地走出來,若非凌渡宇的機警,一定難以逃過他們的目光,那就難免節外生枝了。
直到以色列士兵走出花園外,凌渡宇才發覺一雙手不自覺地緊拖著對方高聳而充滿彈性的胸部,他絕不是乘人之危的好色之徒,待要改變摟抱的位置,女子動了一動,凌渡宇大吃一驚,手再伸前,緊抓著她那雙能放射能量的手腕。
女子在將醒未醒之間。
凌渡宇暗叫僥倖,剛才地向他胸前插來時,人急智生下將左胸迎向對方,讓他插中外衣左內袋裡放著高布那本記事冊,果然隔斷了熱能,就是那下緩衝,使他反敗為勝。
凌渡宇正要將右手抽回,拔出腰帶將對方困縛,女子用力一掙,藍得像天空的美目張了開來。
凌渡宇低喝道:「不要動!」
女子急速地呼吸了幾下,低喝道:「給我!」
凌渡宇奇道:「給你甚麼?」
女子道:「那書……書……高布寫……的書,我看到。」
罷才短短的「給我」兩個字,她說得字正腔圓,但一說到較長的句子,她立刻變得結結巴巴,像初學英語的人在運用英語。
凌渡宇心中一震,除非當她的指尖碰到隔了一層衣物的記事冊時,「看」到了內中的東西,否則她是不應如此地說。
他沉聲道:「你在那裡看到?」
她急促地道:「在………在你衣服內。」
凌渡宇腦際轟然一震,他的估計沒有錯,這美女的手不但能放出克制別人神經的能量,還有隔物閱讀的能力。
他道:「我為何要給你?」
女子歎息一聲,整個人向後挨來,坐進他的懷裡,豐滿和彈性的背臀,緊貼著凌渡宇的胸前小骯大腿,軟肉溫香,但凌渡宇卻無福消受,偏又不敢放開對方雙手,一時變成極親熱的「兩人世界」。
女子頭往後仰,烏黑的秀髮輕拂他俯下的臉龐,櫻唇湊往他耳旁,出奇地溫柔道:
「假設……我……假設發出『時空流能』,無……無論你如何……強壯,必然當場……
死亡,死亡!」
凌渡宇大感頭痛,就像抱著了個計時炸彈,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厄運。他冷靜地分析,她可能只是虛言恫嚇,因為假設她身體任何一部分也可發射那甚麼『時空流能』,他早已躺在地上昏死或真死,但當然,她也可能是憐惜他,或因其他原因,才和他打個商量。
外表看去,兩人既在外表上旗鼓相當,態度也說不盡的郎情妾意,但其實內裡鉤心鬥角,危機懸於一發之上。
凌渡宇壓下內心的恐懼,淡淡道:「我和你非親非故,剛才你還凶狠地攻擊我,現在為何又要與我商量,而不乾脆發出那甚麼流能,將我擊倒,那時你不是可為所欲為嗎?」他故意將話說長,藉機籌謀反擊之道。
女子在他懷裡擠了一下,幽幽道:「你……你不是我的……敵人,若我用身體……
發……發放流能,連……我也不能控制……你……你只有死……求你相信。」她的英語每說一次,便流利了少許,使人感到她是初次將這語文運用在實際的應對上,而且進步神速。
嗅著她秀髮傳來的淡淡幽香,凌渡宇心中填滿的卻是驚濤駭浪,日下他只有速下決定:冒險推開她、還是從她所言。
一時間兩人都默不作聲。
靜默中劍拔弩張,親密的擁抱裡藏著的是生與死的抉擇。
凌渡宇心中一動,抬頭往花園的入口處望去。
三名頭戴小圓帽、留著蓋至胸前長胡、身穿黑袍的猶太教士,正步入通往猶太廟的碎石路上。這本是個非常平常的景象,但他懷中的女子驀地全身一震,柔軟的玉體剎那間轉為僵硬。
那三名猶太教士也像感應到甚麼似的,同他們隱蔽的草叢望過來,六隻眼,就像六道電光,使人知道絕不好惹。
女子在他懷裡猛彈而起,一掙已離開了凌渡宇,當然凌渡宇亦是巴不得這計時炸彈離開懷抱。
那三名教士手探入袍裡,抽出來的是三支大口徑裝上滅音器的手槍,同一時間凌渡宇眼角捕捉到美女迅速往另一端逃去的背影。
凌渡宇反應何等快捷,倒地一滾,退往一棵大樹之後,子彈呼嘯,擊中他剛才藏身的草叢,一時間枝葉碎飛。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凌渡宇飛身躍過另一道草叢,再滾落草地上,來到另一棵樹後。
子彈雨點般追來。
凌渡宇一閃再閃,疾飆至猶太廟的後側,立時全速往廟後奔去,在長滿攀爬植物的高牆處,發現了一道敞開了的小鐵門,那女子破開了鎖,先他一步離開了。
他衝出後門,切過公路,往對正後門一道斜坡奔下去,轉左走了百來碼後,才轉入店 林立,人來人往的大道。
才鬆了一口氣。
「咿唉!」
一輛賓士大房車在他面前停下,車內坐了幾名大漢。
凌渡宇的神經立時繃緊。
獨坐車後的大漠探頭出來叫道:「凌先生!別來可好?」
凌渡宇緊拉的神經再次放鬆,歎道:「見到你真好,尊柏申爵士。」一拉車門,老實不客氣生了進去,道:「快走!」
賓士車風馳電掣往前開出。
坐前座的正是那兩名保鑣。
凌渡宇敲敲車身,道:「希望這是防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