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讀完信,心中湧起一股妒忌情緒。一個自盡的人懷著這樣歡快的心情——雖然是一種狂躁的歡快,以盲目的溫情並發出的最後力氣,寫下這樣的書信,法官還是第一次讀到。
「他有什麼特點能叫人這麼愛他!……」他想,心裡反覆說著這句那些沒有能力討女人喜歡的男人說的話。
「如果您不僅能證明您不是越獄的苦役犯雅克-柯蘭,而且還能證明您確實是唐-卡洛斯-埃雷拉,托菜多王家教士會議議事司鋒,費迪南七世陛下密使,」法官對雅克-柯蘭說,「您就可以獲釋,因為,司法部的公正執法要我告訴您,我剛才收到艾絲苔-高布賽克小姐的一封信,她在信中承認自己有意自殺,對她的僕人表示懷疑,這一懷疑顯示出竊取那七十五萬法郎的作案者就是那幾個僕人。」
卡繆索說著話,同時將這封信的筆跡與遺囑的筆跡進行對照,他認為書信和遺囑顯然是同一人寫的。
「先生,您原來過於匆忙地認為這是一樁謀殺案,現在也別太急於認為這是一樁盜竊案。」
「啊?!……」卡繆索說,用法官的目光向犯人看了一眼。
「這筆錢可能會找到。請您不要以為我這樣說,這事就與我有牽連。」雅克-柯蘭接著說,同時讓法官明白他理解法官的懷疑,「這個可憐的姑娘很受僕人愛戴。如果我能獲得自由,我一定要把這筆錢找回來。這錢現在屬於呂西安,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愛的人!……您能允許我讀讀這封信嗎?很快就能讀完……它證明我親愛的孩子完全無罪……您不用擔心我會把信毀掉……也不用擔心我會說出去,我是被單獨監禁的……」
「單獨監禁!……」法官叫道,「您不會再這樣了……我要請您盡快明確您的身份,如果您願意,您可以向貴國大使求助……」
法官於是把這封信遞給雅克-柯蘭。卡繆索感到高興,他自己擺脫了困境,也能使總檢察長、德-莫弗裡涅斯夫人和德-賽裡奇夫人滿意。犯人讀著妓女寫的這封信時,卡繆索冷靜而好奇地端詳著他的面容,儘管他臉上洋溢出誠摯的感情,法官心裡還是這樣想,「這確實是一張蹲過苦役監獄的面孔啊!」
「有人真是愛他呀!……」雅克-柯蘭將信還給法官,說。他讓卡繆索看他流了淚。「可惜您不認識他!」他繼續說,「他的心靈是那樣年輕,那樣充滿活力,長得又是那樣俊美!他是一個孩子,一個詩人……見了他,人們都會難以抑制地感到要為他作出犧牲,要滿足他哪怕是最小的願望。這個親愛的呂西安,他溫和時,是那樣可愛……」
「好吧,」法官說,他想作再次努力,以便發現真相,「您不可能是雅克-柯蘭……」
「不是,先生……」苦役犯回答。
雅克-柯蘭於是就更加裝出唐-卡洛斯-埃雷拉的模樣。他希望能大功告成,便走到法官面前,將他拉到窗戶旁邊,擺出教會中長者的姿態,以說知心話的口氣對他說:
「先生,我非常喜愛這個孩子。你們現在把我當作罪犯。如果必須承認我是罪犯,才能避免我心中的偶像遭遇麻煩,那我也可以認罪。」他輕聲說,「我將效仿這個為他的利益而自殺的可憐的姑娘。因此,先生,我請求您給我恩惠,那就是能立即釋放呂西安。」
「我的職責不允許我這樣做。」卡繆索和善地說,「但是,如果他能跟老天達成妥協,法院是會予以考慮的。如果您能向我提供充分理由……您說吧,這不作記錄……」
「那好,」雅克-柯蘭接著說,他輕信了卡繆索的和善,「這個可憐的孩子此刻正在遭受的一切痛苦,我都知道。他看到自己身陷囹圄,也會自殺的……」
「哦,關於這個嘛……」卡繆索說著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身體。
「您還不知道,您給我恩惠,實際上是給誰恩惠,」雅克-柯蘭補充說,他想從另一方面來打動對方的心,「您這是在為一個教會效勞,它的權勢比那些德-賽裡奇伯爵夫人,德-莫弗裡涅斯公爵夫人都要大。您把這些夫人的信件拿到您的辦公室來,她們是不會饒恕您的……」他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兩捆散發香味的信件,「對您的效勞,我的教會是不會忘記的。」
「先生,夠了!」卡繆索說,「給我找些別的理由吧。我對犯人和公訴負有同等義務。」
「那好,請您相信我。我瞭解呂西安,他有女人、詩人和南方人的氣質,意志薄弱,缺乏毅力,」雅克-柯蘭接著說,他以為終於猜出法官已經被征服,「您可以確信這個年輕人是無辜的。別折磨他,一點不要審訊他,把這封信交給他,向他宣佈他是艾絲苔的繼承人,然後把他釋放……如果您不是這樣做,您一定會感到遺憾。如果您乾脆利落地將他放了,我,還是把我關在單人牢房裡,明天,今天晚上,將把這個案子中你覺得神秘莫測的一切以及我受到強烈追究的原因向您統統說明。但是這樣做我將冒著生命危險,人家要我的腦袋已經五年了……如果呂西安獲得自由,又很富有,並能跟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結婚,那麼,我在這世上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再也不用顧及我這條命了……迫害我的人是你們最後一個國王手下的一名暗探……」
「啊!科朗坦!」
「啊,他叫科朗坦……謝謝您……那麼,先生,您能答應我向您要求的事嗎?……」
「一位法官不能也不應該答應任何事情。科卡爾!通知執達吏和警察把犯人帶回附屬監獄……——我命令他們今天晚上將您安置在自費單間牢房裡。」他溫和地補充一句,同時向犯人微微點了點頭。
卡繆索對雅克-柯蘭剛才向他提出的要求感到意外,又想起雅克-柯蘭以病況為理由堅決要求第一個受審的事,於是重新起了疑心。正當他抱著疑慮拿不定主意時,他看見這個所謂垂死的人像赫丘利一樣健步走去,再也不做他進來時表演得那麼逼真的那些裝腔作勢動作了。
「先生?……」
雅克-柯蘭轉過身來。
「儘管您拒絕在審訊記錄上簽字,我的記錄員還是要將它讀給您聽。」
犯人此刻身強力壯,他坐到記錄員身邊的那個動作就像最後一道陽光,照亮了法官的心。
「您的病這麼快就好了?」卡繆索問。
「我被他看穿了。」雅克-柯蘭想。接著他高聲回答:「先生,心裡高興是唯一的萬能良藥……我一直堅信自己無罪,現在這封信就是它的證據……這就是最有效的藥啊!」
執達吏和警察走到犯人周圍時,法官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視著他。然後,他做了一個如夢初醒的動作,將艾絲苔的信扔在記錄員的桌子上。
「科卡爾,把這封信抄下來!……」
請求一個人做一件事,而這件事違背他的利益,或違背他的職責,甚至常常與他毫無關係,那麼他對這件事就會加以懷疑。如果說這是人的常情,那麼對預審法官來說,這種感情就是他的行動規律了。這個犯人的身份尚未確定。他越是讓人感到,如果呂西安受審,前景就會不妙,卡繆索就越覺得這一審訊非進行不可。根據法典和慣例,這一程序並非必不可少,但是,為了弄清卡洛斯神甫的身份,則一定要進行審訊。無論什麼行業,都有一種職業意識,即使不是出於好奇心,卡繆索也會受法官榮譽的驅使,跟剛才審問雅克-柯蘭一樣來審問呂西安,從中使用最正直的法官都允許自己使用的圈套。現在,在卡繆索心中,為人效勞呀,自己晉陞呀,這一切都已讓位給這樣的願望:弄清事實,揭示真相,哪伯這一真相不向外洩露。他用手指在玻璃板上敲著鼓點,任憑各種推測潮水般湧來。這時候,他的思緒確實像一條流經千村萬戶的河流。法官是真相的情人,他們宛若疑心病纏身的女人,作出千百種假設,像古代祭司剖開獻祭牲畜的五臟六腑一樣,用懷疑的匕首對它們進行搜索。然後,他們在可能性上停住手,而不是一直解剖到真相。他們最後隱約看到了真相。一個女人盤問自己所愛的男人,也像法官審問犯人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眼神,一句話,一種聲調的變化,一種猶豫,就足以向人指出隱瞞的事實、背叛和罪行。
「他剛才這樣盡心竭力描述他兒子(如果確實是他的兒子)的姿態,使我覺得他在那個妓女家裡像是為了提防什麼。他沒有料到死人的枕頭覆蓋了遺囑,他可能預先為兒子拿了這七十五萬法郎!……這就是他為什麼能許諾把這筆錢找回來。德-魯邦普雷先生對自己負有義務,他也還沒有向法院澄清他父親的身份……而犯人卻向我許諾說,如果我不審訊呂西安,他的教會(他的教會!)將保護我!……」
他停留在這個想法上。
正如剛才所說,一個預審法官可以對犯人隨意審問,審問詳細與否,由他自己決定。一次審問可以是無關緊要,也可以決定一切,就看有沒有人情。卡繆索拉了拉鈴,執達吏走進來。他命令執達吏將呂西安-德-魯邦普雷先生帶來,但叮囑他不要讓犯人在途中與任何人說話。當時是下午兩點鐘。
「這中間有個奧秘。」法官心裡想,「這奧秘一定很重要。這個人既不是教士,也不是世俗人;既不是苦役犯,也不是西班牙人。他不願意讓他的被保護人說出某些關鍵的話。這個怪人有這樣的想法:『詩人很軟弱,一副女人氣質,完全不像我,我是外交上的赫丘利。你們能容易地從他口中掏出我們的秘密!』那好,我們就去從那個無辜者的口裡獲取一切吧!……」
他繼續用象牙小刀敲擊著桌沿。他的記錄員這時正謄抄著文絲苔的信。人們運用自己的才幹能製造出多少離奇的事啊!卡繆索設想了各種可能的罪行,唯獨沒有想到犯人為呂西安的利益製造了那份假遺囑。有些人羨慕法官的職業,請他們想一想法官在持續不斷的懷疑中過的緊張日子,想一想那些人對他們頭腦強加的折磨。民事預審也並不比刑事預審更省力。有了這樣的認識,他們就會認為神甫和法官從事的職業同樣繁重,同樣充滿艱險。再說,各種職業都有它的困難和麻煩。
將近兩點鐘,卡繆索先生看見呂西安-德-魯邦普雷進來。他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兩眼紅腫,總之,一副沮喪憔悴的形象,使法官可以將自然與偽裝,真正垂死的人與假裝垂死的人進行對照。呂西安被兩名警察押送,前面由執達吏領路,從附屬監獄走到法官辦公室。這一路把他的絕望心情推到了頂點。詩人的心情是寧願受刑也不願受審。卡繆索先生看到這個人的精神完全垮了,而另一名罪犯卻表現出那樣強烈的勇氣,他於是對自己這樣輕易地取得成功也不以為然了。這種蔑視使他猶如打靶的射手一般,感到得心應手,作出了決定性的打擊。
「德-魯邦普雷先生,請您不要激動,您的面前是一位急於想糾正錯誤的法官,這種錯誤是法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通過預防性逮捕無意中造成的。我認為您是無辜的,您馬上將獲得釋放。這就是您無辜的證據:這是一封您不在家期間看門人為您收下的信,它剛剛被送來。由於法院的人去您的寓所,又傳來您在楓丹白露被捕的消息,看門的老太太心慌意亂,竟然忘了這封艾絲苔-高布賽克小姐寫來的信……請您讀讀吧!」
呂西安接過信。他念完後,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有一刻鐘工夫,呂西安四肢癱軟,渾身無力。接著,記錄員把這封信的抄件交給他,要他與原文進行核對,並在寫有下列字樣的紙條上簽字:「訴訟期間原件徵用,此抄件與原件相符。」至於抄寫得是否準確,呂西安當然只好聽科卡爾的話了。
「不過,先生,」法官滿臉和善地說,「如果不辦一些手續,不向您提一些問題,我們還是難以將您釋放……我幾乎把您當作證人一樣來請您回答問題。對於一個像您這樣的人,我認為幾乎沒有必要指出這一點:發誓說出全部真相,在這裡不僅是對您良心的呼喚,也是維護您地位的需要。您的地位在這幾分鐘內是懸而未決的。說出事實真相,不管它是什麼,對您不會有任何妨害;如果說假話,您就要被送進重罪法庭,我也只好叫人將您重新帶回附屬監獄。你若能坦率地回答我的問題,今夭晚上您就能回家睡覺,報紙上將發表一條消息為您恢復名譽:『德-魯邦普雷先生昨日在楓丹白露被捕,經過簡短審問,已被立即釋放。』」
這席話對呂西安產生了強烈效果。法官看到犯人的心情,又補充說:「我再重複一遍,您本來被懷疑是投毒謀害艾絲苔小姐案的同謀犯,現在有了她自殺的證據,一切都清楚了。但是,有人偷竊了一筆屬於遺產繼承的七十五萬法郎,而您又是繼承人。很遺憾,這裡有一個犯罪行為。這一罪行發生在發現遺囑之前。所以,法院有理由認為,一個鍾愛您的人,就像艾絲苔小姐那樣愛您的人,為了您的利益而犯下了這一罪行……請您不要打斷我的話,我還沒有審問您呢。」卡繆索說,他看到呂西安想要說話,便做了一個手勢,叫他不要開口。「我希望您明白,您的名譽與這一問題關係有多麼重大。請您不要說假話,拋棄您與同謀間那虛假、可憐的面子,說出所有的實情吧!」
人們大概已經發現,在這場犯人與預審法官的鬥爭中,雙方運用的手段差異懸殊。當然,以特有的形式巧妙地加以否認,就可以保護住罪犯,但是,在某種情況下,當預審的尖刀觸及這護衛的胄甲上某一點時,這胄甲就成了連累人的東西。一旦矢口否認無法掩蓋某些顯而易見的事實時,犯人就只能完全聽憑法官的決定。現在假設有一個半犯罪的人,如呂西安,他因品德墮落,第一次沉淪後得救,可能改過自新,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但是他仍將在預審圈套中喪生。法官起草一份乾巴巴的紀要,寫上對問題和答覆的正確分析,但是紀要裡卻絲毫找不到他別有用心地說出的那些慈父般關懷的話,也找不到那些類似的騙人告誡。上級法官和陪審員看到了結果,但不瞭解其中使用什麼手段、為此,一些明智的人認為,像英國那樣由陪審團進行預審可能是很好的辦法。法國在一段時間內採用了這種制度。在共和歷四年霧月法典中,這個機構叫作起訴陪審團,以區別於審判陪審團。至於最後訴訟,如果還回到起訴陪審團,這案子就應該交給王家法院,而不再求助於陪審員。
「現在我問您,」卡繆索停頓片刻後說,「您叫什麼名字?科卡爾先生,請您注意!……」他對記錄員說。
「呂西安-德-魯邦普雷。」
「出生地點?」
「安古萊姆……」
呂西安又報了出生年月日。
「您不曾有過祖傳遺產嗎?」
「一點兒沒有。」
「但是,您第一次來巴黎居住期間,花了很多錢,而您的財富並不多。」
「是的,先生。不過,那時候,我有一個對我非常盡心的女友科拉莉小姐,後來她不幸死了。她的死使我非常悲傷,我又回故鄉去了。」
「很好,先生,」卡繆索說,「我讚賞您的直爽,它將獲得很良好的評價。」
大家已經看到,呂西安已經走上了全面懺悔的道路。
「您從安古萊姆返回巴黎後,開銷比以前更大了,」卡繆索接著說,「您過的生活與一個擁有六十萬法郎固定收入的人差不多。」
「是的,先生……」
「誰向您提供這些錢?」
「我的保護人,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您在什麼地方認識他的?」
「我是在大路上遇見他的。那時我正要去自殺,以結束我的生命……」
「在這之前,您在家裡,或是在您母親處,從來沒有聽人談起過他?……」
「從來沒有。」
「您母親從來沒有對您說過她遇見過這個西班牙人?」
「從來沒有……」
「您與艾絲苔小姐發生聯繫是在哪年哪月,您還記得嗎?」
「是一八二三年底,在林蔭大道的一個小劇場裡。」
「開始時,她要求您為她花錢嗎?」
「是的,先生。」
「最近您為了娶德-格朗利厄小姐為妻,購買了魯邦普雷城堡的遺留部分,另外還有價值一百萬的地產。您對格朗利厄家說,您的妹妹和妹夫剛剛繼承一大筆財產,您的錢來源於他們的慷慨解囊……先生,您對格朗利厄家說過這話嗎?」
「說過,先生。」
「您不知道您婚事告吹是什麼原因嗎?」
「我完全不知道,先生。」
「那好,我來告訴您:格朗利厄家派了巴黎最受尊敬的一位訴訟代理人到您妹夫家去瞭解情況。在安古萊姆,這位訴訟代理人從您妹妹和妹夫親口說的話中得知,他們不僅沒有借給您什麼東西,而且他們的遺產主要是房產,數量確實不少,但資金數額只有將近二十萬法郎……像格朗利厄這樣的人家,不能接受來路不明的財產,這一點您大概不會感到奇怪……先生,這就是一句謊言使您落到了這步田地……」
這一情況的透露使呂西安不知所措,原來保留的一點點思考能力也完全喪失了。
「警察局和法院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卡繆索說,「您要好好記住這一點。現在我問你,」他想到雅克-柯蘭自稱是他的父親,便接著說,「您知道這個所謂卡洛斯-埃雷拉是誰嗎?」
「知道,先生。但是,我知道得已經太晚了……」
「怎麼,太晚了?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神甫,也不是西班牙人,他是……」
「一個潛逃的苦役犯!」法官語氣強烈地說。
「是的。」呂西安回答,「當這個該死的秘密向我洩露時,我已經受了他的恩惠。我原來以為自己結交的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士……」
「雅克-柯蘭……」法官開始往下說時講出了這個名字。
「對,雅克-柯蘭。」呂西安重複了一句,「這是他的名字。」
「好。雅克-柯蘭剛才已經被一個人認出來了。」卡繆索先生接著說,「他之所以還在否認自己的身份,我想,他是在為您著想。我剛才問您是否知道這個人是誰,目的是要揭穿雅克-柯蘭的另一個騙局。」
呂西安聽到這一可怕的提示,五臟六腑立刻翻騰起來。
「他自稱是您的父親,」法官繼續說,「以此來說明他對您非同一般的疼愛,您不知道這一點嗎?」
「他?我的父親?……哦,先生!……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給您的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您懷疑過嗎?因為,如果相信您手裡拿著的這封信,這個可憐的姑娘艾絲苔小姐後來與科拉莉小姐一樣,都給您幫了同樣的忙。但是,如同您剛才所說,您在數年內生活得很闊綽,一點兒沒有收受她的錢。」
「苦役犯從哪裡能搞到錢,」呂西安大聲說,「這一點,先生,我要請您來告訴我,……雅克-柯蘭,是我的父親……哦!我可憐的母親……」
他的淚水像雨點般掉落下來。
「記錄員,請您將所謂卡洛斯-埃雷拉審訊記錄中他自稱是呂西安-德-魯邦普雷的父親那一部分念給犯人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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