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飛道:「此去貴行壇甚近,在下委實沒空陪你去。」張玉鳳大為失望地道:
「我不信你這麼忙。」
陸文飛無可奈何地道:「你既一定要在下送你,我送你至門首便了。」
張玉鳳已知老母來了,她要求陸文飛陪送,乃是另有目的,聞言暗暗忖道:我非要你進去不可。
陸文飛並沒去想那些雜事,默默舉步,當先而行。
張玉鳳急步趕上,輕吁一口氣道:「這次被擄,若不是虧了你去救援,後果不堪設想。」
陸文飛搖頭道:「救二位出來的並不是在下。」
張玉鳳道:「動手的雖是令師,但那是看在你的份上。」
陸文飛又搖頭道:「家師的原意,只是為了武林同道能夠共同合作,共禦強敵。」
張玉鳳笑道:「你不用掩飾了,不管怎樣,我仍是感激你的。」
陸文飛默然不再作聲,因為他不能阻止人家心內的感激,更不能把真正的內情說出來。張玉鳳見他默然不作聲,隨後又說道:「聽說家母已經來了太行,希望你能同我去看看她老人家,我娘性情雖然急躁,她可是極愛護小輩的。」
陸文飛道:「令堂在下我已見過了,不想再去見她。」
張玉鳳心中極是不悅,橫了他一眼,突然想起王孫其人,不禁滿含幽怨地道:「你近來常與你義兄在一塊嗎?」
陸文飛搖頭道:「常見面,可不在一塊。」
張玉鳳冷笑道:「為什麼不與他在一塊,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陸文飛哪知她話中有話,隨口答道:「王大哥對在下確然不錯。」
張玉鳳又道:「我想起來了,你大概是與雪山盲叟父女在一塊。」
陸文飛道:「也沒有。」一見川西張門的行館已不遠,接道:「前面便是貴門行館,恕在下不送了。」
他供了拱手,突然放開腳步往前疾奔而去。
張玉鳳急喊道:「陸兄!請等一等。」
回是陸文飛故作不聞,放步直去,氣得她一跺腳,自言自語道:「呆頭呆腦,不知他一天到晚忙些什麼。」
陸文飛擺脫了張玉鳳的糾纏後,深深吁了一口氣,放步疾奔。心中卻不斷地轉著念頭,他覺得此刻必須去尋找燕山宮主,瞭解一下事情真相,他亟望能知道燕山宮主的用心。
陸文飛覺著燕山宮主雍容高貴,不像是江湖上的凶煞,她不可能故意用那種並不能抵擋鑾刀的劍式,暗中來陷害武林中人。不過他知道,如果真的如此,來山的武林人,將無一倖免。
正當他循著山道疾行之際,突然路旁閃出一位青衣女子,嬌喚道:「陸大哥,你忙著上哪兒去呢?」
陸文飛腳步一停,一看竟是雲娘,遂道:「原來是公孫姑娘,令尊近日可好?」
雲娘綻開笑靨道:「我爹很好,他老人家天天念著你呢。」
陸文飛歉疚地道:「在下近日甚忙,實在是抽不出工夫來拜望他老人家,請姑娘代我致意。」
雲娘抿嘴微微一笑,道:「這倒不需要,不過近日我爹已然查出太行的真相,他希望你去一趟。」
陸文飛大感意外道:「此話當真?」
雲娘正容道:「你該相信我爹有此能耐。」
陸文飛道:「令尊當年乃是晉王座上客,在下是信得過。不過,以眼下太行的情勢來說,已不光是晉王藏室的紛爭了。」
雲娘臉上顏色微變,她覺著陸文飛比初見時要練達得多了。當了話題一轉道:「我爹正等著你呢,你去一趟好嗎?」
陸文飛想一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去一趟了。」
雲娘欣然道:「此去山村不遠,決誤不了你的事。」
二人相偕上路,從斜裡一條採樵小徑直射而入,直往山村,到達茅屋前,雲娘搶先入內喊道:「爹,陸大哥來啦。」
屋內傳來了雪山盲叟的嗓音道:「文飛,快請進來,咱們好久沒見啦。」
陸文飛快步上前對雪山盲叟道:「晚輩因欲查究藏寶之事,以致疏來問候,還希前輩海涵。」
雪山盲叟哈哈笑道:「快不要這樣說了,老朽可受不起。」
陸文飛道:「前輩與先父同受晉王付託,乃是晚輩的父執,晚輩理當時來問候。」
雪山盲叟道:「不用說了,坐下吧,老朽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陸文飛正答道:「什麼事這麼緊要?」
雪山盲叟長歎一聲,道:「老朽自受晉王囑托,無時無刻不想著這件事,竟料不到十年後的今天,釀成了一場浩劫。」
陸文飛道:「此事只怨晉王沒作明白的交代,並非咱們不盡力。」
雪山盲叟搖頭歎道:「晉王天縱聰穎,行事令人難於預料。老朽細想之下,覺著這事他絕不止交待三個人,說不定這是一條『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秘計。」
陸文飛搖頭笑道:「晉王縱然聰穎,也不致在托孤之事上玩弄手腕。」
雪山盲叟道:「你該知道這是不得已啊。」略頓又道:「他明著把藏寶之事托付我等三人,暗中卻另作安排。這事老朽近日才悟徹,為免你亂闖肇禍,所以才著雲娘把你找來。」
陸文飛見識已經比初來時高明得多了,遂道:「多承前輩關懷,依晚輩看來,太行山之事已不光是藏寶了。」
雪山盲叟點頭道:「你能見著這點,足證高明。識時務者為俊傑,最好此刻便退出是非之地。」
陸文飛劍眉一揚道:「父仇本共戴天!」略頓又道:「晉王之事可以不管,但就此罷休,豈不連父仇也不報了嗎?」
雪山盲叟道:「老朽並非不讓你報父仇,只是事情太過複雜,究竟誰是殺令尊的仇人,至今不知,瞎闖亂撞畢竟不是辦法。」
陸文飛雖知對方乃是一番好意,但叫他放棄父仇,心中卻是大為不樂,故而默然不作聲。
雪山盲叟見他不語,以為自己的說詞所致,遂又道:「那位燕山宮主以及你那王大哥,表面看來似乎都與晉王有瓜葛,但江湖人心險詐,安知他們不是冒名前來?咱們稍有不慎,就將陷入陷阱。老朽的意思,你還是少接近他們為妙。」
陸文飛面現不悅之容道:「前輩的意思要晚輩如何作法?」
雪山盲叟道:「令尊就只有你這點骨肉,他若泉下有知,必不讓你以性向當兒戲。」
陸文飛朗聲笑道:「人生百歲終須死,你要在下作個不忠不孝之人絕對辦不到。」
雪山盲叟冷笑道:「以你一人之力,要與太行群雄周旋,無異以卵擊石。老朽今日勸你,無非是看在今尊面上,略盡朋友之誼,聽不聽在於你了。」
陸文飛霍地立起身來道:「古陵一派,便是我殺父的仇家。在下但有一口氣在,絕不放棄報仇之念,前輩盛情在下心領了。」
他氣沖沖地大步朝門外行去。
雲娘上前將他攔住道:「你這人是怎麼啦?我爹相勸之言縱不中聽,總然是一番好意,也犯不上生這麼大的氣呀?」
陸文飛心裡一想,亦覺自己太過衝動,當下改容謝罪道:「在下一時想起父仇,便覺怨忿難遏,並非對令尊發怒。」
雪山盲叟臉上掠過一抹猙獰冷笑,對雲娘作了個手勢,徐徐言道:「你能明白老朽這片苦心使行,從此我不再提這事。」
他看了陸文飛一眼,只道:「咱們好久不見了,陪我喝上兩杯酒總行吧。」
陸文飛不便峻拒,點點頭道:「只是陪前輩飲數杯後,在下委實有事非走不可。」
雲娘見他已然答應,真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緩步朝內行去。
陸文飛回身坐下,心中卻在盤算,暗暗忖道:「為何雪山直叟的論調突然變了,莫非他受了什麼人的脅迫不成?」
雪山盲叟笑道:「聽說燕山宮主已取得了一批藏寶,她的本領可不小啊。」
陸文飛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晚輩並不覺得此是她的收穫。」
雪山盲叟笑道:「她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取去藏寶而不虞有人從中奪取,可見她的潛力極大,是個有來歷的人。」
陸文飛搖頭道:「古陵之人已然找上她了,未來的危機正多呢,晚輩實難預料後果。」雪山盲叟笑了笑,道:「倘若她果真是晉王之後,那麼江湖上的武林人與古陵之人也無法將她奈何。」
陸文飛道:「但願如此。」
雪山盲叟突然道:「賢侄的秘圖可在身畔?」
陸文飛大感意外反問道:「前輩問這個幹什麼?」
雪山盲叟道:「可惜老朽的秘圖已失,不然兩相對照,必可看出一點端倪。」
陸文飛乃是老實之人,隨道:「金牌晚輩已帶在身畔,前輩要瞧就拿去吧。」
他將金牌取出,遞了過去。
雪山盲叟接過金牌,用手摸了一陣,突地哈哈一陣狂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總算找到了。」
陸文飛愕然道:「前輩此話何意?」
雪山盲叟又是一陣狂笑道:「老夫早就料定東西在你身上,只是一時還拿不準,是以才用了一著拋磚引玉之法,果然為我試出來了。」
陸文飛此刻才有些明白,不禁怒道:「你也是晉王付託之人,豈可萌那貪念。」
雪山盲叟冷冷一笑道:「你就不想想,晉王何等精明之人,豈能把後事托付給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
陸文飛怒道:「好啊,原來你存心謀取秘圖,有意用一方假金牌來哄騙我等。」
雪山盲叟得意地大笑道:「這只怨你那死去的爹,他於酒後失言,才引起老夫的懷疑。之後老夫又常聽他吟著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細加琢磨,料定必與藏寶有關……」
陸文飛打斷他的話:「不用來哄我了,分明你便是持有秘圖之人,想是利慾薰心,意欲吞沒寶物。」
雪山盲叟一翻白果眼道:「何以見得老夫是持有秘囹之人?」
陸文飛哼了一聲道:「金牌上之圖案,如未見著原圖,誰也無法假造,再說你縱得知那首短歌,亦無法得知暗語,與我對話時如何能答得上?」
雪山盲叟征了征,嘿嘿笑道:「這些你就不用問了,反正你與王孫每個持有一份秘圖,那是不會錯的了。」
陸文飛沒想到,雪山盲叟父女處心積慮,原來是在尋找持有第一與第三二幅秘圖之人,一急之下,伸手便去奪取雪山盲叟手中的金牌。
雪山盲叟朗聲笑道:「現在省悟已經來不及了啦。」
單掌往外一揮,打出一股潛力。
陸文飛手掌一翻,化抓為拍,亦拍出一事,迎著潛力撞去。
兩股掌風相撞之下,陸文飛為這一掌震得身形飛出了一丈多遠,踉蹌連晃了幾晃,方才將腳步穩住。
陸文飛近日武功猛進,想不到竟為雪山盲叟震退遲,這才明白原來他是藏拙。他乃性情極是剛烈之人,猛吸一口氣將浮動真氣調勻,縱身又朝前撲去。
雪山盲叟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抖袖往前一拂,又打出一股潛力。
陸文飛這番已然有備,身形一挪,避過了那股掌勁,伸手又朝金牌抓去,出手如電,迅快已極。
雪山盲叟似無心與他爭鬥,在掌力發出立時往後一撤身,退入屋內。
陸文飛忿然大喝道:「你想走嗎,沒那麼容易。」拔足便追。
只聽屋內一聲嬌喝,雲娘仗劍奔了出來,一語不發,舉劍便刺。
陸文飛氣極了,冷笑道:「好啊,原來你父女早就申通好了。」
雲娘就和對付世仇大敵一般,劍勢如虹,連連後退,這時才知他父女二人過去都藏了拙。
當下猛一撤身,反手把劍撤出,隨著一式「梅開五福」封住了對方的劍勢。
雲娘猛攻了幾式,將陸文飛迫退後,一回身往房內退去。
陸文飛一肚子的火氣,急趕至門首,用劍將門簾一挑,裡面已然不見人影。跨步進入房中,只見後窗大開,雪山盲叟父女已然不見,遂從後窗口躍了出去,但見四野漆黑,哪有半個影兒?他原將雪山盲叟望看作父執前輩,想不到今天竟露出了狐狸尾巴,用欺騙的手段,來騙自己的金牌。心中不禁萬分氣惱,暗忖:由此看來,江湖之上委實是險惡以極。
他原認定古陵一派,只是謀奪藏寶之人,現雪山盲叟的猙獰面目露出,遂使問題更形複雜,暗歎一聲,自言自語地道:「雪山盲叟既不可靠,義兄王孫想來亦不可靠了。」
正自思忖之際,遠遠突然傳來一陣慘呼,接著是一陣女子悲號之聲,不由吃了一驚,急展開身法,循聲奔去,行了約有三五百丈遠,只見山徑之上,橫臥著一個人,急俯身一看,赫然竟是雪山盲叟,摸摸鼻息,已然早已氣絕,不禁心頭大孩。
他曾目睹過雪山盲叟的武功,來人能舉手之間將他擊斃,武功之高可以想見。由雪山盲叟之死,又想到自己的那份秘圖,暗忖:必是來人早已隱伏暗處,容雪山盲叟奪得秘圖後,再將雪山盲叟擊斃,奪取了藏寶圖。
近日他經歷的事情甚多,閱歷也曾增進了不少,當即把四下的情形細察了一遍,竟未發現打鬥的痕跡,可見雪山盲叟乃是遭人突擊而死,來人得手之後,並將雲娘弄走。
當下草草將雪山盲叟掩埋了,放步朝燕山宮主所居的寺院好去,當他到達寺院約有數箭之地,路旁突然閃出一批江湖人,沉聲喝道:「什麼人,站住。」
陸文飛停下腳步道:「諸位攔阻在下何事?」
江湖人道:「前面的寺院不容閒雜人等進入。」
陸文飛又道:「諸位是奉何人之命?」
江猢人道:「此是本幫幫主之命。」
陸文飛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諸位是黑龍幫的弟兄?」
江湖人道:「不錯,尊駕問的已然夠多了,現在可以請了。」
陸文飛道:「諸位既是黑龍帶的弟兄,應該認識在下才對。」
江湖人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尊駕是何人?」
陸文飛道:「在下小姓陸,取名文飛,現有事要見貴幫幫主。」
江湖人道:「小俠的姓名確然聽過,只是此刻奉命,任何人不准通行,只好得罪了。」陸文飛心中大為不悅,冷笑道:「難道通報一聲都不行?」
江湖人齊聲道:「辦不到。」
陸文飛冷冷道:「汝等既不肯為我通報,在下只好硬闖了。」
他傲然舉步朝前行去。
那批江湖人霍地兩下一分,兵刃一齊出手,厲喝道:「「我等已經給足了尊駕的面子,若再亂闖,可別怨我們得罪好朋友。」
陸文飛此刻已認定黑龍幫有不利燕山宮主的舉動,一心要看個究竟,遂道:「寺院乃是十方之地,豈容汝等霸佔?在下今晚非進去不可。」
幫徒們大怒,大喝一聲,刀劍齊舉,從四面攻向陸文飛。
陸文飛身形一挪,閃開了側面的襲擊,跟著一抬手,劈出一掌。
他此刻的武功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掌勁發出,猶如狂風暴雨般直向幫徒們捲了過去。
幫徒們見那強勁的掌力,紛紛不由得都後退幾步。
陸文飛也不進迫,放步朝寺門循去。
黑龍翔帶來太行山的弟兄,都是百中選一的好手,個個凶悍如虎,甫行後撤,復又湧了上來。
陸文飛道:「莫非汝等一定要逼兄弟開殺戒不成?」
幫徒們凶性已發,竟無人與他答腔,刀影劍閃,直向陸文飛刺來。
陸文飛知道難以理喻,暴吼一聲,刷地一聲,手上長劍綿綿展開。一式「分花拂柳」,在身前灑起一片劍,護住身前要害。但聽當當一陣金鐵交鳴,四面八方所攻來的刀劍,俱都為陸文飛的劍勢震開,有的連兵刃也被震得脫手飛出三五尺遠。
陸文飛借此之際,騰身飛起,朝前疾射而去。身後的幫徒懼知武功跟不上人像,遂未追趕,俱將信號傳出。
陸文飛飛腿疾奔,但前行不及三四百丈遠,前路一聲沉喝道:「是哪路朋友闖關,你也太以藐視黑龍幫無人啦。」
呼地一條人影,飄身到他面前,竟是一位黑裘老者,仔細一瞧,竟是玉面判官易曉天,遂拱手道:「在下陸文飛,請恕我擅闖之罪。」
易曉天亦拱手一怔,道:「原來是陸少俠,那就另當別論了。」
陸文飛道:「在下欲求見幫主,不知方便不方便?」
易曉天遲疑了半晌道:「現大夥兒都在大殿議事並沒什麼不方便的。」
陸文飛道:「那就有勞易兄帶路了。」
易曉天道:「陸少俠,請隨我來。」
說罷,他轉身領著陸文飛往大殿行去。
大殿上一片燈燭輝煌,燕山宮主高踞上坐,謝清文、黑龍翔、張南等分坐兩旁。
易曉天搶前兩步,對黑龍翔道:「陸小俠來了,可否請他進來?」
黑龍翔正待答腔,燕山宮主已搶先道:「著他進來吧。」
陸文飛大步行入,對四下一打量,躬身拱手道:「請恕在下這不速之客。」
燕山宮主道:「你原就是咱們盟中的一員,算不得外人,坐下吧。」
陸文飛依言坐了下來,暗暗思忖道:想來結盟之事,他們已然談妥了。
燕山宮主又道:「諸位推舉本宮為盟主,今後須同心協力,共克強敵。」
謝清文道:「這個不勞宮主費神,我等俱已答應就不會不遵守。」
燕山宮主點頭道:「很好,本宮現決心對古陵採取行動,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黑龍翔道:「但不知宮主用哪一種方式?願聞其詳。」
燕山宮主微微一笑道:「方式如何此刻不便宣佈,但有一事,可以對汝等明說。無論用何種方式,本宮一定躬親參與,絕對不會讓兄弟們白白地去送死,但請各位要信任我。」
黑龍翔朗聲笑道:「宮主快人快語,黑某一定追隨便是。」
謝清文與張南亦道:「黑兄之言極是,我等也均無顧慮。」
燕山宮主目光轉向了謝請文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令郎已然脫險了。」
謝清文自知失言,忙道:「此事舍弟與張五爺曾在避秦莊拜會司馬溫,只要本門再不過向太行之事,犬子便可安然的回來。」
燕山宮主冷笑道:「可是貴門並未照他的話做,難道就不怕他們加害令郎?」
謝清文故作傷感地慨然道:「本門在江湖上,有今天這個成就,並非是武功有何過人之處,只不過是能夠信守道義二字。我不能因為犬子之失陷而破壞了整個大事,甚至於使整個武林陷入黑道的手中,那是萬千不可之事。」
燕山宮主微微一笑,轉臉對陸文飛道:「鄔文化的傷勢如何?」
陸文飛搖頭道:「在下並未見著他。」
燕山宮主大出意外,道:「他師徒究竟到哪裡去了?」
陸文飛奇道:狄龍師徒原是她的人,她怎會不知他的去向?燕山宮主見陸文飛未答言,似知問他也是不知,遂不再提這事,話題一轉道:「你匆匆趕來,可有什麼緊要之事見我?」
陸文飛道:「一來是看看結盟之事如何?二來則有一件驚人之事要稟告宮主。」
燕山宮主哦了一聲,看著他道:「是有何驚人之事?」
陸文飛乾咳了一聲,徐徐言道:「雪山盲叟給人殺了。」
燕山宮主毫不在意地冷笑道:「像以齒傷身,此乃必然之事,不足為奇。」
陸文飛大為不悅道:「他乃是為辦理晉王付託之事才罹難的,怎的宮主竟漠不關心。」燕山宮主搖搖頭道:「此人並非是晉王的親信,他隱跡在太行山乃是別具用心。
你沒上他的道兒,該是千幸萬幸的事了,何若還替他說為晉王之事而死。」
陸文飛不敢把秘圖被雪山盲叟所劫之事的經過講出,但聽她的話中之意,似已知道自己身懷秘圖之事,遂道:「宮主,怎知那雪山盲叟隱跡在太行山是別具用心呢?」
燕山宮主呵呵笑了兩聲道:「你該比本宮明白,何用多問?」
陸文飛心裡一動,但因群雄均在座,不便多問,便不言語了。
燕山宮主目光射向陸文飛,話題一轉道:「我們近日便要對占陵採取行動,到時你可與本宮一道同行嗎?」
此女口出言詞,無不是以領導者自居,向著大家,命令一般。
陸文飛思忖了半晌,才答道:「宮主準備問時動手?」
燕山宮主道:「古陵曾有人來對我說過,三日之內當有人來見我。今晚已是第三天了,如若沒有人來,明晨咱們便動手。」
陸文飛問道:「宮主對古陵採取行動的用意何在?」
燕山宮主冷冷地道:「咱然是為了武林伸張正義。」
陸文飛道:「確是為了武林伸張正義,挽救大局嗎?」
燕山宮主陡然目射奇光,冷漠地說道:「難道還有他意不成?」
張南看了陸文飛一眼,道:「宮主千金之諾,豈可開玩笑。」
陸文飛道:「各位俱誤會了在下的意思了。」
謝清文大為不悅地道:「那你又是什麼意思呢?」
陸文飛道:「對方惡跡未彰,此時動手不嫌師出無名嗎?」
燕山宮主因氣而怒,冷笑道:「近日他們殺死的武林同道已在不在少數,更有在秘谷暗襲各派,有這幾件事已然足夠咱們採取攻勢了。」
黑龍翔道:「倘若古陵之內,乃是當年晉王府的人,那時又當如何?」
燕山宮主似不曾防他有此一向,怔了怔道:「他們竊取王府財寶,且又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如果古陵之內真是王府之人,本宮要以國法處治他們,一個也不寬恕。」
黑龍翔笑道:「老朽擔心的是彼此相見便屬一家人了,那時我等倒變為局外之人了。」燕山宮主亦知道這批人俱屬老江湖了,若不示之以威,動之以利,恐怕不易收為已用,遂道:「汝等不必懷疑,倘若本宮取得了藏寶與秘笈,必定每派贈送一份寶物,另外再准許各派抄錄一章秘笈,作為各派的酬勞。」
黑龍翔忽然提出此問乃是一種試探,今得到燕山宮主這席承諾之言,心裡突然若有所悟,只是他乃老謀深算之人,表面仍然不動聲色哈哈笑道:「如此老朽先謝過了。」
川西張門,金陵謝家二派勞師動眾,千里迢迢而來至太行,對藏寶俱是志在必得,聞言都面有喜色。
謝清文暗對張南使了一個眼色,道:「為武林同道造福,乃是我輩份內之事,酬勞一事不提也罷。」
張南亦巴結道:「謝門主之言極是,我等今日結盟,原為了尊崇宮主乃是晉王之後,同時也為自身的安危著想,可不是為了酬勞,而是結盟同造武林之福。」
燕山宮主點點頭道:「難得各位對先王有這一份愛戴之情,酬勞一節往後再談吧。」
陸文飛突然起身,插言道:「在下先把話說在前頭,這批藏寶乃晉王留給他的後人的,倘若有人冒充晉王的後人之名前來混充,在下便是第一個不答應之人。」
此言顯然輕視了燕山宮主的尊嚴,以為燕山宮主便是假冒的。
燕山宮主冷笑道:「照此說來你是懷疑本宮混充了。」
陸文飛神色凜然道:「這要看看宮主是否有真實憑證了。」
燕山宮主仰天呵呵笑道:「倘若本宮果真是冒名前來,你又當如何?」
因為陸子俊彌留之際,語焉不詳。陸文飛近日又一直逗留太行,不曾見著他師父,畢竟不知道這份秘圖要交給誰,晉王的後人又該如何識別,這一下可把事情給搞砸了。
陸文飛不妨她這一問,倒把他給愣住了,半晌方道:「縱然你得了藏寶,在下亦不能讓你攜出太行山去。」
燕山宮主格格笑了兩聲,道:「你自問有這能耐嗎?」
陸文飛怒道:「此是在下義無反顧之事,如若力有未逮,那只怨在下學藝不精。」
燕山宮主收斂了笑容,點點頭,緩緩說道:「你有這份忠君之心,已經足夠了,總算先王有眼沒把人看錯。」
此女的身份,實在令群雄摸不著她的底細,常常於言談之中自然的吐露,令人無法不信。
在場群雄,包括陸文飛在內,聽了她這番嘉勉之言,俱都認為此女縱非王妃所生.亦必是庶生,不由心裡各自點了點頭。
燕山宮主察言觀色,已然瞧出了幾分,突然一抬首,道:「外面有人來了,想是古陵之人,黑幫主,著你屬下領他進來。」
黑龍翔暗吃一驚,他雖坐在廳內,仍時時留意外面的動靜,而燕山宮主竟能先一步覺察外面的動靜,可見聽力高出自己一籌,起身正持行出大殿。
簷頭颯然一陣風響,一位年約六旬左右的老儒生已然落到階前,竟是那晚自稱避秦莊的桑子弼。
黑龍翔趨前拱手道:「桑莊主駕臨,兄弟未曾遠接甚是失禮。」
桑子弼大感驚奇,來人一口就咬出他的身份來。亦抱拳笑道「兄弟擅自闖越,還望幫主海涵,兄弟這廂有禮。」
大殿內的燕山宮主冷哼了一聲道:「我想著你也該來了。」
黑龍翔一側身,讓道:「桑兄請入內談談,請。」
桑子弼亦不謙讓,大步行入殿內,目光四下一掃,立刻抱拳一個圈揖,哈哈大笑道:
「今晚群賢畢至,桑某得以躬逢其盛,實是緣分不淺。」
謝清文等均不識其人,但人家禮數周到,遂亦立起身來抱拳還禮。
燕山宮主道:「這位就是避秦莊的桑莊主,大伙不妨認識認識。」
謝清文等人俱吃一驚,想不到這位溫文儒雅的老儒生,竟是神秘莫測的避秦莊主。
桑子弼一眼瞥見了陸文飛在坐,目中突泛異光,踏前兩步笑道:「這位莫非就是劍祖胡文超的高足陸小俠?」
陸文飛謙恭地一抱拳道:「不敢,不敢,在下陸文飛。」
桑子弼亦還禮,哈哈笑道:「名師出高徒,兄弟聞名久矣。」
陸文飛冷傲地道:「好說,好說。」
在座之人,都是江湖聲威赫耀之人,而桑子弼竟獨對一個後生晚輩如此推崇,確是大出群雄的意料。
燕山宮主卻在座上冷冷道:「不用廢話了,坐下吧。」
桑子弼依言坐了下來,但臉上露出了不悅之容。
燕山宮主又道:「你把本宮的身份來歷查清楚了沒有?」
桑子弼道:「宮主是否真假,在下此刻無權過問,今晚前來乃是查究另一件事。」
燕山宮主冷笑道:「好,本宮還沒追查你們呢,你倒查問起我來了。」
桑子弼道:「在下要查究是誰殺了陸子俊?誰燒了『不醉居』?誰在山亭截殺了離山的武林同道?」
燕山宮主接道:「還有誰傳出了五毒追魂令,誰用蟲蛇向秘谷群雄進攻,對也不對?」桑子弼冷笑道:「宮主說得不錯,本莊素來門規嚴謹,相信他們不敢才對。同時在下亦相信在座的同道不致做出此種不光明之事。」
燕山宮主冷冷道:「照此說來那是本宮干的了?」
桑子弼搖了搖頭道:「在下豈敢懷疑宮主?」
燕山宮主輕蔑地冷笑道:「你嘴上不敢說,實際上心裡就認定是本宮干的,我說的可對?」
桑子弼苦笑道:「宮主一定要如此說,在下縱然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的。」
燕山宮主道:「你把這些帳都記在本宮身上好了。」
桑子弼淡淡一笑道:「吃虧的並不是本莊,只要大家明白不是本莊所為便行了。」
此言甚是謙恭,實際是暗藏挑撥,只此一句就已大大引起群雄對燕山宮主的疑竇。
燕山宮主徐徐說道:「本宮不願與你爭論這些無稽之事。今日來見本宮,除了查問這些事外,尚有旁的事嗎?」
桑子弼道:「老朽尚有幾句緊要之言,欲與宮主單獨談一談,不知宮主能否允許?」
燕山宮主目光四下一掃,道:「在座之人俱是自己人,似乎不用隱瞞,有話你說吧。」
桑子弼搖了搖頭道:「這個,這個恕我不能從命。」
燕山宮主冷冷地笑了一笑道:「你不願說那就算了。」
桑子弼緩緩立起身來道:「宮主不肯依從老朽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以後或許宮主你會後悔的。」
燕山宮主微微一笑道:「本宮從不曾有過後悔之事。」
桑子弼朗聲笑道:「這樣好的機會,你竟輕輕放過,老朽實在為你可惜了。」
燕山宮主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們的心事本宮早已洞悉,不用多費唇舌了。」
桑子弼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舉步朝外行去。
群雄不知他們在打些什麼啞謎,俱都暗暗納悶不已。
謝清文想起古陵劫持愛子之事,心中怒火突起,沉喝一聲道:「站住,既來此間,豈容你來去自如。」
桑子弼停下腳步,冷傲地一笑道:「原來她是倚仗著你們這般人撐腰,那就難怪了。」謝清文霍地從椅上立了起來,厲聲道:「金陵謝家與你無怨無仇,你竟將犬子劫去,你們用心為了什麼?」
桑子弼面露詫異之色道:「令郎是誰,本莊何時劫持了他?」
謝清文呼了一聲道:「你自己心裡明白,兄弟絕非信口亂說。」
桑子弼搖搖頭道:「你弄錯了,本莊一向與人無爭,劫持今郎何用?」
張二嫂厲聲插言道:「他是與我家王鳳一塊失蹤的,不是你們還有誰?」
桑子弼變色道:「你等一口咬定本莊劫持了他們,實令兄弟有口難辯啊。」
謝一飛在旁徐徐言道:「避素莊居心叵測,為了迫令我等退出太行,什麼手段都已用上。今晚謝某可以對你明說,不論你們用何手段,我等決不輕易離開太行。」
桑子弼冷笑道:「離不離開那是你們的事,桑某無權過問。」
謝一飛搖著紙扇從椅上立了起來,跨步行近桑子弼道:「貴莊一面派人在山口截殺離山之人,一面又暗傳五毒令旗,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桑子弼搖了搖頭道:「兄弟真不知你們憑什麼把這些罪名,全部加在本莊的名下?」
張南已知謝氏兄弟有動手一搏之意亦立起身來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貴莊專行那些鬼域伎倆,難道就不怕江湖人恥笑?」
桑子弼長眉挑動,目閃精芒,長笑一聲道:「諸位氣勢洶洶,想是有意向兄弟用教了。」
張南沒有好氣地沉聲道:「就算是吧。」
桑子弼目視燕山宮主問道:「可是你示意他們如此?」
燕山宮主冷冷道:「在座之人,俱是江湖上已經成名之人。他們所以尊重本宮,那是看在先王的份上,我可無權主使或是約束他們。」
桑子弼仰面一陣大笑道:「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驅虎吞狼之計,你是希望我們拚搏一陣後再定取捨。」
燕山宮主面無表情,端然坐著,對桑子弼這席極為露骨之言,竟然充耳不聞。
在座之人,除了陸文飛以外,俱是老江湖了,自然都聽得出來,那就是說燕山宮主要在這兩勢力中,擇一強者為己用。
她為什麼要如此做?自然後面還有文章,說不定她深悉藏寶底蘊,必須要在強力護衛之下,始能安全取出,故一直逗留在太行,遲遲不動手。
也就因為群雄想著了這一點,所以俱動了搏殺桑子弼之心。
桑子弼一則有恃無恐,再則他一身武功足以傲視江湖之人,所以根本沒把眼前之人放在心上,態度顯得極為從容鎮定。
此刻大殿的情勢極為緊張,金陵謝家,川西張門與桑子弼已呈劍拔弩張之勢.只是誰也不願獨擋其鋒,先行動手。
謝清文偷眼一著黑龍翔,見他端坐不動,心裡不覺一動,暗忖:此刻大股四周俱是黑龍翔之人,倘在雙方精疲力盡之際,對我等發難,那可是難以對付呢。
心中正自猶豫難決之際……忽地一聲,一條人影,破空而至,司馬溫身披鶴氅飄然落至,哈哈笑道:「謝門主可記得三日之約?」
謝清文一怔,冷冷笑道:「謝某一生從不受大要挾,請司馬溫傳語古陵,他要是把犬子殺了,那是他命該如此。」
司馬溫怔了一怔,目視張南問道:「張兄意下如何?」
張南呼了一聲,冷冷地笑了笑道:「張門與謝家誼同手足,相輔而行,謝門主能看得那麼開,張門亦也不能為了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子,而不顧全局的大事,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桑子弼聽在耳裡,覺得這些言語與以前所談的大不相同,覺出此中必有蹊蹺,當下乾咳了二聲,一聲沉喝道:「司馬總管不用擔待那些七情六慾之事了,咱們把這些言語傳達,便算盡了『朋友責任』。」一陣大笑道:「十餘年來兄弟隱跡深山,原以為謹此可以再不過問江湖之事了,想不到難跳出是非之圈來,看來今晚不見真章,那是決難善罷了的。」
張二嫂朱拐一舉,暗凝內功,步步逼近桑子弼,立有即時出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