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由出掌相接,到雙掌接實,其間竟各有三次變化,每一變化之中,都暗藏著極犀利的殺手武功。
但聽徐元平、易天行同時一聲冷哼,兩人齊齊向後倒退開去。
在兩人無聲無息的一接掌勢之中,似乎是都受了傷。
兩人退開之後,同時閉上雙目休息。
易天行臉色蒼白,徐元平卻面泛紅暈,有如吃了過量的酒。
以宗濤和丁玲的目力,都沒有看出來兩人如何受低也未聽到兩人掌勢相接的聲息,但看兩個人的神色,已知道都受了傷。
丁玲急急奔了過來,低聲問徐元平道:「你受了傷?」
徐元平緊閉的雙目做一啟動,緩緩點頭道:「不過易天行也受了傷!」
突聽家濤低聲說道:「大鬼女、你叔叔來了!」
丁玲轉頭望去,只見楊文堯、丁炎山、冷公霄、查子清、查玉等,緩步魚貫而來,不禁心頭一驚。
只聽丁炎山大聲叫道:「前面是玲兒吧?」
丁玲道:「三叔父大安。」
楊文堯等一行群豪,陡然停下步來,十道目光一齊拴住到徐元平、易天行和宗濤的身上。查子清遙遙一抱拳,道:「宗兄好?」
宗濤拱手還了一禮,道:「老叫化沒有病,哪裡不好?」
楊文堯低聲對丁炎山說了兩句話,丁炎山扯開喉嚨,高聲說道:「玲兒,你過來。」
丁玲回顧了宗濤一眼,緩步走了過去,相距丁炎山還有五六步遠,就停了下來,道:
「叔叔有什麼吩咐?」
丁炎山乾咳了兩聲,道:「鳳兒哪裡去了?」
丁玲道:「被天玄道長,留在玄武宮啦。」
丁炎山回顧揚文堯一眼,又道:「怎麼?天立道長也在這裡?」
搖頭答道:「玲兒沒有看見過他。」
宗濤暗暗讚道:這句話答的當真是妙,既然未作謊言欺騙長輩,又給他們一個揣測不透,疑神疑鬼。
果見丁炎山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妹妹留在玄武宮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丁玲道:「玲兒知道。」
丁炎山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於她?」
丁玲道:「天古道長劍術卓絕一時,我和妹妹聯手對敵,不是他敵手,如何能阻擋得住?」
丁炎山似對丁玲回答之言,頂撞的無話可說,沉吟了一陣,道:「哼!一個女孩子,在江湖上跑來跑去,成何體統?還不回鬼王谷去,跑到這等地方作甚?」
丁玲不再言語,默然退到一側。
神丐宗濤突然對丁炎山一拱手道:「丁老三,老叫化有件事和協商量,不知能否見允?」
丁炎山怔了一怔,道:「樂聞樂聞,宗兄有什麼儘管請說,兄弟只要能辦,決不推辭!」
宗濤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都說雲夢二嬌詭計多端,大鬼女尤甚其妹,但老叫化看著大鬼女倒滿順眼,想把她收作義女,不知你丁老三意下如何?」
這兩句話,倒是大大的出了群豪意外,連丁玲也不禁一怔。
要知神丐宗濤乃江湖上一代遊俠,為人作事守正不邪,鬼王谷卻惡名卓著,二嬌之毒,名滿武林,一正一邪,格格不入,如何不叫群豪為之吃驚?
丁炎山沉吟了良久,說道:「宗兄能看起她們,實是我們鬼王谷之榮,不過此事,兄弟作不得主,必須請命谷生之後,才能答應。」
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向做事,想到就干,丁兄縱然不肯答應,老叫化也要收她?」丁炎山乾咳了兩聲,道:「宗兄這樣豈不是作難兄弟嗎?」
宗濤笑道:「你打了老叫化的回票,豈不是誠心和我過不去嗎?」
楊文堯藉著兩人說話的機會,目光一直投注到易無行的臉上,此刻卻突然插口說道:
「宗兄和丁兄之事,兄弟本不應該多口,不過這認女收徒之事,還未聞有過相強之舉……」
他輕輕咳了一聲道:「也許是兄弟孤陋寡聞,沒有聽人說過!」
宗濤冷笑一聲,道:「楊文堯,你可是存心要和老叫化過不去嗎?」楊文堯道:「豈敢,豈敢,兄弟又沒吃虎心豹膽,怎敢和宗兄作對?」宗濤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年受古稀,直到近幾天中,才想透了一件事情。」
楊文堯突然臉色一冷道:「不知宗兄想透的是什麼事?」
宗濤冷冷道:「外表越是文秀,穿著越是文雅的人,心地也愈是毒辣……」。
他突然取過身後的紅漆大葫蘆,咕嘲嘲,喝了幾大口酒,接道:「易無行善名滿天下,被人譽為大英大豪;但他所作所為,卻和他的聲譽剛好背道而馳,假善名以為惡……」
楊文堯突然大聲接道:「宗兄說的不錯。」急步向易無行奔了過去。原來他為人精細,早已發現了易無行和徐元平似是受了重傷,都正在運氣調息,早已想衝過去瞧瞧,借宗濤口實,大步直奔過去。神丐宗濤突然橫跨兩步,攔住了楊文堯去路,說道:「楊兄且慢接口,老叫化還沒有說完!」
楊文堯道:「宗兄不用再說,兄弟已經不願再聽下去了!」
宗濤笑道:「下面就是楊兄的事了,你如不聽,老叫化還說個什麼勁呢?」
楊文堯身子一惻,突然向左跨了兩步,仍然向易無行走去。
宗濤右臂一伸,又把楊文堯去勢攔住。
楊文堯反臂一指,疾向宗濤時間「曲地穴」上點去。
宗濤手臂一沉,五指疾向楊文堯脈門上面扣去,口中卻哈哈大笑道:「楊兄就想走嗎?」
楊文堯五指一併,立掌如刀,橫向宗濤手腕上切下。
這一招不但變得十分迅快,且是楊文堯著名獨步武功九把「金沙散手」中之一記絕招。
宗濤被他凌厲的掌勢迫得向後退了兩步。
楊文堯卻借勢一躍,衝到了易天行的面前。
宗濤大聲喝道:「楊文堯……」
楊文堯不理宗濤呼叫之言,仲手向易天行前胸之上摸去。
但覺手指觸處,一片冰硬,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做一錯海之間,暴天行突然睜開了雙目,笑道:「楊兄可是想趁火打劫,暗算兄弟嗎?」
楊文堯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其實他已發出含蘊在掌心的暗勁,想一舉把易天行震斃當場。
哪知他力道一發,忽覺一股勢力,由易天行胸前進發而出,反震過來。
易天行冷笑道:「楊兄模錯了位置,如若按在了兄弟的穴道上,這一次兄弟非被當場震斃不可。」
楊文堯默然不語,暗中卻又加了幾成勁力。
這時,神丐宗濤已到了楊文堯的身後,右掌一揚,迅快的按在楊文堯後背之上,冷冷說道:「楊兄快些放手,只要老叫化一發掌中內力,立時將震斷你的心脈。」
一語甫畢,身後響起查子清的聲音:「蝗蜘捕蟬,忽略了黃雀在後,宗兄就未把兄弟放在心中嗎?」
宗濤心頭一震,橫向旁側跨去,剛一舉步,忽覺背後「命門穴」上一熱,一隻手掌,頂在後背之上。
查子清又道:「宗兄對兄弟雖然有恩,但此刻形勢不同,兄弟也不能因私情而有傷公誼。」
神丐宗濤停下身子,靜站不動,冷哼一聲,道:「查子清,你就覺著你一定能傷了老叫化嗎?」
查子清笑道:「兄弟決無傷害宗兄之心,只要宗兄能夠置身事外,別管此事。」
宗濤心中極為明白,只要查子清一加拿力,立時可以把自己心脈震斷,當下便不再言語。
只聽冷公霄、丁炎山哈哈大笑之聲,急步奔了過來,冷公霄站在易天行身後,丁炎山卻舉起右掌,按在徐元平背心之上。
易天行目光流動,打量四周情勢,但身子卻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
徐元平仍然緊緊閉著雙目,他是根本不知道丁炎山手掌已按在他背後的「命門穴」上。
查玉遠遠的站在兩三丈外,看著場中情勢變化。
丁玲雖然滿臉摸不關心之情,但她心中卻是焦慮無比,心中一直想著如何解救眼下情勢。
金老二似是仍為易無行餘威所攝,呆呆的站著,仰臉出神。
深秋的山風吹著高大的古柏發出一片沙沙之聲,使這充滿殺機的緊張局勢,又增加幾分陰森的氣息。
這是一個異常複雜的局面,彼此都有憚忌,彼此都有仇恨,眼下只不過為著一個較大的利害關係,使他們情勢變得更為複雜,友情中滲入了利害,恩怨中又滲入友情。
冷公霄突然舉起右掌,頂在易天行背後的「命門穴」上,說道:「如若兄弟和楊兄合力,前後夾擊,不知能不能把易兄斃在當場?」
易天行目光一掃徐元平,若無其事地笑道:「如若兄弟命長,兩位這合力之勢震不死見?冷兄是否想過?」
冷公霄征了一怔,答不上話。
楊文堯已把全身內力運集於掌心之上,準備盡生平之力,震向易天行的前胸,他忖思自己的功力,易天行縱然運氣抗拒,也難擋得住這強力的一擊,縱然震他不死,但總要受傷在自己「金沙散手」之下,那時再和他力拼,決然不致落敗,退一步講,也可邀冷公霄、丁炎山等助拳。
他心中雖然已算清了敵我形勢,但後背的「命門」要穴,卻在宗濤掌力的壓制之下,擔心自己一發內力,引起宗濤也發出拳力,那時自己在全力攻敵的毫無防備之下,宗濤只要輕一用力,立時可以把自己震斃在拿下……
唯一的希望,就是要查子清先行發掌,把神丐宗濤震傷掌下,以解自己之危。
查子情心中卻在想著宗濤對待自己一番恩情,只希望把他逼的鬆開按在楊文堯背心上的手掌,並未真的存了傷害之心。
但這心中所想之事,又不便說出口來,只好運起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宗兄,今日之局,旨在對付暴天行和那娃兒,如果宗兄答應置身事外,兄弟立刻撤去宗兄背心上的手掌。」
宗濤哈哈一笑,大聲說道:「反正老叫化不會吃虧,你只要一發掌力,老叫化決不運功抗拒,我只要借你的力量,再加上老叫化的力量,震向楊文堯的後背。」
查子清道:「縱然你把楊文堯心脈震的寸寸皆斷,但宗兄也是活不成了?」
宗濤笑道:「老叫化早晚總是要死,換上一條命……」
楊文堯冷冷接道:「如依宗兄之言,兄弟要借你和查兄之力,震向易天行!」
宗濤大笑:「好啊!這才叫同歸於盡!…」
易天行突然一瞪雙目,盯在楊文堯臉上,接道:「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只拍楊兄要自動放開按在兄弟要穴的右掌了。」
楊文堯道:「只怕未必見得!」
只聽完濤哈哈大笑,道:「如果咱們這一幫人,今天都死在此地,今後江湖上也可減少一些無謂的紛爭……」,回頭望了丁玲一眼,道:「大鬼女,趁著老叫化子沒有死,快些叫我一聲乾爹。
日後也好有個掃墓燒紙的人。」
丁玲略一沉吟,盈盈拜倒地下,道:「義女丁玲,拜見乾爹。」
宗濤笑道:「老叫化本來最厭惡人間俗凡利法,但今日情勢不同,馬馬虎虎算了。」
丁炎山眼看丁玲真的拜認宗濤做了義父,氣得哇哇大叫道:「好啊!鬼丫頭,我看你是要造反了,我先結果這娃兒的性命,再和你算帳。」暗運勁力猛向徐元平身上震去。
但覺徐元平背心之處肌肉一軟,有如推在棉花之上,不禁一怔。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際,徐元平已迅如電光石火般橫跨數尺,欺到查子清身旁,一招「三陽開泰」三指疾伸,分取查子清三大要穴。
掌勢未到,三縷指風。已先行近身。
查子請吃了一驚,暗道:好強勁的指風,身子一側,避過正鋒,按在宗濤背心邊的右手不動,左手「倒轉陰陽」橫擊過來,暗含擒拿手法,扣拿徐元平的脈門。
徐元平冷笑一聲,點出三指突然一變十二槐花手中一招,手指翻轉之間,競搶先搭上查子清的手腕。
高手相搏,優勝劣敗不過是一剎那間,查子情絲毫之差,人已吃了大虧,但覺脫脈之上一麻,脈門已先被徐元平扣上。
但他究竟是武功過人,經驗豐富,臨危不亂,雖被徐元平搶了光機,扣住脈穴,仍然不肯鬆開按在宗濤背上的右手,左手五指反上一翻,也抓住了徐元平的右腕脈穴。
徐元平原想逼他鬆開按在家濤背後命門穴的手掌,哪知他竟力擠不放,不禁大怒,五指突然加力。
查子清失了光機,五指隨後搭在徐元平的脈穴,而且部位也稍有差錯,心中暗道:我已吃失了先機之虧,不能再讓他先用內力。
立時發出內勁。
兩人內力同時出手,彼此都覺腕脈一緊,如上了一道鐵箍。
這時,丁炎山已追到身後,舉手一拳,直向徐元平後背擊去。
徐元平左手忽的向後一揮,身子突然轉了一個半周,左拿一招「行雲掩月」幻起一片掌影護住身子。
丁炎山看他掌勢一揮之間,竟然找不出一點空隙,心中暗暗一驚,收了拳勢,疾退兩步。
查子清一面運力扣緊徐元乎的手腕,一面低聲說道:「丁兄快請出手,先把此人結果再說。」
丁炎山應聲而上,雙拳齊出,分襲上下兩盤。
徐元平左掌疾出一招「鴻雁舒翼」,直向丁炎山肋間劃出,他掌勢後發先至,迫丁炎山不得不先求自保,橫向一側跨出兩步,雙拳一齊落空。
丁炎山一連兩次襲擊,均被徐元平迫向後退去,心中又氣又怒,大喝一聲,重又衝了上來,一掌「飛瀑流泉」直擊過去。
徐元平右手和查子清各運內力相較,單余一隻左掌抵擋住丁炎山的攻勢,拼了十三四個回合之後,仍然毫無敗象。
丁炎山眼看徐元平只用一隻手掌櫃敵,竟能支持到十三四個回合,仍然應對從容,心中又是驚駭,又是羞忿,暗道:這娃兒的武功,他是和我們初退之時,又有了甚大進境,今日如不能把他一舉擊斃,不但難以下台,而且將留下來極大的禍害。
心念一動,殺機突生,疾拍兩拳,倏然而退,雙手揚空虛抓四把,閉目而立。
徐元平看他動作甚覺奇怪,心中暗道:鬼王谷中人的行動,果然都是鬼鬼祟祟。
一惻觀戰的丁玲在暗自擔心,知道丁炎山即將施展鬼王谷的絕技二十四招「玄陰鬼抓」,這武功不但詭奇難測,而且每一出手,都含蘊著極強的「寒陰氣功」,這門武功雖屬一種偏激的武學,但卻是性命交修的一種武功,非通勁敵,輕易不肯施展。
如果徐元平右手本和查子清相較內力,以他靈活身法,或可抵禦,此際他已分了一半實力和查子清相拼,只怕難以躲開這歹毒、詭專兼具的「古隆鬼抓。」
她心中雖然憂急如焚,但勢又不能出手阻擋,只急得預門間汗水滾滾而下。
查玉望了丁玲眼,故意歎息一聲,道:「唉,如若徐兄不是和家父動手,兄弟定要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丁玲冷笑一聲,道:「哼!你不助徐元平,該去幫幫你爹爹啊!」
查玉怔了一怔,道:「我爹爹怎麼了?」凝神向查子清看去。
丁玲隨口應遵:「你爹爹只怕已難再支持多久了。」
她本是隨口說的一句氣話,但見查玉的臉色,卻因仔細的一看,顯得凝重起來,不禁心中一動,仔細向查子清望去,只見他臉色十分凝重,似是力有不勝,心中甚感奇怪,暗道:
難道徐元平的功力,果真進步到此等境界不成?
查玉看了一陣,突然放步向前走去。
丁玲怕他暗下毒手,急急跟了上去,道:「你要幹什麼?」
查玉忽的一躍,縱落在查子清身前,低聲叫道:「爹爹!」
查子清哼了一聲,道:「快退開去!」
查玉還未來得及答話,忽聽楊文堯大叫一聲,突然收了按在易天行前胸的手掌,橫向一惻跨出。
丁玲忽的尖聲叫道:「白線娘!」
查子清低頭一看,果見一條白線娘已到自己腳下,知此物絕毒無比,蛇中之最,本能的一抬左腳,向那蛇頭踢去。
楊文堯向旁跨出之時,宗濤按在楊文堯背心上的手掌,也隨著向旁側移動,查子清左腳一抬,失去了一半支撐身軀之力,身軀向左面一側。
這些事雖有先後之分;但其速度,卻是有如同一瞬間發生一般。
查子清身子一動,宗濤卻借力一閃身軀,拋開了查子清按在背上的手掌。
這些人一個個老奸巨狠,誰也不願先擋銳鋒,一看形勢不對,立時先求自保,然後再審度形勢出手。
只聽易無行冷笑一聲,道:「冷兄還不讓開嗎?」
冷公霄倒是聽話,應聲向一側橫躍過去。
劍拔弩張的形勢,片刻間鬆懈了下來。
神丐宗濤自動放開楊文堯背上手掌,退後了兩步,道:「老叫化不願乘人之危,楊兄儘管先行運氣調息,你自覺元氣恢復之時,再和老叫化動手不遲。」
易無行微微一笑,道:「宗兄放心,楊文堯已被兄弟『太極氣功』震傷,兩個時辰之內,料他無力再戰。」
宗濤冷笑一聲道:「易兄不要自作多情,老叫化並無助你之力」
易天行長露無風自動,顯然宗濤這兩句話,大大的傷了他的自尊心。但此人實確有過人的涵養,沉吟了一陣,淡淡笑道:「不論宗兄是何用心;但是兄弟一樣心領相助之情。」
這時查子清已把那逼近身側的毒蛇踢了開去.縱身躍到一惻。徐元平也收了掌勢,停步不追,形勢又恢復了一個對峙之局。
丁炎山突然睜開雙目,大聲叫道:「玲兒過來!」
宗濤探手一把抓起被查子清踢過來的「白線娘」,笑道:「這毒蛇救了老叫化一命,想不到這毒物,倒還有一點用處。」
隨手把它盤了起來,從懷裡摸出一個黑布袋子,把它裝了起來。易天行突然舉手對宗濤一抱拳,道:「衝著宗兄之面,從此時起,不再追究金老二背叛之事。」
金老二緊張的神情突然一鬆。
宗濤卻冷笑一聲,道:「老叫化沒向易兄求情啊!」
易天行拂舅一笑,答非所問地說道:「兄弟有件事,兄來作個見證,但不知宗兄是否答應?」
宗濤雖然不齒易天行的為人,但他在江湖的聲譽,確實蓋過自己,聽他這般一說,再也狠不起來,輕輕的咳了兩聲,道:「你這般看得起老叫化子,那先請說出什麼事,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老叫化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易天行道:「一宮除外,二谷、三堡中人,到了二谷二堡,而且標文堯、查子清,又是兩堡中首腦人物,這也算得一場盛會了。」
宗濤沉吟了一下,道:「不錯。」
易無行道:「請宗兄和那位小兄弟站在一側做個見證,也好藉機調息一下真氣,兄弟教訓他們四人一頓之後,再解決咱們的事!
不知宗兄意下如何?」
宗濤萬沒有想到他竟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一時之間,倒是不知該不該答應,呆了一呆,道:「這個你得讓老叫化想想再說。」
查子清怒聲喝道:「易天行,你就自信能夠抵得我們四人聯手之力嗎?」
易無行微微一笑,道:「只要家兄答應願做見證,你們就四人聯手一戰試試!」
宗濤心中暗道:易無行這般恭維於我,難道當真是畏懼老叫化呢,還是對徐元平的顧慮?不論如何,他是利用老叫化子;但鬼王、千毒二谷,楊家、查家兩堡,也非善良之輩,倒不如讓易天行出手和他們打一場試試,易天行武功再高,要想獨力勝這四個武林高手,只怕也非容易之事。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老叫化兩面不管。但也不願替你做見證。」
易天行笑道:「只要宗兄答應不管就行了。」
徐元平一直留神著丁玲的行動,也未聽到兩人說些什麼。
只見丁玲如拖千斤重擔一般,一步一步的向丁炎山走去,相距還有三四尺遠近時,停了下來,說道:「叔叔叫玲兒,不知有什麼教諭?」
丁炎山冷冷說道:「你再向前兩步。」
丁玲依言又向前走了兩步,道:「叔叔……」
丁炎山怒聲接道:「你再走近些」
丁玲略一思忖,突然向前兩步,停在了炎山的身前。
丁炎山右手一揮,砰然一聲脆響,丁玲被打得三個轉身坐在地上,半面嫩臉,登時紅腫起半寸多高,滿口鮮血,泉湧而出。
這一耳光打的殘忍無比,丁玲既不敢閃避,也不敢運功抗拒,丁炎山含總的一擊,她如何擋受得起?但她掙扎說道:「叔叔,你為什麼要打我?……」,說完一句話,人就暈了過去。
徐元平看的心頭火起,縱身一躍,飛落丁炎山的面前,道:「你為什麼打她?」
丁炎山冷冷答道:「我為什麼不能打她?」
徐元平證了一怔,村道:是啊!他是她尊長之輩,為什麼不能打她?呆了一呆,向後退去。
宗濤大聲喝道:「誰打了老叫化的乾女兒?」縱身直掠過來,探臂把丁玲抱了起來。
只聽易天行大笑三聲,劃空而來,道:「兄弟替家兄令愛出口氣吧!」聲音甫落,人已到了丁炎山的身前,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丁炎山雙肩一晃,退後五尺,道:「易兄要和兄弟動手嗎?」
易無行笑道:「還有冷公霄、楊文堯、查子清,你們一齊算上!」舉手一把向他右肩之上抓去。
丁炎山心中雖然對易天行有些畏懼,但形勢逼得他不能不出手接架,只好硬起頭皮,揮手一招「鐵騎突出」,橫向易天行抓來掌勢封去。
也不知易天行誠心要現露一下武功呢?還是害怕查子清聯手攻來難以抵擋,有了速戰速決之心,大喝一聲,反手一把,抓住丁炎山的手腕。
這一招不但變勢速快而且奇奧異常,丁炎山抽腕避讓時,已來不及,但覺手脫一麻,全身功力頓失。
易天行一招得手,左拳當胸擊出。
丁炎山一側身,避過一拳,卻不料易無行左拳擊出的同時,右腳同時飛起,踢向丁炎山右膝關節之處。
但聞一聲間哼,一腳踢個正著,丁炎山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才拿樁站穩。原來易天行一腳踢中丁炎山後,右手也同時鬆開。
徐元平看的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怎的丁炎山如此膿包,這幾拳一腳除了出手迅訣之外,並無特異之處,怎的丁炎山竟被踢中一腳。要知丁炎山和易天行動手時,心中先已害怕,再被易天行一把抓住手腕,心中更是驚慌,他精神先崩潰,影響了反應,手腳也隨著遲鈍起來。
如果易天行乘勝出手,丁炎山勢非被傷在易天行的拿下不可,但他卻靜站不動,任何人都可看出他是故意手下留情。
冷公霄看他舉手投足之間,傷了丁炎山,不禁心中生出一勝寒意,不知他下一個要對付哪個。
只聽易天行縱聲大笑,道:「兄弟久聞查家堡百步神拳和蜂尾毒外之名,今天倒要借此機會領教領教了。」
眾目睽睽之下,查子清縱然不願和易天行動手,但也無法退縮,何況易天行又是指名挑戰。只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之態,笑道:「很好,兄弟也久仰易兄,今日能夠一領教益,實是終身大幸!」說話之間,目光一驚冷公霄。
冷公霄心知查子清那一眼相望之中,已有了相邀聯手拒敵之心,當下大步走了過來。
暴天行大聲笑道:「好極了,兩位聯換出手,也免得兄弟多費上一番手腳。」
查子清、冷公霄同時覺著臉上一熱,但形勢危險,也顧不得面子問題,聽到裝作沒聽到,置之不理。
易天行目注了炎山微笑說道:「丁兄右腿傷勢不輕,最好能及時運氣調息一下,免得落下殘疾。」
丁炎山閉目裝作不聞,默然不語。
只聽易天行長笑之聲響徹了空曠的山野,道:「兩位快些擺好架勢,兄弟就要出手了!」
查子清、冷公霄相互瞧了一眼,並肩而立。
楊文堯忽然一睜微閉的雙目,神光電閃,冷冷的掃涼了易天行一眼。易天行本已緩步向前走去,但見了楊文堯閃動的目光後,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他眼神那般強烈,哪裡像受傷的樣子,難道此人練有什麼外門奇功不成?心念一轉,停下了腳步,高聲叫道:「楊文堯!」
楊文堯冷哼一聲,眼睛也未睜動的應道:「怎麼樣?」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你裝的很像啊!」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推山填海」據向查子清劈了過去。
查子清低聲喝道:「冷兄小心!」右脫一翻,竟然便接最天行的掌力。冷公霄身子斜斜一轉,一招「回風拂柳」,疾向易天行背心拍去。
易天行想不到查子清竟然便接自己的掌力,再想增加功力,但為時已晚,雙方掌力接實,砰然一聲輕震,暴天行借勢向外飄出五尺,讓開了冷公霄的一擊。
查子清大聲喝道:「神州一君,不過爾爾!」揚手一拳,虛空去去。這正是查家堡馳名武林的百步神拳,一股拳風,疾如風輪船直撞過去。
易天行老謀深算,發覺楊文堯並未受傷後,不願再以真功實力,硬和查子清、冷公霄兩人相拼,保存內力,準備對付楊文堯急起發難,眼看查子清打出百步神拳,心中忽然一動,橫向一惻跨了兩步,遙空還擊一掌。
這些人的武功,都到了收發隨心之境,已把修為的內力,隨手劈打成風,擊向敵人。
查子清接實易天行一掌之後,覺著丁炎山、冷公霄等,畏懼易天行,大可不必,倏然膽生氣壯,胡志大增,左手一揮,擋住了易天行劈空掌力,覺出並不強大,右手又是一記百步神拳,遙遙擊去。
易無行長衫飄動,人又閃避開去,這次兩手齊出,分別擊向冷公霄和查於清。
冷公霄眼看查子清硬接易無行的掌力,立時運氣於臂,奮力硬接一擊。
但覺一掌擊空,身子不自主向前一裁。
原來易無行未來力道輕微,他用力過度,以致身體重心失了平衡。
查子清擋開易天行擊來掌力,又是一記百步神拳打去。
這次易天行也默運內力,揮掌把拳風擋開。
這一掌力適甚是強猛,查子清忽覺手腕一震,當下大喝一聲,又是一記百步神拳打出。
他準備易天行硬接自己拳勢,這一擊用出了九成力道。
哪知又一個出人意外的變化,易無行竟然不肯硬接拳勢,然向一惻閃讓開去。
一股凌厲的拳風,疾向楊文堯撞擊過去。
易天行早有預謀,算好了查子清擊出的拳勢角度,站的位置,剛好是直線的擋住了楊文堯的身子,只要他一讓開,那掌風非向楊文堯撞去不可。
查子清用力過猛,而且這等百步神拳,全是一股凝聚的內家其力,非其他拳勢可比,打出之後,再想收回,自非易事,眼看拳風直向楊文堯撞了過去,好高聲叫道:「楊兄小心兄弟的拳風!」
其實不用他叫,楊文堯早已留神上心;但見他突然縱身一躍,閃避開去。
就在查子清這心神微一分動之際,易天行已倩機斯政而到,掌指齊出,一輪急攻,恢忽之間,攻出了五拿四指。
這九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著著含蘊內勁,攻勢凌厲無比。
但見查子清身形閃動,一連向後退了八九步,才算把這九招讓過。
幸在這當兒,冷公霄及時揮拳向易天行身後攻去,算解了查子清之圍,如若不然,單是易天行這搶去先機的快攻,就足使查子清難有還手之力。
但聞易天行縱聲大笑,道:「楊文堯,你為什麼不上啊?」
楊文堯目光一掃查子清,冷冷答道:「自作孽不可活,易兄這般苦苦相迫我們三人聯手出擊,如若傷在我們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易天行拿勢一變,一連劈出四拿,通退了冷公霄,笑道:「楊兄如不出手,他們兩個人決難擋我百合之上。」
查子清一看楊文堯沒有受傷,好勝之念大增,喝道:「楊兄大可不必再利這等狂妄之人講什麼江湖規矩,他三番五次叫我們一齊出手,現有宗兄作證,咱們今日如不能把他傷在手下,那倒是當真無顏再見江湖上朋友。」
言下之意,無疑告訴楊文堯和冷公霄,要他們全力出手,在這一戰之中,把易天行殲滅拿下。
楊文堯忽然放聲而笑,道:「查兄說的不錯,咱們今天要不給易天行一點顏色瞧瞧,從今以後,三堡二谷,都將落武林朋友笑柄。」
冷公霄亦似被兩人這對答之言,激起了豪壯之氣,大聲笑道:「兩位說的不錯,今天如不把易天行除了,今後二谷三堡恐永無安寧之日。」
易天行縱聲大笑道:「動起手來,拳腳無情,三位要小心了。」縱身一躍,直向楊文堯欺攻過去。
查子清、冷公霄齊聲大喝,欺身而上。
這是一場武林中甚是慘烈的搏鬥,舉世中幾個有名高手,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
易無行身法飄忽如風,穿行在三人的拳掌交錯之中,竟然還能出手反擊。
轉眼間,四個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
楊文堯一面揮拳搶攻,一面高聲說道:「直兄、冷兄請守住方位,兄弟和他硬拚幾招試試。」
查子清、冷公霄愈打膽氣愈壯,高聲應道:「楊兄儘管出手。」
楊文堯掌勢突然一變,施出獨步武林的「金沙散手」,呼的劈出一掌。
日光下但見他手拿金黃,門調發光,劈出拳風,劃起了一陣輕嘯。
他這劈落的掌勢並不迅快但卻強抵絕倫,威力籠罩了數尺方圓。
查子清、冷公霄目睹楊文堯這等強猛的掌勢,不禁暗暗驚心;忖道:此人身負這等絕技,江湖上竟然沒有傳聞。
易天行似是亦為楊文堯「金沙散手」之威鎮住,不敢出手硬接,突然向一側讓去。
他讓進的方向,正是查子清防守之地,立時一拳擊了過去,口中低聲喝道:「回去!」
易大行揮掌硬接了查子清一擊,兩人同時震得向退了一步。
就這一到工夫,楊文堯的掌力已然當頭罩下。
冷公霄一語不發,縱身欺了過來,舉手一拳,猛向易天行背心之上擊去。
忽見易天行臉色一整,雙手探合,緩緩向楊文堯掌力之上迎去。
楊文堯那強猛的掌勢,易天行舉起的雙手輕輕一接,兩人同時向後退去。
查子清心中一動,縱聲大笑,道:「著兄弟替冷兄和楊兄出口氣!」呼的一拳,直擊過去。
易天行臉色微觀蒼白,只見他微閉的雙目忽然一脈迅快的推出一掌,迎向查子清擊來的拳風。
這一次兩人接實後,引起了一陣狂急的旋風,查子清低哼一聲,緩緩的向後退了兩步,易天行身軀雖然未動,但臉上卻顯得更為蒼白,汗珠兒滾滾而下。
宗濤目光轉動,橫掃了三人一眼,歎道:「四個人都受了很重的傷,就目前而論,他們誰也沒有了再戰之力。」
查玉暗暗一提真氣道:「晚輩去看看家父傷勢如何?」
這時,丁玲早已被宗濤施展推它過穴的手法,推活血脈,醒了過來;但她卻裝作未醒,賴在宗濤懷中不動,眼看查玉走了過去,對宗濤說:「乾爹,查玉要傷易天行!」
宗濤一皺眉頭,高聲叫道:「查玉,快些回來,易天行天極氣功海內獨步,你如想暗中打主意,那是自找苦吃。」
查玉向前奔行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裝作沒有聽懂的說道:「什麼事?」
宗濤冷哼一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但,易天行眼前雖已無再戰之能,但憑你查玉那一點微末的功力,要想傷他,只怕還難辦到。老叫化告訴你少打壞主意,免得自討苦吃!」
查玉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厚愛,晚輩記下了。」又轉身向前走去。
忽然間,一陣凌亂的步履之聲傳來,只見拂花公子衣衫不整,滿身塵土的急奔而來。
丁玲輕輕的啊了一聲,道:「乾爹,那拂花公子自己把穴道解開了?」
宗濤浪跡風塵,行蹤飄忽,除了他師妹之外,從未和女孩子接觸過,也從未想到過兒女們承歡膝下的快樂,如今被丁玲左一句子爹,右一句乾爹,叫的心中大感受用,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怕,有老叫化在這裡,誰也別想欺侮作!」
原來拂花公子抱著丁玲,跑過幾座抓塊就停了下來。
他乃色中俄鬼,玉人在懷,哪裡還能克制胸中的激動之情?但覺行血加速,慾火大熾,放下丁玲,正想施用強暴,被宗濤追了上去,點中穴道。
他當時正在慾火焚身之際,應變不夠靈敏,被宗濤一擊而中。
丁玲被完濤救下之後,心中氣忿不過,拳腳交加,好好的接了拂花公子一頓。拂花公子穴道被點,無能還手,被丁玲打的鼻青臉腫,衣衫破裂。
宗濤回中雖說的輕鬆,但心中卻對拂花公子能夠自解穴道一事,甚感驚駭,付道:看不出他還有自解穴道之能,倒是不可輕敵。
但見拂花公子兩個急躍,人已到了易天行的身側,叫道:「易兄……」,忽然發覺易天行雙目微閉,面色蒼白,趕忙往口不言。
易天行睜開雙目微微一笑,道:「我受了傷!」
拂花公子胸中原本一肚子氣忿,覺著易天行不去援救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但見他受傷似是甚重,心中怒氣頓消。
抬頭看去,見查玉大步直走過來,心中一股怒氣,立時發洩到查玉身上,大喝一聲,一掌劈過去。
查玉看他掌勢來的甚猛,原想讓避,但又怕他藉機傷到了父親,默運真力,打出一記百步神拳。
掌勁、掌風;中途相撞,激起了一陣旋風,拂花公子紋風不動,查玉卻被擊的向後退了一步。
楊文堯、查子清同時微啟雙目,望了查玉一眼,但卻默不作聲。
要知此時幾人都在爭取寸寸分分的光陰,調息傷勢,哪一個先行恢復元氣,哪一個就是這場大戰的主宰,這時的一寸光陰,對他們當真是千金難買。
拂花公子劈出一掌之後,耳際忽然響起了易天行的聲音道:「常兄不要出手了,快些離開此地,西行五里,施放兄弟交給常兄的沖天火炮,召來咱們埋伏的人手,如他們能夠及時趕到,可把眼下之人,一網打盡。」
他用的蟻語傳音之法,全場中除了桃花公子之外,都難聽到。
拂花公子證了一怔,又狠狠的瞪了神丐宗濤一眼,突然轉身而去。
如他不狠瞪宗濤一眼,也許還不致引起丁玲的注意,這一眼怒視之下,立時啟動了丁玲的懷疑之心。
她望著拂花公子急奔而去的背影,低聲對宗濤說道:「乾爹,你快去叫徐相公趕上,把那拂花公子捉住,只怕他要使壞主意了。」
宗濤怔了一怔,轉臉向徐元平望去,見他仰臉望天,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極大的心事。
宗濤猶豫一下,才說道:「徐元平!」
徐元平喝了一聲,大步走了過來,說道:「老前輩叫我嗎?」
宗濤道:「你快去追那拂花公子回來。」
徐元平抬頭望去,哪裡還有拂花公子的影子,呆了一呆,道:「他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