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我,偕同施六如,回到了洛陽客棧。
夥計曾獲秦忘我厚賞,一見這位財神爺回來,忙不迭笑臉相迎,巴結道:「哎呀呀呀,我的公子爺呀!這些日子您上哪兒去了,可把小的給急壞啦……」
秦忘我莞爾一笑道:「沒事,各處走走。」
夥計忙道:「公子爺的房間還留著,您先上樓歇著,小的馬上替您泡壺好茶。」
秦忘我微微點頭,轉身道:「施兄,可要先吃點什麼?」
施六如道:「不用了,給我另開個房間,在下需要先睡上一會。」
夥計道:「有有有,二位請隨小的來……」
二人隨夥計登樓,秦忘我回原住的客房,施六如要了緊鄰隔壁的一間。
秦忘我昨日深夜,在破廟中醒來,一口氣奔了六七十里路程,回至鏢局大門前,又跟韓伯虎、王守義等人動手,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糊塗仗。
突圍逃出,再往返羅家莊一趟,到此刻尚滴水未沾,不但感覺疲憊,且又饑又渴。
趁夥計送茶進房,他要了碗麵,外帶一盤大肉包。
回想韓伯虎、王守義等人反目成仇,不山分說,見面出手就攻的情形,他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但卻百思不解,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此刻最擔心的,就是蕭姣姣的下落不明!
地鼠門耳目眾多,或能查出眉目,偏偏郭兆南等人不在,使他憂心如焚。
一碗牛肉麵、一盤大肉包,送到了房間裡來。
秦忘我邊吃邊想,聽那馬車鋪的女子說,他去羅家莊,是四五天前的事,難道這幾天之內,一直昏迷不醒……
念猶未了,突聞樓下人聲嘩然。
秦忘我暗自一怔,急忙放下碗筷,出房探視。
只見夥計欲阻不及,被推開一旁,花小芳滿瞼悲憤,怒氣衝天,帶著七八名車伕打扮的漢子,正向樓上衝來。
花小芳一眼發現秦忘我,向他一指,怒聲喝道:「就是他!」
原來她趕往虎風鏢局,向韓伯虎通風報信,領了重賞,興沖沖回到馬車鋪,一進門,只見七八個地鼠門弟子,正驚亂作一團。
她情知有異,排眾而入,擠進去一看,驚得她魂飛天外。發現花小芬全身赤裸,橫屍耳房門口,竟然遭人先姦後殺!
這一驚非同小可,花小芳撲向前去,撫屍痛泣。
一名弟子在旁問道:「誰來過?」
花小芳被一語提醒,突然想到了秦忘我和施六如!
她去虎風鏢局,來回不過一炷香時刻,除了是他們二人去而復返,還會是誰下此毒手?
悲憤交迸之下,她帶著七八個地鼠門弟子,直奔洛陽客棧而來。
夥計一見們們來勢洶洶,指名要找秦忘我,驚的全力阻擋,卻被花小芳一掌推開。
秦忘我尚不知是怎麼回事,花小芳已衝上樓。
地鼠門弟子,個個均會武功,尤其她是挾怒而來,這一掌攻去,威力倒也不可小視。
秦忘我雙眉一蹙,暗自忖道:我交了什麼霉運,接連遇上這些莫名其妙的人!
眼見花小芳一掌攻來,他無意出手,一閃身,避了開去,口中急道:「姑娘要找麻煩,總該師出有名吧!」
花小芳恨聲痛斥道:「還我姐姐的命來!」一轉身,雙臂齊張,向他疾撲而去。
那七八個漢子,也已衝上樓,向秦忘我一擁而上。
秦忘我只要一出手,這些人必然受傷,他實不願傷他們,又跟地鼠門結上梁子。只得縱身而起,越過走廊欄杆,落身至樓下。
他心知無法跟這些人理喻,正待奪門而出,先避開他們再說,不料眼前白影一晃,一個白衣少婦,已然當門而立,擋住了去路。
定神一看,白少少婦竟是白玉仙!
秦忘我急道:「白女俠……」
白玉仙面罩寒霜,冷聲斥道:「哼!你真不甘寂寞,到處惹事生非!」
秦忘我未及分辯,花小芳及七八個漢子,已自身後撲來。
白玉仙搶步上前,袍袖疾拂,捲起一股強勁袖風;將那七八個漢子及花小芳,拂得東倒西歪,紛紛跌開。
這一手拂袖神功,使花小芳等人,頓時驚的張目結舌,心知遇上了強勁高手,哪敢輕舉妄動。
白玉仙遂道:「我無意傷你們,只要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花小芳驚怒交加,挺身上前道:「你是什麼人?」
白玉仙冷聲道:「不要管我是誰,只要你們理字上站得住,我自會主持公道!」
花小芳怒指秦忘我,憤聲道:「家姐跟他無冤無仇,卻被他先姦後殺,我來找他償命,這個理字可站得住?」
白玉仙一驚,心涼了半截。
秦忘我驚詫道:「什麼?跟你一起的那位姑娘,被人姦殺了?」
花小芳怒道:「哼!你還裝摸作樣!」
白玉仙臉色一沉,怒問道:「秦忘我,你自己說吧,可有此事?」
秦忘我深深一歎,一臉無辜道:「唉!我怎麼這樣倒霉,這真是從何說起……」
白玉仙斥道:「什麼都不必說,只要回答我,有沒有這回事?」
秦忘我矢口否認道:「絕無此事!」
白玉仙道:「既無此事,這位姑娘為何一口咬定是你?」
秦忘我轉向花小芳,問道:「姑娘,你親眼目睹,是在下所為嗎?」
花小芳道:「今晨只有你們去過!」
秦忘我辯道:「咱們留了話就走了……」
花小芳接口道:「我曾離開約一炷香時間,一定是你們去而復返,趁我不在,看我姐姐一個人好欺,見色起意,又怕她事後告訴郭爺,就殺她滅口!」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原來是咱們走後,姑娘又離開了,留下令姐一人,被人趁虛而入,才發生此不幸之事。但姑娘不能因為咱們去過,就一口咬定在下啊!」
花小芳道:「洛陽城中,凡是江湖人物,誰不知東城馬車鋪,是地鼠門據點,還沒有人敢輕捋虎鬚,只有你們方才去過,問知別無他人,才認為有機可趁!」
白玉仙暗自一怔,問道:「姑娘,你們是地鼠門的人?」
花小芳昂然道:「不錯!」
白玉仙道:「姑娘方才說,他們去東城馬車鋪,不只他一人?」
花小芳剛一點頭,秦忘我已接口道:「對了!白女俠,跟在下同往的那位施兄,可以證明,咱們離開東城馬車鋪,就直接來此……」
白玉仙問道:「姓施的是何人?」
秦忘我道:「在下昨夜昏倒一處山下,幸為其路過發現所救,因而結識,同返洛陽……」
白玉仙又問道:「他人何在?」
突聞施六如接口道:「施某在這裡!」
白玉仙抬眼一看,施六如正從樓上走下。
花小芳恨聲道:「就是這兩個人!」
施六如從容不迫,上前向白玉仙一抱拳,道:「在下可以證明,秦兄所說絕無虛言!」
花小芳怒斥道:「哼!你們狼狽為奸,一個鼻孔出氣,豈可聽信!」
白玉仙正色道:「這位姑娘,此事誰是誰非,一時難下定論,你們暫且回去,待我問明真相,再給姑娘一個交代,如何?」
花小芳激動道:「不!你分明在袒護他……」
白玉仙臉色一沉,道:「姑娘說話要有分寸,就是常九見了我,也得禮讓三分!」
花小芳一聽她口氣,心知來頭不小,尤其方才露的一手拂袖神功,威力驚人,故她不敢再爭。
雖是悲憤交加,在此情勢之下,她只好憤聲道:「好!誰教地鼠門弟子不爭氣,技不如人,被人屠殺了二三十人,也無可奈何,多死一個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激動處,已是熱淚盈眶,突然掩面奪門而出。
其他七八名漢子,更不敢造次,急急跟了出去。
秦忘我如釋重負,拱手道:「多謝白女俠,為在下解圍……」
白玉仙冷聲道:「事情還沒完!」
秦忘我一怔,詫然道:「白女俠相信她血口噴人?」
白玉仙狀至不屑道:「哼!你能對楊姑娘,自然也能對別人!」
秦忘我急道:「白女俠,你說在下對楊姑娘……」
白玉仙瞥施六如一眼,似有顧忌,道:「走!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秦忘我正中下懷,他也想問白玉仙,王守義與韓伯虎,為何對他反目成仇,即向施六如道:「施兄請在此等在下。」
施六如道:「秦兄請便。」
白玉仙帶著秦忘我,出了北城,來至僻靜處。
四下無人,這位當年馳譽江湖,疾惡如仇的女俠,不由地怒形於色道:「秦忘我,你這小子實在令我失望,痛心!」
秦忘我沮然道:「白女俠,那位姑娘的片面之詞,無中生有,你怎可聽信?」
白玉仙冷冷一哼,道:「此事姑且不論,楊姑娘之事,又當如何?」
秦忘我急問道:「楊姑娘出了什麼事?」
白玉仙怒道:「她比那姑娘幸運,沒有被殺!」
秦忘我聞言,頓時神色倏變,不由地渾身一顫,愕然倒退三步。
白玉仙接道:「我與譚老前輩,原有意成全此事,想不到你……唉!我實在看錯了人!」
秦忘我若有所悟,終於明白,王守義與韓伯虎,為何反目成仇,對他痛恨入骨了。
他深深一歎,喃喃自語道:「唔……一定是有人嫁禍於我!」
白玉仙斥道:「連蕭姑娘都挺身指證,親眼目擊,你還敢抵賴!」
秦忘我驚道:「蕭姑娘?她……」
白玉仙疾言厲色道:「你冒死救回了蕭姑娘,欠你一份情,連她都指證歷歷,難道這也是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秦忘我更糊塗了,自己幾時救回了蕭姣姣,怎會一點也記不起?
白玉仙見他沉思不語,以為他已默認,臉色稍緩道:「楊姑娘乃王大人外甥女,若照他與韓鏢主之意,絕不會輕易饒你,此事巳由我與譚老前輩攬下,只要你有誠意解決,咱們也好向王大人有個交代,你自己說吧,打算怎樣解決?」
不料秦忘我把話岔開道:「白女俠,你方才說,在下冒死救回了蕭姑娘?」
白玉仙瞼色又一沉,道:「這是兩碼事,不能因你救回了蕭姑娘,就可對楊姑娘的事不負責!」
秦忘我正色道:「但在下對救回蕭姑娘之事,卻是毫無所知!」
白玉仙暗自一驚,猛然想到,難道救回蕭姣姣的,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果真如此,奪去楊瑤清白的,自然就不是他了!
否則,楊瑤與地鼠門女弟子之事,他都可以推得一乾二淨,救回蕭姣姣是大功一件,足可引以為榮之事,他又何必否認?
只有—個結論,眼前的秦忘我,與逃出虎風鏢局的秦忘我,並非是同一人!
念及於此,白玉仙不禁驚詫道:「你沒有去羅家莊救蕭姑娘?」
秦忘我茫然道:「在下是去了羅家莊,但是否救出了蕭姑娘,卻記憶不起……」
話猶未了,突見一群人飛奔而來。
這群人浩浩蕩蕩,來勢洶洶,足有二三十人,為首的正是郭兆南!
秦忘我暗自叫苦,急向白玉仙道:「在下跟他們有理說不清,先走一步了!」
白玉仙那容他走,出手如電,一把扣住他手腕,道:「真相不弄清楚,你不能走!」
秦忘我情急之下,手腕疾沉,不料竟然未能掙脫。
郭兆南等人已到,雙臂齊張,揮眾將他們包圍起來。
白玉仙仍然緊扣秦忘我手腕,振聲道:「閣下可否聽我一言?」
郭兆南雖未見過白玉仙,但他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早已知道虎風鏢局裡,來了那些人物。
一見白玉仙英姿凜人,已料知她身份,當即抱拳道:「這位可是白女俠?」
白玉仙謙道:「不敢,閣下就是地鼠門,南七省總瓢把子郭兄吧?」
郭兆南微微點頭,不亢不卑道:「白女俠,此為地鼠門之事,尚望白女俠能置身事外,由咱們自行處斷!」
白玉仙向怒容滿面的花小芳一瞥,道:「妾身已跟這位姑娘說過,容我查明真相,自會給地鼠門一個交代,難道郭兄信不過我白玉仙?」
郭兆南道:「此事已昭然若揭,何需再查,白女俠若非存心袒護,就請遵守江湖道義,不要橫加插手。」
白玉仙悴然道:「如果妾身一定要過問呢?」
郭兆南仗著人多勢眾,不甘示弱道:「那你就休怪在下失禮了!」
白玉仙怒從心起,突然放開秦忘我,冷聲道:「好!我倒要看看,郭兄有多大能耐!」
郭兆南的目標,並非是白玉仙,出手就向秦忘我攻去。他的左掌雖斷,威猛不減,這一掌攻出,仍然威力驚人,驃悍無比。
白玉仙玉腕疾翻,斜刺裡拍出一掌,竟將郭兆南的攻勢阻擋,逼開一旁。
郭兆南頓時惱羞成怒,一旋身,掄掌狠狠向她劈來。
白玉仙並不願傷他,但以眼前情勢,若不殺雞敬猴,使郭兆南吃點苦頭,知難而退,這二三十人一動手,勢必引起一場混戰,甚至造成無謂傷亡。
念方動,出手如電,竟是仗以成名的蘭花拂穴手!
一般武林高手,能識出這種獨門點穴手法者,已不多見,更遑論化解。
但出乎意料之外,郭兆南居然避開了。
而他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角色!
白玉仙的蘭花拂穴手,從未失手過,竟然被對方化解,她不禁暗自一驚,突然雙手齊拂,快的令人眼花繚亂。
郭兆南卻是眼明手快,以獨臂單常,連封帶折,護住全身各處大穴,使對方一時難以得逞。
秦忘我一旁掠陣,無從插手,但他旁觀者清,看出郭兆南的出手,竟是迅疾詭異無比。
他所學的武功,極為博雜,幾乎包羅萬象,集天下各門各派武學之大成,但卻無法看出郭兆南的路數。
白玉仙更暗自驚詫,原以為此人,不過是地鼠門第二號人物,武功必在常九之下,且那日蕭姣姣一出手,就以紅毛寶刀斷其左掌,顯然不堪一擊。
是以剛一出手,存了幾分輕敵之心,並未全力施為,此刻雙手齊拂,指影滿天飛舞,猶如千百手指,將對方全身各處大穴,均籠罩指影之下。
如此凌厲的攻勢,竟被郭兆南一一化解,終使白玉仙驚怒交加,玄冰掌正待出手,突聞秦忘我振聲道:「白女俠請退,他是衝著在下來的!」
白玉仙未及喝阻,秦忘我已揉身欺進。
迅雷奔電的一掌,竟將郭兆南震的一個踉蹌,連退五大步!
白玉仙一怔,郭兆南卻是大驚失色,圍在四周的二三十人,更是目瞪口呆,所有在場的人,均未看清,秦忘我這一掌是如何攻出的。
尤其是,郭兆南能在蘭花拂穴手之下,一一從容化解,居然避不開這一掌!
秦忘我卻神色自若道:「郭前輩,咱們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拚個你死我活,還是聽白女俠的,等查明真相,再給你們個交代,悉聽尊便!」
郭兆南不愧是老江湖,方纔那一掌,已知秦忘我是手下留情,否則已受內傷。
儘管他們人多勢眾,非但毫無制勝把握,且可能造成慘重傷亡,此刻既有現成台階可下,他若不知難而退,豈非不知死活。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雖非俊傑,卻很識時務,當機立斷道:「白女俠,今日承教了。此事到此為止,在下靜候白女俠的回話!」
白玉仙道:「我一定會有交代!」
郭兆南一抱拳,道「告辭!」轉身就走。
花小芳雖心有未甘,但無可奈何,狠狠瞪了秦忘我一眼,隨著眾人浩浩蕩蕩而去。
白玉仙若有所思,似在為郭兆南,能破解她的蘭花拂穴手,感到十分驚異和納悶。
忽聽秦忘我道:「白女俠,在下可否先跟蕭姑娘見一面?」
白玉仙道:「怎麼?你不敢跟我回去對質?」
秦忘我搖搖頭,道:「不!在下要先見蕭姑娘!」
白玉仙猶豫一下,始道:「好吧,但我不能保證,她是否願意見你。」
秦忘我道:「天黑之前,在下就在這裡等她!」
白玉仙微微點頭,轉身疾掠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玉仙匆匆趕回城北,遙見虎風鏢局大門外,韓伯虎正送出郭兆南。
她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郭兆南於心不甘,跑來向韓伯虎告狀了。
等郭兆南去遠,白玉仙才奔向鏢局。
一進大廳,果見韓伯虎、王守義、譚三姑正在密商。
白玉仙直截了當道:「郭兆南可是來告狀的?」
韓伯虎頷首道:「他將一切情形,都告訴咱們了。」
王守義怒形於色道:「這小子實在可殺,死有餘辜!」
譚三姑也有責難之意,道:「你怎麼不把他帶回?」
白玉仙從容不迫道:「此事恐怕另有蹊蹺,咱們應該冷靜下來,先把真相查明再說。」
王守義憤聲道:「白女俠,鐵證如山,指證歷歷,還要怎樣明白?」
白玉仙故弄玄虛道:「妾身所指並非有形,而是無形者!」
王守義果然未能聽懂,為之一怔,茫然道:「白女俠的意思是……」
白玉仙這才正色道:「妾身是說,楊姑娘受辱,指明是秦忘我所為,且經蕭姑娘挺身作證;地鼠門那位女弟子慘遭姦殺,雖死無對證,其妹卻因今晨秦忘我去過,一口咬定是他幹的,但妾身懷疑,楊姑娘與蕭姑娘所見,究竟是否秦忘我本人?
王守義終於明白了,驚詫道:「白女俠,你認為她們所見的秦忘我,實際上是假的?」
白玉仙微微點頭道:「妾身要查明的,正是這個!」
韓伯虎不以為然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他不但冒死救回蕭姑娘,且帶路領咱們去羅家莊,幾乎中毒斃命,怎麼可能是假的!」
王守義附和道:「在下同意韓兄看法!」
譚三姑老成持重道:「老身也認為,絕對假不了。否則,蕭姑娘跟他最接近,早就識破了。」
白玉仙孤掌難鳴,無法力排眾議,遂道:「現在他要求,先跟蕭姑娘見一面。」
譚三姑道:「為什麼?」
白玉仙強自—笑道:「大概想證明,救蕭姑娘回來的,跟現在的他,並非同一人吧!」
韓伯虎沉思一下,忽道:「白女俠,你能否確定,方才趕去洛陽客棧,見到的是不是那小子本人?」
白玉仙不加思索道:「是他!錯不了!」
韓伯虎道:「好!白女俠能確定是他,絕對錯不了,但在下要請教—點,即使他能證明,對楊姑娘非禮的另有其人,那豈不是等於說明,姦殺地鼠門女弟子,就是他所為?」
白玉仙搖頭道:「不然,地鼠門那位姑娘,只是因為今晨,秦忘我偕同一個姓施的去過,隨後她即趕來通風報信,回去時發現其姐慘遭姦殺,認定是他們去而復返,見色起意。實際上,她並未親眼目擊,僅以推測,豈可為憑?」
韓伯虎點了點頭,道:「白女俠之言,也有道理。」
白玉仙道:「所以妾身認為,不妨讓蕭姑娘跟他見一面,若能證實,對楊姑娘非禮的,並非是他,真相即可昭然若揭。」
譚三姑起身道:「對!咱們這就去通知蕭姑娘。」
二人來至西廂客房,尚未走近房門口,已聽房內傳出一陣哭鬧之聲。
白玉仙暗自一怔,急步上前敲門,呼道:「玉兒,快開門!」 原來那日事情發生後,楊瑤痛不欲生,譚三姑惟恐她一時想不開,萌生短見,留蕭姣姣與黃小玉,日夜相陪,苦苦勸慰。
黃小玉聞聲立即開門,白玉仙進房一看,只見楊瑤伏在床上,傷心欲絕地失聲痛泣,蕭姣姣一旁苦勸無效,正急的不知所措。
白玉仙輕聲問道:「玉兒,楊姑娘怎樣了?」
黃小玉沮然道:「她一直鬧著要去殺秦大哥,女兒跟蕭姑娘勸也勸不聽,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譚三姑跟進房,輕聲道:「玉仙,你把蕭姑娘帶出去說話,別讓楊姑娘知道。」
白玉仙會意地點下頭,向蕭姣姣一施眼色,二人相偕走出房去。
走向長廊,蕭姣姣輕聲急問道:「有事嗎?」
白玉仙微微點頭道:「秦忘我要見你!」
蕭姣姣一怔,驚詫道:「見我?為什麼要見我?」
白玉仙正色道:「大概是想證實,那日對楊姑娘非禮之人,不是他吧!」
蕭姣姣又是一驚,急道:「晚輩親眼看他從楊姑娘房裡溜出,不是他是誰?」
白玉仙道:「問題就在這裡,方纔我見過他了……」
蕭姣姣驚問道:「白前輩在何處見到他了?」
白玉仙低聲道:「是地鼠門弟子,趕來通風報信的,本來韓鏢主與王大人要趕去,我怕他們把事情弄僵,說服了他們,由我單獨趕到洛陽客棧去。」
蕭姣姣憤聲道:「哼!他的膽子真不小,居然還敢留在洛陽城裡!」
白玉仙接下去道:「可是,我趕到時,他正被地鼠門弟子包圍……」
蕭姣姣道:「哦?地鼠門弟子,跟他有何過節?」
白玉仙皺起眉頭道:「他們一口咬定,有個地鼠門女弟子,被他姦殺!」
蕭姣姣心頭一凜,神情倏變道:「哼!想不到他竟如此狠毒、下流!」
白玉仙道:「但他矢口否認,甚至對救回蕭姑娘之事,亦毫無所知。」
蕭姣姣斥道:「他連這個也否認,救回我的不是他,又是誰?」
白玉仙道:「他認為另有其人!」
蕭姣姣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我明白了,他為了脫罪,不惜否認曾救回了我,既然如此,就證明對楊姑娘非禮的,不是他了!」
白玉仙若有所悟道:「這點我倒沒有想到……」
蕭姣姣接口道:「白前輩,據晚輩看,他要見我有兩個目的,一是殺我滅口,來個死無對證,一是為了脫身,故意支走白前輩……」
白玉仙急道:「對!咱們快去!」
她猛然想到,可能中了秦忘我的金蟬脫殼之計,不由分說,一把拖了蕭姣姣就走。
經過大廳,王守義、韓伯虎雙雙迎上前。
不等他們開口,白玉仙已道:「妾身帶蕭姑娘去一趟,不必勞師動眾。」
王守義未及表示意見,她們已匆匆而去。
韓舊虎急道:「王大人,萬一那小子有詐,她們恐怕應付不了……」
王守義把頭一點,道:「在下也為此擔心,走!咱們跟去,以防萬一!」
二人立即隨後跟了去。
白玉仙帶著蕭姣姣,出了北城,直奔約定地點。
哪知來到那僻靜之處,竟然未見秦忘我人影。
白玉仙極目四眺,毫無所見,不禁憤聲道:「他說好天黑之前,一直在此相候,怎麼……」
蕭姣姣冷哼一聲,道:「我早就料到,這是他用的脫身之計!」
白玉仙為之氣結!
口口 口口 口口
其實,她們如果早來一步,就見到秦忘我了。
秦忘我並非支走白玉仙,用的脫身之計,他是真的要見蕭姣姣。
白玉仙離去後,他就在此守候。
倏而,突見一女子飛奔而來,秦忘我喜出望外,立即迎上前去。
哪知距離一近,秦忘我一眼認出,來的這布衣裙釵少婦,正是侍候其母多年,情同姐妹的婢女杏花!
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他掉頭飛奔而去。
杏花急起直追,一面叫道:「小寒少爺!小寒少爺!你停下來……」
秦忘我充耳不聞,施展出絕頂輕功,一口氣狂奔七八里,回頭一看,杏花竟然緊追不捨。
她的一身輕功,雖不比武林一流高手遜色,但要追上秦忘我,卻是相當吃力。
一路急起直追,又追出四五里,突然失去了秦忘我的影蹤。
眼前是一片密林。
遇林莫追,指的是追敵之際,若遇樹林,切忌冒險追入,以防敵手暗算。
她追的不是敵人,而是看著他出世,看著他從小到大的「小寒少爺!」
既不怕遭到暗算,她毫不猶豫,追進了密林。
巨樹參天,聳入雲霄,遮住了陽光,使得林內一片昏暗,陰森可怕。
她一面搜尋,一面叫道:「小寒少爺,我知道你躲在裡面,快出來吧,別讓我找得好苦啊!」
林內寂靜無聲,不見絲毫動靜。
杏花繼文雀、武鳳之後,奉命離開大巴山?一路追尋「小寒少爺」,疲於奔命,好不容易被她發現,哪能輕易放棄。
她一面頻頻呼喚,一面繼續搜尋,不知不覺已越走越深入。
突然,瞥見數丈之外,一條人影一閃而逝。
杏花急起直追,卻又失去了影蹤。
正四下搜索,人影又現,這次相距不足一丈。
杏花那容機會錯過,猛提一口真氣,身形疾射而去。同時一伸手,一把抓住那人肩頭,得意笑道:「小寒少爺,你跑不掉了吧!」
那人猛一回身,驚的杏花魂不附體,撤手暴退七八尺,失聲驚呼道:「啊!鬼……」
原來乍見之下,那人竟似一具骷髏!
其實他是穿上一身黑色骷髏衣,瞼上戴著骷髏面具而已,杏花猛然一驚,哪能看得真切。
就當她大驚失色之際,「嗖嗖」之聲連起,從密林內四面八方,竄射出一二十具「骷髏」。
他們正是「骷髏教」徒眾!
杏花從未涉足江湖,不知近年江湖中,崛起這麼個邪門歪道的魔教,但她一定神,已然看出他們並非是鬼。
膽氣一壯,杏花怒斥道:「哼!原來是裝神弄鬼!」
一二十具「骷髏」,突然一擁而上,齊向她撲來。
杏花一身輕功,足堪躋身武林一流高手,毫不遜色,武功卻不濟,僅會一些防身小功夫,難當大任。
幸好她帶有隨身法寶,雙手齊拂,十指疾彈,十縷輕煙疾射而出,在數丈方圓之內,散發瀰漫開來。
這縷縷輕煙,實際上是種粉末,乃江南神醫趙百年之女,趙幽蘭采多種藥物製成,可藏於指甲之間,必要時彈射出去,嗅入即時昏倒,極難防範。
一二十具「骷髏」正撲近,驚覺有異,已是措手不及,紛紛倒地不起。
連杏花自己都感到意外,想不到這迷魂藥物,俱有如此威力。
方自驚喜,突聞一陣嘿嘿懾人冷笑,發自身後。
杏花暗自一驚,猛然回身,只見丈許之外,又出現個「骷髏」。只是他與眾不同,面具及服裝均為青色。這種差別,顯示他的身份特殊,高人一等。
青衣骷髏獰聲道:「想不到你這小女子,居然也會使用彈指迷魂粉,何妨再對老身試試!」一聽這口氣,竟然是個老婦。
杏花力持鎮定道:「妾身旨在自衛,無意傷人。」
青衣骷髏冷聲斥道:「哼!好個無意傷人,老身若晚來一步,這一二十人,豈不任憑你宰割!」
杏花急道:「妾身絕無此心……」
青衣骷髏怒哼一聲,兩肩微晃,疾撲而來。
杏花身形一飄,掠開八尺。
不料青衣骷髏身形一旋,竟然如影隨形,猛然欺近,出手如電地向她肩頭抓下。
杏花肩頭急沉,擰腰錯步,反手五指疾彈,射出五縷輕煙。
青衣骷髏果非誇口,不閃不避,五縷輕煙迎面襲至,對她竟然毫無效力。
杏花方自心驚,青衣骷髏已駢指如戟,朝她「天池」「章門」二穴疾點而至。
隨身法寶失效,杏花只有施展輕功,閃避開去。
哪知青衣骷髏的輕功,猶在她之上,且身法迅疾詭異無比,任憑杏花如何閃避,始終如影隨形,不離左右。
且這老婦的點穴手法,更是來勢洶洶,辛辣絕倫,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實為武林中所罕見。
杏花的輕功身法,已施展到極限,仍然無法擺脫對方,一時險象環生,不禁情急叫道:「小寒少爺,你還不快出來幫我!……」
她在無奈之下,惟有希望秦忘我現身,助她退敵。
但她的呼叫,卻毫無回應。
秦忘我不知是早巳遠離,還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就是不現身。
青衣骷髏突然出手如電,點中了她「天池」穴。
杏花只覺一身一麻,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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