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堡寬敞的大廳上坐了不少的人,老堡主伍天義端坐在大廳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臉上是一片悲慼和忿怒混合的神色。
右面兩張太師椅上,坐著伍家堡的兩位少堡主伍剛、伍強,左面的大師椅上坐的是伍天義兩位金蘭兄弟,追魂秀才井望天和無情金鏢楚定一。
這四人的臉色也很沉重,似乎是名滿中州的伍家堡,正遇上了一件又麻煩、又痛心的大事。伍天又身材修偉,留著花白長髯,紫瞼、濃眉、虎目、海口,具有著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度,使人望而畏。
井望夫身材瘦小,留著稀疏的山羊鬍子,但一對鷹眼,開合間神光通人,一襲灰綢子長衫,一望即知是屬於那種足智多謀的人物。無情金鏢楚定一,卻是個白淨秀氣的人,三十二三歲的年紀,給人一股穩健自信的感受。
伍剛、伍強,都是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繼承了父親的體型,屬於健壯、剽悍,充滿著活力人。
只聽伍天義長歎一聲,道:「老二你看這丟人不丟人,被人家弄瞎了眼睛,還要把人送回來,這不是誠心砸咱們的面子嗎?
井望天手拈山羊鬍子,沉吟片刻道:「大哥,等英侄回來問明祥請,再作道理。英侄的武功,已得大哥真傳,被人弄瞎了兩隻眼睛,事非尋常,如是有人誠心要砸中州三傑的面子。咱們兄弟也不是省油燈,就是拼了命,也得找回失去的面子,不過,咱們還沒摸到事情的根源,等先弄清楚。咱們再定對策。」
伍天義道:「虎父犬子。我沒想英兒會這樣沒有骨氣,既然被人弄瞎了兩隻眼睛。還有什麼顏面回來見我?
井望天道:大哥,小弟覺著這正是英兒的聰明之處。他能在瞎了雙眼之後,還偷生苟活於世,無非是想把內情告訴大哥。
伍天義歎息一聲,未再多言。
這時,一個勁裝佩刀的堡丁,匆匆奔入大廳,道:「稟堡主,大少堡主已到堡門外面,李總管特命小的飛稟堡主裁奪。」
伍天義道:「給我帶入廳中」
那堡丁應了一聲,轉身欲去,井望天道:「慢著。」
堡丁停下腳步,道:「二爺吩咐。」
井望天道:「大少堡主怎麼回來的?,
堡丁道:「一副滑竿抬回來的。」
井望天道:「抬滑竿的是什麼人物?」
堡丁道:「兩個中年大漢。
井望天道:「好!帶他們一齊進來。」
堡丁應了一聲,飛步而去。
井望天目睹堡丁去遠,才輕輕咳了一聲,對伍天義道:「大哥,他們進入廳中時,還望忍耐一二。」
伍天義道:「我怕忍不下去。」
井望天道:「大哥,小不忍則亂大謀,何況只有兩個抬滑竿的送人回來,不像有意示威。」伍天義道:「好吧!老二,這件事由你處置。」
井望天道:小弟遵命。」
片刻,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漢子,帶著滑竿行入廳中。伍天義目光冷芒如電,凝住在滑竿之上。
但他卻強忍著胸中的怒火,沒有發作。
井望天站起身對兩個抬滑竿的大漢一拱手,道:「兩位辛苦了,請在廳中稍坐片刻,伍堡主要擺酒替兩位洗塵。」
兩個黑衣大漢放下滑竿,動作熟練輕巧,不聞一點聲息。
然後輕輕抬下滑竿座兒上的一個青衣少年、放在地上,一欠身上,道:「多謝大爺美意,咱們兄弟是受人之雇,已經收了費用,酒飯不敢叨擾,就此別過。」
說走就走,轉身向外行去。
井望天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留步,請稍息片刻,在下還有事向兩位討教。李總管,請招呼兩位貴賓。」
話雖說得婉轉,但已有強行留客的意味。
那帶領滑竿八廳的李總管應了一聲,低聲道:「二爺已經吩咐,兩位請勉為其難吧!」
一面說話,一面招呼廳中執事堡丁,搬來了兩張木椅,請兩人坐下,自己卻站在兩人身側,明是相陪,暗是監視。
兩個黑衣大漢雖然是作的粗活,但心眼挺細,也瞧出主人強行留客之意,只好在木椅上坐下。
伍天義打量了仰臥在地上的青衣少年一眼,正是長子伍英,面色慘白。被人從滑竿上移至地上,動也沒有動過一下,心中只是疼措,又是惱火,一掌拍在木桌上,道:「伍英,你死了沒有?」
只聽一個很微弱的聲音答道:「孩兒還沒有死,不過,也只有一口氣了,我挺著這口氣,就是希望能見到爹爹一面。但可惜孩兒已雙目盡盲,無法看爹爹的慈顏了!」
幾句話如刀刺心,伍天義臉色一變,又想發作。
井望天知道:「大哥,請稍息雷霆,由小弟問英侄幾句。」
伍天義長長吁一口氣,欲言又止。
井望天目光轉注在伍英身上,道:「賢侄,你傷很重,不宜多言,為叔只問你幾句話,你慢慢回答,不要太急。」
伍英道:「二叔,你想問什麼,盡量的問吧!我不會動,無法給爹和二叔行禮。」
井望天低聲道:「賢侄雙目怎會失明?」
伍英道:「被人用藥物點瞎。」
井望天道:「什麼人?」
伍英道:「小侄不知姓名,只知她們都是女子。」
井望天道:「在什麼地方?」
伍英道:「絕情谷中。」
伍英道:「小侄並非有意。只是信步誤入谷中。」
井望天道:「絕情谷傷人眼,你怎會身受如此內傷?」
伍英道:「小侄被點瞎後送出谷外,另為別人所傷井望天道:「那又是什麼人?」
伍英道:「天駝叟。」
井望天道:「那老魔頭親自出手的嗎?」
伍英道:「似乎是他的徒弟。」
伍天義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接道:「你的眼睛瞎了,手也斷了嗎?」
伍英道:「孩兒不敢辱了爹爹的顏面,雙目雖盲,仍和他動上了手……
井望天接道:他們為什麼要傷你?
伍英道:「因為小侄……
語至此處,全身突然抽動,耳鼻口間一齊湧出了鮮血。
井望天心頭一震,伏下身去,左手抓起伍英的身子,右掌立刻按在伍英的背心之上,把內力輸入了伍英內腑。
但是,太晚了,伍英已消耗去了他一口護住心脈的元氣。
井望天收回按在伍英背後的右手,說道:「很慚愧,我不該問很多話,若他進入堡後,立刻施救,也許還有希望救活他。」
伍天義道:「二弟,你不用抱疚,他早就活不成了,天駝叟練的是摧心掌,他能撐到回來,見我們一面,已經是夠硬朗了。」
井望天道:「奇怪的是天駝叟為什麼要殺英侄?咱們和他沒有過節。」
一直沒有開口的楚定一,突然低聲對井望天道:「二哥,先問過二個腳夫,英兒的事,咱們慢慢地再商量。
井望天點點頭,回顧了神情激動的伍剛、伍強一眼,道:「兩位賢侄,把英侄抬入他的臥房,好好守護,不許任何人擅人,不可妄動他身上遺物。」
伍剛、伍強心中充滿著悲痛,但在長輩之前,不敢哭出聲來,只好強自忍下,抬起伍英屍體而去。
井望天目光轉注兩個腳夫的身上,道:「兩位來自何處?受何人所雇?」
兩個腳夫對望一眼,由左邊一人。欠身應道:「小的們來自黃山棲鶴潭,受一位駝背老人所雇。」
井望天道:「是天駝叟雇你們來的?」
腳夫道:「他是不是天駝叟,咱們不知道,不過,他給了咱們五十兩銀子,告訴我們兄弟,這位受傷的大爺,是伍家堡的大少堡主,叫咱們送他到此,並且囑咐小的們,不可再收受貴堡的任何報酬。」
井望天道:「黃山棲鶴潭距此多少路程,你們走了多久?」
腳夫道:「不足三百里,小的們走了兩日半夜,一則大少堡主體重不大,二則小的們貪圖重酬,一路緊走快趕,僥倖把大少堡主交給貴堡了。」
井望天道:「你的意思是……」
腳失道:「小的之意是說,他還沒有斷氣之前,咱們把人送到,脫了干係,如果未到貴堡之前,就斷了氣,小的抬個死人回來,只怕很難向諸位大爺們交代了。」
井望天歎一口氣,道:「兩位,現在也一樣很難交代,只怕要委屈兩位在伍家堡中住幾天了。」
兩個腳夫吃了一驚,但仍有左面一人答話,道:「大爺為什麼要留下咱們?」
井望天冷淡一笑.節:「言重,言重,不早留下兩位,而是咱們僱用兩位。
腳夫道:「大爺要到哪裡去?
井望天道:「黃山棲鶴潭」
腳夫道:「大爺準備幾時動身?」
井望天道:「兩位一路辛苦,先在伍家堡休息兩天,第三天一早上路……
語聲一頓,接道:「李總管,好好地款待兩位,每位賞銀十兩,請兩位貴賓下去吧!」
李總管一躬身,回頭對兩個腳夫道:「兩位請吧?」
兩個腳夫無呼奈何的謝了一聲,跟著李總管離開大廳。
楚定一突然說道:「二哥覺著這兩個腳夫很可疑嗎」
井望天道:「事情還未弄清楚以前,咱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回顧了伍天義一眼,接道:「大哥,小弟沒有見過那位送信的人,是什麼樣子?」
伍天義道:「三十上下的年紀,身體很健壯。
井望天道:「大哥沒有問他的他姓名?
伍天義搖搖道:「沒有。
井望天道:「那人可有什麼特證?」
伍天義道:「一個很普通的人,說不出什麼特異的地方。
井望天道:「如是咱們再見到他,大哥能夠認出地嗎?」
伍天義點點頭,道:能!
井望天道:「好!這樣行了,咱們到英侄的臥室去瞧瞧吧!」
伍家堡的內廳。也是伍家堡中議事密室。
已是深夜時分,廳中高燃著八盞垂蘇宮燈,照耀由如白晝,木桌上,鋪著雪白的被單,上面放置著伍英的屍體。
廳中除了伍天義、井望天、楚定一之外,還有一位白衣白裙的美麗少女。
她坐在木桌旁側一座木椅上面,半側著臉兒,凝注著木桌上的屍體,秀麗的臉上,充滿著哀傷,悲慼。
井望天已經三度察看過仰置在木桌上的屍體。
此刻,他正作第四次的查驗,一次比一次更仔細。
伍天義神情肅然,雖在極度的哀傷中,但卻不失威儀,望望井望天愁鎖眉宇,道:「老二,不用再查驗了,他是先被人點瞎雙目,再被天駝叟用內家重手法,震傷內腑而死。」
井望天停下了在屍體上移動的雙手,但兩道眉毛,卻皺得更緊了一些,緩緩說道:「大哥,天駝叟為什麼要殺英侄?」
伍天義道:「嗯!天駝叟和咱們無仇無怨,為什麼對英兒下如此重手?」
井望天道:「大哥,這就是咱們要解的謎,很難為英侄了,他挺著一口氣,忍受著傷害,一路上不敢吃喝,不敢掙動,把最後一口元氣護住心脈,就是等著見我們,我好慚愧,竟然沒問他,最重要的事,使他含恨而死,我心中好難過!
伍天義呆了一呆,道:「二弟,你是說,他心中有一樁隱秘想告訴咱們,卻沒有說出來?」
井望天點點頭,道:「是我問的閒話太多了,大哥,你那兩聲呼喝,也使他心神震動,就這樣,他沒法子說出心中的隱秘。
伍天義道:「他為什麼不自己說出來呢?」
井望天道:「大哥,別忘了他已是身受重傷,只憑學武人練成的一口元氣撐著,他心智已不受控制,咱們引不到題上,他想說,卻無法控制。大哥,他心中只有那麼一個意念,但卻已無法控制自己說出那個意念來,要咱們用話引出,真是難為他了。他已經忍受了幾日夜。」
楚定一道:「二哥,咱們找天駝叟去,問問他為什麼出手傷人,傷一個雙目已盲的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口氣,咱們決不能忍下去。
井望天道:「英賢侄的仇要報。但更重要的是,咱們要找出來箇中原因,天駝叟雖然有些怪癖,但他不會無緣無故和咱們結下這個生死對頭,他心中該明白,中州三兄弟不會怕他,但他竟然做了,而且還雇滑竿把人送回來,這不是透著古怪嗎?
楚定一道:「二哥說的也是,他們殺了英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把屍體一扔,咱們就算找到了屍體,也會誤會到絕情谷去,不會想到他的身上,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井望天道:「我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
這時,那白衣少女突然接了口道:「二叔,你三番四次察看大哥的屍體,可曾發現了什麼?
這位姑娘是伍英的妹子,伍天義三兒一女,唯一的掌上明珠。
井望天呆了一呆,道:「賢侄女,你倒提醒我了,我覺著有,你大哥沒死以前,已經被人搜查過他的身體。」
白衣少女道:「二叔,這就有些頭緒了,他們要找一件東西,卻東西落在大哥手中,他們重傷了大哥,但仍然沒有找到他們想找的物來。」
伍天義道:「那是什麼,值得英兒他丟了一條命?」
井望天道:「大哥,不是作兄弟的誇獎英侄,在他們三位兄弟中,以英侄的胸襟最寬大,武功也最有成就,老三的金縹,他已得了六成火候……」
楚定一接道:「是啊,只要他再下二年苦功,就可以學會我的『迎門三不過』,和『梅花隨風飛』。」
井望天目光轉到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道:明珠,你在幾個兄妹中,才思最敏,你倒說說著,你大哥竟然得到了什麼東西?」
伍明珠沉吟了一陣,道:「大哥得到什麼東西,侄女不敢妄言,我想大哥得到的東西,還沒有被他們搜去。」
井望天道:「何以見得呢?」
伍明珠道:「「如是他們早已取走了東西,就不會再把大哥的屍體送回伍家堡了!」
伍天義道:「明珠,為父的就想不明白,天駝叟遣人把你大哥的屍體送回來,對他有什麼好處?他又能得到什麼?」
伍明珠道:「爹,女兒有些懷疑兇手不是天駐叟,如是女兒沒有猜錯,這是一石兩鳥之計,但他們沒有搜出大哥身上之物,第一計尚未得逞,但嫁禍天駝臾的計劃,卻成功了一半。」
井望天道:不錯,賢侄女,」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連二叔都迷了心竅,幾乎被他們瞞過去了,賢侄女,看來你比二叔高明多了。」
伍明珠道:「二叔誇獎,珠兒受二叔言語啟發,才有此想。」
井望天道:「哦!你二叔說了些什麼?」
伍明珠道:「二叔說,天駝臾也明白,中州三傑不怕他,他又何苦明目張膽地和中州三傑結下似海血仇?所以,珠兒膽大的斷言,兇手不是天駝叟。」
井望天道:「有道理。」
伍天義道:「老二,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咱們找到天駝叟問個明白,真不是他,咱們再找那一石二鳥的嫁禍之人。」
井望天道:「不,大哥,找人報仇,是下一步的事,眼下重要的是先找出英侄的死亡原因。」
伍天義道:「原因要去查證,難道能在屍體上找出來不成?
井望天道:「我越想越覺著珠兒的話有道理,英兒他得到之物,還沒被他們搜走。」
伍天義道:「但你已經察看了幾遍,還沒有察看清楚嗎?」
井望天道:「沒有,至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咱們沒為看過」
伍天義道:「什麼地方?」
伍明珠道:「二叔,你可是想剖開我大哥的屍體嗎?」
井望天道:「二叔確有此意。但不知大哥的意下如何?」
伍天義黯然說道:「只要你們覺著有此必要。我也不反對。」
伍明珠卻緩緩說道:「二叔,這件事,能不能慎重一些?」
井望天有些意外地說道:「明珠,你反對?」
伍明珠道:珠兒不是反對,只是擔心、我們一旦剖開大哥腹胸,必將翻動肝腸離位,如果找不到什麼,只怕二叔你也心中難安。
井望天呆了一呆,道:「這倒也是,不過,二叔為了不讓你大哥心血白費,還是覺得剖開他胸腹瞧瞧的好。」
伍明珠道:「我並非是反對,覺著更有把握些再動手。」
井望天道:「賢侄女的意思是……」
伍明珠道:「我想如果他們真的沒有取到大哥得到之物,他們絕不甘心,必會派人來咱們堡中偵察,那才是真正的兇手。」
井望天點點頭道:「哦……還有呢?
伍明珠道:「二叔想到了剖腹;為什麼那打傷大哥的人,沒有想到呢!這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大哥取得的東西,不能吃下去,所以,他們不去剖腹,第二是,那東西如經吞入腹中之後,剖腹取出,已經沒有用處了,所以,他們不肯剖腹。」
井望天點點頭,道:「賢侄女,你想的比二叔更深了一層。」
伍天義道:「珠兒,你說了半天,東西還是落入別人手中,你大哥沒有帶回來?」
伍明珠道:「爹,東西還在大哥的手中。
井望天道:「賢侄女。我相信東西還在英兒手中,如非他把這件物品吞入了腹中,那就是藏在別的地方。」
伍明珠道:「藏在別的地方?」
井望天接道:「這件事,咱們都再多想想,不用急在一時。」
伍天義一揮手,道:「明珠,你先回去吧!」
伍明珠對三位長輩各行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目睹伍明珠離去之後,並望天低聲說道:「大哥,看來,咱們也得準備一下了。」
伍天義道:「如何準備?」
井望天道:「把英兒的屍體,藏在一處秘室之中,停棺不殮,小弟這就去配製一些藥,把英兒的屍體泡製起來,不要腐爛,這就造成了外面一種明暗不明的情勢,沒有人知道咱們從英兒身上找到了什麼。」
楚定一道:「二哥,咱們要不要保護英兒的屍體」
井望天道:「要!不但要保護英兒的屍體,而且要保護得很嚴密,不過,在嚴密中要故意留下一些空隙。」
楚定一道:「二哥說話總是曲折有致,叫小弟難以瞭解。」
井望天臉色一整,道:「老三,你的無情金鏢,手法高明,能在你鏢下逃命的人,確然不多,不過,你應該學學用腦筋,你相當聰明,只可惜不肯多用心去想事情。」
楚定一臉上一熱,道:「小弟遵命。不過。這一次,還望二哥說個清楚。」
井望天望了伍天義一眼,說出了計劃。井望天說完,伍天義道:「好!密中留疏,疏而不漏,很高明的辦法,就這樣辦!
第二天,中午過後,井望天把兩個腳夫叫來,各送紋銀一百兩,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不論你們是什麼樣的用心而來,但你們總算把伍大公子送回了伍家堡,使他們父子兄妹們,能見一面,現在各贈百兩紋銀,聊表心意,兩位請去吧!」
兩個腳夫千恩萬謝了一陣,拜辭而去。
伍家堡很廣大,井望天和楚定一都各有一座跨院。
井望天一腳踏進跨院的庭門,迎面撲過一陣脂粉香氣,伍明珠姍起身,緩步行了過來,道「給二叔叩頭。」
井望天一伸手,道:「快起來,天天見面,怎的還要行如此大禮。」
伍明珠緩緩起身道:「二叔,我想了一夜,總算想出了一點眉目」
井望天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道:「賢侄女請說吧!
伍明珠道:「我看大哥的衣襟內裡少了一塊。」
井望天沉吟了一陣,道:「對!當時,我也有些懷疑,繼而一想,可能是在和人動手時,被山石勾破了,也未放在心上。」
伍明珠道:二叔,會不會是大哥發覺了自己難達一死之時,撕了襟裹一角,寫下他的遺言,然後,吞入了腹中。」
井望天想了一下,道:「正是如此。」
伍明珠黯然流下淚來,道:「這麼說來,還要剖開大哥之腹,才能找出那一片襟裹了。」
井望天道:「唉!明珠,我也不希望動你大哥的屍體,不過,這是他一番心血,他為此丟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咱們找不出他的遺物,那才會使他覺著很遺憾。」
伍明珠道:「我明白,二叔,事不宜遲,你今夜就動手吧!」
舉帕掩面,輕啼而去。
伍天義三兒一女之中,伍英對這位小妹,最為愛護,兄妹之間的感情也最好,所以,對伍英之死,伍明珠傷心欲絕。
井望天裡著伍明珠消失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淒涼,無限的哀傷,也不禁泫然欲泣。
晚霞消退,夜幕低垂,又到了掌燈的時分。
伍家堡上上下下七八十號人,都知道大少堡主被人打傷了送回堡中,救治不及,傷重而逝。
緊接著井二爺一道令諭,堡中要多加戒備。哀傷中,又增加一份沉重之感。
大少堡主平日待堡中下人堡丁,和氣寬厚,對這位精明的少堡主英年早逝一事,人人內心之中都感覺到極為沉重,也都充滿著替他復仇的意念。
沒有人談論井二爺那一道多加戒備的今諭,是否已偵知有人要襲擊伍家堡,但人人都保有了高度警覺,白天還看不出什麼,一入夜晚,自動的加上了兩班巡更。
就是輪到休息的人,也都是刀不離手,衣不解帶和衣而臥。
夜色三更,一片馬雲,遮去了天上的星月光輝,整個大地間充滿了黑暗。
黑暗中,兩條流星一般的人影,劃破了夜空,來到了伍家屋外。
伍家堡佔地數十畝,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但只住了伍天義一家人,這地方也就因為伍天義建了這一座府第而得名。
伍家堡外,也有幾個散住的住戶,但和伍家堡有一段距離,最近的也在百丈之外。
小小的城堡,周圍有一道護城河。
河水是引來的山溪,伍家堡數里外,就是連綿起伏的山崗。
護城河相當深,清澈異常,可見游魚。
河水中沒有埋伏,一物二用,伍家堡把這座護城河當作了養魚池塘,供應堡中上百號人食用,還有餘裕。
兩個黑衣人停在河對岸一株白楊樹下,夜風吹飄下已見黃色的樹葉,敢惜這已是深秋時分。
兩個夜行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突然伏地而行,直到護城河邊,同時吸氣長身,飛躍而起,夜色中,像兩隻大鳥一般,帶著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飛過三丈五尺的護城河。
很高明的輕功,但還未離到絕頂的境界,兩個人斜飛了三丈五尺的護城河,自然不易,但卻無法把身軀貼在對岸的石壁上,
波然輕響,落在了水中,濺起一片水花。緊靠城牆的水並不太深,何況兩個人也早已有了準備。
跌入水中,聲音不大。
兩個黑衣人立刻貼在城堡的石壁上,動也不動一下。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不見動靜,才緩緩站起身子,吸一口氣,背脊貼在石壁上,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去。這城堡高約三丈左右,兩個黑衣人游升到一丈五尺處,已然有氣難繼之感。
只見兩人各自一招右手,兩把鋒利的匕首握在手中。就借那匕首的支撐力量,穩住了身軀,換一口丹田真氣,小息片刻,又繼續向上游去。
兩人很快游上城牆,那是南、北兩座碉樓的中間所在,正是一班巡更剛剛過去不久,兩個人探首內望了一眼,以迅快的身法,翻上城牆,貼地滾動,直向下面滑落。
一滑落的勢道很快,距地還有八尺左右時,突然雙手一撐石壁、身子飛起,落在丈餘外的實地。
雙足著地,立刻伏下了身子。這兩人大約是積年老賊,伏在地上,四目流轉,打量堡內的形勢。
這是一片空闊的廣場,大約是伍家堡中堡丁們習練武功的地方,靠近城牆處,有幾排矮屋之外,空場過去,就是伍家堡的宅院。
整個伍家堡一片靜寂,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城牆上碉樓處燈火通明,兩人一組的巡更人,每隔上一刻工夫,由兩個碉樓對行一次。
但這座廣場中卻不見有什麼戒備之人。兩個黑衣人又低聲商量了一陣,未進伍家宅院,卻向靠近城牆處一座矮屋中滾去。
「這兩人行動的身法也很怪,貼地翻滾,卻又能靈動如鼠,不發一點聲音。
滾近矮屋,一個黑衣人突然長身而起,以耳貼牆聽了一陣,突然伸手推開木門。這是一間堆置雜物的地方。
兩個黑衣人閃入了內室之後,立刻關上木門。
推門、關門,手法都很巧妙,未發出一點聲響。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個人的一切舉動,都未逃過隱在城牆後暗影中,那監視的雙目。
直待兩個黑衣人進入了矮屋之後,草叢中才緩步走出來追魂秀才井望天,儘管他設計精妙,智商一等,但他臉上卻沒有那種勝利的歡悅,兩個黑衣人的滾動身法,使他想到了江湖上一個行
動詭異的門派。
那是一個奇怪的門戶,一向不在江湖逐鹿爭霸,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識,江湖上只知道有這麼一個門戶,卻很少有人見過他們的人。
據說他們以偷竊之術自豪,論事計酬,只求實利,不重名望。
但他們的武功,卻自成一家,逃遁之術,更是冠絕天下。
這個門戶,叫作」地鼠門」。
像地鼠一樣的滑溜、鬼祟,但武功的凶厲,卻又像毒蛇、野狼一般。
地鼠門除了偷竊術世無倫比之外,他們伏擊追蹤,亦稱獨步。
表面上,他們只不過是雞鳴狗盜之徒,骨子裡卻是很難對付的一個組合。
他們沒有開山立派,沒有一定的地方可找,但卻又似無所不在。
追魂秀才並望天闖蕩江湖二十年來,憑仗手中一把鐵骨扇,一尺八寸的兩刃刀,和一腦袋的智謀,未曾遭遇挫折。
一十五年前。邂逅了伍天義和楚定一。三個人論武訂交,義結金蘭,那時間,楚定一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一身成就,已非凡響,三人聯手之後,更是如虎添翼。十幾年闖出了中原三傑
的名頭。伍天義成名就早,又有伍家堡這片基業為助,使中原三傑之名,如日中天。但江湖上代有才人,使得井望天已逐漸生出了退隱之意,伍天義也有同感。只有無情金鏢楚定一。
反對退隱,仍然行道江湖,逐鹿武林。但井望天已和伍天義暗作計議,明年,伍天義花甲大壽之後,定然苦勸楚定一封刀退隱。
想不到。就在決心退隱一年之前,發生了伍英死亡的事。而且,事情牽扯到神秘莫測的絕情谷中。沒有人知道絕情谷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因為,凡是進入絕情谷的人,都被點瞎了雙目。
有不少好奇的武林高手,也曾趕往探索,但每一次去,都弄得雙目盡盲而歸。
絕情谷傳揚江湖,是近四五年的事,卻充滿著神秘、恐怖。伍英誤入絕情谷。被點瞎了雙眼,又被人用重手法重傷內腑,可惜的是自己一時大意,未能問明內情,閒言閒語,耗去了
他最後一口護命的元氣,有負他一番心血,使他含恨而殲。但更意外,事情又牽扯上了高深莫測的地鼠門。
井望天呆呆地想著,並未立刻行往那兩個黑衣人藏身的矮房,反而折轉身軀,行入了宅院中去。召來了總管李正,命令監視那座矮屋,最好弄出警兆,使來人能夠知難而退,表面上雖可追殺,但卻不許真的傷人。
井望天不願結仇太多,不願招惹像冤魂纏腿一般的「地鼠門」中人。他並沒有回到臥室,卻奔向了存放伍英屍體的密室。井望天望著伍英的屍體,心中極端的不安和不忍。他已含恨九泉,自己這個做叔父的在他死去之後,還要剖解他的屍體。
緩緩拿起放在木案上的短刀,解開了伍英屍體上的衣衫。
密室燃起了四支火燭,照得一片通明,井望天清楚地著到自己握刀的雙手不停地發抖,竟抖得無法下刀。
室門呀然而開,一個緩慢的腳步聲行了過來。
這密室的四周,戒備森嚴,門戶也由機關控制,如非熟悉這機關的人,自然是不可能這樣輕輕鬆鬆的進來。
事實上,井望天敏銳的聽力,已經聽出了來者是何許人物,輕輕吁一口氣,緩緩說道:
「是明珠瑪?」
伍明珠停下步,道:「正是珠兒。」
井望天回過身子,驟然說道:「珠兒,你先退下,為叔的就要動刀,解剖他的屍體了。」
伍明珠泣然說道:「二叔,珠兒想了很久,覺著,還應該盡點心意。」
井望天哦了一聲,道:「什麼心意?」
伍明珠道:「珠兒希望能再搜查亡兄身上一下,如是確無所獲,再由二叔解剖不遲。」
井望天沉吟了一降,道:「好,可要為叔暫離此間?」
伍明珠道:「二叔請離片刻方便,不過。也不用走遠。」
井望天離室而去。過了一會,聽到室內一聲輕呼。
井望天推門而入,只見伍明珠手中掌著一塊白絹,在燈下瞧看。
聽到推門聲,伍明珠緩緩轉過身子,道:「二叔,你著看這是什麼東西?」
井望天凝目望去,只見白絹一面用血水寫著「湖畔」兩個字,下面一角寫「青松」,中間卻空了一段很長的距離。
任是井望天見多識廣,才智過人,也不明白這遠遠隔離的四個字含意何在,忍不住低聲道:「湖畔、青松、湖畔、青松……」
伍明珠道:「二叔,這上面的字跡,可是用鮮血寫成?」
井望天道:「是!不過血已乾枯,卻瞞不過二叔這對眼睛。」
伍明珠值:「二叔,這是大哥的手筆嗎?」
井望天仔細瞧了一陣。道:「是!英兒的字是我教的,這四個字,是在他雙目盲去之後寫的,雖然歪斜,卻是他用手寫的。」
伍明珠道:「大哥受了傷,然後,撕去他夾袍內一片裹,手蘸鮮血,寫了這四個字,為什麼不肯寫在中間;卻寫在上下兩角,中間空出那樣多?」,井望天道:「一個人,忽然間瞎了雙眼,自然有很多不能適應的地方,他無法控制自己,才寫成這樣。」
伍明珠道:「他不能控制的只是寫的字,但卻空了中間這樣長。必定是有意留的。」
井望天沉吟了一陣,道:「賢侄女說的有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四個字,究竟是代表了什麼。」
伍明珠道:「湖畔、青松。這顯然是一個地方。」
井望天道:「不錯,只可惜,它太不完整。」
伍明珠哦了一聲,突然又撩起伍英屍體上的夾袍,果然在另一角又找到一片絹裹。
上面也是用鮮血寫的字,不同的是,字跡完全寫在中間,寫的是:「南角斷崖下」,這是一句了,但「青松」卻是有頭無尾。
伍明珠道:「湖畔南角斷崖下,青松,青松什麼呢?」
井望天道:「這孩子,在盲目重傷之後,還如此的肯用心機,可惜天不假年。」
伍明珠拭一下臉上的淚痕,道:「二叔,下面還該接一些,對嗎?」
井望天點點頭。
接一些什麼字,才是這留言的關鍵。
伍明珠又撩起了伍英的屍體的夾袍,把兩塊絹裹合於一處。
井望天道:「英賢侄受傷之後,撕去了袍裹的絹襯,分成三塊,寫下了他要告訴咱們的事。把它分藏在三個不同的地方。」
伍明珠道:「第一塊,藏在衣領之內,只寫上下兩角,第二塊寫中間,藏在夾袍下腿之中,而且,他藏的很小心,只稍許拆斷了幾根線,不留心的人很難看出來。」
井望天道:「幸好賢侄女是個很慎密細心的人。」
伍明珠道:「另一塊藏在何處呢?」
兩個人對伍英的屍體,苦苦思索。
井望天又仔細查看了伍英身上的夾袍,卻無法找到另一塊絹裹。
伍明珠雙目神凝,盯住在伍英的屍體上,哺喃說道:「大哥,你陰靈有知,給妹子一點護佑,讓我找到你那一片藏絹。」
口中祈禱,兩道目光慢慢移動,停在伍英的褲管之上。
忽然間,他發現伍英褲管上,有一處微微隆起。立刻動手,撕破了褲管。果然,那裡藏有一片絹裡。
上面也有乾枯了的血液字跡。寫的是:「西側有清泉」。
伍明珠低聲念道:「湖畔南角斷崖下,青松西側有清泉二叔,這兩句話完全了。」
井望天道:「賢侄女,這兩句代表什麼意思呢?」
伍明珠道:「二叔,這一點,侄女不敢妄言,容侄女推敲之後,再提出一得之愚。」
井望天道:「如單就字意而言,十分清楚,英兒重傷之後,在一處群山環繞的湖畔停過,南角處有一座斷崖,那裡有一株青松,青松西側,有一道由山中流出的清泉。」
伍明珠道:「大哥向具心機,也許他這兩句留言中別有解析,容侄女多想想。」
井望天道:「唉!賢侄女,這件事,表面上似是一件普通的江湖衝突,仇殺,事實上只怕不簡單,有著很複雜的內情。」
伍明珠道:「二叔是否發覺了什麼?」
井望天道:今夜中,咱們伍家堡中來了夜行人……」
伍明珠怔了一怔,道:「來了什麼人?
井望天道:「新近崛起江湖的一個門戶,稱作『地鼠門』,是一個很詭異,而又很難纏的門戶,他們自號為鼠輩,大部在夜間活動,擅長暗器,暗算,崛起江湖不久,已經引人側目了。」
伍明珠道:「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井望天道:「被我發覺的有兩個人,目下還在堡中。」
伍明珠道:「二叔準備如何對付他們?」
井望天道:「我不想和他們動手,那會替伍家堡招來很多的災禍」
伍明珠道:二叔一向豪氣干雲,對地鼠門似是有些畏懼。
井望天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一般的人施用暗算,都在情非得已時,才偶一為之,或是性命交關,情急保命,施展出鬼域伎倆;但地鼠門中人瑜,是自承鼠輩,一向不以正當手殺對人,他們晝伏夜出,沾沾自喜於用詭計算人。」
伍明珠道:「二叔閱歷豐富,智計過人,珠兒一向佩服,不過處置進入堡中這兩頭地鼠,珠兒倒有一些愚見。」
井望天道:「賢侄女請說。」
伍明珠道:「二叔如真要放他們離去,何不大方一些,留他們吃喝一頓義釋而去,他們雖然不知感恩,也總不能因此結仇。
井望天道:「賢侄女高明。」
伍明珠道:「珠兒拋磚引玉,還要二叔細作策劃。」
突然報收集的三塊絹裹,就燭火之上燒去。
井望天只看得暗暗點頭道:這丫頭才慧尤勝英侄許多。心中念轉,口中說道:「賢侄女,英兒留下的隱秘已毀,咱們也不再怕洩漏了,我想盡快辦完了英侄的喪事,就到黃山一行,找到那座湖和那一株青松,但不知賢侄女是否願同往黃山一行?」
明珠道:「為了大哥的遺密,珠兒自當一行,這是大哥性命保下的隱密,不能查個明白出來,那就使大哥死不瞑目了。
井望天改變了主意,吩咐堡丁,高挑了四盞氣死風燈,團團地把那座矮屋圍了起來。
由總管李正的口中,井望天證實了兩個夜行人一直未曾離開。
矮室中的人,倒是沉得住氣,室外燈火通明,仍然隱伏不動。
井望天手執鐵骨折扇,行到矮室門外,重重咳了一聲,道「兩位請出來吧!兄弟已恭候多時了。」
木門緩緩打開,兩個黑衣人一探頭,突然分左右飛躍而出一出室外,忽的就地一滾。右手執刀護身,緩緩站起身子。
井望天揮揮手,示意李總管和手執兵刃的八個堡丁們退遠一些。才拱拱手,道:「兄弟井望天,請教兩位兄台高姓大名!」
兩個黑衣人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咱們沒有姓名?」
李正怒聲喝道:「大膽匪徒……」
井望天接道:「你們都退下去。」
李正呆了一呆,帶著圍上來的堡丁,向後退去。
井望天道:「兩位雖然不肯通名報姓,但兄弟瞧得出來,兩位都是地鼠門中人。」
兩個黑衣人看井望天確無惡意,緩緩收了手中短刀。
左面黑衣人抱拳,道:「井兄就是中原三傑中的井二爺?」
井望天道:「不敢,不敢,難得敝兄弟這點微名,連貴門也有耳聞。」
左面黑衣人道:「井二爺大名鼎鼎,江湖上有誰不知,咱們既然被發覺了行蹤,只能怪咱們學藝不精,也無顏留在此地,不知井二爺是否准許咱們告辭?」
井望天微微一笑道:「如是井某人沒有放走兩位之意。也不會招呼兩位了。
語聲一頓,接道:「廳中已備好水灑,請兩位賞臉,到廳中稍坐片刻,飲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兩個黑衣人可能是真的餓了,也許是鼠輩們貪吃,又相互對看了一眼,竟然點點頭。
井望天帶兩人進入了大廳。
果然廳中早已擺好一桌酒菜,酒是醉酒,香氣撲鼻。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剛由廚下做好。
廳中沒有戒備,只有一個伺酒的童子,站在一旁恭候。
井望天讓兩人入了席位,自己在主位上坐下。
鼠輩多疑,兩個人入了座之後,卻不肯動筷。
井望天老江湖,心中明白,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又替兩個黑衣人斟酒,笑一笑,道:「兄弟做主人的,先乾為敬。」
干了面前一杯酒,又遍嘗佳餚。
兩個黑衣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井望天暗中留心觀查,發覺這些人的舉動習慣,都盡量模仿老鼠,看來這地鼠門中的武功,可能真的和老鼠有關。井望天陪著兩人,直待兩人吃得七成飽意時,才開始問道:「兩位兄弟在地鼠門中屬於哪一級?」
兩個鼠輩之間,顯然有著階級的區別,顯然事事都商量一下,但卻一直由左面一人答話,道:「銀鼠級。
井望天道:「銀鼠級中人數不少,兩位怎麼識別稱呼呢?」
左面黑衣人道:「告訴你也不要緊,這不算什麼機密,兄弟銀鼠十九號,那一位二十。」
井望天道:「聽說貴門中人,都廢了名字不用,只把姓氏冠在號數之上?」
銀十九道:「井二爺對咱們地鼠中的事,似是知道的不少,不過,還不夠清楚,進入地鼠門的人,姓名都要廢去,就以等級為姓,再加上號數,在下是銀鼠級,編號十九,那就叫銀十九,他叫銀二十,如能升入了金鼠級,在下就姓金了……」
語聲一頓,接道:「這些事,在本門中算不得什麼隱秘,但也不會隨隨便便地告訴人,看在你井二爺對咱們這份禮遇,在下投桃報李,告訴你一些還未傳入江湖的隱秘。」
井望天道:「承教,承教……」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進入貴門中,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再用姓名了」
銀十九道:「那倒不是,那升入長老、護法級的人,就可以恢復姓名,我們有很多戒規,也有很森嚴的律令,不過,對升到本門護法、長者的人,就放寬了很多,所以,本門中的長老、護
法,都享有很舒適、優遇的生活。」說著,神情間有著無限嚮往。
井望天瞭解適可而止,他已對地鼠門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再要問下去,那就可能會鬧成不歡而散的局面。所以不再多言。
兩頭銀鼠已經吃得酒足飯飽,才自動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井二爺,謝謝你這頓酒菜招待,咱們要告辭了。」
井望天道:「兩位還有公事在身,井某人也不多留,走!我送兩位出堡。」
這時,天色已亮。
井望天一直把兩頭銀鼠送出了堡門之後,才抱拳作禮,道:「兩位好走,恕兄弟不遠送了。」
銀鼠停下腳步、突然回過身子。緩緩說進:「井爺,你為什麼不問咱們兄弟夜入貴堡,為何而來?」
井望天拈鬚微笑,道:「兩位銀兄,如是可以說,我相信不用兄弟問,兩位就說了出來,如是不能說,兄弟問了也是白問。」
銀十九道:「不便說,不便說,但我們大吃大喝了一頓,也不能一點也不透露給井二爺。我們兄弟此番入貴堡,是想取一件東西回去。」
他把「偷」字說成了「取」字。但取什麼,他沒有說下去。
井望天只是淡淡一笑,也未多問。
銀十九打個酒呃,道:「二爺,你請回吧!咱們走了。」
井望天心中一動。道:「兩位銀兄,兄弟心中請教一事,只不知是不是該說?」
銀十九道:「不要緊,你儘管問;能夠回答的,我們會回答你,不能回答的,咱們就不回答。」
井望天道:「伍家堡不願和貴門結仇,兩位離去之後,不知是否還有貴門中人入侵本堡?」
銀十九怔了一怔,道:「這個?在下可以奉告的是,兄弟只能把二爺的好意思轉告,會不會再派人來,咱們做不了主。」
井望天道:「銀兄,在下還想請教一件事。」
銀十九道:「好!兄弟能說的,言無不盡。」
井望天道:「伍家堡這麼待兩位,算不算仁盡義至?」
銀十九道:「很好!我們很感激,回去我們會盡力美言,江湖上傳說的地鼠門,只是一般情形,其實,他鼠門也有規戒,如沒有幾下過人之處,在門戶分立的江湖中,冒不出我們這樣一個組合。二爺,兄弟也希望能說動我們金九哥放棄這筆生意。」
井望天道:「如是說不動呢?」
銀十九道:「那就不是兄弟能力所及了,不過,你已經盡了心意,兄弟也盡了報答情意。」
井望天道:「最重要的是,貴門若再有人進入敝堡,我們該如何應付?」
銀十九道:「問得好,二爺,兄弟我會把事情詳作稟報,而且,具結留言,作為張本……」
井望天接道:「銀兄那對我們伍家堡,有什麼好處呢?」
銀十九道:「好處大的很,有了兄弟的具結留言,我們這一次出動的鼠隊主持金九哥,也不敢輕易地把它毀去,這件事,早晚要到門主那裡,你們伍家堡對敞門有過一次人情,但這人情無法阻止地鼠門再向貴堡侵犯……」
銀二十接過:「價值在地鼠門不會再把貴堡的私仇,也就是說,地鼠門中再向貴堡尋仇,如遭受了什麼損傷,不會再記私仇,也不會再向貴堡報復。」
井望天一抱拳,道:「有銀兄這一句,兄弟放心不少……」
語聲一頓,接道:「銀兄,你雖然不肯以真正姓名相告,但我井其人看得出你銀兄是一位很有義氣的朋友。」
銀十九道:「二爺誇獎。」
井望天道:「銀兄如是日後有機會路過伍家堡,千萬給井某人一個把晤的機會。」
銀十九道:「一定,一定,到時候,一定再來拜望二爺,咱們告辭了。」
井望天道:「二位好走,恕兄弟不送。」
銀十九道:「不敢有勞。」轉身大步而去。
望著兩頭銀鼠的背影,井望天嘴角間泛起了一抹微笑。
回到堡中,只見無情金鏢楚定一正在廳門中處,見了他一欠身,道:「二哥,早啊!」
井望天道:「你站此好久了?」
楚定一道:「小弟一直在暗中看著你應付兩個鼠輩,小弟怕壞了二哥的事,不敢現身。」
井望天道:「喔!」
楚定一笑一笑道:「二哥,地鼠門中人,在江湖一向不登大雅之堂,咱們中州三傑,還用不著和地鼠門攀這份交情,二哥怎會那樣的好耐心,應付他們?」
井望天道:「三弟,咱們伍家堡正值多事之秋,不能再結下地鼠門這個強敵,他們像纏身冤魂一樣無休無止,能夠不惹他們,豈不是更好?」
楚定一道:「二哥,把他們安撫好了嗎?」
井望天道:「地鼠門規戒,聽口氣,他們似乎是受人指使而來,也許,他們早已收了人家的銀子,因此,他們無法罷手。」
楚定一道:「這不是白白餵了他們一頓酒飯嗎?」
井望天笑一笑,道:「老三,工夫沒有白費的,咱們這樣對待一個暗中探堡的敵人,要說他們心中不感檄,除非他們完全沒有了人性……」
楚定一道:「這麼說來,下一次,地鼠門中再有人來,咱們就可以放手對付了。」
井望天道:「對,先禮後兵,再來了,就讓他們吃點苦頭。
楚定一道:「二哥,他們究竟要來取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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