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簫 一○一 妾意綿綿
    出得滾龍王府,上官琦依言西行五里,夜色中水光閃動,竟到了一個水湖岸旁。

    這座水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佔地約有五畝左右,水中生滿了荷葉。

    上官琦站在岸邊,默默出神,形勢變化,顯然和那大漢說的不同。

    他原想兩人是受了連雪嬌的囑咐,接應三人出險,但此刻,他不得不重作考慮,也許又是滾龍王安排下的詭計羅網。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說道:「金兄、大師,兩位可精通水性?」

    荷葉深處,傳過來一聲嬌笑,道:「不用精通水裡功夫,上船來休息一下吧!」

    天木大師舉起手中禪杖,喝道:「什麼人?」

    但聞木槳撥水之聲,一艘小舟由那陰暗的荷葉深處滑了過來。

    月光下,清晰地可見到一個青衣少女,長髮披垂,雙手緩緩搖槳而來。

    金元道道:「上官大俠,滾龍王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切不可中了他的詭計。」

    上官琦微微一笑,說道:「不勞兩位費心,這一位是接迎咱們的人。」

    說話之間,那青衣女已縱身一躍而上。

    上官琦指著天木大師,道:「這位乃少林一代高僧,天木大師父。」

    轉手又指著金元道道:「這位金兄,是濟南府大英雄。」

    那青衣女落落大方,點頭對天木大師等一笑,道:「兩位苦戰半宵,定然十分辛苦,我已為兩位備好了酒飯、衣物……」兩手互擊兩掌,荷葉深處,又駛出一隻小舟。

    操舟之人身著勁裝,背月而立,看不清面貌年歲。

    天木大師低聲說道:「上官施主,這位女施主是……」

    上官琦接道:「窮家幫中文丞。」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被滾龍王囚入了毒室數十年,對江湖中事早已隔閡,是以窮家幫主之名,文丞、武相,卻是從未聽過,當下一抱拳,道:「多謝款待。」縱身躍上小舟。

    那勁裝大漢,立時又運槳駛舟,沒入荷葉深處。

    上官琦道:「這兩人武功不弱!」

    青衣女接道:「小舟上已備好香茗、細點,你連日苦戰,備極辛勞,此際不談公事,咱們行舟賞月,過一夜安靜的生活。」突然伸出纖纖玉手,拉住上官琦的手腕,躍上小舟。

    兩人聯袂而起,落上小舟,果然,小舟中已擺好了香茗細點。

    這青衣女正是連雪嬌,但她此刻已完全一副漁家女的打扮,青衫長褲,高高捲起一雙褲管,露出了玉膚冰肌,渾圓的小腿,長髮散垂肩上,隨著夜風飄飛。

    只見她手拿雙槳,劃了兩下,小舟穿入了荷葉叢中,馳向湖心。

    水波蕩漾,明月皎潔,連雪嬌緩緩放下雙槳,揚手理一下散垂的長髮,笑道:「這點心,都是我親手作的,你吃點看看,是否可口?」

    上官琦依言吃了一塊,果是甜香兼具,不禁連聲讚道:「姑娘手握兵符,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臨陣搏敵間,豪氣猶勝男兒,設謀行略,更愧煞七尺之軀,卻想不到還能作得這手好點心。」

    連雪嬌盈盈笑道:「你是由衷讚美呢,還是信口開河?」

    上宮琦道:「自然是由衷之言。」

    連雪嬌緩緩仰起臉來,望著當空皓月,低聲說道:「人生幾回月當頭,今宵咱們要盡歡而散。」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姑娘你……」

    連雪嬌銀鈴般的笑聲響蕩在耳際,接道:「明月良宵,豈可無酒?」探手從艙下取出來一個玉瓶,接道:「上官琦,你敢喝麼?」

    上官琦一挺胸道:「在下雖不善飲,但也不能辜負盛情。」

    連雪嬌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上官琦被激起了豪壯之氣,道:「大不了斷腸毒藥。」

    連雪嬌微微一笑,玉指輕彈,一寸長短的玉瓶口,應手飛入湖心,手一抬,仰臉喝了一大口。

    嬌麗如花的連雪嬌,此刻一反平日的姻靜,放聲嬌笑,媚態橫生,長髮飄風,一派豪放神情。

    上官琦一時間呆在船上,不知如何是好。

    連雪嬌仰臉又飲下一大口酒,道:「人生幾何,對月當歌,可要聽我一闋《長相思》?」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連雪嬌粉頰泛起醉人的紅暈,秋波流轉,緩緩解開胸前的對襟衣扣,不禁吃了一驚,伸手奪過了她手中玉瓶,低聲說道:「這瓶中究竟是何物?」

    連雪嬌媚笑道:「酒啊!」

    上官琦果覺一股酒氣,由那玉瓶中直衝上來,香氣撲鼻沁心。

    連雪嬌左手掩住了前胸,眨動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笑道:「你可敢喝下一口?」

    上官琦道:「有何不敢!」舉瓶喝了一大口。

    連雪嬌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酒?」

    上官琦道:「不知道。」

    連雪嬌道:「九轉女兒紅。」

    上官琦道:「沒有聽說過,大不了醉我今宵。」舉手又喝了一大口。

    連雪嬌笑道:「酒能亂性,此酒尤凶,你不能再喝了。」

    上官琦道:「區區一瓶酒,豈能使我上官琦迷失本性?我不信。」舉手傾瓶,盡皆喝下。

    連雪嬌欲待阻止,已自不及,心中大急道:「一杯九轉女兒紅,鋼鐵亦化繞指柔,你喝了大半瓶,怎麼得了!」伸手去搶玉瓶。

    她心中早已深印上官琦的影子,面對著日夜索繞在心頭的情郎,九轉女兒紅提早發作,右手去勢一偏,抓住了上官琦的右腕。

    上官琦一和玉指相觸,感應頓生,只覺一股熱力由丹田直泛上來。

    這熱力來勢奇猛,剎那間過穴穿脈,遍及全身,血脈貪張,腦際間一片混飩。

    連雪嬌急道:「我本意要助長你的功力,卻不料反害了你……」

    她的神志還保持著清醒,說話也還能說得清楚,但那抓在上官琦右腕上的纖纖玉指,卻是愈來愈緊。

    九轉女兒紅強烈的藥力作怪,上官琦逐漸地迷失了自己。

    他緩緩抬起頭來,兩道眼神,暴射出強烈欲焰,望著連雪嬌。

    突然,他反手握住了連雪嬌的兩隻小臂,猛然用力一拖,連雪嬌櫻嚀一聲,整個嬌軀,被上官琦抱入了懷中。

    連雪嬌神智還保持一種迷惆的清醒,內心中隱隱記著不能造成大恨,鑄錯終身,但她心中儘管是記著,嬌軀卻是依偎在上官琦的懷裡,不肯掙扎。

    酒性藥力,似乎是逐漸淹沒了兩人的人性,使他們忘去了自己……

    小舟失去主舵的舵手,被夜風吹出了荷叢,飄蕩在湖心。

    碧波蕩起了漣筋,月白風清。

    一聲長嘯傳來,使那神智已將迷亂的連雪嬌突然恢復了一點清醒。

    那熟悉的嘯聲,她雖然在迷亂中,亦辨出來人是誰。

    水中反映出一個美麗的影子,長髮散亂,衣襟盡裂,露出了玉膚冰肌。

    她羞澀地拉一下衣襟,伸手點了上官琦幾處穴道,理一下散亂的頭髮,高呼一聲:「袁兄弟。」

    一條人影,踏波而來,眨眼間已登上小舟。

    來人正是袁孝,轉動一雙圓圓的眼睛,望了連雪嬌一陣,又瞧瞧上官琦,道:「我大哥怎麼了?」

    連雪嬌似是被袁孝嚇醒了幾分酒意,道:「他吃醉酒了。」

    袁孝道:「咱們讓他好好地睡一場吧!這些時光中他一定很累。」伸手向上官琦穴道上點去。

    連雪嬌橫手一擋袁孝的右手,道:「不成,我已經點過了他的穴道。」

    袁孝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就坐在這裡陪他。」靠著連雪嬌坐了下來。

    連雪嬌勉強壓制下去的被藥力引起的慾念,重新熾烈起來,不自禁地把嬌軀向袁孝懷中靠去。

    袁孝伸出粗健的手臂,緊緊地摟住了連雪嬌。連雪嬌掙扎了兩下,但她如何能掙脫袁孝的神力?何況她並未用出了全力掙扎。

    純厚的袁孝,腦際間早已盤旋著這美麗的倩影,但因連雪嬌平日的莊嚴,使他不敢妄動親熱之念,此刻玉人在懷,嬌纓低喘,哪裡還能控制得住,不禁低下頭去,親了一下連雪嬌的櫻唇。

    連雪嬌飲下的九轉女兒紅藥酒藥性已發,如何還能禁受得起袁孝的這親熱的挑逗?剎那間慾念上騰,心如火焚,不克自持,雙臂一張,緊緊地抱住了袁孝。

    要知此時,連雪嬌已被那發作的藥性衝亂了神智,根本已失去了辨識上官琦和袁孝的能力。

    這是個可悲的錯誤。渾厚的袁孝,平日裡早已為連雪嬌絕世姿容傾倒,但連雪嬌對他卻是忽冷忽熱,莫可捉摸。有時,她感袁孝的相救之情,對他十分溫柔;有時,她想到因他和上官琦引起的錯綜複雜的糾紛,對袁孝又異常的忿恨。連雪嬌情緒的變化,形諸於外,就變成了那種忽冷忽熱的態度。

    這態度,給了袁孝莫大的困擾,也控制了袁孝的憂喜。

    此刻,連雪嬌投懷送抱,極盡嬌柔,一陣陣少女的幽香,沁人袁孝的心中,這幽香燃起了袁孝的慾火,他大膽地撕去連雪嬌的衣服。

    皎潔的月光,照著一個玉膚冰肌的美麗身體。

    袁孝潛在心底的戀情,有如一頭奔放的野馬,撲向連雪嬌。

    小舟起了一陣劇烈的波動,濺起一片湖水,灑落連雪嬌的臉上。

    連雪嬌吃那冰冷的湖水一激,神智陡然清醒過來,看全身衣服,已盡被袁孝扯去,心中又羞又急,揚手一掌,疾向袁孝穴道之上點去。

    這當兒.袁孝早已失去了控制自己能力,焚身慾火,使他失去了理性,眼看大功將成之際,連雪嬌突然掙扎起來,不禁心中大急,伸手一指點向了連雪嬌的穴道。

    兩人同時出手,點向對方穴道,此際兩人都已無能封架對方襲擊,彼此都被點中,同時暈了過去。

    小舟上,沒有了一點聲息,也失了舵手,隨著夜風,飄流在湖面上。

    不知是過去了多少時間,上官琦首先醒了過來。

    原來連雪嬌點上上官琦的穴道時,用力甚微,是以上官琦酒力一消,立時自行運氣活了穴道。

    這時,月亮已沉落西山,天地一片黑暗,只是滿天的寒星閃爍。

    上官琦揉揉眼睛,坐了起來,抬頭望去,不禁心頭大震。

    這震動,包括了驚駭、忿怒和一股莫名的憂苦。

    他探首把面孔在水中浸了一下,使神智更清醒些。

    湖水冰冷,使他僅餘的一點酒意亦被激醒,仔細看去,只見連雪嬌幾乎全裸的身體呈現在星光之下,左手玉臂,環繞在袁孝的頸間。

    那袁孝身上的衣服,也大部脫去。

    雙雙交頸並臥。

    一縷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他站起身來,長長吸一口氣,腦際間閃掠過一抹殺機。

    他緩緩舉起了掌勢。

    只要他掌勢一落,連雪嬌和袁孝都將喪命在他的掌力之下。

    往事像閃電般一一展現心底,他想起自己由數百丈的峭壁上,被那滾龍王打下懸崖,他想起袁孝的母親,那孤苦、寂寞、多病的老婦人,對自己是那樣親切、愛護。

    上官琦黯然長歎一聲,無盡的恩怨和妒火,都在這一聲長歎中隨風而去,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掩蓋在兩人身上。

    黎明的夜暗,逐漸退去,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

    湖上的景物,也逐漸的顯得清晰。

    上官琦仔細看去,兩人似是睡意正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湖中荷葉深處,不知埋伏著多少人,如若讓別人看到他們兩人這等景象,連雪嬌豈不要失盡那文丞的尊嚴?」伸手推了袁孝一下,道:「喂!袁兄弟,快些醒醒,天要大亮了。」

    兩人睡得香甜,竟然不聞呼叫之聲。

    上官琦心頭懊惱,忖道:「哼!你們睡吧!我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就是。」

    他雖然盡量想使自己心情平靜,但那潛藏心底的一縷妒恨之火,總是難以消失,腦際間那連雪嬌的倩影也愈來愈覺得清晰。

    他站起來,又不忍離去,心中同時思忖:這一幕春色旖旎的景色,如若被窮家幫中的人瞧見,只怕連雪嬌再也無顏在窮家幫中發號施令,還有誰來消滅那滾龍王的狂焰……

    為公為私,自己都不能坐視不管。

    仔細看兩人睡狀,雖然姿態親密,但卻似是被人點了穴道,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一縷妒念,頓然消失,雙掌齊出,拍活了兩人穴道。

    上官琦心中明白,如若自己留在這小舟上,那是個何等尷尬的局面!是以在兩掌拍出的同時,人也一躍而起,離開小舟,施展出「登萍渡水」的上乘輕功身法,踏著浮在水面上的荷葉而去。

    就在上官琦去後不久,連雪嬌和袁孝同時醒來。

    連雪嬌睜開眼睛,看全身衣服全無,不禁失聲尖叫,呼的一掌,推向袁孝。

    那袁孝見連雪嬌發了脾氣,早已駭得不知所措,眼看連雪嬌一掌推來,竟是不敢閃避,也未運氣抗拒,被打得悶哼一聲,飛落在湖水之甲。

    連雪嬌一掌擊出,心中忽生不忍之感,她飲用那九轉女兒紅酒。昨宵經過,尚可記憶大部,暗暗忖道:「此事不能怪他。」當下長歎一聲,說道:「快些游上船來,你怎麼不運氣抗拒呢?」

    袁孝雙手潑水,躍上小舟,喜道:「你不生氣了?」

    連雪嬌心中百感交集,默然不語。

    袁孝輕輕歎息一聲:「你只要不生氣,縱然是每天打我一頓,我心中也是高興得很。」

    連雪嬌櫻唇啟動,欲言又止,望著那蕩漾湖波,淚水奪眶而出。

    只聽拍拍兩聲,袁孝自己打了兩個耳光,而且落掌奇重,只打得嘴角間流出血來。

    連雪嬌心中不忍,伸出手去,輕拂他腫起的面頰,柔聲說道:「事情不能怪你,你又何苦這般自責?」

    袁孝道:「我如看到你愁苦不樂,心中難過得很。唉!只要你能快樂,我縱是身受千般痛苦,也是心甘情願。」

    他一向不善言詞,這幾句話,說得虔誠萬分,情意深重,尤過千萬盟誓約言。

    連雪嬌伸出纖纖的玉手,握著了袁孝手腕,緩緩把嬌軀偎入了袁孝的懷中,望著水底中青天艷陽,柔聲說道:「咱們得快些殲滅那滾龍王,也好找個清淨地方安居下來,好麼?」

    袁孝道:「不論你說什麼,自然都是好的了。」

    連雪嬌突坐正身軀,道:「你待我恩情深重,實叫我不知如何報答……」

    袁孝道:「只要你過得快活,就算報答我了。」

    突聽蓬的一聲,一隻包袱,落在小舟之上。

    連雪嬌心頭一震,腦際間又泛現起上官琦那英俊瀟灑的影子,頓覺五內如焚,淚水簌簌而下,暗暗忖道:「我如是真的愛他,為什麼不把清白的女兒身體交付給他?縱然他將來負心變卦,我也該承擔那些痛苦;如若我不點了他的穴道,眼前之人,豈不是他……」

    袁孝隨手取過包袱,打開一看,只見男女衣物各一套,不禁大喜道:「這一定是我大哥送來的了。唉!這世上除了媽媽之外,只有師父和大哥待我最好了。」目光一轉,接道:「你在想什麼?」

    連雪嬌心如劍穿,強作歡顏,笑道:「你待我恩義深厚,咱們又鑄錯今宵,我在想給你生個孩子,以報深恩……」

    袁孝大喜接道:「那當真是好事。」

    連雪嬌淒苦一笑,道:「以後咱們不在一起時,你想念我時就看看孩子,那就等於見到我了。」

    忠厚的袁孝哪裡能聽懂連雪嬌這弦外之音?只高興得手舞足蹈,繞著船緣奔走起來。

    他輕功卓絕,沿著船緣奔走,但卻是輕若無物,小舟靜停湖波,紋風不動。

    連雪嬌理一下散亂的長髮,穿上衣服,說道:「快過來穿上衣服,赤身露體的成何體統?」

    袁孝縱落舟中,迅快地穿好衣服,忽然眉頭一皺,說道:「我大哥呢?昨夜我登舟之時,好像大哥也在這裡。」

    連雪嬌道:「你撕了我的衣服,他替我們找尋衣服去了。」

    袁孝長長歎息一聲,道:「那大哥定然是瞧到我赤身露體的樣子了。」

    連雪嬌道:「他是正人君子,縱然瞧見,他也一掠而過,決計不會細看。」

    袁孝道:「不錯,不錯,大哥是正人君子。我袁孝,唉!卻是終究難脫野猴氣,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

    連雪嬌意念已決,心中反而平靜了不少,淡淡一笑,道:「這事情不能怪你一人,我也是一樣有錯。反正以後我也要嫁你為妻,這些事,不用去想它了。」

    袁孝道:「唉!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大哥。」

    連雪嬌暗道:「不是你,那上官琦早已和我成為一對情侶了。」口裡卻笑道:「什麼地方對他不住?」

    袁孝道:「我大哥好像是也很喜歡你,但他對我太好了,不願使我傷心。唉!真的,我如一日看你不到,那就無心茶飯;要是常年不能見你,倒還不如死了好些。」

    這幾句話,出自袁孝之口,當真是鏗鏗鏘鏘,擲地有聲。

    連雪嬌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又是感動,又是悲痛,黯然歎息一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大哥容貌俊逸,武功又好,正是深閨少女夢寢難求的情郎,你還怕他討不到媳婦?」

    袁孝道:「世上的女人雖多,但像你這般美麗的人,只怕是難再找出第二個了。」

    連雪嬌道:「那是你心中的想法,你大哥決不會這般想。」

    袁孝道:「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連雪嬌道:「自然是真的了,我為什麼要騙你?」

    袁孝道:「那就好了。我這些日子中老是擔心,大哥要是也喜歡你,我就只有早些死去算了。」

    連雪嬌道:「不談這些事啦。滾龍王已被我計誘回師,一場決戰就在眼前,還不知咱們能否逃得此劫呢?」

    袁孝精神一振,道:「我跟你走在一起,那滾龍王決然傷不了你。」

    這幾句話,說得豪邁、慷慨,充滿大丈夫氣概。

    連雪嬌緩緩離開了袁孝的懷抱,坐正了身子,道:「從此刻起,不許你再妄自碰我一下,直到滾龍王授首之日。」她又恢復了昔日那冷若冰霜的神情。

    剽悍的袁孝,已完全拜伏在連雪嬌的石榴裙下,臉色一整,說道:「要是我能殺了滾龍王……」

    連雪嬌接道:「那時,我將變成了你的妻子,什麼事都依著你。」

    袁孝道:「好極,好極!」

    連雪嬌舉手掠一下飄垂的長髮,自言自語他說道:「時刻該到了。」

    一語甫落,遙聞遠處響起了一陣悲號的號角聲。

    連雪嬌側耳靜聽一陣,突然一躍而起,道:「快走!滾龍王已到了十里之內。」施展開上乘輕功,踏著湖面的荷葉,飛奔上岸。

    袁孝的動作比她更快,雙臂一振,沖天而起,懸空一個觔斗,翻出去兩三丈遠,左腳一點水面上的荷葉,立時又騰身而起,兩起兩落已躍上了湖岸。

    他雖是晚了連雪嬌一步,但卻是和連雪嬌一齊落在湖岸之上。

    連雪嬌舉手互擊兩掌,立時由近岸的荷葉深處滑出來兩艘快舟。

    快舟上四個勁裝大漢,取過排在肩上的牛角,吹了起來。

    沉如悶雷的聲音中,隱隱有一股豪壯之氣,聽得人胸中熱血沸騰。

    空曠的原野裡,立時現出來數十條人影,陽光下疾如奔馬而去。

    平靜的湖面上,木槳翻飛,十幾艘小舟馳近湖岸;數十條勁裝大漢飛離小舟,奔向遠處。

    上官琦悄然從一株大樹上飛落實地,緩步走近連雪嬌,抱拳說道:「上官琦聽候差遣。」

    連雪嬌已不復昨宵的嬌媚溫柔,粉臉上似是籠罩了一層冰霜,肅然說道:「你帶著收來的兩位英雄,和我走在一起。」

    上官琦應了一聲,轉目望去,只見左右二童、錫木大師、天木大師、金元道並肩站在湖畔,一個個向他微微點頭作禮。

    天木大師手中仍然提著禪杖,那禪杖引起錫木大師的注意,不時把目光投注過去,但此刻天木髮髯虯結,衣衫破爛,錫木雖然留神觀察,但除了那禪杖之外.再也瞧不出可疑之征。

    遙遠處傳來了一聲長嘯,混入了彼起此落的號角聲中。

    連雪嬌玉手一揮,道:「走!」當先向前奔去。

    群豪施展開上乘輕功,緊追連雪嬌的身後,八九條人影奔行在空曠的原野上,疾逾飄風。

    上官琦緊追兩步,行在左右二童身側,說道:「兩位離開王府很久了麼?」

    左童張方微微一笑,道:「我們等候上官兄時,中伏被擒,遭囚人一座暗室之中,幸得連姑娘相救,接引我們到此。」

    上官琦哦了一聲,暗暗忖道:「看將起來,連雪嬌已在滾龍王府中布下了甚多眼線內應。」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雜林旁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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