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好睡,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光,醒來時,只見紅日映窗,不知是旭日初升,抑或是夕陽返照。
一聲輕咳,來自室外,逍遙秀才唐璇手執摺扇,緩步而入。
杜天鶚急急站起,迎了上去,道:「不知先生大駕到來,恕我有失迎近之罪!」
唐璇搖頭笑道:「杜兄為我們冒險犯難,供給了不少滾龍王的活動陰謀,敝幫主和在下都為之感激不盡了。」
杜天鶚道:「哪裡,哪裡,區區微勞,何足掛齒。」
日光照射下凝目望去,只見唐璇蒼白的臉色上,隱隱泛現出睏倦之色,不禁暗道了兩聲慚愧,忖道:「他一個全不解武功之人,身體又異常虛弱,但治事的精神,卻是這等的認真,當真是難得得很。」
只聽唐璇輕輕歎息一聲,嚴肅他說道:「在下早想叫醒杜兄了,但見杜兄好夢正甜,不忍驚擾,故而相候到現在。」
社天鶚聽他說得十分嚴重,不禁微微一怔,道:「先生有什麼指教?」
唐璇道:「令友的病勢變化,大出了在下的預料……」
杜天鶚吃了一驚,道:「病得很厲害麼?」
唐璇道:「迄今為止,神志一直沒有清醒過一次。」
杜天鶚道:「可有性命之憂?」
唐璇道:「目下很難說,杜兄請去瞧瞧吧!」
杜天鶚一抱拳,道:「有勞先生帶路。」
唐璇緩緩轉身過去,大步而行,出了室門。
杜天鶚緊隨在唐璇身後,走約七八丈,進入一棵大樹下的茅舍。這是一座兩間大小的茅屋,但室中卻打掃得十分乾淨,靠壁處放著一張木榻,上官琦緊閉雙目倒臥在木榻上面。
杜天鶚沉聲喝道:「兄弟,病得很重麼?」大步走了過去。
上官琦緊閉的雙目,連睜也未睜動一下。
杜天鶚行近榻前,舉手摸去,只覺他頭上熱燙,強烈異常,不禁心頭一跳,失聲說道:「他燒得這等厲害。」
唐璇輕輕歎一聲,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上官兄的心已先死,萬念俱灰。他雖已燒得神志暈迷,但他仍恍恍餾椒地記著那傷情痛心之事,不肯以本身功力和病勢抗拒。唉!如無法說服他先有求生之志,這場病就異常難以療治了。」
杜天鶚黯然一歎,道:「以先生的醫術,如仍然無法挽救他垂危之命,只怕他生機已絕了。」
唐璇淡淡一笑,道:「杜兄不用心急,上官兄的病勢雖然沉重,但並非完全無救,兄弟請杜兄來此,只想請杜兄決定一事。」
杜天鶚道:「什麼事?」
唐璇道:「目下最為緊要之事,必須先使他神志清醒過來。不過,此刻要使他神志清醒,必須採用一種迅快的救急之法。兄弟怕他醒來之後,神志尚未盡復,不見杜兄守在身側,引起誤會。」
杜天鶚道:「聽憑先生處理。」
唐璇回顧了門口一個灰衣人一眼,道:「準備好了麼?」
那灰衣人道:「早已備好多時,等候先生吩咐。」
唐璇道:「你拿進來吧!」
灰衣大漢欠身應了一聲,退了下去。片刻之後,兩個大漢抬了一塊七八尺長、兩尺餘寬的青石板,走了進來。兩人身後,緊隨著一個灰衣人,提著一桶冷水。
唐璇吩咐那兩個灰衣人放下青石,把上官琦抬了上去,然後緩緩把一桶冷水,澆在上官琦的身上。
只聽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緩緩睜開了雙目。
杜天鶚急急蹲了下去,說道:「兄弟,醒來麼?」
上官琦目光轉動,打量了四週一陣,道:「這是什麼地方?滾龍王的屬下可都退走了麼?」
杜天鶚道:「咱們已入安全之地。那一位唐先生,你還認識麼?」上官琦目光轉動,打量了唐璇兩眼,道:「我認識他。」
唐璇輕輕一揮摺扇,緩步走了上去,道:「上官兄……」
上官琦淡淡一笑,緩緩閉上雙目,道:「唐先生雖精醫道,但也無法療治好我的病勢,不用多費心了。」
唐璇微微一笑,緩緩退出室外,招手喚過了杜天鶚,說道:「杜兄,他神志清醒,病情實非嚴重。在下先行退去,請杜兄勸他一勸,言詞之間,以激動他生機為主。我已派人取來藥物。一個時辰之後,在下再送藥來。」
杜天鶚輕輕拍了拍上官琦的肩膀,道:「兄弟,你醒醒,我要和你談幾句話。」
上官琦淡淡說道:「不用談了,我已經活不了多久啦!」
杜天鶚吃了一驚,暗暗地忖道:「原來他當真毫無求生之志了。」當下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你這般自絕生機,放任病勢惡化,可是為了那位連姑娘麼?」
上官琦似是把杜天鶚的一言一字,都聽得十分清楚,淒涼一笑,默然不言。
杜天鶚輕輕歎了一聲,道:「兄弟,情懷難遣,固是人生一大痛苦之事,但你豈不辜負了養元道長的授技之托?太極慧劍能否流傳於世,這責任何等重大,何況你還承諾過養元道長,要盡力維護武當一門的安全呢?唉!兄弟,大丈夫一諾千金,豈可因兒女私情一時愁懷之苦,誤了這等大事。」
上官琦霍然睜開雙目,眼神閃了一閃,凝注在杜天鶚的臉上,道:「這麼說來,我是不能死了?」
杜天鶚道:「何只不能,簡直是不該。」
上官琦一閉雙目,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道:「我不該應允養元道長,學他的太極慧劍。」
杜天鶚接道:「可是眼下已經晚了。當今之世,除你之外,已再無第二個人會那太極慧劍了。」
上官琦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抖一抖身上的水珠,說道:「杜兄,我病好了,你要答允我一件事情。」
杜天鶚道:「休說一件,就是十件、百件,為兄也不推辭。」
上官琦道:「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杜天鶚道:「我已經答應了,你也該告訴我什麼事了吧!」
上官琦道:「你帶我去找滾龍王。」
杜天鶚怔了一怔,道:「找滾龍王?」
上官琦道:「不錯,我要單人一劍,向他挑戰。」
杜天鶚搖搖頭道:「別說那四大侯個個身負絕技,單是那黑衣衛隊,就夠你對付了……」他微微歎息一聲,接道:「只怕咱們連滾龍王的面也難以見到,別說找他拚命了。」
上官琦道:「如他是很好找到之人,小弟也不敢麻煩杜兄了。」
杜天鶚看他雙目閃動著期望的光芒,略一沉吟,道:「好吧!為兄的陪你找他就是。」
上官琦道:「小弟還有一個不情之求。」
杜天鶚道:「你說吧!」
上官琦道:「咱們未去之前,萬望杜兄代我守密,不得洩露。」
杜天鶚點點頭,道:「戰死沙場,總該是強於死在病榻,我答應你。」
話猶未了,突聽一陣朗笑之聲傳來。隨著這陣清朗的笑聲,唐璇長衫飄飄,手搖摺扇,緩步而入,口中含笑道:「杜大俠一句話,使得在下責任已減輕大半了。」
杜天鶚道:「先生此話怎講?」
唐璇道:「壯大俠既已將上官兄送來此地,上官兄的生死之事,就變成了在下的責任,何況……」他微微一笑,接口道:「在下早就誇下海口,斷言上官兄的病勢必定無妨。哪知上官兄那時病勢雖有救,心唐璇默然半晌,突地抬頭道:「兩位可曾聽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句話麼?」
杜天鶚、上官琦對望了一眼,一時之間,但覺心頭沉重,誰也說不出話來。要知他兩人己對唐璇生出了敬愛之心,對他的生死關心異常。
唐璇目光一掃,歎息道:「在下才疏德薄,雖不敢妄比武侯,但處身情況,卻與諸葛先生並無二致。在下身受幫主知遇之恩,也只有……」突地長歎一聲,住口不語。
目下的氣氛,突地變得十分沉重。
上官琦、杜天鶚縱然想打破這沉悶的空氣,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良久良久,突見唐璇展顏一笑,緩緩道:「但兩位只管放心,唐璇縱然死去,卻非後繼無人,是以在下也放心得很。」
杜天鶚道:「唐先生天縱奇才,並世無雙。杜某放眼天下,實在看不出莽莽江湖之中,有誰是先生的後繼之人?」
唐璇微笑道:「此人才智非但不在唐璇之下,且有過之,只可惜她……」轉目瞧了上官琦一眼,突又住口不語。
杜天鶚心裡一動,暗暗忖道:「唐先生說的,莫非是她麼?」
轉念之間,門外已有兩個灰衣人手捧托盤,大步而入。
唐璇改口笑道:「粗餚淡酒,不成敬意,但請兩位胡用一些,以賀上官兄病癒之喜。」
說話之間,那兩個灰衣人已在桌上擺下酒菜,躬身而退。
唐璇拱手相讓,杜天鶚、上官琦只好依序就坐。
這些時日中,杜天鶚一直未得大酒大肉地吃過,當下舉杯自飲,一口氣喝了三個滿杯,笑道:「久已不知酒滋味,難得先生這場招待。」
唐璇笑道:「敝幫主本欲趕來親自相陪,但臨時接到了緊要的通知,匆匆趕去。幫中高手大都隨行,因而只有在下奉陪幾杯了。但我一向力不勝酒,還望兩位自行多飲幾杯。」
杜天鶚道:「可是聞得了滾龍王有了動向麼?」
唐璇忽然揮動了兩下摺扇,說道:「不錯。滾龍王今晨時分,出現於距此五里外處,他行色匆忙,很快又隱失了行蹤……」
杜天鶚道:「貴幫主可是追去查看麼?」
唐璇道:「滾龍王突然出現,定然有什麼重大陰謀,敝幫主不得不親率高手趕往……」
忽見一個灰衣人手中捧著一疊衣物,匆匆地趕了來,道:「唐爺,衣物已齊。」
唐璇點頭一笑,道:「放下衣物,你退回去吧!」
那灰衣人應了一聲,放下衣物而退。
唐璇目注上官琦道:「上官兄衣履盡濕,請換下濕衣吧。」
上官琦道:「多謝先生關愛。」取過衣物,退入壁角換過。
杜天鶚低聲說道:「先生一向料事如神,從無差錯,用不著在下再多口了,但在下卻有幾句不當之言,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唐璇笑道:「杜兄儘管請說。」
杜天鶚道:「貴幫中高手盡出,隨同歐陽幫主追搜那滾龍王的下落,此地防守之力,豈不要大大地減弱麼?如若滾龍王施用『調虎離山』之計,藉機分率高手來襲,豈不要……」他忽然覺著下面之言,太不吉利,立時住口不言。
唐璇點頭應道:「杜兄思慮甚是。但在下料想,那滾龍王尚未把我們窮家幫的實力分佈之情調查清楚,而且在下還預想那滾龍王決不甘心就此撤走。他武功卓絕,機智過人,自命為當今第一流的高人,受此小挫之後,難免激起好勝之念,想和我們窮家幫中人借此一拼實力。」
他舉起酒杯,滿飲了一杯酒,笑道:「但那一股狂妄、剽悍的凶煞之氣,在這場火燒莽原之戰中,已然銳氣大挫,當不致再莽撞輕敵。」
忽見一個灰衣人跑了進來,附在唐璇耳邊低言數語後,又匆勿離去。
唐璇一皺眉,自言自語他說道:「這倒是有些麻煩了。」
杜天鶚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耐不住地問道:「先生可是發現滾龍王的屬下麼?」
上官琦大步走來,接道:「不要緊,先由兄弟和杜兄擋他一陣。」唐璇微微一笑,道:「英雄怕病。上官兄人暫時清醒了過來,但體力尚未恢復,縱然是當真遇上強敵,也不能立時出手,何況來人並非滾龍王的屬下。」
杜天鶚道:「不知發生了何等之事?」
唐璇道:「杜兄可識得姜士隱這個人?」
杜天鶚道:「聽倒是聽人說過,但卻毫不熟識。」
唐璇道:「這就是了。此人不知遇上了什麼傷痛之事,經常瘋瘋癲癲地繞行在這附近。我們派在要道上暗樁明卡,已不知有多少人傷在他的手中了。」
杜天鶚道:「先生可是要派人對付他麼?」
唐璇笑道:「此人武功奇高,而且神智亦未昏亂到無法控制之境,縱然想派人對付於他,也是無法找出可和他頷頑之人。」
杜天鶚道:「可是他此刻又出現了麼?」
唐璇道:「不但出現,而且又傷了我們幫中兩人。」
杜天鶚推杯而起,道:「在下去瞧瞧吧!」
上官琦站了起來道:「走!我跟你一起看看去!」
唐璇搖頭說道:「兩位暫時請坐……」
忽聽一聲高昂的喝叫聲,傳了過來,道:「誰帶走我的女兒,誰帶走我的女兒……」語聲之中,充滿了悲壯、淒涼。
只見兩個灰衣人神態慌急地跑了進來,道:「唐爺,那人闖入村中來了,可要出手攔阻於他麼?」
唐璇凝神靜聽了一陣,道:「他失了女兒,急得瘋了心,如不早醫,只怕要當真成瘋癲之症,引他過來吧!」
兩個灰衣人怔了一怔,道:「唐爺,那人出手奇重,而且語無倫次,不可理喻,引他到此,未免太危險了。」
唐璇道:「不妨事,你們引他來吧!」
兩個灰衣人不敢抗命,滿臉憂苦而去。
唐璇低聲說道:「那姜士隱到了此地之時,兩位最好不要出手。」目光一轉,凝注到上官琦的臉上,接道:「上官兄生機雖復,但病勢未消,最忌和人動手。」
說話之間,又有一個灰衣人手中捧了煎好的藥物,走了進來。
唐璇左手接過藥碗,放下了右手摺扇,然後雙手捧著藥碗,遞了過去,道:「上官兄,先請服藥吧!」
上官琦吃了一驚,道:「怎勞先生親侍藥物?」急急離位,躬身接過藥碗,仰首一飲而盡。
唐璇微微一笑,道:「逐寒消熱之藥,不用忌口。來!在下再敬上官兄一杯水酒。」當先端起了面前酒杯。
上官琦慌得放下藥碗。急急端起了面前酒杯,道:「先生這等關懷,愧殺我上官琦了。」
唐璇笑道:「也許在下有一件重大之事,要奉懇上官兄代為幫辦。」
上官琦道:「力能所及,萬死不辭。」
唐璇道:「言重了。」舉起手上酒杯,仰首而干。
上官琦也干了手中杯酒,說道:「不知先生有什麼指教之言?」
唐璇左手輕揮,拂拭一下頂門上微現的汗水,右手撿起摺扇,揮搖了兩下,道:「此時情況尚未盡明,言之未免過早了。」
上官琦知他素不說沒有把握之言,既不肯馬上說出,追問亦是無益,立時默不作聲。
只聽一陣似哭非哭、但卻悲淒異常的哦吟之聲,傳了過來,一個頭髮散亂的青衣老人,大步行了過來。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他臉上淚痕縱橫,長衫上污塵片結,大步直向室中走來。
忽見人影閃動,室門兩側,突然湧出來十幾個灰衣人,一排橫立,攔住了那青衣老叟去路。
杜天鶚暗暗忖道:「看似毫無戒備,實則刁斗森嚴,到處都伏有可用之兵。」
只聽唐璇低沉地喝道:「你們快讓開路,他神志並未昏迷!」
那些攔路的灰衣人聽得唐璇喝叫之聲,立時紛紛向一側閃開。
青衣老叟一副旁若無人之態,望也不望那些攔路的灰衣人,大步從人群之中穿過,直入室中。
杜天鶚看他散發亂披的狼狽之狀,只怕他突然出手,傷了唐璇,心中不自禁地有些緊張起來,移位而坐,擋在唐璇身前。
那守在門外的灰衣人,個個神態緊張,二三十道目光,一直緊盯在那青衣老叟的身上,只要發覺他有什麼舉動,立時將蜂湧而上出手相阻。
那青衣老叟目光轉動,掃掠了上官琦一眼,突然伸手取過案上酒壺,咕咕嗜嗜,一口氣把一壺酒喝個點滴不剩。
喝乾了一壺酒後,神志似是更為清醒一些,舉手理一下散亂的長髮,抓過一雙筷子,大吃起來。
此人似是餓了甚久,狼吞虎嚥般,片刻工夫,那一桌菜餚吃個杯盤狼藉。
唐璇一直冷眼旁觀著他的一舉一動,未發一語。
那青衣老人緩緩放下手中筷子,目光轉動,打量了唐璇一眼,道:「我女兒死了麼?」
唐璇緩緩應道:「令嬡還好好地活在世上。」
那青衣老人雙目眨了一眨,神光暴射而出,問道:「此言當真麼?」唐璇道:「在下素來不說謊言。」
青衣老叟突然一陣大笑道:「我那女兒現在何處?」
唐璇道:「你先閉目養息一陣,待睏倦盡復,神智清醒之後,咱們再說不遲。」
青衣老叟似是已能逐漸控制自己,緩緩閉上雙臥盤膝坐了下去。
唐璇遙對那守在室外的灰衣人一揮手,道:「你們退回去吧!」
險境已過,十幾個灰衣人依言而退,隱入室外兩側.立時蹤影不見。
杜天鶚讚道:「先生的設防嚴密,當真是點滴不露。」
唐璇微微一笑道:「滾龍王自詡善以奇兵施襲,如不步步設防,只怕真要被他們生擄我去了……」語音微微一頓,道:「他這一陣坐息,不知要好長時間,咱們也借這一陣功夫,休息下吧!」閉上雙目,伏在桌上睡去。
他連日焦慮勞累,哪裡有好好的睡眠?不睡則已,這一睡將下去,當真是睡得安甜已極。只因他深知上官琦、杜天鶚兩人的武功足以保護於他,是以心裡頗為安穩。
那青衣老叟姜士隱,自從失去愛女之後,急怒成瘋,終日四處呼喊搜尋,更是目不交睫,久未進食,只是仗著他那一身數十年性命交修的深湛功力,才能支持未倒。此刻他聽了唐璇的言語,知道他女兒還活在世上,更以為唐璇知道他女兒的下落,放心之下,便大吃大喝了一頓,倒頭大睡,這一睡睡得自然更是安甜,聽鼻息如雷,越來越響。
上官琦、杜天鶚對望了一眼,上官琦道:「杜兄,你為了小弟的事,連日奔走甚為辛苦,不如也乘此刻睡一下吧!」
杜天鶚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大病初癒,才真的該歇息一下才是。此地有我一人照料,想來也足夠了!」
兩人推來讓去,結果誰也未睡,眼睜睜地守望著唐璇、姜士隱兩人。
只見姜士隱睡了約莫兩頓飯時分,突然狂吼一聲:「珠兒,你在哪裡?」
喝聲之中,他身子霍然站了起來,閃電般的目光四下一轉,突地伸手握住了唐璇的肩頭,厲聲道:「姓唐的,我女兒到底在哪裡?」他功力是何等深厚,此刻情急之下,這一抓更是力道驚人。
唐璇震驚而醒,肩頭突感劇痛,但神色卻仍然絲毫不變,猶自面帶微笑,緩緩道:「老前輩的愛女芳蹤,在下怎會知道?」
姜士隱怒喝道:「你方才明明說知道,此刻為何又說不知道?」手掌微微一緊,唐璇微帶笑容的面頰上,已不禁沁出冷汗。
上官琦雙眉一軒,怒道:「姜大俠,你縱然情急,也該放開了手再說……」
杜天鶚面色一沉,推案而起,目挾霜刃,凝視著姜士隱。
姜士隱飲食睡眠之後,神智似乎已更見清醒,聞言呆了一呆,似乎也自覺不對,五指一鬆,手掌緩緩放了開來,但口中仍厲聲道:「快說!」
唐璇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絕不伸手去撫摸一下,強硬道:「在下為了要使前輩免於焦慮,恢復神智,是以……」
姜士隱面色大變,截口道:「是以才說珠兒未死,來安慰於我是麼?」
唐璇微笑道:「老前輩果已大為清醒了!」
姜士隱手掌一陣顫抖,「噗」地坐倒椅上,長歎道:「如此說來,珠兒難道是真的死了麼?」
唐璇正色道:「不然。在下方才說的,雖是安慰老前輩之言,但卻非全無事實根據。」
姜士隱大喜問道:「閣下到底有何見聞,快請說出來,在下洗耳恭聽!」
唐璇沉聲道:「姜姑娘若是死了,屍身必定還會在老前輩身邊。」姜士隱道:「此事有何根據?」
唐璇道:「試想以老前輩的功力,那兇手若是乘機殺了姜姑娘,必定已膽戰心驚,哪裡還膽敢移動屍身……」
姜士隱拍案道:「不錯,即使他們有這個膽子,卻也沒有時間了。」唐璇沉吟半晌,皺眉道:「老前輩掌珠失蹤之時,當時究竟是何情況,老前輩若是肯告訴在下,在下或許還能力前輩分析一二!」
姜士隱道:「久聞唐先生妙算神機,天下無雙,若是肯指教一二,姜某感激不盡。」他神智越來越是清醒,對唐璇說話的言語神情也越來越是恭敬。
上官琦暗歎忖道:「唐璇確非常人,淡淡三言兩語,便能使姜士隱如此孤僻的人物也對他生出了恭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