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人不但衣著鮮紅,而且臉上也蒙著紅布,只露著兩個眼睛。黑夜中瞧上一眼,就使人生出一種驚怖之感。
只見那素衣少女高高舉起右手,口中喃喃低語了一陣,似在自說自話,又似在低聲祈禱。
突然一揮高高的右手,尖厲他說道:「把眼下這三個人給我殺了。」
四個紅衣橫劍人,應聲縱躍而起,兩個疾撲陰陽二絕,兩個合向九頭大鵬撲去。
這四個紅衣人身手矯健,武功高強,出手一擊,凌厲無匹。但見劍光一閃,已分別欺近三人身側。
陰陽二絕雙雙大喝一聲,四掌齊發,交叉擊出。原來兩人一發陽剛之勁,一發陰柔之力,對敵之時,常常交互擊出,兩種力道,一齊攻到那兩個紅衣人撲到中途之時,陰陽二絕發出掌力己然擊到。
但見兩人齊齊輕嘯一聲,各自一提丹田真氣,突然向上升起了六七尺高,疾如天馬行空般,又向前衝進了五六尺遠,讓開了陰陽二絕擊來掌力。各自揮劍在空中,劃起一圈銀虹,疾向陰陽二絕罩下。
陽拳普侗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兩人劍法怪異,不知是何來路,怎的江湖之上,從未聽人說過。」
心中在想,人卻疾向旁側閃去。
陰手言剛和普侗心意相同,亦為這兩個紅衣詭異的劍招所震驚,但舉動卻是和普侗一般的向旁側閃。
兩人閃避的方向,雖然不同,但看去卻是往一起會合。
原來兩人久習合搏之擊,心意早已相通,行動之間保持著出手合擊之勢。
兩個紅衣人,一擊未中,雙雙落著實地。但腳一點地,立時又騰身而起,長劍揮處,飛起了兩片精芒,又分向兩人攻去。
兩人發動迅快無比,迫得陰陽二絕沒有還手的機會。會合之勢,被兩人迅厲的劍勢衝開,緊接著劍勢綿綿,一招比一招迅辣猛惡。
陰陽二絕登時被迫得手忙腳亂,還手無力。
這面兩人被逼得險象環生,那面九頭大鵬雷名遠亦被兩個紅衣人雙劍交互的猛攻,鬧得應接不暇。
那素衣女袖手旁觀,但神態間卻微現焦急之狀,不停地互搓玉掌。
激鬥中突聽一聲悶哼,陽拳普侗左臂上首先中了一劍,登時鮮血淋淋而下。
陰手言剛大喝一聲,全力發出兩掌,把左面紅衣人攻向普侗的劍勢逼開,救下了陽拳普侗一命。
他只管發掌救人,而忽略了本身防衛,只覺背上一涼,一陣巨疼刺心,身不由己地向前一傾。
只覺背心上重重挨了一拳,眼睛一花,頭重腳輕地摔倒在地上。
陽拳普侗眼看陰手言剛,摔倒在地,不覺心頭一寒。他臂上傷勢本已很重,心裡再一慌,招術早已散亂,只覺時間「曲池穴」上被人點中,後腰之上又被人踢了一腳,當場栽倒。
這面陰陽雙絕被擒,那面九頭大鵬雷名遠,也鬧了手忙腳亂,兩個紅衣人劍光閃閃,疾如輪轉,愈打劍勢愈快,攻勢愈猛。
上官琦輕輕歎一口氣,低聲對杜天鵑道:「杜兄,我看雷名遠難再支撐到十合以上。那位閔姑娘心狠手辣,這三人如若落她手中,只怕難以逃得性命。」
杜天鶚知他動了豪俠之性,準備出手相助,當下微微搖頭,低聲答道:「這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殺恩怨。此事看去複雜得很,眼下誰是誰非,無從判斷。」
話至此處,微一停頓,調了一口真氣,接道:「那蘆葦之中,還不知藏了素衣女多少同黨,咱們未弄清底細之前,最好先別出手。」
杜天鶚久走江湖,做事持重。四個紅衣人精奇的劍術,使他大感驚駭,縱然自己出手,亦毫無制勝把握。何況眼下的情勢幻奇得叫人無從臆斷,那素衣女不但在閔家極具權威,而且又似是領導一個幫派的首領。
這複雜的情勢,使被譽為關外神鞭的杜天鶚變得謹慎起來。
就這一陣工夫,雷名遠身上已中了一劍。但他仍然奮力苦撐,雙掌橫擊直劈,力鬥兩個紅衣人。
那素衣少女輕輕一皺眉頭,說道:「雷叔叔已成強弩之未,還不束手就縛,可別怪晚輩不念故舊情意了!」
雷名遠早已打得神智不清,似是根本沒有聽清楚那素衣少女說的什麼,人如瘋虎一般,雙拳連連劈擊。
他功力深厚,雖然章法微亂,但拳勢威力,卻是仍極強猛,打出的拳勢,仍然帶著呼呼風聲。
那素衣少女突然冷笑一聲,高舉右手說道:「既然無法生擒,那就殺了算啦。」
兩個紅衣人看到素衣少女高舉的右手一放,劍勢隨著一變。
剎那間劍光大盛,殺手綿連,三四回合後,雷名遠又被刺中一劍。
這一劍傷得甚重,疼得雷名遠大吼一聲,向後跟著退出四五步,雙肩搖晃,馬步虛浮,幾乎摔倒在地上。
只要那兩個紅衣人再接連攻上兩劍,勢非把雷名遠劈死在劍下不可。
也許是那紅衣人裝束上顯得詭異恐怖,上官琦心中對那四個紅衣劍手,有著無比的厭惡,眼看雷名遠陷身危境,不自覺動了豪俠之心。正想挺身而出,忽聽一聲尖厲的嬌喝之聲,傳入耳際。
凝神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疾如星丸飛擲而來,正是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雷夫人。
兩個紅衣人聽得那嬌喝之聲,不禁微微一怔,手中劍勢也隨著一緩。
就這一緩之勢,疾奔而來的雷夫人已經衝到。
但見她左手一揚,四點寒星,激射而出,分向兩紅衣人打去。
四川唐門的毒藥暗器,素有獨步武林之譽。那使劍紅衣人,甚少在江湖之上闖蕩,不知雷夫人的出身,但那素衣少女,卻是知道厲害。立時低聲喝道:「小心她暗器之上含有劇毒。」
兩個紅衣人齊齊揮動長劍,幻起一片護身劍影,但聞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四點寒星盡被擊落。
高手舉動,迅快無比。雷夫人左手打出暗器,人已衝到了雷名遠的身側,左手疾伸而出,扶住搖搖欲倒的雷名遠,口中嬌聲喝道:「再試試我劇毒淬煉的蠍尾針。」右手一拂之勢,撒出一蓬銀雨。
這次雙方相距已然甚近,兩個紅衣人似是未想到她雙手之中,都握有暗器,趕忙舉劍封架,已是遲了一步。
但聞左首那紅衣人悶哼一聲,仰面摔倒地上。
右首那紅衣人,劍勢出手較快,舞起了一片劍影,擊落了襲來的蠍尾毒針。
那素衣少女陡然嬌喝一聲,凌空衝來。但見白影一閃,人已衝到。素手連揮,倏忽之間,攻出三掌。
這三掌勢道勁疾,迫得那雷夫人無暇再發暗器,只好鬆開了身受劍創的雷名遠,揮掌迎敵。
素衣少女武功詭奇,掌勢變化難測,不到十合,已把雷夫人迫得手忙腳亂。
激鬥中,響起一聲嬌哼,雷夫人身子一搖,倒在地上。
滿身鮮血,神志半昏的雷名遠,一見夫人被傷,大喝一聲,衝了上來,舉手一掌,迎面擊到。
素衣少女嬌軀一側,讓過掌勢,飛起一腳,踢在雷名遠左腿膝蓋之上,右手一翻,已抓住了雷名遠右腕脈門。
那素衣少女扣住雷名遠的脈門,順勢向前一帶,把九頭大鵬摔倒地上,喝道:「捆了。」
那身披重孝少年,一直站在一側,袖手旁觀。那素衣少女,也未要他出手對敵,此刻卻突然趕了過來,點了雷名遠的穴道。
一場慘烈的激戰,在雷名遠被擒後結束。夜風輕搖著河畔蘆葦,仍發出沙沙的輕微之聲。
那素衣少女星目轉動,掃視了全場一眼後,冷冷說道:「把他送上船去。」
蘆葦中應聲躍出來六個黑衣勁裝大漢,把陰陽雙絕和雷名遠夫婦,以及那傷在雷夫人毒針下的紅衣人,一齊抱了起來,疾奔入蘆葦叢中。
三個未傷的紅衣人,各自橫劍靜立,似是還在等待那素衣少女的令諭。
她仰面望望月光,輕輕地歎息一聲,揚手一揮,道:「你們也回去吧!」
三個紅衣人同時凌空飛起,躍回蘆葦叢中。
素衣少女回頭對那呆呆站在一側的重孝少年說道:「哥哥,咱們該回去了。」
言來細聲細語,和剛才冷若冰霜的神情,大不相同,似是突然間恢復了她少女的姻靜、溫柔。
那重孝少年輕輕「嗯」一聲,急道:「不錯,不錯,咱們該回去了。」
他似是已被今夜這驚人的變化,和劇烈之戰,嚇得有些精神失常,聲音之中,微帶顫抖。
那素衣少女緩步走了過去,牽著他一隻手,柔聲說道:「哥哥,你心裡害怕麼?」
重孝少年急急答道:「不怕,不怕,這點事算得了什麼。」一挺前胸,裝出一副豪氣凌雲的神態。
那素衣少女微微一笑,低聲說了數語,拉著那重孝少年急奔而去。
最後這幾句話,說得聲音甚低,上官琦等無法聽出她說的什麼。
但見兩條人影,手牽手疾奔而去,片刻間走得蹤影全無。
上官琦站起身來,長長吁出一口氣,轉頭對杜天鶚道:「杜兄,咱們到江邊瞧瞧去吧!」
杜天鶚還未來得及答話,忽聽一個異常尖銳的聲音說道:「大哥,不用去了,那兩艘船已經走了。」
回頭望去,只見袁孝卓立在月光下面,相距兩人不過六七尺距離。
上官琦急道:「你到哪裡去了?」
袁孝道:「我到那邊一棵大樹上,看那江中情形……」他雖己學了大部人言,但遇上拗口轉彎之處,仍是結結巴巴,詞難達意,無法說得清楚。
上官琦道:「你看到沒有?」
袁孝道:「起初之時,暴風大雨,夜暗如漆,看得不大清楚。自從風雨止了之後,就看得很清楚了。」
上官琦道:「你看到那具棺木了麼?」
袁孝道:「看到了,他們把棺木抬入了一個很大的船艙去。」
上官琦道:「那些黑衣大漢,和用劍的紅衣人可是從大船中出來的麼?」
袁孝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杜天鶚一皺眉頭,道:「上官兄弟,你這等句句追問,不覺著太麻煩麼?」
上官琦還未來得及答話,袁孝已連連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
杜天鶚只道他和自己客氣,微微一笑道:「袁兄弟太過謙辭了,上官兄弟這等問法,袁兄弟答覆起來,只怕也覺著不甚方便。」
袁孝道:「很方便,很方便。」
杜天鶚看他說得十分認真,不禁微微一怔,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上官琦笑道:「杜兄不必多心。我這兄弟,從小就在深山之中長大,對人間事事物物瞭解不深。就是言語方面,也難完全通達。如要他自己把所見之事,從頭到尾地仔細說來,只怕遺漏甚多……」
杜天鶚笑道:「原來如此,我老江湖竟也被你們迷惑住了。」
上官琦回頭望了袁孝一眼,繼續問道:「那艘船很大麼?」
袁孝點點頭道:「大船旁邊,還有四隻小船。」
上官琦道:「那船艙之中,都是些什麼樣人?」
袁孝沉吟了半晌,道:「出來就看到,不出來就看不到啦!」
杜天鶚呆了一呆,低頭沉思。
原來他一時之間不懂袁孝言中之意。
上官琦久和袁孝相處,知他遇上了無法說出的事,就用另一種隱隱相近的話說出,當下接口說道:「袁兄弟說那船艙中沒有燈火,船艙裡有些什麼人,無法看到。除了那八個黑衣大漢和四個紅衣人手之外,別無所見。」
杜天鶚「啊」了一聲,問道:「袁兄弟,那艘船上,可有什麼特殊的標識麼?」
袁孝低頭想了一陣,舉手抓抓頭皮,不停地搖頭歎息。
杜天鶚吃了一驚,低聲問上官琦道:「這位袁兄弟怎麼了?」
上官琦道:「不要緊,他凡是遇上無法說出之事,常常如此。但他聰明絕頂,想上一陣之後,還是可以想得起來。」
杜天鶚道:「原來如此。」
只見袁孝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想了一陣,說道:「對啦,對啦。一共有兩隻大船,四隻小船,那大船上面還有兩面白旗。」
杜天鶚柔聲問道:「那白旗之上,可畫有什麼圖麼?」
袁孝點點頭道:「有啦,有啦,……」低頭沉恩,半晌說不出話。
杜天鶚知他無法把那旗上圖畫形容出來,或是根本不知畫的什麼,無從開口,但己知那船上掛有白旗,追查起來,自是容易多了,當下笑道:「袁兄弟,不用想了;那幾艘船,都馳向哪裡去了?」
袁孝道:「順水而去。」
杜天鶚微一點頭,轉臉對上官琦道:「上官兄弟,眼下的情勢,我雖然難以明瞭全盤,但大概想去,不出兩個變化。」
上官琦道:「哪兩個變化?」
杜天鶚抬頭望望天色,道:「走,咱們被雨水淋了半夜,先找個住宿之處,再慢慢地談吧!此中情形複雜,也非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當先轉身,向前奔去。
上官琦、袁孝並肩隨在杜天鶚身後,一口氣跑了十幾里路,己到市街之上。
這時,天色已近四更,商店客棧,大都上門休息了。只有一處緊臨江畔的大莊院,仍然燭火輝煌。
杜天鶚久走江湖,一望那燭火的位置,已知是閔家的宅院。四更天仍然燈火通明,想必憑弔的客人尚未散去,不禁心中一動,回頭對上官琦道:「上官兄弟,閔家之事,看來不關咱們兄弟;但可能牽涉到整個武林的局勢!」
上官琦道:「是啊!小弟也覺著其中溪蹺甚多,事非小可。」
杜天鶚道:「這麼說,你己存下追查水落石出的心了?」
上官琦道:「這個,只怕小弟力難勝任。」
杜天鶚道:「如果兄弟有心追查其事,小兄倒有一個法子。」
上官琦為好奇之心所動,道:「願聞杜兄高見。」
杜天鶚略一沉吟,道:「這法行來雖易,但袁兄弟卻是無法安排。」
上官琦道:「杜兄先請說出,容兄弟想想再說。」
杜天鶚道:「咱們要想探得箇中之秘,必須先得設法混入閔家不可。」
上官琦點點頭道:「不錯」
杜天鶚又道:「如若咱們仍是此等面目,決難逃過閔公子和閔姑娘的雙目。如要混跡其中,必需得設法易容改裝。」
上官琦笑道:「咱們縱然改換衣著,也無法改頭換面。」
杜天鶚笑道:「這個,上官兄弟不必憂慮。在下帶有易容之藥,不過我這易容之藥,只能改變膚色,卻無法改變五官相貌。袁兄弟相貌特殊,縱然用易容之藥,也無法隱去廬山真面,仍易被人看出破綻。」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杜兄之意,是要兄弟和杜兄借易容藥物隱去真正面目,混入閔宅……」
杜天鶚點頭微笑,目注袁孝說道:「眼下為難之處,就是袁兄弟毫無江湖經驗閱歷,如讓他一個人獨自行動,只怕不甚妥當。何況江湖之上,險詐無比,袁兄弟胸無城府,難以應付。」
袁孝插嘴說道:「不要緊,我躲在無人之處,不出來也就是了。」
杜天鶚笑道:「此處人煙稠密,何處無人?躲起來不讓人見,豈是容易之事。」
袁孝笑道:「我躲在大樹之上不下來,別人怎能想得到。」
杜天鶚微微一怔,暗道:「這法子倒是不錯,真虧他想得出來。」略一忖思,又道:「餐風宿露,豈是長久之策,何況還要食用之物。」
袁孝道:「我從小就在荒山大樹上睡覺,縱然大風大雨,我也一樣睡得安穩。只要有蔬菜水果,不吃飯也不要緊。」
上官琦知他天賦過人,耐寒耐饑之能,實非常人能及,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吧!咱們明夜三更仍在此地相見,你可把覓得藏身之地,告訴我們,有了什麼行動,也好找你。」
袁孝裂嘴一笑,振臂一躍數丈,疾奔而去。
上官琦望著袁孝閃電而去的背影,心頭泛起了一縷清淡的不安。只覺這些時日之中,一直未能善待袁孝。
杜天鶚探手入懷,摸出兩個白玉小瓶,低聲笑道:「我這易容的藥物,乃關外第一奇人、化身書生所有之物。兄弟風姿秀挺,但在敷上這藥物之後,立時變成另一副面具。」
上官琦道:「化身書生,這綽號好怪。」
杜天鶚微微歎息一聲,道:「其人才智絕世,武功高強,生性更使人莫可捉摸,忽而豪放任俠,忽而冷酷殘忍。關外武林道上,雖都知化身書生其人,但誰也沒法說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不但能使容色常變,而且連說話的聲調,也常常變成各地口音,化身千百,叫人無從捉摸……」
上官琦聽得呆了一呆,道:「人世間當真有這等人物?」
杜天鶚笑道:「關外濟濟群豪,但化身書生對小兄卻獨垂青眼。我們時常晤面,有時他儒中長衫,手搖招扇,一派書生風采;有時老態龍鍾;有時土布褲褂,一派鄉下老的模樣。」
上官琦接道:「他這等千變萬化的身份,你如想去找他,豈不是異常困難?」
杜天鶚道:「他不願見你,你就走遍白山黑水,也無法找得著他,有時對面相逢也不相識。」
上官琦歎息一聲,道:「唉!江湖上奇事奇聞,當真是叫人目花神眩……」一幕幕往事,展現腦際。那古剎僧屍,絕壑遺體,以及那殘酷的屠殺,默默無聞地消滅了當今江湖中數十個頂尖高手!
這諸般往事,無一不在他心靈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回憶。
如今,又遇上一件難以恩解的怪事,閔老爺子之死。
杜天鶚似是也不願再多談化身書生之事,當下打開一個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未,放在手心之中,就地上取些積水,調研一陣,塗在臉上。
片刻之後,杜天鶚臉色逐漸變成了極深的紫紅之色。
五官的形態,吃那深紫色一襯,也似乎移動了原來的位置,和先前大不相同。不論怎麼看,也無法看出他舊有的輪廓形貌。
上官琦道:「真不愧稱之為易容藥,果然形貌大變,連五官部位也似改了地方,不論目光何等厲害之人,也無法看得出來。」
杜天鶚打開另一個小瓶,倒出一點黃色藥粉笑道:「你用這個吧,要把你一張白裡透紅的俊臉,變成薑黃乾癟,面無血色,」
上官琦伏身就地上取些積存雨水,把那黃色藥粉調開,塗在臉上。
果然,一張俊秀的勻紅嫩臉,片刻間變成枯黃之色。
杜天鶚微微一笑,道:「咱們現在再去閔宅之中,已無人能窺出你我的廬山真面目了。眼下還得想出扮裝成何等身份人物,才不致引人注意。」
上官琦道:「咱們扮裝之人,最好能在閔宅左近行動,而又不惹人注目才好。」
杜天鶚微一沉吟道:「兄弟倒想出了一個辦法,只是有些委曲兄為下」
上官琦道:「願聞高論。」
杜天鶚道:「咱們不願引人注意,最好能分頭行動。小兄不妨仍以武林中人物,趕往憑弔閔老英雄,混跡武林人物之中。兄弟最好能易裝換服,扮作討飯之人,梭巡閔宅前後,行動比較自由。江湖之上,本有一個以討食為業的窮家幫,幫中不少身負絕技的高手,既然有此一幫,兄弟縱然無意中露出一些武功,也不致引人疑心。」
上官琦笑道:「如我碰上了真正窮家幫中人物,豈不要露出馬腳。」
杜天鶚笑道:「不論什麼事,都非一成不變,其中大部還憑仗個人機智應付。兄弟聰明絕頂,雖然少一點江湖的閱歷,但如能處處小心一些,就不至被人找出破綻。何況除了窮家幫外,江湖上還有不少豪。俠奇人,常常改扮作叫化子模樣,遊戲風塵。」
上官琦笑道:「試試吧!」當下把身上衣服撕破幾處,打散頭髮,問道:「杜兄看看兄弟這裝扮,像是不像?」
杜天鶚道:「雖然仍多破綻,但夜暗之間,不留心也不易看得出來。」伸手把那瓶黃色藥粉遞了過去,又道:「最好把手臂以及暴現外面的肌膚,也塗上藥物,可掩去甚多可疑之處。兄弟請略停片刻再去,小兄先走一步。」說完話,也不待上官琦答話,振袂而起,疾向那燭火輝煌的閔宅奔去。
上官琦忽然想起,還未問這塗敷在臉上的藥粉,是否怕水沖洗,要待開口呼叫時,杜天鶚己去得蹤跡全無。
他望著杜天鶚消失的背影,出了一陣子神,才放好玉瓶,放步行當他接近閔宅之時,心中忽覺著不安起來。只感行動之間,甚多不便,不覺猶豫起來,暗道:「我現下舉動,不知是否像個討飯人的樣子?如果一到閔宅,就被人發覺可疑,那可是一大笑話。」正感心神不安之際,忽聽身側響起了步履的聲音。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神態威猛、背插單刀、全身勁裝的大漢急步而來。
那大漢走近上官琦時,突然停了下來,打量了上官琦兩眼,問道:「小要飯的,你可知一位閔老英雄住在哪裡?」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如能替此人帶路同去,當更可減少閔家之人的疑心。」
原來他總覺著自己動作不像,怕人看出破綻。
心念一轉,答道:「你可是來弔祭閔老英雄的麼?」
那人高聲說道:「怎麼,閔老爺子當真死了麼?」語氣粗豪中,帶著傷感之情。
上官琦看他舉動,知是一個帶著幾分傻氣的渾人,當下說道:「是啊!死了很多天啦,今日出殯,送殯行列,長達數里。」
那大漢長歎一聲道:「閔老爺子是位很好的人,怎的竟然不能長命百歲?」他生性帶著渾氣,一旦咬牙嚼字起來,甚不習慣,但神色卻是一片恭恭敬敬的神態,充分流露出對死者的敬仰。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生性渾厚之人,大都為人率直,此人這等尊敬死者,想那閔老英雄定然有可敬之處。」
只聽那大漢粗壯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要飯的兄弟,你可知那閔老英雄安葬在什麼地方,帶我去瞧瞧好嗎?」
上官琦微微一怔,道:「我只知道閔老英雄安葬之地,距此甚遠,究竟在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那大漢似是驟然問,遇到十分重大的難題,仰臉望天,默然不語。
上官琦又道:「我帶你到他家裡去吧!有很多來憑弔閔老英雄的人,都還未走。」
那大歎沉吟了一陣,道:「他家住在什麼地方?」
上官琦伸手指著那燭火輝煌之處道:「就在那邊。」
那大漢又想了想道:「好吧!」
上官琦微微一笑,轉身向前走去,那大漢舉步相隨身後。不大工夫,已到閔家那座廣大的宅院前面。
這時,雖是四更過後時分,但那宅外席棚中,仍然有著甚多沒有休息的人,三五成群地坐著喝酒,或是在抽著煙談話。不過那談話聲音甚小,別人極不易聽到。
最奇怪的是那兩扇白晝間緊緊關閉著的大門,此刻卻大開未閉,任人出入。
上官琦留神四下瞧了一陣,卻不見杜天鶚蹤跡何在。棚中的人,看去都似閔家請來幫忙的,大都腰束白帶,撩著長衫,捲著袖子,白晝所見那三山五嶽的武林道上人物,都不知哪裡去了,一個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