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叟黃昌大喝一聲,振臂躍起,手中竹杖一抬,「彎弓射鵰」筆直而上,直點過去。
那瘦小藏僧突然一抖右腕,一隻金環疾飛而來,環圈正套在竹杖之上,身子卻疾向下面墜落。
枯叟黃昌暗中一提真氣,握杖右手用力向上一揮。
他雖是懸空發力,但因內功精深,力道亦甚驚人。只見那向下急落的藏僧身軀,吃這一甩之勢,陡然向上翻去 ,人如脫線風箏一般,懸空疾轉如輪,飛出去四五丈才落到地上。
但枯叟黃昌懸空發勁,無處借力,雖把藏僧摔出去四五丈,自己卻也無法提住丹田一口真氣,身子疾落而下,呼的一聲,雙腳落在實地上,震得沙土橫飛。
那藏僧雙足落地之後,竟是毫無傷損,縱身一躍,直飛過來。
枯叟黃昌不待那藏僧站穩腳步,立時縱身而上,一招「泰山壓頂」,當頭劈下。
這一招平平常常的武學,雖無什麼奇奧之處,但他功力深厚,劈下竹杖帶起嘯風之聲,威勢十分凌厲。
那瘦小藏僧,似已知這枯瘦的老人內力強猛,不敢再硬接杖勢,身子一轉,閃避開去。
黃昌一擊落空,立時借勢變招,一沉腕勢,攔腰掃去。
那瘦小藏僧,還未來及還擊,對方第二招杖勢又到,縱身又向一旁閃過。
黃昌以迅快無比的身法,攻出兩招,搶得先機,立時展開快攻,竹杖縱送橫擊,片刻之間,杖影如山,挾著陣陣破空的嘯風之聲,直攻過去。
十合之後,雙方勝負之數,已可看出,那瘦小藏僧被枯叟黃昌凌厲的杖勢,迫得步法已亂,失去還手之能。
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忽然上前一步,低聲向那身披綵緞的和尚,說了一陣。
那身披綵緞和尚微一搖頭,緩緩閉上雙目。
兩人說的維語,雲九龍等一句也聽不懂,但可從兩人神色之間,看出一點端倪。茅山一真低聲對雲九龍道:「雲兄,那身披綵緞的和尚,看神情,是不管這藏僧的死活了,這一陣,大概咱們是勝定了。」
雲九龍心中也甚覺奇怪,但他已對密宗門下武功,心有戒懼,心中還不敢深信,正在懷疑當兒,忽聽黃昌大喝一聲,緊接響起一聲慘叫。
轉頭看去,只見枯叟黃昌手橫竹杖,站在當場,那瘦小藏僧,已然腦漿迸裂,橫屍當場。
茅山一真仗劍一躍,落人場中,冷然說道:「第一陣已分出勝負。第二陣哪位和貧道動手?」
那身披綵緞的和尚,突然回頭朝著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用維語說道:「這個道人看去內在精華之氣、武功定然較那矮老頭子更強幾分,我又必須留在下一陣對付那更厲害的雲九龍,這一陣,不知該派那個出戰?」
那中年大漢也用維語答道:「可惜金鐸師叔沒有回來,如若他來了,足可以勝那道人了。」
那身披綵緞和尚,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金鐸師叔醉心中原武功,也反對和中原武林結仇,他說中原地大物博,武林之中,更是代有奇才,和中原武林人物結仇,必將一敗塗地,我怕他從中壞事,已把他囚禁起來。咱們眼下之人,多是擅長本門心法高手,如單以武功和人搏鬥,只怕難以勝人……」
那中年大漢道:「我去抵他一陣試試?」
身披綵緞和尚道:「三賭二勝,就要決定勝負,此戰十分重要,我已決定施展本門至高的移魂心法,拼耗真元,把參與這場拚搏的中原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你只要能支撐百合不敗,就行了。」
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大步走了出來,說:「百合之力,我自信可以支撐得住……」探手在身上一摸,抖出兩面尺許長短、一寸寬窄、兩柄形如靈牌之物,一面金光閃閃,一面燦白奪已分執在左右雙手之中。
茅山一真早已蓄勢待發,只要對方迎戰之人一出,立時將全力運劍一擊。
他們都已看出眼下形勢,拖延時間愈久,對自己愈是不利,因那藏僧之間的對話,全都說的維語,雲九龍等一句也聽不懂,愈覺得對方言行怪異,陰森可怖,是以都存了速戰速決之心。
但當茅山一真瞧到那中年大漢手中兵刃之後,不禁微微一怔,道:「你這兵刃之上,可寫的有字麼?」
那中年大漢微微一笑,用漢語答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茅山一真自言自語他說道:「難道他真的還在人世之間麼?」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手中兵刃,可否借我瞧上一瞧?」
那大漢忽地舉起手中金銀二牌,說道:「道長請看。」
茅山一真仔細瞧去,只見那金牌之上寫道「拘魄令」三字。銀牌上面寫著「招魂牌」。
但見這兵刃上分寫的六個字,就足使人生出陰風森森的感覺。
茅山一真的臉色突然大變,但只一瞬間,又恢復冷靜的神色,冷冷地問道:「使用這金、銀二牌之人何在?」
他雖然保持外形的鎮靜,但卻無法控制住內心的激動,問的話難免詞不達意。
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一展手中金、銀雙牌,冷冷說道:「使用這金、銀雙牌之人麼,就是區區在下。」
這句話答得十分諷刺,只聽茅山一真大力震怒,一揮手中長劍,怒道:「縱然是使用這金、銀雙牌的老魔頭親身臨陣,也不放在貧道心上。」振腕一劍直刺過去。
那中年大漢正待用手中金牌封架,茅山一真的劍勢突然又收了回去。
原來他突然想到自己在中原武林道上至尊的地位,這等先行對人出手,實是有失身份,是以劍招刺出一半,又突然的收了回來。
那中年大漢卻借勢搶得先機,金、銀雙牌一前一後,接連攻到。
此等手法,江湖上極是少見,手中金、銀雙牌,不是分取合擊,而是一先一後的接連攻到,各自成為一路。
茅山一真大聲喝道:「果是老魔頭獨門武功。」手中長劍疾揮,一招「雲霧金光」,劍芒閃動之中,幻起滿天劍影。
但聞一陣金鐵相觸之聲,那中年大漢突然向後疾退五尺。
原來茅山一真內力深厚絕倫,雙方兵刃一觸,那大漢立時覺出難以硬接對方劍勢,疾收金、銀雙牌而退。
他有心游鬥,拖延時間,縱然能接得對方凌厲的劍招,也不願硬接。
茅山一真挺劍追襲,一招「飛瀑流泉」,當胸直刺過去。
那中年大漢金牌斜出,一撩劍勢,銀牌卻疾如電奔一般,斜肩劈下。
此人出手的武功,十分怪異,手中雖有兩種兵刃,但在出手之時,卻似兩個人各持一種兵刃擊出一般。
茅山一真長劍急施一招「倒轉陰陽」,封開中年大漢的金、銀雙牌,借勢一招「笑指天南」,平刺過去。
兩人交手,雖是幾招,但全場中人,都已瞧出這是十分凶險的搏鬥。看上去兩人的劍影、牌勢並不緊張,但每攻一招之後,無不緊隨著奇奧、迅厲的攻勢。
茅山一真的臉色,已變得十分嚴肅,凝神橫劍而立。那中年大漢圓睜雙目,遠遠地站在四五尺外,神情也變得十分凝重。
原來兩人交手幾招之後,都已覺出逢到了生平未遇的勁敵。
茅山一真已看出中年大漢已得了這使牌的真傳,昔年這一對金銀雙牌,曾經一度威震中原武林,想不到使牌人銷聲匿跡了數十年後,今日在這荒涼的古剎,又重遇馳名江湖的拘魄、招魂雙牌……
正當雙方運集功力,準備出手之時,忽聞咯咯咯三聲鼓響,緊接著銅拔相和,響起一片樂聲,那靜站原地不動的藏僧,隨著響起的樂聲轉動起來。
那身披綵緞的和尚忽然站起身來,越過石鼎,盤膝坐下,大喝一聲,樂聲倏然終止,環立的藏僧紛紛歸坐。
群僧的位置,都有了變動,各人合掌當胸,緊閉著雙目。
藏僧這詭異的行動,使雲九龍大感不耐,只覺這般相持下去,必是己方吃虧,當下大步走了出來,拱手對那身披綵緞的和尚說道:「大師急於求勝,兄弟也覺著早分出勝負來才能完心。」
那身披綵緞和尚用漢語答道:「請恕貧僧不解雲莊主言中之意。」
雲九龍道:「兄弟想把和大師比武之約,提前一點,二、三兩陣,同時開始。」
身披綵緞和尚微微一笑,道:「你們已經勝了一陣,如把二、三兩陣合併舉行,你們不覺著太吃虧麼?」
雲九龍心中暗自罵道:「話雖說的不錯,但誰知道你在搗什麼鬼?」口中卻微笑說道:「我們縱然再勝一陣,只怕這三陣還是得打,索性一齊開始,是勝是負,大家都心服口服。」
身披綵緞的藏憎還要推辭,雲九龍已自出手,暗運功力,遙遙一掌擊去。
一股強厲絕倫的暗勁,直撞過去,人也同時欺身攻去。
原來雲九龍眼看頹叟王吉被那藏僧用目光催眠一般,把他傷在手下,心中早生驚懼,一見藏僧打鼓擊欽的移動,不知這些和尚們,又要搞什麼鬼,心中甚是不安,這才大步而出,逼那身披綵緞的和尚出手,打出一記劈空掌風之後,人也緊隨著攻了上去。
身披綵緞和尚,當胸雙掌,忽地向外一推,硬接了雲九龍一股強勁的掌風,笑道:「雲莊主,好雄渾的掌力。」
雲九龍只覺對方接一掌之後的反震之力,亦甚強猛,心中暗暗讚道:「瞧不出這藏僧竟也有著這等深厚的功力。」
抬頭看去,只見那身披綵緞的和尚,也正瞪著一雙眼睛,瞧著自己,一和他目光接觸,不覺心頭一跳。
雲九龍早已心生警覺,慌忙別過頭去,一提真氣,穩住了惶亂的心神,揮手一掌劈去。
身披綵緞藏僧,雙掌平護胸前,又向外推出一掌。
兩股強勁的潛力一接,雲九龍心頭微震,身軀向後退了一步,不禁大駭,暗道:「此人功力,當真能勝強過我不成?」
不知不覺的又抬頭望了那藏僧一眼。
但覺對方目中之光,如有實物射出,直入內臟,心頭又是一陣跳動,趕忙閉起雙目,運氣調息。
只聽那身披綵緞的藏僧低沉的笑聲,響繞耳際,道:「雲莊主,你決非貧僧之敵,早些認輸,免得身受重傷,那就不值得了。」字字入耳驚心,奪人魂魄。
雲九龍被那呼魂喚魄的怪異聲音,叫得驚心肉跳,全身微微顫抖,趕忙一提真氣,開始運氣調息。
他內功精深,一運氣,立時沉靜下來,心中暗暗忖道:「這是什麼武功,難道密宗一派武學之中,真的會有妖法不成?」
正自忖思當兒,忽覺一股暗勁,當胸擊來。
他功力精深,乃是中原武林中極是少見的奇才,出道十五年,壓服江南七省中所有武林高手,感應靈敏過人,來不及睜開眼睛,雙手已平胸推出。
那襲來勁道雖甚猛烈,但覺在自己反擊之下,硬被擋了回去,正待再運集功力反擊,忽聽一個陰冷刺耳的聲音說道:「雲九龍,你已被貧僧至陰至寒的獨門陰氣所傷,再不服輸,三個時辰,即將受陰寒攻入內腑而死。」
雲九龍一聽到那陰冷的聲音,立時覺著全身的內勁消滅甚多,反擊的力道,隨著大力減弱。
只聽那一陣陰寒冰冷的怪笑聲,緊隨著傳入耳際,其聲之怪,有如冰窖中吹出來的寒風一般。
笑聲停止,又傳來那藏僧冷漠的聲音,道:「雲九龍,貧僧念你一身武功得來不易,不忍立時把你傷在手下,現在最後勸告於你,如不及早服輸,貧僧可要下毒手了。」
雲九龍一直閉著雙目,不敢睜開眼睛,因他已警覺到那藏僧的眼光十分怪異,只要和他一,觸,立時心神搖蕩。
那知閉上雙目之後,卻又為那驚心動魄的聲音困擾。
但他內功深厚,定力也超於常人甚多,雖被那藏僧的聲音困擾得十分不安,但還能保持心神不亂。
一面暗運真氣遍佈全身,一面思忖應付目下局面之策,暗道:「眼下之局,只有出其不意,衝到那身披綵緞的和尚跟前,和他近身相搏,迫他無暇說話。」
心念一轉,暗運功力,氣貫全身,外面卻故意裝出睏倦不支的狀態,以求分散敵心。
只聽那藏僧冷冷的聲音,重又在耳際響起,道:「雲九龍,你還有什麼未完心願……」
雲九龍突然大喝一聲,打斷了那藏僧未完之言,雙目圓睜,縱身一躍,直衝過去。
那身披綵緞藏僧,對雲九龍這陡然衝來之勢,似是甚感意外,雙足微一用力,人已凌空而起,躍到石鼎之後。
兩側護法的和尚,立時一齊湧上,擋住了雲九龍,三面銅鈸,緊隨破空的勁風直飛過來。
雲九龍運集真氣,仰面一聲長嘯,雙掌一齊擊出,震落了三面飛鈸,人已隨著發出的掌力躍起了兩丈多高,饑鷹攫燕般,直撲而下,疾向那身披綵緞的和尚撞去。
他被尊稱為江南武林第一高手,武功自非一般江湖人可比,躍起
雲九龍和那藏僧動手情形,盡落在茅山一真眼中,眼下之局很明顯,這群藏僧,並非要憑藉真力實學求勝,學走偏激,行動詭異,最好的辦法,是不讓他們有機施展什麼移魂大法,心志一轉,舉劍疾向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刺去。
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雙牌齊舉,硬接了一劍,劍勢雖然被他接了下來,但人卻被震得當堂後退三步。
茅山一真冷笑一聲,道:「那授你這雙牌之人,現在何處,要他出來和貧道對招,或可能打上個半斤八兩,你這點微未之技,決非我的敵手。」口中說著話,第二劍已連續出手。
這次,那中年大漢已不敢再揮牌硬接,縱身一讓避過,手中金銀雙牌陡然展開了快迅絕倫的猛招。
剎那間牌影縱橫,劍氣漫天。
再說雲九龍和那和尚,四掌牴觸之後,彼此略一閉目休息,立時各運真氣,傳擊過去。
表面上看去,雲九龍和身披綵緞的藏僧,打得最是平靜無波,但事實兩人打得卻是最為凶險,因為這等近身相擊、四掌相抵的搏鬥,除了各以內力傳擊過去,震傷敵手之外,別無辦法可想,這等憑藉真功實學的傷人之法,全仗內功真力,一點也取巧不得。雲九龍內力雖較對方深厚,但他在搶落實地時,硬受了對方一掌擊襲,已被震傷內腑,一時之間,半斤八兩,難分勝負。
忽聽那藏僧陰冷的笑聲,重又響起道:「雲九龍,你還不認敗服輸,當真是不要命了麼?」
雲九龍不自覺地抬頭望去,一和對方目光接觸,立時覺著心神搖蕩,內力大減,登時退了三步,一跤跌坐地上。
那藏僧借勢一伸雙臂,運力攻了過來。
雲九龍跌坐在實地之後,突然一震雙腕,全力推出兩掌。
反擊之勢雖把那藏僧攻勢擋住,但又被震得噴出兩口鮮血。
雄健飛眼看莊主不支,大喝一聲,衝了過來。
那紅衣少女早已躍躍欲試,一見雄健飛衝了過來,立時振袂而撲擊之勢,迅如電火。那身披綵緞的藏僧,雖不願和他近身相搏,但他以密宗教下一代掌門身份,不便一直讓避雲九龍撲襲之勢,只好潛運內力,雙掌一齊推出,想在雲九龍未落實地之前,把他逼退回去。
那知雲九龍已有了硬拚之心,見對方推來掌勢內勁凌厲,立時施展千斤墜的身法,凝集全身功力,硬向實地搶落。
一股強猛的暗勁,正撞在向下急落的雲九龍身上,但卻無法阻擋住雲九龍下落之勢。
雲九龍腳落實地,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立時揉身搶攻,掌腳齊施,眨眼間拍出了三掌,踢出四腿。
這一輪急攻,不但迅快得間不容髮,而且招招含蘊內力,迫得那身披綵緞藏僧,向後退了五步。
雲九龍不待對方開口,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又縱身攻了上去。
這次不再猛攻,雙掌平胸,緩緩推出,冷然說道:「兄弟久聞密宗一支武學,詭異精博,那知傳聞竟是不若目睹。大師如果有膽,就接我雲某這一招試試?」
那身披綵緞的藏僧,吃他一激,不自覺伸出雙掌迎去。
雲九龍推出雙掌去勢,突然加快,但聞雙掌輕微的相觸之聲,兩人身軀,同時受到了甚大的震動。藏僧身披的綵緞,和雲九龍的長裳,同時起了一陣波動,但兩人相抵的四掌卻並未即時分開。
這四掌相抵的一擊,似都是兩人生平功力所聚的銳鋒,接實之後,同時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閉上雙目,好像不經過一番運氣調息,誰也沒有了反擊之力。
就在兩人四掌接實當兒,茅山一真和中年大漢,也同時開始了慘烈絕倫的拚搏。
以茅山一真在江湖的聲譽,竟然不敢小覷那金、銀二牌,運氣凝聚內力,準備全神迎戰。
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在和茅山一真兩招交接之中,已知逢上勁敵。這等強硬的對手,想撐上百招,甚是不易,也暗中準備,只要對方不出手,他自是樂得拖延點時間。起,拔劍接鬥。
雲九龍隨來之人,大都是江南道上甚負時譽的高手,一見雄健飛出了手,紛紛拔出兵刃一擁而上。
群僧高宣佛號,分頭迎戰,立時展開了一場混戰。
忽覺秋風之中,一條人影,疾從左面屋後躍起,直投場中。
來人一襲青衣,手執短劍,面色如漆,不辨五官,只有雙目神光如電,只聽他朗朗長笑道:「雲兄別慌,兄弟助拳來了!」喝聲之中已到雲九龍的身邊。隨著一陣異香,撲面傳來。
全場之人聞得那異香之後,都覺得頭腦一暈,全身勁力大減,手中的兵刃,登時緩慢了許多。
只見那青衣人短劍一揮,先將那身披綵緞的藏僧劈成兩半,回頭一劍,直向雲九龍胸前刺去。
雲九龍在和那藏僧力拼內功之後,人已困乏,再加那青衣人手法迅快絕倫,他還未來得及開口,短劍己深入前胸。
青衣人身法快捷,刺中雲九龍後,借勢一掠,人已到那中年大漢和茅山一真的身側,出手拍在那大漢背心。
掌力雄渾,只震得那中年大漢手中金銀二牌脫手落地,口中鮮血狂噴,被茅山一真一劍當胸穿過。
青衣人卻隨在那大漢屍體之後,欺身而進,口中叫道:「道兄別來無恙。」
茅山一真微微一怔,那青衣人已到身側,短劍疾出,直刺過去。
這動作迅快的間不容髮,茅山一真手中刺人那中年大漢胸前的寶劍,還未抽出,青衣人短劍已到胸前。
形勢迫得他不得不撒手丟劍,當下一吸真氣,準備向後疾退。
那知一提丹田真氣後,突覺一陣頭暈目眩,不禁大吃一驚,暗叫一聲,「完了!」
心念還未熄去,短劍已刺入前胸。
青衣人刺死了茅山一真後,突然放聲一陣長笑,笑聲中拔身而起,直向枯叟黃昌衝去。
黃昌眼看那青衣人連傷了雲九龍、茅山一真,心中早已有了警惕,舉起竹杖橫擊過去,口中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人一語不發,舉起短劍,但聞「嗆」的一聲,竹杖應聲而斷。
黃昌怔了一怔,青衣人已欺身而入,短劍疾出,當胸刺去。
黃昌竹杖被削,不禁心頭大吃一驚,趕鈸一提真氣,準備向後躍退。
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耳際長鳴不絕,竟無法將真氣提聚前胸。
青衣人冷笑一聲,短劍寒鋒當胸直刺而入。
回身一躍,又飛落到頹叟王吉身側,照頭一腳,踢得王吉腦漿迸裂,當場死去。
這青衣人在片刻之間,連殺當世六個頂尖高手,心中似是大感歡愉,縱聲長笑,劃空裂雲。
全場動手之人,都被這長笑之聲鎮懾,一齊停下手來。
青衣人目光炯炯,環掃了全場一周,高聲說道:「你們都已中了劇毒,靜坐不動,還可活上三個時辰,如若動手相搏,那就只有半個時辰的壽命了。」
在場的武林高手,全都聽得一呆,愣在當地。
一群藏僧看到掌門師尊死去,各自敲著法器,跪在那屍體之前。
但聞鼓、鈸交響之聲,夾著一聲慘叫,一個和尚倒地死去。青衣人忽又放聲長笑,笑聲中,但聞連續響起悶哼之聲,群豪和藏僧連續著倒地死去。鼓、鈸、長笑,加上一聲聲死前悶哼,交織成一片哀樂。
這突然的慘變,使全場之人,都為之心生震駭,目睹那一個個摔倒下去的屍體,誰都不禁地替生命生出一份憐惜,每人的心中都在想著:「完啦!接著倒下去的只怕是我了……」
忽聽雄健飛大喝一聲,疾向那青衣人衝了過去。
青衣人疾如電光石火一般,向左側橫跨兩步,閃讓開雄健飛撲擊之勢,虛空推出一掌。
一股強勁的潛力,直撞過去,雄健飛應聲大叫,連噴三口鮮血,倒摔在地上。
青衣人目光環掃了橫躺在地上的屍體一眼,突然揮動短劍,沖人人群之中,寶劍搖揮,鮮血濺飛,數十個江南道上的武林高手,和密宗門下的藏僧,都已中了劇毒,只覺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欲倒,哪裡還有回手之力?但見人頭滾滾,噴血如箭,一場慘絕人衰的屠殺,使生者觸目驚心,死者屍體橫陳,鮮血染紅了四丈方圓的土地。
就在那青衣人揮動手中鋒利無比的短劍、展開了驚人的屠殺當兒,身受劍創的雲九龍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將自己的白竣密封布包,和那藏僧取出的黃績密封布包,一齊投入那香煙裊裊的石鼎之中,重又倒在地上。
那面目漆黑、五官難辨的青衣人手法迅快無比,片刻之間,己把數十個江南武林道上高手,和幾十個藏僧,盡皆殺光。
空曠的草地上,橫陳著數十具的屍體,滿地鮮血,慘不忍睹。
全場中,只餘下那個紅衣少女尚在呆呆地站著。
她似是已經失去了知覺,目光遲滯,呆呆地望著那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屍體,但卻一語不發,那青衣人手執短劍奔到她身側之時,她似是仍無所覺。
青衣人舉起了手中鋒利的短劍但又迅快地放了下來,略一沉思,突然舉手點了她的穴道。
紅衣女應手向後倒去,青衣人左手握劍,右手迅快地一伸,攔腰把她抱了起來,縱身一躍,登上屋面,如飛而去。
倒臥在石鼎旁側的雲九龍,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爬到茅山一真的屍體旁邊,在那道袍之中一陣搜摸,拿出一個磁瓶,打開瓶塞,倒出幾粒丹藥,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閉上雙目,略一調息,突然掙扎著站了起來,向前奔了幾步,又自動停了下來。
只見他伸手抓過來一具屍體,迅快地脫了那人衣服,然後又脫去自己衣服.和那具屍體換上,把那具偽裝自己的屍體,移到那石鼎旁邊,抓住那具屍體背心,在石鼎之上一撞,立時撞得腦漿迸裂,雲九龍掙扎著奔了出去。
他身形剛剛隱去不久,那面目漆黑的青衣人,已急急轉了回來。
只見他目光迅快地掃視了全場一周,然後緩步來到石鼎旁邊,用腳挑起那具偽扮雲九龍的屍體,低頭瞧了一陣。
但那人早已腦漿迸裂,面目難辨,任他狡猾絕倫、機智過人,也難瞧出個所以然來。但他仍然看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似息了心中疑竇,仰臉望天,一聲長嘯,縱身躍到那一邊。
但聞那嘯聲響徹雲霄,震得四外空山回音不絕。
隱在閣樓中的上官琦,只聽得暗自歎道:「此人內功精深,實是叫人佩服,只是片刻間連殺六七十條人命,手段也太毒辣了。」
不大工夫,正東方屋脊之上,突然出現了八條人影,個個身手矯健,踏房越屋而來。
幾人都用了一塊黑紗包在臉上,只露出兩隻眼睛,每人身上,都帶著兵刃,一見那青衣人,立時站在一側,一副必恭必敬的神態。
那青衣人卻是神情倨傲,不但沒有還禮,而且連望也不望幾人一眼,冷冷地吩咐道:「把這些屍體埋去,血跡打掃乾淨,不許留下一點痕跡。」
八個勁裝大漢,一齊躬身應道:「莊主放心。」
那青衣人微一點頭,大步直向那石鼎走去,飛起一腳,把那石鼎踢得飛出一丈多遠,頭下腳上地嵌入土中半尺多深。
他似是意猶未足,回頭又吩咐那八個勁裝大漢道:「把這石鼎,也埋在地下,鼎中之物不許擅動一件。」說完,也不待那八個勁裝大漢答話,突然一振雙臂,拔起了兩丈多高,起落之間,人已到三丈以外。
八個勁裝大漢,抱拳肅立,遙遙相送,只待那青衣人身形消失不見,才回身來,開始清掃地上陳屍血跡,各自拔出身上兵刃,在地上挖掘了一個大坑。
幾人動作,雖然迅快熟練,但因地上血跡屍體過多,也足耗去兩個時辰之久,才把屍體埋好,血跡打掃乾淨。待埋好石鼎,天色己近黃昏。
果然,無一人敢看那石鼎中存放之物。
八個勁裝大漢,重又檢查了一遍,覺得沒有留下痕跡,才聯袂而去。
隱身在閣樓上的上官琦,瞧完了這幕變化詭異,凶毒絕倫的慘劇,不禁心膽俱碎,暗自歎道:「江湖凶險,當真是防不勝防,任你武功絕世,也難防冷箭暗算。那青衣人在片刻之間,連傷六七十條人命,而且其中幾個高人,都是一代怪僧雄豪。」
抬頭看去,晚霞絢爛,一抹夕陽,反照在樹梢殿脊之上,夕陽景色,仍和往常一般的美麗,可是武林中已少去五六個頂尖高手,人世間,也毀滅了六十多條生命。這些人一生中辛苦練武數十年心血勞苦,片刻間盡為一-黃土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