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飆 正文 第 二 回 群雄大會 逐鹿盟主
    峰頂一角處,炊煙縷縷,十幾名白色圍裙的廚師,正在忙碌著調制菜餚。

    這峰頂草坪,大約四五畝地大小,顯然早已經過人工打掃修整,是以瞧上去十分平坦。

    廣坪正中,排列五席,桌椅之上,都用黃緞墊襯,但座位虛設,並無—人在坐。

    姜宏目光一轉,低聲對胡柏齡道:“大哥,那正中五桌,大概都是各方霸主參與爭奪綠林盟主之人的座位,周圍大概是隨行同來之人的座位……”舉目四望,瞧不到一處可隱身地方,不禁暗自奇道:“隨行之人既到,為何不見正主?”

    他乃久歷江湖之人,略一沉思,已然有了主意,接道:“參與正主,想必在附近休息,他們既不派人迎接大哥,大哥也不必去找他們,反正那正中五桌席位之布設,十成十是各地霸主之位,大哥不妨和嫂夫人先行入席,選擇一個最好的位置坐下。”

    胡柏齡點頭笑道:“這辦法倒是不錯。”轉臉望去,只見數百道目光,盡投往嬌妻身上。

    要知谷寒香美艷絕人,姿色生香,任是何等穩重之人,見了她那等艷麗容色,也難正襟危坐,一眼不瞧,胡柏齡經常遇上這等尷尬之事,司空見慣,已經不以為意,但江北五龍卻不禁一個個大怒起來,多爪龍李傑在五人之中,脾氣最暴,不禁破口罵道:“沒見過世面的下流坯子,挖了你們的狗眼,看你還瞧不瞧……!”

    他這幾句話,罵盡全場之人,坐在較近之處的幾個人,都聽得字字入耳,立時有四五個人站了起來,說道:“你罵什麼人?”

    胡柏齡一皺眉頭,暗道:全場之人將近兩百之數,如果要打了起來,勢非鬧的一塌糊塗不可,正待出來,把當先站起幾人壓制下去,以鎮全場,忽見谷寒香懷抱孩子,搶前兩步,擋在李傑面前,說道:“你們要干什麼?”

    她雖是責叱之言,但聲音嬌脆動人,容色耀眼生花,幾個站起之人,一齊都坐了下來,呆呆一笑,卻是答不出一句話來。

    入雲龍姜宏低聲叱道:“老四不要多事。”

    多爪龍李傑忍不下胸中之氣,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幾人到了那中間席位之處,姜宏選了正中一桌主位,拉開椅子,笑道:“大哥大嫂就請在此席坐下,我和幾位兄弟,到旁邊席位上去。”胡柏齡看姜宏選擇的席位,乃全席最好的座位,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此位如非二奇的座位,定是那羅浮一叟的座位,我如坐了下來,只怕要把三人氣個半死。”

    姜宏道:“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聯合召集天下英雄,爭選盟主,裝也要裝出一點寬宏大度出來,縱然心中不滿,也不致說什麼難聽之言。”

    胡柏齡回顧嬌妻一眼說道:“咱們就在這桌位之上坐下吧!”

    谷寒香嫣然一笑,依著丈夫身邊而坐,這一笑,如花盛放,引得四周群豪又是一陣騷動。

    入雲龍姜宏眼看兩人坐好,回頭對出雲龍錢炳等低聲說道:“走!咱們到左一側空桌位上坐去。”

    五人剛剛轉過身軀,忽聞長嘯劃空,直傳峰上,眨眼一個手搖折扇,身著長衫,面蒙黑衫之人,已越過群豪,直向正中席位之上奔來,正是四日之前,和胡柏齡在山谷中動手相搏,新起的江北綠林道上盟主,蒙面怪人。

    此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仍然是不取下蒙面黑紗,但因他身法奇快,來勢有如丸飛電擊一般,大部分人均未看到他蒙著黑紗。

    胡柏齡微微一皺眉頭,瞧了他一眼,發現他站的角度,似正凝神望著嬌妻,不禁心中微生怒意。

    因那蒙面黑紗極是濃厚,胡柏齡只能從他神態之間,和他站的角度中,推想他正凝望著嬌妻。

    忽然心頭一凜,暗道:“此人面紗這等濃厚,一點也無法瞧到他面色和眼中神光,不知他何以能夠瞧到別人,而且在動手相搏之時,還能運用自如,難道他真能透物瞧人不成?”

    心中動了懷疑之態,暗中留神看去,這一用心,竟果然被他看出了破綻。

    原來那濃厚的蒙面黑紗之上,嵌著兩塊指甲大小的水晶石片,外面又有一層黑紗掩遮,而且那兩片水晶石片的顏色,也是濃黑之色,和面紗顏色相同,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忽聞一陣喘息之聲,四個勁裝佩劍的少年,和兩個疾服大漢,跑的氣喘如牛般,沖向正中席位之處。

    江北五龍,本欲要走,但因怕這蒙面怪人陡然出手攻擊,立時散開,護守著谷寒香。

    這時,分坐在四周席位上三山五岳的豪客,都紛紛站起了身子,注視著場中的舉動,有些好事之人,已自緩步向場中逼去。

    那蒙面怪人自登上峰之後,目光一直投注在谷寒香的身上,對場中混亂之局,渾如不覺一般。

    四個黑衣勁裝的佩劍少年,雖然跑的氣喘如牛,但一見四周群豪有不少緩步向場中逼來,立時拔出背上長劍,排成一個半圓形,保護那蒙面怪人的背和側翼。

    陳文、陳武同時望了胡柏齡一眼,垂手靜立一側,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胡柏齡目注兩人,微微一笑,道:“咱們多年不見了,你們二位好吧?”

    陳文、陳武望了一眼,同時躬身答道:“盟主大安……”

    胡柏齡道:“此一時,彼一時,兄弟那江北綠林盟主之位,早已為人取代,兩位大可不必再這般稱呼兄弟了!”

    陳文、陳武目光轉向那蒙面怪人投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出雲龍姜宏冷哼了一聲,正想斥罵兩人幾句,但卻為胡柏齡用眼色阻止。

    這當兒,已有不少江湖豪客,走近了那蒙面怪人身後停下,大聲喝道:“你們懂不懂江湖上的規矩……”幾人一齊大叫出聲,而且喝問之言,又彼此不同,聲音有尖有粗,有高有低,聽來刺耳至極。

    那蒙面怪人突然轉過身去,一揚手中的折扇,冷冷的喝道:“哪一個敢多管在下閒事,請向前再上三步。”

    只聽幾聲冷哼,同時響起,三個大漢同時舉步而出。

    那蒙面怪人忽的一揚左腕,目光之下但見三線白芒一閃,那三個舉步同出的大漢,剛好同時大叫一聲,一齊摔倒地上,整齊劃一,分毫不差。

    此人抬腕之間,立僕三人,使全場中人,個個心頭一震,有幾個准備隨同三人身後出來的人,立時停下腳步。

    那蒙面怪人冷笑一聲,說道:“哪個還不怕死,再請向前三步。”

    群豪互望—眼,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搶先舉步。

    胡柏齡微微一笑,低聲對谷寒香道:“咱們快些坐下!”橫跨一步,在正中一席落坐。

    谷寒香星目流動,四顧群豪,都為那黑紗蒙面怪人出手毒針立傷三人威勢震懾,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微微一笑,緊依在胡柏齡身邊坐下。

    出雲龍姜宏打量了一下場中形勢,低聲對胡柏齡道:“這蒙面怪人出手極辣,眼下還不知傷到了哪一路的人物,此事只怕很難善罷干休,說不定要造成……”

    胡柏齡搖頭笑道:“你們放心吧!不管傷的哪一路人物,都不致引起風波。任何人也不願背上破壞綠林大會之責。”

    果然,那擁來群豪,眼看同伴傷了三人,而且己方也不過十四五人,縱然一齊出手,也毫無制勝的把握,默然向後退去。

    黑紗蒙面怪人,眼瞧群豪退下,冷笑一陣,揮手對四個佩劍少年和陳文、陳武說道:

    “你們退下去吧!”轉身在胡柏齡對面坐下。

    要知這峰頂廣坪之上,群集了天下各省各路的綠林人物,彼此之間,心中都存著敵對之意,誰也不肯幫助別人,是以,那黑衣蒙面怪人,雖然一出手就傷了二人,但除了正東兩桌席位之上,奔來的十幾個大漢之外,大都是袖手旁觀,瞧著好玩的人,一看苗頭不對,立時四散而去,直待那黑紗蒙面怪人,轉身入座,才有三人奔了過來,把受傷摔倒在地上的三個同伴救走。

    那蒙面怪人就坐後,兩道眼神仍然盯住谷寒香瞧,幸好此時,江北五龍都已退到旁側席位上,胡柏齡因自知嬌妻美麗絕倫,凡是見到她的人,不分男女,都難免要多瞧幾眼,平日習見此事,忿妒之心,消減很多,正待出口,暗中諷勸他幾句,使他自行收斂一下放蕩形骸的驕氣,那黑紗蒙面怪人已搶先開口,道:“兄弟出道江湖之初,已聽得胡兄大名,恨無機緣早日相遇,前宵有幸一會,果然是名不虛傳。”

    胡柏齡微微一怔,暗道:他怎麼知道我的姓氏呢?忽然想到陳文、陳武,追隨自己多年,對自己做事、性情,了若指掌,自是難怪他知道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好說,江北綠林,如非大駕出來領導,只怕早已鬧成群雄分割,相互殘殺之局了……”

    黑紗蒙面人朗朗大笑一陣,接道:“胡兄辛辛苦苦創出的基業,兄弟來坐享其成,說來慚愧得很。”

    胡柏齡暗自想道:“此人初和我相遇動手之時,是何等的冷傲,不知何以此刻忽然變的這等謙和起來。”凝眸望去,只見黑紗重重,難見他臉上神情變化。

    那蒙面人似已瞧出了胡柏齡心中懷疑之事,立時低聲接道:“兄弟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未遇過像胡兄武功這般高強之人,是以兄弟對胡兄早已傾服……”他微微一頓,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這次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召請天下綠林同道,會聚北岳,名是各憑武功,爭奪天下盟主之位,其實,心懷鬼謀,早已預作布置,想一舉殲盡不服三人出掌盟主之人。”

    胡柏齡微作沉吟,想道:“此人面罩黑紗,不論晝夜,均不願以廬山真面見人,如非有極大的缺陷,定然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倒要防他一著。”故作鎮靜,淡淡—笑,道:

    “不知兄台在何處聽得這等消息?”

    那蒙面怪人道:“不瞞胡兄,兄弟在這數日之中,已暗探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臨時巢穴三次,聽得了幾人不少陰謀,雖不敢說全盤了然,但已知大略梗概……”他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歎,道:“兄弟自離師門,從未遇上過敵手,但前宵和胡兄幽谷一戰之後,頓感武功一道,深博精遠,兄弟所學,極是有限。”

    胡柏齡道:“客氣,客氣……”

    蒙面怪人道:“據兄弟縱觀大局,眼下實力最強的仍屬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的聯手之勢,三雄、四怪雖然不可輕視,但如想問鼎盟主之位,那是自不量力,不過挾三雄、四怪,當可一壯聲勢……”

    胡柏齡聽他縱論爭霸綠林盟主大勢,滔滔不絕,識見頗高,不覺暗自贊道:“此人不但武功卓絕,為生平所會頂尖高手,而且膽識過人,實乃不可多得之材。”心中暗生傾慕之感。

    只聽那蒙面怪人繼續說道:“目下局勢,一叟二奇已是智珠在握,穩操勝算,但如胡兄能和兄弟聯手,當可使大局一轉,盟主誰屬又當別論!”

    胡柏齡暗道:“此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但他乃持重老練之人,心中雖覺對方說的不錯,但卻不肯一口應允,微笑不語。

    那蒙面怪人等候片刻,仍不得胡柏齡的答復,繼道:“在下生平之中,從未服過他人,但自那夜和胡兄動手之後,心中即生敬慕之感,如果胡兄肯於折節下交,兄弟決無爭取盟主之心,甘願附驥追隨左右。”

    胡柏齡笑道:“咱們談了半天,在下還不知兄台高名上姓?”

    那蒙面怪人笑道:“兄弟姓鍾,雙名一豪……”

    胡柏齡道:“鍾兄高見,兄弟極是佩服,不過……”

    話至此處,忽見四周群豪,紛紛站起身子,全場突然靜寂下來,鴉雀無聲。

    回頭望去,只見蜂頂一角突巖之後,魚貫走出廿余人,有老有少,高矮不等,長衫、勁裝,形形色色,正是天下各處,獨霸一方的綠林魁首。

    鍾一豪低聲說道:“走在最左面的那個長發散披,胸垂花白長髯,金箍束發,全身灰衣的人,就是羅浮一叟。”

    胡柏齡目光銳利,雖然相隔距離甚遠,但仍可看清羅浮一叟的面貌,只見他臉形奇長,雙目暴突,兩面太陽穴卻高高突起,一望即知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這般人現身後,腳步突然加快,片刻間,已到正中席位之處。

    四十幾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胡柏齡谷寒香的身上。一則因為兩人落據的座位乃全場最為適中的正位,再者谷寒香容顏絕世,這些人雖是霸主一方的綠林盟主,極知自重身份的人,也不禁瞧她幾眼,對那面罩黑紗,裝束詭異的鍾一豪,反而沒有注意。

    胡柏齡武功卓絕,定力深厚,雖在眾目交投之下,仍然若無其事,神情鎮靜,視若無睹。

    群豪怔視了胡柏齡等一陣,一個身著天藍長衫,鷹鼻鷂眼,年約五旬左右老者,突然排眾而出,抱拳對胡柏齡等說道:“三位在何處立窯,可曾接到邀請的柬子麼?”

    鍾一豪冷笑一聲,接道:“這北岳之會,乃是爭取天下綠林盟主之位,任是何人,只要有興參與,大概都可算上一份,這等盤根究底,不覺得有些小家氣麼?”

    藍衫老者突然一沉臉色,道:“朋友高名上姓,這話未免說的近乎狂妄,遍天下綠林同道何止萬千,如果都像閣下一般,沒名沒姓的人,也要大搖大擺的高踞主席,未免大小視我們東道主了吧!”

    鍾一豪敞聲一陣冷笑,聲音尖銳刺耳,有如冰窟地中吸出來的一陣陰風,歷久不絕。

    藍衫老者大喝一聲,截斷鍾一豪冷笑之聲,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如再不報上姓名,可不要怪我開罪了。”

    鍾一豪冷冷的答道:“你雖不認識我,可是我卻認識你是嶺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義!”

    此語一出,卻使巴天義大大的吃了一駭,默然索思,想遍了天下綠林人物,仍然想不出什麼人,整天面垂黑紗……

    要知鍾一豪出道江湖之後,只在江北道上,忽隱忽現,和他動手的人,從來很少逃得過他的毒手,縱有一二個人,逃得姓命。但為了保存自己的聲譽,也隱諱不言,誰也不願把自己敗在一個形貌姓名都弄不情楚怪人手中之事,告訴他人。是以鍾一豪雖已取代胡柏齡成了江北綠林道上盟主,並未傳播整個江湖……

    搜魂手巴天義名列嶺南二奇,身份甚是尊祟,當著天下各路霸主之前,被對方直呼姓名,而自己卻不知對方身份來歷,心中甚感愧忿。但他乃見多識廣之人,在未弄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不肯貿然發作。兩道目光投注在鍾一豪臉上,一語不發。

    忽聽一聲大喝,一個全身勁裝年約四旬的大漢,分開人層直沖出來。

    此人身高八尺,臉色赤紅,短須如刃,根報見肉,背上斜插一柄金背開山刀,刀面足足有一尺寬窄,只看那沉重的大刀,就可知其臂力過人,襯著他虎背熊腰,高大的軀體,看上去,神威凜凜。

    胡柏齡微一側目,瞧了那大漢一眼,冷然一笑,抬頭望著天上一朵飄浮的白雲。

    那大漢沖出人層,環目怒視了胡柏齡和鍾一豪一眼,說道:“在下嶗山王大康,是那位打傷了兄弟屬下,請出答話。”

    胡柏齡聽他自報姓名,忽然轉過頭來,又瞧了那大漢兩眼,笑道:“閣下可是人稱嶗山三雄之一的勇金剛麼?”

    王大康哈哈一笑,道:“不錯,兄台和在下素不相識,可是聽得江湖上傳言中,說過俺勇金剛麼?”他身體高大,聲如洪鍾,哈哈大笑起來,響徹山峰,引得全場之人,齊齊向他注視。

    胡柏齡淡淡一笑,道:“兄弟久聞嶗山三雄的大名,今日幸會。”

    說完,轉臉他顧,不再瞧王大康一眼。

    鍾一豪忽的站起身子,道:“人是兄弟打傷的,你要怎麼樣?”

    王大康濃眉怒聳,厲聲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打傷嶗山三雄的屬下,分明是瞧我們兄弟不起……”其人說話聲音已經很大,這般大叫起來,更是震的人耳際嗡嗡作響。

    鍾一豪冷冷說道:“兄弟一向只知殺人欠債,卻從不知償命還錢。”

    王大康怒喝一聲,大邁一步,忽的一拳,直向鍾一豪前胸擊去。

    他天生驚人神力,又練的外門功夫,一輩擊出,有如鐵槌撞巖一般,帶起一股呼呼風聲。

    鍾一豪冷笑一聲,正想舉手封架,忽聽—個陰森的聲音說道:“王兄暫請住手。”橫裡疾伸過一只手來,托住王大康擊出右臂肘間關節。

    這人出手奇快,疾如電奔,伸手一托,竟然拿住王大康的右肘,全場都不禁為之心弦一霞,連鍾一豪也不自禁的轉過頭來。

    只見那人面如淡金,長發散披,胸垂花白長髯,身著灰衣,正是發起這次綠林英雄大會的羅浮一叟霍元伽。

    王大康右肘關節被人托住,全身力氣用不出來,側目怒視羅浮一叟,問道:“霍兄出手拿住兄弟肘間關節,不知是何用意?”此言一出,群豪之中一大半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這般大呼大叫質問於人,不啻自供技不如人,但他卻問的理直氣壯,面無愧色。

    羅浮一叟松了王大康右肘關節,笑道:“比武即將開始,王兄心中縱有不平之氣,也望能瞧在老夫面上,忍耐片刻,待一會再說不遲。”

    說完,也不待王大康答話,轉臉望著胡柏齡道:“這位兄台可是江北綠林道上盟主,人稱冷面閻羅胡柏齡的胡兄麼?”

    這幾句話,頓使在場的各方綠林霸主為之心頭一震,不約而同把目光投注到胡柏齡的臉上。

    要知胡柏齡率領江北綠林人物,抗拒少林、武當兩派聯手,獨斗少林高僧天明大師之事,傳遍了天下,江湖中人,很少不知胡柏齡三字,是以,聽得羅浮一叟叫胡柏齡三字之後,都不禁心頭一跳,轉臉瞧去。

    胡柏齡緩緩站起身子,抱拳笑道:“兄弟已退出江湖,洗手歸隱,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但聞恆山大會之後,竟難自抑制,兼程趕來北岳,承諸位不棄下愚,允准兄弟占得一席之位,在下心中感激至深。”

    羅浮一叟霍元伽哈哈一笑,道:“兄弟本已和巴氏兄弟奉柬相邀,只因胡兄行蹤隱秘,無法覓得大駕,難得胡兄及時趕來,使這北岳之會生色不少。”

    他微微一頓後,又轉臉望著面垂黑紗的鍾一豪道:“請恕在下眼拙,不識這位兄台,但眼下之人,都是江湖上各地雄主,兄台這等故示詭異,黑紗遮面,不覺著有些太小家氣麼?”

    鍾一豪冷冷接道:“爭奪盟主之事,各憑武功,至於在下面垂黑紗,似乎無關緊要吧!”

    羅浮一叟冷哼一聲,道:“藏頭露尾,故弄玄虛,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鍾一豪道:“霍兄如果看不順眼,兄弟待會先請賜教!”此人冷傲異常,言詞犀利,每一句,都使人難忍難受。

    羅浮一叟冷笑道:“好!屆時老夫自當揭去你垂面黑紗,讓天下英雄瞧瞧你廬山真面……”

    鍾一豪道:“只怕未必見得!”

    羅浮—叟雙目一瞪,神光湛湛的逼射鍾一豪,似要發作。

    鍾一豪暗中運氣戒備,口中卻又冷冷的接道:“霍兄如果等待不及,咱們就先打上一場,然後再吃酒不遲。”他句句字字,都含著挑戰之意,只激的霍元伽一張淡金臉變成了鐵青之色。

    胡柏齡眼看局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趕忙接口說道:“兩位暫請息一時氣忿,待會比武之時,兄弟當拭目一看兩位身手。”

    羅浮—叟冷笑一聲,突然高聲說道:“擺酒。”轉身走到左側一桌坐下。

    他本來預備高踞正中一桌主位,但因座位被胡柏齡夫婦搶了先去,只好退居其次,搶了左面一桌主位。

    這般人都是江湖之上,一方雄主,誰也不願屈居人下,聽得羅浮一叟大叫擺酒,立時紛紛搶奔席位,動作迅快無比,有不少為搶主位,還暗中較量了幾招武功。

    但聞一陣冷笑,怒哼交織,幾股潛力激蕩成風,吹的桌椅上黃緞墊子飄飄飛舞。

    搜魂手巴天義目睹大家爭坐主位的情景,冷笑一聲說道:“恆山大會,旨在就我江湖綠林道上,推舉出一位武功高強,才智出眾之人,主盟大局,並非請諸位爭坐上席來的……”

    他話還未完,群豪爭位已息,武功較高之人搶到了主位。

    眾豪剛剛坐好,忽聞一陣當當鑼聲起自峰下。

    鑼聲來勢奇快絕倫,倏忽之間,已達峰上,群豪各自心頭一震,不約而同,轉臉瞧去。

    只見一個身穿天藍長衫,頭包方巾,腰束絲帶,左手高舉兩塊一尺長短的鐵板,右手拿著直徑八寸的一面銅鑼,四旬上下文士裝扮之人,大步直向正中席位上走來。

    谷寒香星目流波,瞧那舉板拿鑼之人,低聲對胡柏齡笑道:“這位算命先生可也是來爭那盟主之位的麼?”

    原來此人除了雙手的鑼板之外,肩上還掛著一個長長的白布袋子,上面寫了碗口大小一個“命”字,下面兩行小字寫道:

    神卜斷禍福。

    鐵筆判生死。

    胡柏齡還未及回答谷寒香相詢之言,那算命先生已然搶先接道:“好說,好說,在下一個算命之人,豈敢覬覦那綠林盟主之位,只因聞這次北岳大會,群集了天下綠林道上精英,在下想趕來作點生意,禍福壽祿,錯一句分文不取。”說話之間,人已在谷寒香左側席位之上坐下。

    搜魂手巴天義冷哼一聲,大步直走過來說道:“兄台如是來參與英雄大會,我們竭誠歡迎,但如存心搗亂而來,哼哼!那就不要怪兄弟出手傷人了。”

    那算命先生似是十分畏懼巴天義,竟然一語不發,放下手中銅鑼鐵板,正襟而坐。

    羅浮一叟霍元伽緩緩站起身子,高聲說道:“兄弟這次和嶺南二奇具名邀請諸位,聚會北岳,承蒙諸位賞光,不惜千裡跋涉之苦,趕到這寒碧崖上,兄弟甚感榮寵,如有簡慢之處,尚請諸位海涵……”話至此處,突然一頓,舉手大喝道:“上菜!”

    但見廣坪一角中,急步奔出來幾個上身穿白衣的青年,各自端起一盤菜餚,健步如飛的送到了各桌之上。

    這些人似都是久經訓練之人,動作迅快,健步如飛,但盤中菜湯,卻點滴不溢。

    胡柏齡瞧的心中一動暗道:“這般人分明都有著武功的基礎,八成是三人門下弟子或手下親信。”立時暗中留上了神,果然被他瞧出這些送酒上菜之人,身上都似帶著兵刃,當時暗示給鍾一豪。

    鍾一豪輕輕的咳了一聲,暗中運集功力,蓄勢以待。

    這時,正好有一個手捧菜盤的白衣少年走將過來,鍾一豪俟他走近桌旁之時,陡然伸手,一指點去。

    那白衣少年耳目極是靈敏,鍾一豪點出之勢,已夠迅速,而且猝然施擊,事前毫無警兆,竟然被他一閃避開。

    羅浮一叟霍元伽,冷哼一聲,右手一揚,一物破空飛來,勁急生嘯,直向鍾一豪前胸射來。

    胡柏齡若無其事的舉起酒杯對那算命先生裝扮之人笑道:“在下敬你一杯。”

    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這個窮秀才如何敢當。”

    但聞呼的一聲輕響,胡柏齡手中酒杯正好迎著飛來之物。

    眾豪轉頭瞧去,只見一支筷子,由胡柏齡手中酒杯對穿而過,但卻酒杯不碎,滿杯酒點滴未溢。

    這等曠絕的手法,簡直是罕聞罕見,只看的在場群豪一呆。

    只聽羅浮—叟陰沉沉的冷笑一陣,道:“冷面閻羅之名,果不虛傳。”雙手齊揚,兩支筷子並排飛來。

    胡柏齡突然朗朗大笑道:“想不到兄台還是位黌門秀才,失敬,失敬。”暗中潛運真力,手中酒杯,陡然破空而起,直向上飛去,五指一開一合,竟把兩支破空而來,勢道勁急,力透山石的筷子,夾在正中三指之間,並把落下的酒杯接住,口中仍然和那算命先生談論著,始終未轉頭瞧過羅浮一叟一眼。

    這當兒,鍾一豪已然把那白衣少年制住,撕去他白色衣,露出一套黑色疾服,腰間圍著一條虎皮帶子,分插了十二口柳葉飛刀,刀上一片藍汪汪的顏色,立時可以辨出是經過毒汁淬煉之物。

    鍾一豪伸手解下那黑衣少年腰中的黑皮帶子,高舉手中,一陣陰沉冷森的長笑道:“羅浮一叟,嶺南二奇,你們具名邀請天下綠林道上高手,聚會寒碧崖,可准備一網打盡強敵……”

    搜魂手巴天義不容鍾一豪再說下去,大喝一聲,飛撲過來。

    胡柏齡回頭對谷寒香道:“羅浮一叟、嶺南二奇陰謀被當場拆穿,只怕他們要惱羞成怒,提前發動。”話至此處,全場已成混亂之局,群豪眼看鍾一豪當場抄出那白衣人身上淬毒兵刃,個個心生驚震,疑心酒菜之中有毒,那裡還敢食用,紛紛站起身子,全場一片喝罵之聲。

    正中五桌席位上,坐的客人,也都臉色大變,紛紛起身。

    羅浮一叟一看要激起眾怒,立時高聲說道:“各位暫請落坐,聽我霍某一言。”

    鍾一豪已然由腰間抖出緬鐵軟刀,此人惟恐天下不亂,想藉機引起一場雙戰,高聲接道:

    “在下實想不到霍元伽竟敢以這等卑劣手段,加諸天下綠林同道,各位請謹防酒菜之中有毒……”

    搜魂手巴天義本已飛撲向鍾一豪,卻被胡柏齡遙遙一劈空掌風,震的人在空中連打了兩個轉身,落在中途。

    這一擊勁道奇大,巴天義雖然已運氣全身,但仍被胡柏齡虛空一擊的掌風,震的氣血浮動,不禁心頭大感驚駭,腳落實地,立時閉目而止,運氣調息,如果胡柏齡趨勢再劈出一掌,必可將巴天義震斃掌下。

    場中局勢已成混亂,群豪被鍾一豪挑撥之言,激的怒火大熾,但聞一陣乓乓乒乒之聲,桌碗橫飛,菜餚滿地。

    羅浮一叟霍元伽眼瞧大局已難挽回,初步毒計已敗,全都是那蒙面怪人所擾,心中恨不得一掌把鍾一豪震斃手下,但他乃見聞博廣,心機深沉之人,心知此刻群情激昂,都是對自己而發,如若一出手,必成眾矢之時,強忍住心頭怒火,一語不發,冷眼看局勢變化。

    原來霍元伽和嶺南二奇預計在酒至半酣之時,再在酒中下上強猛的毒藥,一網打盡天下高手,把幾個強敵除去,脅迫其他的人相從,先取盟主之位,再設法整除異己,那知竟被鍾一豪破壞,叫他如何不恨。

    群豪鬧過一陣,情緒逐漸平復,全場之中,只有中間五桌仍然桌椅整齊,碗碟無恙。

    只因中間五桌之人,都是各地雄主,一方首腦身份,都有幾分矜持之心,雖然對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不滿,但還能自持不亂。

    霍元伽直待群情平復之後,才拂髯大笑,道:“兄弟和嶺南巴氏雙傑,費盡氣力才把桌椅運上這絕峰之頂,備下酒菜,替各位接風洗塵,不想諸位竟因人幾句挑撥之言,打的桌椅橫陳……”

    鍾一豪冷笑一聲,接道:“兄弟破壞了這個毒謀天下綠林英雄之事,霍兄覺著有些不服是麼?”

    霍元伽道:“閣下沒名沒姓,面蒙黑紗,故作詭異神秘之態,挑撥是非,激動群情,不知是何用心?……”

    他微一停頓之後,突然高聲說道:“諸位之中,想必有不少辨解毒藥的能手,請相驗一下兄弟的酒菜,是否有毒。”

    鍾一豪一聲長嘯,壓住群豪嘈亂之聲,接道:“霍兄老謀深算,豈肯在初上酒菜之中下毒,這—點,就是兄弟也不會為之。”

    羅浮一叟陰陰一笑,道:“閣下處處撩撥兄弟,不知是何用心?”

    說完,緩步向鍾一豪身側欺去。

    他雖久走江湖,但也受不了鍾一豪連番挑逗,准備出手。

    胡柏齡眼看局勢已有利於己,原來擁護羅浮一叟之人,經這一番大鬧之後,已然動搖,當下大聲喝道:“事已至此,霍兄也不必多費口舌解釋,各位來此之意,並非想討三位一杯酒吃,我們綠林中人,不應作虛偽之言,兄弟說話,一向真誠,不如就此開始比武,早決盟主誰屬!”

    群豪相互望了一眼,各自暗中點頭。

    鍾一豪大聲說道:“這位胡兄說的不錯,就請三位主事宣布這次比武的規矩!”

    羅浮一叟冷然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兩個先比上一場再說!”

    身子一晃,直向鍾一豪身前欺去,動作迅快,一閃即到。

    胡柏齡冷笑一聲,大喝道:“且慢。”身軀一轉,人已擋在鍾一豪前面。

    霍元伽本已舉手擊下,鍾一豪也橫刀待攻,雙方即將動手之時,胡柏齡卻在兩人快要搏擊出手的剎那,沖到了兩人身前,一招“劃分陰陽”,把兩人硬分開了。

    羅浮一叟只覺一股強猛的潛力,直逼過來,揮掌一擋。

    兩人都暗自潛運真力,一較暗勁,彼此都不禁心頭一震,半斤八兩,難分勝負。

    胡柏齡道:“霍兄乃武林間久負盛譽之人,這等氣量狹窄,不怕天下英雄恥笑?”

    霍元伽道:“胡兄這般強自出頭,可是想先和兄弟比劃比劃?”

    胡柏齡哈哈一陣大笑道:“霍兄如果有興,兄弟自然要奉陪,不過咱們兩人的生死勝敗,只不過個人榮辱,對爭奪盟主之位,並無補益,是以兄弟之意,想請霍兄把這次柬邀天下綠林同道的用意為何,爭取盟主之位的方法,當眾宣布,以憑各位參與大會的英雄裁決,如果大家認有不妥,也好提出修正,如霍兄辦法周詳公正,大家都表同意,那時霍兄如願向兄弟挑戰,兄弟決不推辭。”

    他乃聰明異常之人,心知眼下集聚的群豪,乃天下綠林道上的精英人物,如果激起群憤,引起群攻,縱有通天本領,也難抵天下英雄聯手攻勢,羅浮一叟,嶺南二奇,處心積慮,早已有備,不知暗中運合多少同路之人,雖經鍾一豪當面揭穿陰謀,離間了不少人心,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不知有多少人和他同謀,單是他那送酒辦菜的屬下,人數已然近百,如果再被他暗中聯合有人,群斗起來,自己方面,人數先就吃了大虧,而且爭奪盟主的方法未講,大打一場,也難求得結果,是故,不願出手和羅浮一叟相搏。

    果然他這幾句,正大堂皇之言,使不少綠林英豪隨聲附和,要羅浮一叟,先說出爭奪盟主之位的辦法,然後再動手比武不遲,群情激動,你言我語,剎那間場中又現出一片混亂之狀。

    羅浮一叟眼看形勢對自己愈來愈是不利,如再存投機取巧之心,只怕真要鬧的天下綠林豪雄,攜手聯攻自己,只好高聲說道:“各位既都有早些爭奪盟主之意,兄弟自應順附眾情……”

    群豪頓時平靜下來,剎那間鴉雀無聲。

    霍元伽提高聲音道:“武林間各大門派,都彼此互通聲息,常有數派聯手分別對付我們同道之事,想必各位都有所聞,用不著兄弟舉例詳說。”

    他微微一頓後,接道:“因此,兄弟才想到咱們亦應彼此聯合一體,相互救援,以對抗那般自鳴正大門戶出身的俠義人士,不過此事想來容易,如要做到,卻是一件大不易為的事,兄弟和嶺南二奇,再三相商,才決定柬邀各位來恆山一聚……”

    鍾一豪冷冷的接了一句道:“借此機會一網打盡天下英雄……”

    羅浮一叟怕他再說下去,高聲接道:“我綠林同道,天南地北各居一方,平日很難聚會一起,借此機會彼此一敘,也好共商對付敵人之策,不過,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如不推舉出一個人來主盟其事,事令無法統一,自難和人對抗,是以,兄弟相借這次聚會的機會,推選一位盟主出來主持其事……”

    群豪齊齊轉過頭來,投注在羅浮一叟臉上,神色肅然,聽他宣布比武方法。

    霍元伽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掃過,接道:“我們在江湖上闖蕩的朋友,推舉盟主方法,自然要以武功為主,不過,刀槍無眼,動起手來,自難免有所傷亡,兄弟為減少比武傷亡,想出了一個法子,凡欲參加爭奪盟主的人,必先通過三關考驗,然後才可參與比武,如果無能通過三關考驗,那就要被取消參與爭取盟主的資格。”

    胡柏齡笑道:“霍兄辦法不錯,此舉可減少很多傷亡,但不知那三關考驗方法為何?”

    羅浮一叟道:“所謂三關考驗,辦法容易至極,第一種是輕身工夫,第二種是內家真力,第三種請隨意現露一手武功,因為各人所學不同,有以掌力雄渾著稱,有以內力深厚馳名,如果三關考驗,全都硬性規定,未免有失公平,故而兄弟在第三關考驗之中,任憑各位自露一招絕學,此關最易,但也最難,個中道理,想諸位都很明白。”

    忽聽一人高聲說道:“參與比武之人,是否定要先通過一、二兩關考驗?”

    霍元伽微一沉吟道:“這個兄弟事先已經想到,為顧及所學不同,成就各異,一二兩關以通過其一為准……”

    他微微一頓後,突然高聲說道:“兄弟想這三關考驗之策,最為重要的並非是考驗各位武功,而是希望各位目睹群豪顯技之後,自知無能取勝之人,知難而退,免得多招傷亡。”

    胡柏齡道:“霍兄想的不錯!但眼下時光不早,既然早有准備,那就請早些開始吧!”

    霍元伽道:“諸位稍請休息,兄弟就叫人布置。”說完,高舉雙手,互擊三掌。

    但見二十余個白衣少年,分執應用之物迅快奔入場中,搬開正中桌椅,片刻間布置妥當。

    胡柏齡看場中布置之物,簡單無比,一目了然,一枝高約兩丈,大指粗細的竹子,頂端橫著一條一尺多長,火香般的細枝,竹枝後丈余處一面方桌之上,放著三十余塊大如鴨蛋的石塊和一大桶清水,二十余個酒杯,方桌過去,兩丈左右處,分站十個白衣少年。

    場中布置雖然簡單,但大部江湖豪客卻看的臉上變色。

    羅浮一叟哈哈一笑,道:“各位看場中簡單布設,想必心中已經明白……”

    胡柏齡道:“霍兄這等布置,雖然能使人一目了然,但武功一道,無窮無盡,最好能將霍兄心中預想的考驗方法說出,也好讓我們增長一些見聞。”

    霍元伽冷冷一笑,道:“胡兄最好少尋兄弟開心,比武開始後,兄弟自當先行領教威震江北的拐內套劍絕技!”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兄弟自然要捨命奉陪!”

    羅浮一叟似是已被激的狂怒沖心,胸前長髯根根直垂如針,仰天一陣怪笑,如猿啼鶴唳,聽來刺耳至極。

    —陣怪笑過後,似是發洩了他胸中不少積忿,臉色緩和不少,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

    “這豎立竹竿上的橫枝,是一種極為嫩脆的草莖,著力稍重即折,兄弟之意,凡是自覺輕功過人的朋友,不論手抓足著,只要不損不折草莖,即算通過一關……”

    他微微一頓,指著方桌上的卵石和一桶清水接道:“這第二關以考驗內功為主,軟硬二功任擇—種,不論掌擊指點,或用手拍,以碎去桌上一塊卵石為通過,或以桌上酒杯盛滿清水,以內家掌力吸出杯中存水,但不許點滴灑在桌上,不能讓酒杯移動破損,碎石、吸水任選一種,至於第三種兄弟胸無成見,各位任意表演一種武功,堵俠都是身負絕技之人,各以所長,或掌或指,兵刃暗器,隨意表演,但只限一招,兄弟已派了十名屬下,聽候使喚,各位需要什麼應用之物,盡管吩咐他們去辦。”

    當場眾豪聽完羅浮一叟一番話後,登時有一些人知難而退。

    霍元伽目光如電,緩緩掃了未退出的眾豪—眼,又道:“兄弟既然設下三關考驗,自應當先獻丑……”余音甫落,突然一提真氣,雙臂一振,高大的身軀,陡然凌空直起,疾如離弦弩箭一般,倏忽之間已到了那豎立竹竿的草莖之上,果然如著實地,草莖竹竿,穩如磐石,毫未晃動。

    在場眾豪除了胡柏齡、鍾一豪,和那算命先生裝扮的中年儒士、嶺南二奇外,各人心中都微生駭然之感,登時又有三處綠林雄主自動退了下去,場中所余,只不過二十余人了。

    但聽羅浮一叟仰臉一聲長嘯,頭下腳上疾撲而下,懸空兩個翻身,落到那方桌前,雙手同出,右手握了一塊卵石,左手拿了一只酒杯,探手間盛了一杯清水,放在桌上,暗運真氣,右手握石,左掌向杯上猛然一按,猛然一揚。只見一股水箭應手而起直射丈余遠近,化成一片水滴灑落,杯中滴水未存,桌面一點未濕。

    羅浮一叟輕聲一笑道:“微末之技,就教高明。”右手五指緩緩伸開,振腕一抖,一塊堅硬無比的卵石,化作一片灰末飛數尺方圓。

    他在同時之中,碎石引水,只瞧的群豪,大部為之一呆。鍾—豪冷冷的說道:“碎石引水,算不得什麼絕學,在場之人,大概都有這點本領,霍兄大不必以此洋洋自得,還是試試第三關吧!”

    羅浮一叟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冷然投瞥了鍾一豪一眼,緩步向前走去,大約有一丈左右時陡然停了下來,說道:“兄弟浪得虛名,實無真才實學就教各位……”說話之間,忽的一舉右手,身軀凌空而起,快捷無倫的向十余個白衣少年撲去,他去勢如風,有如飛鳥旋空一般,轉了一轉,重落原地,拱手笑道:“兄弟這套空手取兵刃的工夫,粗淺的很,諸位請勿見笑。”言罷,緩步退下。

    在場之人都覺著奇怪,瞧不出羅浮一叟這一進即退的身法,何以叫出空手取兵刃的名字,但胡柏齡和那算命先生裝扮之人,臉上卻微微變色,鍾一豪因臉上蒙著黑紗,難以見到他臉上表情。

    直待霍元伽退場良久,才見一道白光由空中直落下來,插入地上。

    緊接著白光閃動,片刻間十支寶劍,齊齊插入地上,每支相距只不過四五寸遠,支支距離相等,高低一樣。

    他在剎那間,拔出十個白衣少年背上長劍,投入空中,動作快的幾乎使人無法瞧得清楚,落下時群集徑尺之地,各劍距離相等,高低一樣,這般未聞未見之學,震動全場,當下又有四個獨霸一方的綠林雄主,退了出去。

    胡柏齡暗自一皺眉頭,目光電射,橫掃全場一周,正等舉步出場,忽聞一聲大叫,一條大漢排眾而出。

    鍾一豪轉頭看去,見來人正是嶗山三雄中之一的勇金剛王大康。

    王大康抱拳對四周群豪一揖,說道:“兄弟獻拙,各位請勿見笑,霍兄既然說過三關考驗,任擇其二,兄弟就免去第一關輕身工夫考驗吧!”他聲如洪鍾,自說自話,也不管在場中人反應如何,大步直向那方桌之處走去,伸手取過—個卵石,放在左手之上,暗運真力,右手用力一擊,但聞呼的一聲,碎石如粉,飛灑數尺。

    胡柏齡看他鐵沙掌力練到這等地步,已達力斃虎豹之境,心中暗生驚奇,忖道:“縱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只怕也難受得他這一掌。”

    王大康雙掌碎石之後,也不望四周群豪,大步直對那十個白衣少年走去,停在場中,拱手對那十個白衣少年說道:“請諸位過來幫一下忙……”

    十個白衣少年依言走了過來,齊齊躬身施了一禮,站在旁邊。

    王大康環視群豪一眼,說道:“兄弟施一點膂力。”大步走了過去,把十個白衣少年排成一行而立,和自己相距約兩尺左右,提高聲音接道:“請諸位合集全力,和兄弟一較膂力。”

    那十個白衣少年,都是羅浮一叟門下最為精明的弟子,聽得王大康之言,立時知他用心,同時伸出雙手,頂在前面一人背上,動作迅快無比,片刻之間,排成了一條長陣,最前一人,雙掌伸出和王大康雙掌相抵。

    王大康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雙手潛運真力,猛然向前一推,那十個白衣少年吃他一推之力,果然全都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四五步遠,王大康哈哈大笑,大步退到一側。

    在場眾豪眼看力推十人倒退數步的膂力,心中暗自敬佩,忖道:“此點雖是蠻打之法,但這等驚人神力,也足以叫人膽寒。”

    緊接著眾豪相繼出手,試闖三關考驗,嶗山三雄,江南四怪,嶺南二奇等相繼通過,有三關齊試,也有自行減闖兩關。但所有的人,均無超過羅浮一叟之能。

    這時,全場之中只余下鍾一豪、胡柏齡、和那算命先生裝扮的中年儒士。

    鍾一豪回頭望了中年儒士一眼,道:“秀才兄請啊?”

    那算命先生裝扮的中年儒士,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我看還是兄台請!”鍾一豪輕輕一拂面紗朗聲笑道:“如此兄弟有僭了!”

    余音未絕,驀地拔身而起,疾如流星一般,直射上豎立竹竿的橫系草莖之上,略一停留,一個大翻身疾撲而下,落在那方桌面前。

    此人輕功之高,似尤在羅浮一叟之上,看的全場中人屏息凝神。

    鍾一豪放聲一笑,道:“在下獻丑了……”雙手齊出,分握兩塊卵石,暗中運氣,片刻之後,伸開五指,兩塊卵石仍然完全無恙。

    所余在場較技之人,都是綠林道上一流人物,經驗、見聞,均極廣博,知他暗中必已動了手腳,是以雖見兩塊卵石完好如初,但卻無一人流現輕視之色,反而聚精會神的目注那兩塊卵石。

    哪知鍾一豪把兩塊完好卵石輕輕放在桌面上,竟然掉頭不顧,向前走去。

    他這一舉動,立時引起了輕笑之聲,只有羅浮一叟、胡柏齡、和算命先生等人,臉色仍然一片肅穆。

    鍾一豪走約一丈之外,陡然一個翻身,兩股潛力遙向那卵石之上擊去。

    當風到處,一片砂灰飛揚,兩塊卵石竟然齊化砂灰,飛灑一地。

    原來他早已暗運內力,把兩塊卵石握碎,但外形仍然保持完好如初之狀。

    鍾一豪擊碎卵石之後,一語不發,大步退到一側。

    胡柏齡回頭瞧了那算命先生一眼,笑道:“秀才兄,咱們兩人誰先來?”算命先生一笑道:“自然笨鳥兒先飛,打旗的先上,窮秀才給你們開道了。”身子忽的一轉,盤旋而起。

    此人身法,世所罕見,全身如風車一般轉個不停。卻借那旋轉之力,向上升去,看似緩慢,其實極快,眨眼間人已到豎立竹竿的橫系草莖之處。兩臂猛然一舉上半身倏而一升,頭上腳下的落在草莖之上,搖板打鑼,高聲吟道:

    “我居北海君南誨,寄雁傳書總不能。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折三蘄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援哭瘴溪籐。”

    吟罷,縱身而下,直落到方桌前面,鐵板揚處,挾起一塊卵石,潛運真力一壓,一陣簌簌輕響,卵石化成碎末灑在地上,左手銅鑼疾出,在那滿盛清水的桶內一挖,挖起一鑼清水,向後疾退三步,張口一吹,鑼中盛水,登時化作一道水箭,直向桌上一只酒杯中射去,眨眼間杯中水滿,鑼中積水,也剛好點滴不存。

    場中高手大都瞧的目瞪口呆,似想不到此人竟有這等功力。

    搜魂手巴天義低聲對羅浮一叟道:“霍兄可識得此人麼?看他武功,似是尤在蒙面怪人之上,想不到……”

    驀聞一陣鐵板相擊之聲,打斷了他未完之言。

    轉頭望去,只見那扮裝算命先生的文士已到了那十個白衣少年身前,搖打著手中鐵板,對十人一字一字的說道:“你們身上帶有暗器麼?”

    十個齊齊恭身,但卻由最前一人答話,道:“老前輩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在下等立刻可以辦到。”

    中年儒士笑道:“你們最好把各種暗器都拿一點來!”

    白衣少年心中雖然覺著奇怪,但他仍然依照吩咐之言去做,拿了七八種暗器來。

    中年儒士望了那暗器一眼,只見鏢、箭、梅花針等各種常用的暗器大都齊全,微微一笑,目光環掃十人一眼,問道:“這些暗器,你們都能用麼?”

    十個白衣少年聽得同時怔了一怔,齊聲答道:“勉可應用。”

    中年儒士道:“那麼好,你們每人選一樣常用的暗器,分站在我的四周,聽我鐵板一響,同時對我打來,用足力道,打死了窮秀才決不讓你們償命!”

    十人—齊轉頭望了霍元伽一眼,各自選了暗器,散立四周,把那中年儒士團團圍在中間。

    中年儒士高聲說道:“各位盡管全力施展,向我窮秀才出手!”

    舉起手中鐵板,互擊三響。

    十個白衣少年相互瞧一眼,同時舉手發出手中暗器,剎那間鏢箭齊飛,劃空生嘯,夾雜銀芒閃閃的梅花針,四面八方,一齊打到。

    中年儒士搖板低歌,似乎根本未把四面飛射來的暗器當一回事,左手銅鑼飛舞,但聞一陣叮叮咚咚之聲,那密如驟雨的暗器,盡為他手中銅鑼擊落。

    片刻工夫,十個白衣少年手中的暗器發完,那中年儒士也收了銅鑼,退到旁邊。

    這時,場中參與爭奪盟主之人,只余下一個胡柏齡還沒有闖三關。

    中年儒士走到胡柏齡身旁低聲笑道:“時光不早了,快些出場去吧!”

    胡柏齡微微一笑,緩步出場,抱拳一揖,朗聲說道:“兄弟胡柏齡獻丑了。”余音未絕,雙臂突然一抖,全身筆直而起,直升到兩丈七八尺高,才借著下落之勢,雙腳微微一點,豎立在竹竿橫立草莖之上,一個大翻身,頭下腳上,疾撲而下,腳未落著實地,雙手齊齊伸出,左手抓起一只酒杯探臂間盛起一杯清水,右手已同是撿握著一塊卵石,手捧著滿盛清水的酒杯,一個倒翻身,腳落實地,杯水點滴未濫,緩步走近那十個白衣少年說道:“各位請亮出兵刃。”

    十個白衣少年依言取了兵刃,長槍、單刀、短劍、鐵棍,各人手中兵刃,全不相同,躬身說道:“不知老前輩,要我等如何效勞?”

    胡柏齡兩掌平伸,左手托杯,右手托石,笑道:“諸位請用兵刃圍攻於我,每人可用十招,只要能把我掌中托的酒杯中盛水逼的灑出一滴,在下就甘心認敗服輸,立時離開北岳,不再參與盟主爭奪之戰。”

    這幾句話說的口氣托大,全場中人都有點面現懷疑之色!

    忽見十個白衣少年一起舉起手中兵刃,迅快的分散四周,正東一人舉起手中花槍,大喝一聲:“老前輩小心!”一招“毒蟒出穴”,當胸刺去。

    此人一出手,四面的人緊隨發動,剎那間,槍影刀光,寒芒電擊,狂風驟雨般猛攻而上。

    胡柏齡果然一招不還,雙手平伸,托石捧杯,單憑縱躍閃避的身法,在刀光劍影中穿來閃去,他身體雖然魁梧高大,但卻靈活無比,十個白衣少年既無防敵還擊之慮,各出全力搶攻,合擊之勢,密如光幕,但胡柏齡卻能在寒光繞體的猛攻之下,從容應付。

    眨眼間,十招已過,十個白衣少年,一齊收了兵刃躍退。胡柏齡左手高舉,杯中盛水,果然點滴未溢,仍是滿滿一杯。

    搜魂手巴天義冷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胡柏齡已提聚真氣,左掌向前一送,杯中盛水激射擊出,一線細流,重返那水桶之中。

    杯中水完,掌中酒杯卻倏然飛起,盤空旋轉著向前飛去,將要到方桌上空時,驀聞胡柏齡一聲長嘯,右手卵石破空飛出,直擊酒杯之上,輕響過處,卵石片片碎落灑下,那酒杯卻安然落在桌面之上完好如初,毫無破損。

    場中群豪個個看的心頭震動,胡柏齡卻緩步退到一側。

    羅浮一叟目光炯炯的掃射了全場一眼,高聲問道:“還有那位有興,出場一現身手,……”連問了三聲,無人答應。

    搜魂手巴天義高聲接道:“諸位既要隱技自珍,參與爭奪綠林盟主之位的人數,即將就此確定了!”

    場中眾豪,仍然無人答話。

    羅浮一叟宣布三關考驗,就此結束,所有參加之人,全都通過。

    他微微一頓之後,高聲接道:“現在開始爭奪那綠林盟首之位,為示公平起見,兄弟想到了一個辦法。”

    全場之人陡然間靜肅下來,目光全都集注在羅浮一叟身上。

    但卻無一人接口說話。

    霍元伽目光流轉,環視了全場一周後,高聲接道:“這次參與盟主爭奪之人,連兄弟算上,總共一十三人,如果以連勝十二陣的比法計算,只怕在場之人,都難有此功力,因此兄弟想以抽簽之法,各自決定對手,得勝之人,再參加下場抽簽,另和新的對手相搏,以此類推,最後余下兩人,以勝負決定盟主之位。”

    鍾一豪冷笑一聲,道:“霍兄辦法說來雖高明,但這等比試之法,未免含有取巧成分……”他敞聲大笑一陣,道:“就拿兄弟說吧!

    如若第一次抽簽之中,不幸和這位胡兄對手,兄弟首遭淘汰,未免輸的太冤,但在場之人,除了胡兄之外,兄弟都有點不大服氣。”

    羅浮一叟霍元伽本想利用抽簽之法,把幾個武功較高的的排在一起,先讓別人力拼一場,自己好保存實力,對付強敵。如今被鍾一豪當面揭破,心中甚是惱怒,但他乃生性陰沉之人,喜怒不形於色,當下淡淡一笑,道:“兄台既不贊同兄弟之策,不知有什麼高明辦法……”

    鍾一豪接道:“兄弟的辦法,最是簡單不過,彼此之間,自由挑戰,直待無人應戰之時為止,最後獲勝之人,就是領導我天下綠林的盟主,此法簡易公平,各憑真才實學,誰也別想取巧……”忽的縱身—躍,落入場中,接道:“這第一陣麼! 兄弟先向霍兄挑戰!”

    霍元伽冷笑道:“好極!好極!兄弟也正想領教閣下的武功!”

    綏步向場中走去。

    驀聞一聲大叫道:“霍兄別忙,這第一陣讓給兄弟先打如何?”

    一條人影,穿空而來,搶先落入場中,正是嶺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義。

    鍾一豪一側身,迎了上去,暗中已把門戶封住,高聲說道:“巴兄想動兵刃呢?還是比試拳掌?”

    巴天義道:“任憑尊意,兄弟無不從命。”

    鍾一豪道:“如以在下之意,先比拳掌,如果難分勝負,再以兵刃相搏。”忽的欺身而進,一招“直叩天門”當胸直擊過去。

    巴天義看他說打就打,余音未絕,拳已遞到,不禁大怒,冷笑一聲,橫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封鍾一豪的拳勢。

    鍾一豪似是存了速戰速決之心,右拳下擊不變,左拳緊隨擊出,橫裡一招“葉底偷桃”,疾劈左脅。

    巴天義側身斜讓,避開鍾一豪的左拳,大喝一聲,右臂又加幾成勁力,去勢也加速不少。

    但聞蓬然一震,雙方右掌接實,各自被震的退了一步。

    鍾一豪勇猛剽悍,一退即上,雙掌合擊,一招“雙風貫耳”,疾擊過去,右腳同時飛起“魁星踢斗”,直踢小腹,一進之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

    巴天義心頭微生凜駭,暗道:“此人如此神勇,實是少聞少見,剛才那一招硬拼,勢均力敵,他功力並不高過於我,怎生連真氣也不調息,竟又這等猛沖而上。”

    巴天義再想閃避之間,鍾一豪雙掌右腳已同時攻到。

    巴天義再想閃避之時,時間上已來不及,只得雙臂平胸推出,向左右一分,一招“二龍分水”,又硬接鍾一豪一招“雙風貫耳”,右腿平掃而出,猛擊鍾一豪踢來右腳。

    但聞蓬然一聲,四臂兩腿同時接實。

    這兩人功力悉敵,一出手兩招硬拼,只看得全場中個個心頭大震,暗道:“這等不顧生死的蠻打硬拼,實是未聞未見之事……”

    但聞一聲冷笑,悶哼同時響起,兩人各自向後退了三步。

    連續兩招硬拼硬打,使兩人都有點真氣不繼,同時覺到血翻氣浮。

    巴天義退後三步,立時疑神運氣調息,鍾一豪卻一語不發的重又疾沖而上。左手一揚,當胸按去。

    他這不顧生死重又疾沖而上,大大的出了巴天義的意外,在他感覺之中,鍾一豪擊的拳掌勁道,並不強過自己,連續兩招硬打之後,他自覺已無再戰之能,是以想到鍾一豪決無力再行搶攻。

    那知事實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待他驚覺之時,鍾一豪掌勢已到前胸。

    他在真力耗消過多之後,已不似平時一般的靈活,閃避之勢略緩,前胸已被鍾一豪疾擊而來的右掌按上,登時覺著前胸如受巨槌的一擊,雙足再也站立不穩,張口噴出一股鮮血。

    鍾一豪一擊成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名震天下的嶺南二奇,也不過如此而已,竟然難以接得在下三……”

    他話未說完,突聞巴天義大喝一聲,一掌疾劈過來。

    這一掌發難突然,來勢又迅快絕倫,鍾一豪側身一讓,沒有讓開,吃巴天義掌勢劈中了左肩,只覺肩骨一陣劇疼如裂,身軀連搖數搖。

    巴天義一掌擊出之後,突然身子一陣晃動,又噴出一口鮮血,腳步踉蹌,身子搖搖欲倒。

    他似是極力想穩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是以不停的移動雙足,想穩住重心,但他終於無法如願,移動數步之後,終於摔倒在地上。

    這時,只要鍾一豪隨便出手一擊,立時可以把巴天義擊斃在掌下,但他卻如木刻泥塑一般的站著不動。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搏斗,兩人都沒有施出一招詭異拳掌,沒有一招巧攻,只是平平常常的兩招硬拼,使兩個武林間一流的高手,同時身受重傷……

    胡柏齡微微一皺眉頭,高聲說道:“霍兄請以主持大會的身份,判布他倆的勝敗!”

    羅浮一叟霍元伽輕輕的咳了一聲,道:“這個麼?兄弟很難判布,巴天義雖然摔倒在地上,但那位不肯通姓名的蒙面兄台,也沒有再戰之能,如果兄弟判布錯誤,只怕難以使天下英雄心服。”

    胡柏齡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凡是入場比武之人,定要分出生死,才能決定勝負誰屬了?”

    要知已經判布勝負,落敗之人即不能再參加第二場比武,是以,羅浮一叟故意拖延時間,希望搜魂手巴天義經過一陣調息之後,能夠站起再戰。

    他目光銳利,早已看出鍾一豪也已氣力用盡,拼耗最後一口元氣,壓制住內腑傷勢,不讓它發作出來,如巴天義能夠起身再戰,鍾一豪無法壓制內傷,必然要暈倒當場,至多是個兩敗俱傷之局。

    忽見鍾一豪身子搖了兩搖,緩步向倒在地上的巴天義走去。

    全場中人都為之心頭一震,因為大家心中都明白,鍾一豪只要能走近巴天義,立時將有慘劇發生。

    巴天義已掙扎著由地上坐起身子,雙目圓睜的瞧著鍾一豪。

    鍾一豪舉步之間,如拖千斤重鉛,走的十分艱難,一步一晃,看樣子隨時有摔倒在地上的可能。

    兩個身負重傷之人,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准備以僅存的余力,作最後一擊,以性命作孤注一擲,決定勝負誰屬。

    胡柏齡何嘗未看出鍾一豪己無能再戰,心中大感焦急,此人雖然行動詭異,但武功卻是很高,在這次盟主爭奪的大會之上,不失為一個極好的幫手,如若有了什麼不幸,對自己影響匪淺。

    正待出手阻止,忽聞一聲大喝,一條人影疾飛入場,直向鍾一豪迎撞過去。

    胡柏齡冷哼一聲,提聚真氣,疾進數尺,舉起右掌,准備施出百步劈空掌,解救鍾一豪之危。

    就在他移步向前之時,驀聞鐵板叮咚,那中年儒士已先他一步向場中躍去,衣袂帶起了飄風之聲。

    羅浮一叟大聲喝道:“快請住手!”

    那中年儒士去勢雖急,但轉動之勢更快,身子一側,倏然而住,鐵板、銅鑼交叉胸前,剛好擋住那沖向鍾一豪的人影。

    那人身法亦極靈快,聽得羅浮一叟大喝之言,立時施展千斤墜的工夫,硬把向前疾沖的身子收住,腳落實地,相距鍾一豪,只不過三尺多遠,望著那中年儒士冷笑一聲,回身抱起搜魂手巴天義,大步退到一側。

    羅浮一叟眼瞧著搜魂手巴天義被拘魄索宋天鐸救了回去,心知再要拖延時間,只怕要引起天下英雄心中反感,只好高聲說道:“在下以主持大會身份,判布那位蒙面仁兄勝了一陣!”

    他最後一字剛剛落口之時,鍾一豪突然張口噴出一股血箭,暈倒在地上。

    原來他和搜魂手巴天義兩招硬打硬接之中,彼此都出了全力,勢均力敵,巴天義及時吐出了胸中瘀血,還擊一招之後,倒在地上,鍾一豪卻因求勝心切,提聚僅余真氣,壓制了傷勢的發作,使傷勢轉於嚴重……

    但聞一聲大喝,一人疾躍入場,正是搶救搜魂手巴天義的拘魄索宋天鐸。

    此人和巴天義並稱嶺南二奇,武功極高,心地陰險,生性殘忍,以單刀和拘魄索馳名江湖,嶺南道上傷在他手下的綠林高手,不知凡幾。

    那中年儒士正待伸手扶鍾一豪退下休息,宋天鐸已疾躍入場,翻手拔出背上單刀,抖出腰中拘魄索攔住去路,冷冷的說道:“且慢退下,既然勝得第一陣,豈有不接第二仗硬退之理?”

    那中年儒士微微一笑,道:“這等挑戰之法,窮秀才瞧不順眼。

    乘人之危,豈是大丈夫的行徑,要想打窮秀才可以奉陪……”

    宋天鐸冷冷接道:“你就是想和我動手,也待我勝得了那位蒙面之人,咱們再打不遲,區區自信還能接得兩陣!”

    中年儒士一揚手,當的一聲鑼響,高聲笑道:“你如怕我窮秀才,那就等他休息復元之後再打吧!”伏身抱起鍾一豪向後退去。

    宋天鐸一抖手中拘魄索,呼的一聲,直向中年儒士雙腿纏去,口中厲聲喝道:“站住!”

    中年儒士頭也不轉的,雙足微一用力,全身凌空而起,讓開一索。

    宋天鐸冷笑一聲,右腕暗運真力,向上一揚,軟索隨著中年儒士凌空而起的身子,疾追上去,靈動如蛇,快速絕倫。

    但聞那中年儒士冷哼一聲,道:“拘魄索之名,果不虛傳。”左臂一甩,凌空飛上的身子,忽然轉向一側,斜斜向旁邊飛去。

    宋天鐸大聲喝道:“好一招‘巧燕斜飛’的身法。”手腕加力一帶,手中拘魄索突然暴長數尺,橫掃過去。

    原來他這拘魄索,全長一丈二尺,對敵之時長短隨意變化,忽長忽短,叫人難測虛實。

    那中年儒士輕功雖佳,且因懷中抱著鍾一豪,身法的靈巧,大受影響,目睹對方拘魄索運用隨心變化莫測,知難再在空中應付,立時一沉真氣,施出千斤墜的身法,迅快無比,落著實地,拘魄索掠頂而過,掃破他包頭方巾。

    宋天鐸看他連閃三索追打,不禁暗自佩服,大聲喝中,一沉健腕,橫掃拘魄索,突然由上而下,倒卷擊來。

    中年儒士看他索法愈出禽奇,心頭暗自驚駭,心知再這般打下去,必然要吃大虧,當下舉起手中銅鑼一揮,當的一聲大震,封開了宋天鐸下擊的軟索。

    谷寒香抱著孩子,站在胡柏齡身後,看他揮鑼擊索的手法奇准,不禁歎道:“原來他這銅鑼還可當作兵刃應用,那手中鐵板,自然也可用來克敵了。”

    中年儒士封開了一索之後,立時以極快的動作,放下了鍾一豪,右腕一抖,鐵板叮咚脫手飛出,直向宋天鐸飛擊過去。

    宋天鐸橫跨兩步,讓開鐵板,橫刀削去。

    中年儒士突然一收右臂,鐵板陡然又飛了回來,左手一振,銅鑼卻盤旋而出,挾著一片尖風擊去。

    原來他這鐵板,銅鑼後面,都有極堅固的細索連著,套在手腕之上,鐵板、銅鑼隨時脫手飛出擊敵,以補兵刃過短之弊。

    宋天鐸在出手之前,已覺出此人手中兵刃奇怪,吃虧太大,其中如無奇招,兵刃上必有變化,暗中早已留神戒備,是以,那中年儒士鐵板脫手飛出時,他毫無驚奇之感,卻沒有想到手中銅鑼竟然也可以脫手擊敵,而且來勢勁急,疾轉如輪,較飛回鐵板,快速極多,一時間閃讓不及,舉刀封去。

    只聽當的一聲,單刀正擊在銅鑼之上,銅鑼旋轉之勢一緩,忽然順刀滑下,疾向前胸撞去。

    因為他這銅鑼擊出的手法,全是旋轉之力,和一般擊來兵刃、暗器力道大不相同,一遇阻力,立時拍轉擊去,不致被人一擊而落。

    宋天鐸武功雖高,但也無法應付意外的變化,匆忙之間,一提真氣,身子陡熱向後收縮半尺。

    旋轉的銅鑼挾著凌厲的尖風,掠胸而過,劃破他前胸衣服。

    拘魄索、鐵板、銅鑼,各人露出了兩手絕招,只看的全場中人,無不心頭暗生敬佩,彼此半斤八兩,不分負勝,拘魄索帶去了中年儒士一條包頭方巾,旋飛的銅鑼也劃破了宋天鐸前胸衣服,彼此都是生死一發,存亡須臾。

    宋天鐸驚魂略定,突然大喝一聲,舉刀揮索直沖過來。

    那中年儒士不退反進,縱身一躍,疾迎上去。

    鐵板銅鑼,單刀軟索,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三宗奇形怪狀的兵刃,施展開後,看的人眼花繚亂。

    但見索影縱橫,刀光如雪,銅鑼飛旋,鐵板叮咚,瞧的人目迷五色。

    這兩人兵刃特殊,武功招數,也和一般兵刃不同,打的奇招百出,花樣橫生,宋天鐸的拘魄索,可長可短,近戰遠搏都能運用自如,索如靈蛇戲水,繞空飛舞,忽上忽下,當真有叫人難測之能。

    但那中年儒士的鐵板、銅鑼,也施的神出鬼沒,銅鑼護身,鐵板攻敵,不管宋天鐸索中夾刀的招數,如何凌厲,均無法搶得一點優勢,不大工夫,雙方已拼搏百招。

    要知嶺南二奇,在江湖上凶名素著,武林中人都對他們憚忌三分,但這中年儒士卻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能和宋天鐸力拼百招而不露敗相,立時引起全場中觀戰之人一陣騷動,轉頭耳語,議論紛紛。

    胡柏齡冷眼旁觀,看那中年儒士,愈戰愈是沉穩招數也愈來愈奇,宋天鐸攻勢雖未受挫,但已不如初交手時那麼凌厲。而那中年儒士卻逐漸由守變攻,爭取主動,看樣子只要再拼上三五十招,那中年儒士大有反守為攻之能。

    激戰之中,忽見倒臥在地上的鍾一豪挺身而起,略一調息,掙扎著站起身子,步履踉蹌的向後退去。

    胡柏齡大步迎了上去,低聲說道:“鍾兄不可太過好強,快請坐下調息一陣,保重身體要緊。”

    因他面上蒙著黑紗,無法看清他神色如何,卻聽他微微一歎,說道:“嶺南二奇之名,實不虛傳,我受傷不輕,今日之戰,只怕無能為胡兄再盡綿力了!”

    胡柏齡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說道:“萍水相逢,得鍾兄這般厚愛,兄弟感激不盡,這粒丹丸,雖非什麼療傷仙品,但對鎮神行血方面,不無小補,鍾兄快請服下,靜坐一陣,以鍾兄精湛內功,決無大礙。”

    鍾一豪伸手接過丹丸,正待放入口中,忽覺一陣香風,迎面襲來,谷寒香右手抱著孩子,左手遞過來一個拔去塞子的水壺,說道:“我大哥的補血鎮神丹,療治內傷最具神效,你快些用水沖下。”聲音柔脆,語氣中滿含關懷,鍾一豪伸手接過水壺,把丹丸投入口中,用水沖服,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就這片刻時間,場中的激斗,已有了急劇的變化。

    那中年儒士已由守變攻,鐵板、銅鑼奇招綿連,忽而脫手飛打,忽而欺身近攻,夾雜著亂人耳目的叮咚之聲,攻勢凌厲絕倫。

    宋天鐸由攻變守,逐漸落了下風,拘魄索變化雖奇,但卻為對方銅鑼奇妙的招數所制,空自的盤空飛舞,難以攻入對方護身鑼影。

    羅浮—叟霍元伽眼看自己倚為左右雙臂的嶺南二奇,一個身受重創,一個落敗在即,不禁大減了爭雄豪氣,暗自忖道:“如不及早設法,替下拘魄索宋天鐸,嶺南二奇要是全被重創當場,實力將大受損折了……”

    心念一轉,立時低聲吩咐隨在身側的四個弟子,要他們設法擾亂武場,以找自己下場接替宋天鐸的藉口。

    他想的雖好,但時機已自晚了一步,驀聞揚中清嘯怒叱,同時響起,拘魄索宋天鐸踉蹌而退。

    宋天鐸似是要借後退之勢,穩住身子,但他卻未能如願,倒退了五六步後,仍然跌坐到地上。

    羅浮一叟霍元伽眼看自己倚仗為左右雙臂的嶺南二奇,雙雙受創當場,不覺怒火暴起,大喝一聲,飛奔出場。

    他怕那中年儒士及時撤退,是以,迅快絕倫的沖了出來,冷然喝道:“鐵板、銅鑼江湖間從未聞得,秀才兄定然是一位隱跡風塵的高人了,兄弟自不量力,願以赤手空拳,接你鐵板、銅鑼幾招!”

    這些話如若出於他人之口,定將受到場中各地綠林豪雄斥責為大言不慚的狂妄之徒,但由羅浮一叟口中說出,卻似變成了理所當然之事,無人覺得他這等托大之言,說的不該。

    中年儒士微微一笑,道:“只怕窮秀才鐵板、銅鑼,難是你的敵手,但如你一定要比,窮秀才說不得只好捨命奉陪了!”

    羅浮一叟陰惻惻的一笑,道:“好說,好說,只怕難以接得下秀才兄的鐵板、銅鑼神奇招數。”說話之間,人已欺身而上,當胸一掌直擊過去,他一出手,即踏中宮直進攻敵,簡直把那中年儒士手中鐵板、銅鑼視作玩物。

    這在武林規矩中講,乃是極瞧不起對方的舉動,大凡江湖中人,都極重視名譽二字,遇上這等事,雖明知不是對方敵手,亦必以死相拼。

    但那中年儒士卻有著大異常人的涵養,不但毫無動氣之態,而且手也不遲,縱身一躍,向旁邊閃讓開去。

    羅浮一叟想不到此人當著天下英雄之面,竟然不把自己加諸於他的羞辱,放在心上,不禁微微一怔,笑道:“秀才兄究竟是讀書的人,和我們江湖上草莽之人不同,這涵養工夫,實叫兄弟佩服。”

    語氣之中,滿含譏諷,只聽得場外的人都有點代那中年儒士不平,心中暗自想道:別人怕了你也就是了,你這般出言譏諷,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那中年儒士對羅浮一叟的譏諷之言,竟似也未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霍兄這般稱贊於我,窮秀才如何敢當,你以空手和我鐵板、銅鑼相搏,我如再不讓你三招,豈不讓天下英雄笑我窮秀才白讀了聖賢之書。”

    此人答非所問的胡亂扯了幾句,但卻表情逼真,似是他當真不知武林間比武規矩,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竟把羅浮一叟加諸的羞辱,解於無形之間,反而激起了霍元伽的怒火,只聽他怒聲喝道:“原來秀才是有心相讓於我,那就再讓上一招試試?”雙肩微晃中,高大身軀快捷雷奔電閃般,直欺而上,一招“雷火交擊”當頭擊下。

    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蕩,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威勢驚人至極。

    中年儒士表面上雖仍然笑容可掏,但心裡卻是暗暗驚駭,忖道:“此人功力這等深厚,如若被他擊中一掌,只怕當場就得斃命。”

    一提丹田真氣,身子飄空而起,橫向一側飛去,讓開羅浮一叟掌風。

    霍元伽一擊未中,向前疾沖的身子停也不停,一個轉身,又沖過去,雙掌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強猛的潛力,浪湧而出,橫及四五尺寬,猛撞過去。

    這一擊的威勢,較剛才尤為猛惡,中年儒士臉上的笑容,忽然斂失不見,雙目疑視,神情肅然,雙臂一振,身軀筆直而上。

    他已看出羅浮一叟的功力修為,已達爐火純青,收發隨心之境,如果再向旁側躍避,對方只需一轉身子,帶轉擊出力道,追擊過來,這等猛惡之勢,再想閃避,只怕不易,只有凌空而起,再見機應付。

    只聽羅浮一叟冷笑一聲,推出雙掌,猛然一招,那排空狂飆,陡然向上翻去。

    中年儒士應變雖然快,但羅浮一叟擊出的掌風,籠罩了四五尺方圓,想在一避之下,讓開擊來掌力,豈是容易之事,但覺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撞在雙腿之上,登時覺著腿骨劇疼如烈,身不由主向外摔了出去,直飛出兩丈開外,才向地上摔下。

    就在那中年儒士吃掌風擊中之時,胡柏齡已同時疾躍而起,快如離弦之矢一般,直飛過去,懸空一攫,不待那中年儒士外摔落實地,已把受傷的身子抱入懷中,緊接一個大翻身,輕飄飄的落到地上。

    全場中人都為羅浮一叟奇猛的掌勢內力,而生出凜駭之感,亦為胡柏齡迅快的救人身法心折,個個神色凝重,鴉雀無聲。

    羅浮一叟目光是何等的銳利,在攻闖三關的比武過程之中,已然瞧出這次爭奪盟主的勁敵,只有胡柏齡一人而已,他原想以嶺南二奇之力,先行和胡柏齡硬拼上兩陣,然後趁他戰後力疲之時,再出手和他決戰。

    哪知事與願違,嶺南二奇竟然雙雙挫敗在鍾一豪和那中年儒士手中,這意外的變化激起他胸中怒火,一怒出場,連運內家真力,打出震駭人心的劈空掌風,准備把那中年儒士擊斃掌下,眼看大功將成之際,又為胡柏齡挺身救下,不覺把一股忿怒之火,盡轉在胡柏齡的身上。當下冷笑一聲,問道:“胡兄以江北六省綠林盟首之尊,竟然不依比武規矩行事,難道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不知兄弟哪裡有悖比武條規,還望霍兄當面說明。”

    羅浮一叟霍元伽,雙眉一挑,冷冷一笑,道:“此番北岳大會,共爭天下綠林盟主,到場的都是一時英雄俊彥,豈是那普通比武較技可比……”

    胡柏齡不待話完,接口說道:“霍兄此言,更使兄弟難解,但不知此次北岳之會與普通一般比武又有何不同之處?”

    羅浮一叟道:“普通比武場內場外的朋友,可以衡量當時局勢,從權處理,但今日之會,爭的是綠林盟主尊高之位,到會的人,也必是抱有雄心,自信武學出人頭地之人,動手過招,事關榮辱勝敗,如無十成把握,就應藏拙不露,既然有膽量下場,想必早已存了性命作為賭注之心,不見真章,自是不肯善自干休,是以此等爭雄論霸之戰,豈容他人插手?”

    胡柏齡“哦”了一聲道:“聽霍兄之言,似有責怪兄弟救人之意,但霍兄動手較藝之時,兄弟並未伸手,或有任何阻擾之處,這不依比武規矩行事的罪名,兄弟實……”

    霍元伽未容胡柏齡話完,截道:“胡兄未阻擾比武,但適才出手救人,就是大為不該之事。”

    胡柏齡臉色微變,道:“非是我胡某人多事,此人吃霍兄掌風擊中受傷,場中人有目共睹,兄弟如不出手扶救,豈不斷喪一條人命?”

    羅浮一叟連聲冷笑,道:“那只能怨他學藝不精,自不量力,這天下綠林盟主之尊,豈是這等容易奪得的麼?不判生死,怎分勝負,胡兄貿然出手救他,就是存心破壞比武條規……”

    胡柏齡見羅浮一叟越說神氣越是蠻橫,心中亦生怒意,當下問道:“請問霍兄,這比武條規之中,是否注明落敗之人一定不得生還,這種條規兄弟闖蕩江湖,也不是三天五日,倒還未曾聽見說過,霍兄由何處聽得此等成規,兄弟極願詳聞其事。”

    羅浮一叟方才所說,原都是強詞奪理之言,經胡柏齡一再反問,不由得僵怔在當場,答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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