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夜色已降臨到大地。
活人塚的人,還未見圍攏上來。
但大廳外,卻有了不少的人。
原來,天已入夜,坐息醒來的人,都悄然行了出來,布守在莊璇璣的身側。
武林三仙、王傑、柳媚、城嵋雙劍、方奇,都現了身。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莊璇璣回顧四周的群豪一眼,道:「你們都出來幹什麼?」
方奇又恢復了他過去的衣著,戴著一頂金冠,腰中佩了兩把長劍。
他本來已除去了金冠不戴,但現在,又復舊觀。
方真之死,使他有看極端的悲痛之感,既傷手足折斷,又覺著自己是害死弟弟的兇手。
這種深刻的悲痛,又使他恢復了昔日的冷傲神情。
唯一的不同是,金冠人方奇過去只用一把劍,現在卻多了一把劍。
多的是一把短劍,一尺八寸的短劍。
方奇用的劍三尺六寸,多這一把劍,剛好是長劍的一半。
說也奇怪,同樣是一個人,戴上了金冠,佩上了長劍之後,似是完全改變了一個人似的,增加了一份高傲,和七分殺氣。
王傑道:「姑娘,該你休息下了,這裡由我們防守。」
這本是幾句很溫婉的話,但從他口中說出來,聽起來,也帶著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莊璇璣笑了一笑,道:「他們今天該來了。」
什麼人該來了,莊璇璣沒有說出來,竟也沒有人追問。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實力很懸殊的搏殺,真要憑藉實力的一拚,只怕,璇璣堡完全沒有獲勝的機會。
但璇璣堡竟然撐過了幾場硬仗。
莊璇璣調動得宜,和機智應對,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方真的幫忙,高空的反正,和莊璇璣表現出的驚人奇技。
高空重傷,馬鵬在黑寶衣的保護下,仍然戰死,使得群豪都產生了一種決死一戰的心。
他們已不問敵勢,不問援軍,不再有幾分致勝的把握,只管全力以赴,戰死為止。
所以,莊璇璣的話,並沒有引起他們的追問和興趣。
夜色迷濛中,忽然奔過來三條人影。
金冠人方奇突然大喝一聲,疾衝而上。
他的速度,快如流矢光影,一眨眼間,已衝出了三丈多遠。
長短雙劍一齊出鞘,閃起的劍光,帶起了一片飛旋的冷芒。
一陣兵刃交擊之聲,三個來人,完全被他阻攔於三丈以外。
莊璇璣急急叫道:「方兄住手。」
就這一陣工夫,方奇已左七右九,攻出一十六劍。
驃悍的打法,快速的劍勢,使得來人驟然止步,布成聯手的防守之陣。
莊璇璣趕上去的時候,方奇已經住手。
他是很不願住手,但又不願忤逆莊璇璣。
只見他雙目赤紅,輕輕吁一口氣,道:「他們是什麼人?」
莊璇璣道:「逍遙堂中三位逍遙堂主,回春手、鐵鈴叟、伏虎索。」
方奇道:「他們……」
莊璇璣道:「他們已經棄暗投明了。」
方奇道:「好!那麼姑娘和他們談談吧!」
理也沒理回春手等,舉步向前行去。
莊璇璣急道:「方兄,你要到那裡去?」
方奇道:「我悶的很,要發一下,我去找活人塚內的人,好好的打上一架。」
莊璇璣歎口氣,道:「方兄,不可造次……」
方奇冷冷說這:「姑娘,你猜我現在是一種什麼樣子的心情。」
莊璇璣道:「我,我不知道……」
方奇道:「殺人,或是被人殺了,你知道,方真他很寂寞。」
莊璇璣道:「我知道,但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你要冷靜。」
方奇苦笑一下,又回入大廳。
鐵鈴叟低聲道:「姑娘,他不是金冠人麼?」
莊璇璣道:「是!」
鐵鈴叟道:「他是活人塚內最有名的六人殺手之一,現在……」
莊璇璣接道:「現在,他是我們的朋友,三位看到我們目下的處境了麼?」
鐵鈴叟道:「看到了。」
莊璇璣這:「現在,我們要如何應付這些人?」
回春手道:「當年老夫替他們配製這些藥物時,就一直在思索解藥的配製之法。」
莊璇璣道:「對他們全都這用麼?」
回春手道:「我們屋裡說吧……」
這時,突見八條人影,閃電一般,疾射而來。」
莊璇璣道:「三位快入廳……」
話未說完,金冠人已突然返身一躍,迎了上去。
王傑、柳媚,也疾如流矢般,飛躍而至,越過莊璇璣。
武林三仙,也緊跟著發動,迎了上來。
雙方一下子就接上了手。
沒有聽到一句話,兵刃、暗器,已經紛紛出手。
這是凶厲的搏殺,武林三仙,王傑、柳媚、方奇,六人對付八個,一眨眼間,已然無法分出敵我。
莊璇璣回顧了回春手一眼,低聲問道:「他們的武功不錯。」
回春手道:「我不認識他們。」
莊璇璣道:「他們不是一斑的武林中人。」
回春手道:「不是,他們是活人塚訓練出來的人,也是活人塚真正的實力。」
莊璇璣道:「那是不在你藥物控制之下了。」
回春手道:「是,他們在活人塚卓然自生,除了活人塚的首腦之外,不會聽別人的令諭。」
莊璇璣道:「三位離開活人塚的事,是不是已經被他們知道了?」
回春手道:「得姑娘相召之命,我等立刻趕來,但一路上,連連道上了截殺之人,奇怪的是,一直有人在暗中相助我們,所以,沒有什麼耽誤……」
莊璇璣心中明白,那是高空的屬下,發揮了很大的威力,暗中幫忙所致,點點頭,說道:「衛老前輩,我想知道,如何能使你藥物控制的人,清楚過來。」
回春手道:「當時,配成這種毒藥時,確然沒有解藥,不過,他關了我們這麼多年,使我想出了一個解毒的配方。」
莊璇璣道:「好極了,老前輩能想出配方,那是天下之福……」突然臉色一黯,住口不言。
這時,雙方的搏殺,更見激烈,刀光劍影,勢均力敵,仍然是一個勝敗難分之局。
回春手接道:「姑娘,有什麼為難事,何不說出來,大家商討一番。」
莊璇璣道:「就算老前輩想出了配方、解藥,又如何能把藥物,交到他們的手中呢?」
回春手微微一笑道:「原來,姑娘為此事在煩心。」
莊璇璣道:「這是勝敗的關鍵,我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才能使他們服下藥物。」
鐵鈴叟接道:「我們三個人,早就在商量這件事,總算找出了一個可以試試的辦法。」
莊璇邊道:「快說。」
回春手道:「我可以把藥物混入茶水、食物之中,給他們服下。」
莊璇璣道:「效果如何呢?」
回春手這:「不會受到影響,立刻可以見效。」
莊璇璣道:「要他們服下茶水、食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總算解決了一小部份的難題。」
回春手道:「姑娘,只要把藥物,投入他們用水之處就行了。」
莊璇璣點點頭,道:「這個可以即時進行,老前輩藥物……」
回春手道:「藥物已經配好了。」
莊璇璣道:「老前輩,那點藥物,如若投入了水井之中,能夠發揮出力量麼?」
回春手道…「這藥物很強大,而且是對症之藥,只要他們服下一點,藥性立刻可以解除。」
莊璇璣道:「好!把藥物交給我吧!」
回春手取出了兩包藥物,道:「藥物只有兩包,其中有兩味主藥,很不容易找到,配製不易,但我算過了,這兩包藥物的量,足以解除這些人的毒物,問題在,必須讓他們服用下去。」
莊璇璣道:「我知道,我會很珍惜這些藥物。」
轉眼望了場中的搏殺一眼,莊璇璣接道:「這八個人的武功,個個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身手,他們是不是也受了藥物控制。」
回春手道:「這是活人塚的十二金衛,是他們造就出來的人才。」
莊璇璣道:「由那裡看出來,他們是十二金衛。」
回春手道:「他們衣袖上繡的金線……」
莊璇璣點點頭,道:「十二金衛,顧名思意,應該有十二但人才對,為什麼只有八個?」
回春手道:「四個人已經死了。天竺武功很凶狠,但習練起來,卻很危險,四個是真氣分岔而死,老朽替他們診斷過……」
莊璇璣接道:「沒有辦法救治?」
回春手道:「可以救治,不過,要廢了他們的武功才行,活人塚的人決定是要他們死。」
莊璇璣歎息一聲,道:「這是很激烈的搏殺,打下去,只怕要互有傷亡。」
鐵鈴叟、伏虎索同時說道:「我們去助一臂之力。」
莊璇璣道:「不用了,三位遠途跋涉而來,必須好好休息一下。」
回春手低聲道:「姑娘,對付活人塚,似乎是不在乎什麼手段了。」
莊璇璣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回春手低聲數言。
莊璇璣道:「那就有勞你去佈置一下,鐵、曲兩位,負責保護衛老前輩的安危,三位長年相聚,足有默契了。」
回春手點點頭,退入大廳。
莊璇璣突然大聲喝道:「退回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如尖錐一般,直貫入耳。
搏鬥中的武林三仙、方奇、王傑等,聞聲突然向後躍退,八個黑衣人愣了一愣,一排橫立,緩緩向前逼來。
他們的舉動沉著,而且,也不肯孤軍深入,單獨追敵。
莊璇璣也向後退了兩步,擋在大廳門口之處。
柳媚、王傑,分站身後左右兩邊。
八個黑衣人在接近大廳時,突然停了下來,中間兩人,突然向前行了兩步,布成前二、後六的隊形,向前行去。
這是一個很堅強的組合體,八個人,就像一個人樣。
嚴格的訓練,佳妙的配合,已把八個人組成了一個變化如意的動體。
八個人都用著三尺六寸的長劍。
除了手中的長劍之外,每個人的腰中,都還插著一把匕首。
金柄銀鞘的匕首,掛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上去,特別的醒目。
莊璇璣突然發覺了一但問題,那就是八個人自從現身之後,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
難道這些人,都不會說話。
心中念轉,突然高聲說道:「八位之中,那一位可以說話?」
兩道銳利的目光,一直不停的打量八人。
八個人年齡相若,大約在二十六七之間。
那正是一個人,體能最成熟的時期,耐力最長的時間。
所以,他們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惡鬥之後,仍然保持著相當的乎靜,沒有疲累的感覺。
沒有人回答莊璇璣的問話,兩柄長劍,如指向前胸刺來。
莊璇璣暗暗歎息一聲,心中已明白,這是一批絕對無法改變的敵人。
方真告訴了莊璇璣不少的事情,但卻沒有告訴她,這些人是如何訓練成的。
兩柄長劍刺來的速度並不快。
莊璇璣沒有閃避。
但雙劍將要近身的時候,卻突然加快了速度。
疾如閃電。
莊璇璣似乎已閃避不及,兩劍一齊刺中。
就在兩劍近身的剎那之間,莊璇璣突然微微一側身軀。
兩柄長劍,突然由身上滑過。
緊接著寒光一閃,攔腰掃過。
那是迅如雷霆的一擊,兩個黑衣人手中長劍還未收回,人已濺血而亡。
柳媚低聲道:「姑娘,傷到了麼?」
莊璇璣沒有回答,因為,她已展開了最快速的攻勢。
只見莊璇璣身子向前一伏,箭一般的直射了出去,衝入了敵陣之中。
六個黑衣金衛的反應,亦極快速,忽然間一合,把莊璇璣給圍了起來。
但正面兩人,已無法閃過莊璇璣的襲擊,但見寒芒舒捲,又斃敵兩人。
她的袖中藏劍,長可及七尺左右,短亦可傷敵於對面之間。
而且,忽隱忽現,更有莫測變化的神妙。
莊璇璣雖然又殺了兩人,但四柄兜過來的長劍,也刺中了她的身上。
她似是早已知道,無法避開這些劍勢,所以,只讓開了要害。
借四劍之力,身子忽然倒了下去,袖中劍三度射出。
隨著地上滾動的身子,劍芒劃了一個圓圈。
六個黑衣金衛,全被斬斷了雙腿,倒摔在地上。
這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莊璇璣卻能安全無恙,只見她一個倒翻,人已退回到大廳門口的前面。
長劍刺破了她身上數處衣服,但卻不見血跡。
水長流快步行了過來,道:「姑娘,好神奇的劍法,除此一招之外,很難一舉間,殺死了六名黑衣金衛。」
莊璇璣低聲道:「托天之福。」
柳媚道:「姑娘,這叫什麼招法,真是對症之藥,一擊成功。」
莊璇璣道:「這不是什麼奇怪的劍法,只是一招應變的方法罷了。」
水長流一對老眼,一直在莊璇璣身上打量。
莊璇璣道:「老前輩在看什麼?」
水長流道:「想不到姑娘已經練成了刀槍不入的金剛之體。」
莊璇璣笑一笑,道:「老前輩,晚輩這點年紀,怎會有那般深厚的功力。」
水長流道:「對方的劍勢凶厲,但卻無法傷得姑娘。」
他說的很含蓄,但卻已很明朗的點明了題意。
莊璇璣笑道:「他們的劍勢有多大的力道?」
水長流道:「就老夫和他們動手的情形而言,似乎是他們的劍力,已到了洞穿金石的境界了。」
余長貴道:「除非姑娘的內功已入化境,尋常的鐵布衫,和金鐘罩一類的功力,絕對無法抵抗。」
莊璇璣笑一笑道:「好在我用了幾分巧勁,沒有傷在他們的劍下……」
突然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柳媚呆了一呆,道:「姑娘,你……」
莊璇璣道:「我不妨事,他們的劍勢太凌厲了,震傷了我的內腑。」伸手由懷中摸出了一粒丹丸,吞入了口中。
水長流道:「姑娘可是被震傷了內腑?」
莊璇璣道:「我不掩飾自己,吐出了這一口鮮血,會好了很多。」
水長流道:「姑娘,那也得好好的休息一下才好。」
莊璇璣點點頭,道:「諸位,我在坐息時,不要和他們硬拚。」
王傑道:「如是他們攻來呢?」
莊璇璣道:「由方奇主持,暫時退入大廳,用鐵人和他們對抗。」
王傑還:「我們助鐵人一臂之力,和他們對抗?」
莊璇璣道:「對!」轉身繼步向前行去。
王傑道:「方兄,莊姑娘的話,你聽到了?」
方奇彈劍長嘯一聲,道:「莊姑娘何苦乃爾。」
柳媚道:「我想,莊姑娘是想讓你多活一些時間。」
方奇道:「她怎知我心之苦,除死之外,已無可醫之藥。」
柳媚道:「你一個人死我們不管,但現在,你是不能死了,莊姑娘要你指揮全局,難道,你想把我們全都給拖進去不成?」
方奇默默然。
王傑道:「蛇無頭不行,除非你想加害我們,那只有勉強活下去。」
方奇長歎一聲,道:「兄弟,莊姑娘盛情相留,那你就只好在九泉路上,多等為兄三日了。」
柳媚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他死意如此堅決,只怕很難能留得他的性命了。
方奇長歎一聲,突然盤膝而生,長劍就放在他的面前。
柳媚緩步行了過去,似是想安慰他幾句,但卻被王傑拉住。
王傑搖搖頭,道:「他死志堅決,不用再勸他了。」
*********天色黑了下來。
莊家的宅院之外,燃起了數十盞燈火。
活人塚的人,雖然沒有再行進攻,但看樣子,卻也完全沒有撤走的意思。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莊璇璣突然出來。
她不是由裡面出來,而是由外面行進來的。
當值的是王傑。
王傑呆了一呆,道:「莊姑娘,你何時出去的?」
莊璇璣搖搖頭,道:「好好的守住,一舉警號,退入廳中。」
王傑固執的道:「姑娘怎麼出去的?」
莊璇璣示意王傑不要多問,悄然行入大廳之中。
忽然劍光打閃,橫斬過來。
是方奇,睜開雙目望了莊璇璣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他已完全沒有生趣,對任何人,都不想多看一眼。
一個人,到了此等境界,當真是生不如死了。
莊璇璣暗暗歎息一聲,緩步行去。
她沒有休息,卻和回春手坐在一處,似是要等待什麼。
莊璇璣低聲道:「有效麼?」
回春手道:「只要他們能吃下去,保證有效的很。」
莊璇璣道:「需要多少時間?」
回春手道:「快則一個時辰,慢則兩個時辰,絕對不會再延伸下去。」
莊璇璣道:「我已經把藥物,投入了他們飲用的水源之中,如若沒有太大的意外,明日午時之前,他們都應該有所反應了。」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姑娘,有一件事情,老朽必得先把它說清楚。」
莊璇璣道:「好!你說吧。」
回春手道:「活人塚的一些首腦人物,似乎是也逐漸通達了用毒之道,所以,他們已在很多人的身上,調整了用毒……」
莊璇璣道:「老前輩的意思,可是說,譚奎已在很多人的身上,另外加了一些奇毒?」
回春手道:「可怕的是,以毒攻毒的手法,亦必須醫理上的配合,毒性如若兩克,中毒者,應該立刻死亡,他們該死而沒有死,這就有些叫人不解了。」
莊璇璣這:「你這是猜想呢?還是確有其事?」
回春手道:「確有其事,不過,老夫見到的範例不多,只有三個人。」
莊璇璣道:「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回春手道:「對!照藥性計算,他們都該死了,但他們確然還活著。」
莊璇璣道:「這可能嗎?」
回春手邊:「應該是不可能,但事實上產生了。」
莊璇璣道:「你醫道精深,又是用毒高手,這更是為了什麼?你應該明白才是。」
回春手道:「我想,這大概是一種人體內適應藥性的轉變,他身上一直帶有一種適應毒性的轉變。」
莊璇璣道:「是不是譚奎用毒的手法高明,兩毒相銜之後,解去了舊毒?」
回春手道:「這也不無可能,不論如何,這種演變,已脫出了老朽的藥物控制之中了。」
莊璇璣道:「這種應該不多啊?」
回春手道:「對!除此之外,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久服毒物之後,腦部可能已受到強烈的侵傷。」
莊璇璣道:「一種很奇怪的改變,一種起異的改變。」
回春手道:「對!出了常情、常規之外的改變。」
莊璇璣道:「結果如何,明天中午,咱們可以知道了。」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如若明天的改變不太好,姑娘準備如何呢?」
莊璇璣道:「閣下有什麼高明意見?」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用毒,如若沒有辦法使他們清醒過來,那就只有把他們毒死了。」
莊璇璣道:「毒死?……」
回春手接道:「老朽也知道,這方法,未免太過惡毒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很難再有良策了。」
莊璇璣道:「衛老前輩,準備用什麼毒?」
回春手道:「一種毒煙,聞到這種毒煙的人,立刻倒斃。」
莊璇璣道:「老前輩,能不能配製出解藥?」
回春手道:「不能,那是一種混合之毒,中人無救。」
莊璇璣道:「我們的人會不會受到傷害?」
回春手道:「全面施放,只怕會落得玉石具焚。」
莊璇璣呆了一呆,道:「好吧一如若情形非常,那就只好放手施為了。」
情形變化的很快,第二天近午時分,璇璣堡的宅院之外,突然傳入來激烈的殺之聲。
但宅院並未受到攻襲。
方奇第一個衝了出去。
他胸中有一股強烈的積忿,有一種拚死一戰的衝動。
那激烈的殺之聲,激起了他深藏胸中的殺機。
搏殺之聲,愈來愈是凶厲、雜亂、激烈,似乎是數百人的混戰一般。
莊璇機行到院中時,群豪已然集.齊。
水長流道:「姑娘,方奇已經衝出去了,咱們也出去吧!」
王傑道,「好啊!如其不死不活的拖下去,倒不如放手一戰的好。」
莊璇璣沉吟了一陣,道:「衛老前輩,是不是藥物發生作用。」
回春手道:「如若他們大部份清楚過來,回首前塵,儘是恨事,這積壓在胸中的一股悲忿之氣,很難清除。」
莊璇璣道:「好!咱們出去看看吧!衛老前輩,請帶著你的藥物,情勢必要,你就放手施展。」
回春手道:「老朽已然隨身攜帶。」
群豪衝出庭院外面時,場中已成了全面混戰的局面,六位身披黃衣的高僧,率領著百位以上,服裝不同的大漢,正和一批白衣人激戰。
回春手低聲道:「姑娘,一切在咱們預料之中。」
莊璇璣道:「那拉白衣武士,是什麼人?」
南宮豪接道:「是譚奎的屬下。」
莊璇璣道:「這才是玩火自焚,譚奎以藥物控制的屬下,都成了他生死對頭。」
只聽一個聲音說道:「譚奎也在其中,那是他的十八銀衛,也是他的心腹死士。」
莊璇璣回頭看去,發覺說話竟是高空,急急說道:「你怎麼來了,你的傷……」
高空道:「我還撐得住,我要看著譚奎死去,才能放心。」
他武功基礎雄厚,雖然重傷未癒,只有一腿,但仍然站的很穩。
莊璇璣低聲道:「你的人呢?」
高空道:「他們大部份都集中左西南角處,等我令諭。」
莊璇璣轉頭看去,果然發現,有數十個衣看不同的大漢,集於一處,自成一體,兩邊都不幫助。
圍攻十八銀衛的人,傷亡很大,方奇勇武絕倫,身上已受了三處刀傷,仍然力戰不退。
莊璇璣道:「咱們殺上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當先飛奔而上。
武林三仙和王傑、柳媚、娥嵋雙劍、銀龍、回春手、伏虎索、鐵鈴叟等,緊隨著攻了上去。
這一批武林高手,一加入戰圈,立時把十八銀衛的銳勢給擋住了。
莊璇璣全力施展,劍勢忽隱忽現,片刻間,連傷三個白衣人。
但聞水長流大喝一聲,道:「殺!」
武林三仙突然間合聚一處,劍光如電,布成了一道光亮的圓圈,滾了過去。
大羅罩,武林三仙合手一擊的大羅罩。
這是一招奇絕無倫的功夫。
江湖上的人,很多都聽過。
但見過的人,卻是不多。
武林三仙很少施用這一招合手出擊的武功,但每一次用出來,對方必死劍下。
這一次,亦未例外,劍光灑下,立刻有兩個白衣人倒下去。
十八銀衛,原本組成了一但連鎖防守的陣勢。
譚奎就被圍在中間。
但連死了五人之後,陣法已呈混亂之勢。
莊璇璣疾如閃電一般,忽然間,衝了進去。
譚奎冷笑一聲,道:「姑娘很高明……」
白衣銀衛對衝過陣勢的人,就不再多管,只是稍一合攏,把陣勢稍為收小了一點。
莊璇璣一直擔心著白衣人會在背後攻擊她,形成了前後挾攻之勢。
但眼看白衣人沒有理,心中一寬,說道:「譚奎,你看出今日的形勢沒有?」
譚奎道:「什麼形勢?」
莊璇璣道:「你已成眾矢之的,活人塚是生在陰暗角落處的一個組合,他們見不得光,一見光,就立刻要形失蹤消。」
譚奎道:「我可以走的,但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走?」
莊璇璣道:「因為,你已經走不了啦!」
譚奎道:「因為我不想走!」
莊璇璣道:「哦!」
譚奎道:「因為,我仍有致勝的把握。」
莊璇璣冷冷說道:「我倒瞧不出來。」
但聞一聲慘叫,方奇一劍刺入了一個白衣人的前胸。
劍勢凌厲,由前心直通到後背。
但方奇也被另一個白衣人一劍刺入了咽喉,雙雙倒下。
莊璇璣心中忽然一疼,也泛起了一片殺機,道:「譚奎,還有什麼伎倆,快生施展吧,你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譚奎低聲道:「莊璇璣,如是咱們能合作,明天午時之前,咱們就可以統治武林,號令江湖了。」
莊璇璣道:「譚奎,伏誅眼前,你還做武林盟主的大夢。」
譚奎冷笑一聲,道:「姑娘可是覺著你已經勝算在握了?」
莊璇璣道:「至少,我們已由絕對的劣勢,算成了勝算較大的局面,譚奎,你一批親信的屬下,都已被分批包圍,老實說,他們很快就會土崩瓦解。」
譚奎臉色一變,道:「莊璇璣,你怎知我除此之外,別無援手?」
莊璇璣道:「就算你有吧,但他們也不會來了。」
譚奎一皺眉,道:「為什麼?」
莊璇璣道:「你留在活人塚的人,也和目前的情形一樣,他們服用的藥物,都已經消除了。」
譚奎冷冷說道:「逍遙堂的三位叛徒,如何離開了活人塚?」
莊璇璣道:「你把他們囚禁了數年之後,為什麼還不清楚?」
譚奎道:「是不是你放了他們?」
莊璇璣道:「譚奎,我不會答覆你的。」
譚奎道:「看來,我們之間,非要有一場生死之戰了。」
莊璇璣道:「你準備吧,我要出手了。」
譚奎突然一揚右手,劍光如閃電一般,直剌過來。
莊璇璣橫裡一閃,避了開去。
不待莊璇璣還手,譚奎已展開了一輪急烈的攻勢。
這時,武林三仙已連綿施展出大羅罩,又傷了四五個白衣銀衛。
但莊璇璣卻陷入了艱苦之中,譚奎劍招變化多端,莊璇璣以已無還手之力。
王傑、柳媚雖然急於衝來,以助莊璇璣一臂之力。
但卻無法衝開白劍布成的劍陣。
他們雖然有了近半的傷亡,但防守之力,仍然十分強大。
柳媚低聲道:「王傑,你瞧到了沒有?」
王傑道:「你是說莊姑娘?」
柳媚道:「對!她好像已陷入了十分危險之中,咱們想辦法衝入陣中,助他一臂之力。」
王傑道:「可惜,咱們的武功,卻無法衝出劍陣。」
柳媚道:「所以,要想辦法,咱們配合。」
王傑道:「好!」突然一吸氣,向後退出了五步。
柳媚知他要施展暗器,疾快的閃向一側。
果然,王傑施出了暗器手法,一蓬銀針,四枚子午釘,同時出手,電射過來。
這等近距離中,施用暗器,而且,一發數種之多,實也不易閃避。
兩個白衣劍手,被銀針擊中。
柳媚的彈指飛毒,也緊隨出手,又有兩個白衣人倒了下去。
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技藝雖有高低,但這施展的時機,卻也有著極大的關係。
柳媚、王傑的配合,使得兩人的武功,卻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白衣人相繼的倒了下去,陣勢已經無法穩定。
峨嵋雙劍,忽然雙劍合擊,施展出了一記峨嵋絕學,突然飛身而起,盪開了左右攔擊的劍勢,衝入了陣中。
雙劍並進,刺向了譚奎。
譚奎劍如游龍,本已把莊璇璣圈入了一片劍芒之中。
但莊璇璣卻是一直有驚無險,周旋於輪轉的劍勢之中。
但峨嵋雙劍的合擊之勢,一和譚奎的劍招接觸,卻立刻發現了譚奎劍勢的凶厲。
但聞譚奎如靈蛇掉頭,忽然之間,刺中了田玉咽喉。
田玉呆了一呆,倒了下去。
他一生用劍,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幻的劍勢。
只見劍芒一閃,已中要害。
王雷愣了一愣,也倒了下去。
原來,就在他一愣神間,譚奎的劍招,如像活的一般,找了他的前心。
譚奎連殺了兩個用劍的高手,只不過是一眨眼間。
但這已經給了莊璇璣相當的機會。
莊璇璣劍如流星般,橫掃而至。
譚奎沉腕作勢,仍然把對方的劍路封住。
劍法之快,招數之奇,莊璇璣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但莊璇璣的長劍,卻突然間轉了一個彎,劍光掃過,斬斷了譚奎的一條右腿。
她用的木是一柄軟劍,全憑內勁,使軟劍挺直,內勁巧妙運用,劍鋒自含折向傷敵。
譚奎大喝一聲,單足一躍,忽然飛騰而起,長劍下揮,擊落了王傑一蓬銀針。
忽然間,一條人影,由地上躍起,直向譚奎撞了過去。
譚奎長劍一揚,竟從來人身上直穿過去。
但那人似是早已料到有此一招,竟然任由長劍穿胸而過,卻把手中的一把匕首,也穿入了譚奎的前胸之上。一擊正中心臟。
那人正是高空。
這等同歸於盡的搏命一擊,早已在高空的預算之中。
兩個人,同時倒了下去。
譚奎看清楚來人竟是高空之後,苦笑一下道:「高空,我旱該殺了你的,想不到,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高空道:「你擔心什麼?」
譚奎道:「我擔心會死在你的手中,想不到,還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高空道:「你也如願以償了,因為,你終於還是殺了我。」
譚奎忽然一掌推開了高空,道:「莊璇璣,可惜呀!可惜!」
莊璇璣快步行了過去,跪在高空的身前,道:「你這是何苦呢?我們已有了十之七八的勝算,用不著和他同歸於盡的。」
高空道:「你不知道,他還有最陰狠的一招,沒有用出來……」
什麼樣的一招,高空已經無法說出來了。因為支撐高空的最後一口元氣,已經散去。高空死了。
莊璇璣拭去臉上的淚痕,回頭看譚奎一眼,道:「你可惜什麼?」
譚奎道:「你如肯和我合作,這時間,咱們早已完成了統制江湖的霸業。」
莊璇璣道:「譚奎,沒有人會成功的,江湖上雖然常有正邪之鬥,但終歸是邪不勝正。」
譚奎道:「不!我是例外,我有絕對的把握能成功……」
莊璇璣道:「但你還是失敗了。」
譚奎道:「那是因為你長的太美了,我不忍殺你,我可以把璇璣堡化作飛灰,但我卻下不了手,因為我想生擒,女人禍水,古人是誠不欺我……」雙目一閉,氣絕而逝。
莊璇璣緩緩轉過身子,道:「銀龍……」
銀龍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莊璇璣道:「你應該恢復你的身份了。」
銀龍道:「是!」
莊璇璣轉望著武林三仙,道:「三位老前輩,既已入江湖,就應該多盡份心力。」
水長流道:「姑娘說吧!要我們作什麼?」
莊璇璣道:「銀龍是東方世家的主人,希望三仙幫助他,重整一下江湖殘局。」
水長流道:「好!我們答應姑娘。」
莊璇璣黯然一歎,道:「王傑、柳媚,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們。」
王傑道:「什麼事?」
莊璇璣道:「天龍甲就穿在我的身上。」
王傑道:「是!只有姑娘這樣的人,才配穿「天龍甲」那樣的寶衣。」
莊璇璣道:「也是我設計把你們誘入璇璣堡的。」
柳媚道:「我們早想到了。」
莊璇璣道:「現在,我想把這座璇璣堡送抬你們兩個。」
柳媚道:「為什麼呢?」
莊璇璣道:「因為,我不適宜在江湖上走動,也不宜在人間行走。」
王傑道:「這個……」
莊璇璣道:「龍公子、方真、高空,他們都用生命證實了這件事情…….」王傑接道:
「姑娘也許說的有理,人間沒有太完美的事,也不宜有太完善的人。」
莊璇璣道:「我的家人,也麻煩兩位照顧一下……」
柳媚急道:「姑娘你……」
莊璇璣道:「我會來接他們的,等我找到了一個適合我住的地方的時候。」
沒有人再開口要求莊璇璣留下來,因為太強光亮會刺眼睛。
王傑歎口氣,道:「我、柳媚,也許都不適宜作璇璣堡的主人,但我們會想辦法留下來。」
莊璇璣道:「你們建立的功勳,也許可以抵償了你們過去的罪行,留在璇璣堡中,能使你們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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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璇璣走了,留下了天龍甲和她的軟劍。
銀龍、南宮豪、武林三仙,擔負重整江湖秩序的大任,王傑和柳媚留在了璇璣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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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已入鞘,劍已入匣,但人呢?人隨煙雲渺。
是紅顏薄命,還是紅顏禍水,千古以來,都無法作個定論。
但莊璇璣卻已發覺了,她不太適合留在人間。
她是良弓、利器,是乎定亂世的力量。
是太乎盛世的禍水,因為她太美。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