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戒大師大為關切,等了半晌,見范雪君把脈完畢,立即問道:「老衲這師兄的神智,是否為藥物所迷?」
范雪君沉吟片刻,道:「既為藥物所迷,另外還受著特別的禁制。」
四戒大師追問道:「什麼禁制?」
范雪君道:「一時之間,妾身也難以料斷,且容細想,或有解救之策。」
忽聽一聲厲喝,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行到了羅漢大陣的最外一層,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轉動陣法,重又將那十餘人迫退回去。
范雪君突然說道:「眼前之局,須得首先找出聖宮神君,其餘的事,才有解決之望。」
四空大師道:「是啊!那聖宮神君隱身幕後,兵不血刃,已將武林鬧得天翻地覆,我等焦頭爛額,尚未見著敵人的廬山面目。」
范雪君道:「妾身倒是思得一法,能夠探出那聖宮神君的底細,可惜少林派對金刀門有猜忌之心。」
四戒大師面紅過耳,急聲道:「前此誤會,早已冰釋,敵愾同仇,同舟共濟,姑娘但有妙計,儘管施展,少林派絕無疑忌之人。」
范雪君笑道:「難得大師有此胸襟,武林幸甚,少林派幸甚。」
四戒大師道:「姑娘過獎,事不宜遲。姑娘有何妙計,火速示下,老村依計而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雪君道:「我這辦法,說來也簡單,大師蒙上一個黑色頭罩,投入陣中,混進那批蒙面人中,領著彼等殺透重圍,行出羅漢大陣,逃離此處。」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道:「逃離此處,然後怎樣?」
范雪君道:「然後見機而作,或是擒拿一癡,奪回少林失寶,或是深入虎穴,查探聖宮神君的底細。」
四戒大師連連點首,道:「姑娘神機妙算。老納決定依計而行,雖死無悔。」
說罷之後,拾起地上一頂黑色頭軍,戴在頭上。
這頂黑布頭罩,原是四方大師所戴,四戒大師戴上,恰好合適。
在少白忽然心動,道:「大師可要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四戒大師沉吟道:「盟主……」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目的在擒拿叛徒,追回失寶,咱們目的在消滅聖宮神君,為武林剷除大害,事關重大,非群策群力不可。」
四戒大師凜然道:「姑娘所見甚是,老衲再無異議。」
范雪君手中,早已拿著由飛叟胡梅等人身上搜出的四頂頭罩;當下遞過一頂給左少白,另外二頂,分給萬良、高光。黃榮等三人。
四人接過那黑色頭罩,各自戴上。
范雪君道:「黑夜之間,又有這黑罩蒙面,大家走在一起,不要散失了。」
萬良道:「姑娘放心,盟主背插寶劍,腰懸古刀,那是最容易辯認了。」
范雪君道:「天劍、霸刀重現江湖之事,知道的已是不少,盟主小心在意,別讓人一眼就看出了身份。」
左少白解下腰懸的古刀,道:「在下這古刀暫存姑娘手中。」
范雪君道:「攻敵利器,理該隨身攜帶。」
左少白朗聲一笑,道:「若在往日,在下確實少不了此刀,如今卻小有進步,除非遇上絕頂高手,勿須借助神物利器了。」
眾人聞言,知他日間一戰,武功已是大進,眾人都感到高興。
范雪君正要接過古刀,萬良突然說道:「臨陣對敵,恐有不時之需,盟主這寶刀,還是由老朽代為攜帶吧!」
接過古刀,縛於背後。
左少白一望范雪君與閒雲大師等,道:「諸位隨在少林弟子之後,緩緩而行,遇上了敵人,務必小心應付。」
范雪君道:「盟主放心,我等自有防身之術。」
左少白朝四戒大師一抱拳,道:「我等不諳陣法,全靠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有攢了。」
手提禪杖,衝下崗去。
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隨在四戒大師身後。疾步奔去。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厲喝道:「什麼人?」
聲甫落,四意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裡奔到擋住眾人的去路。
四戒大師默然不語,禪杖一揮,與四意大師交換了一招,身形一折,直向陣中行去。刀風霍霍,三柄戒刀橫裡斬來。
左少白自與飛叟胡梅等一戰之後,胸中孕育的武學豁然貫通,不覺束縛盡去,再不抱拘泥於刀、劍的招式,這時空著雙手,一見戒刀襲來,頓時身形微側,揮手抓去,瞬眼之間,奪了一柄戒刀在手。
萬良跟在左少自身後,他素來不用兵器,這時衝鋒陷陣,覺得有一件兵器在手,省力不少,當下也依樣畫葫蘆,學左少白一樣,右手一操,疾向一柄戒刀抓去,那知武功之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他手到半途,忽見刀光亂閃,夾雜著震耳勁風,四五件兵器,已閃電般襲至。
但聽嗆嘟連響,左少白戒刀一揮,代替萬良擋了一招。
生死判萬良手掌一翻,指風嘶嘯,趁勢攻出,迫退了一個使方便鏟的和尚。
這都是指顧間的事,就這頃間,四戒大師也已帶領四人,衝入了羅漢陣。
人在陣中,尚難看出這羅漢大陣的威力,一入陣內,情勢卻大不相同。
這時,陣外閃著稀稀落落的火光,人在陣中,只見人影幢幢,交錯盤旋,其快如風,那兵刃交擊,呼喝麼叱之聲,不絕於耳,地面儘是人馬的屍體,有些重傷之人,倒臥在血泊中呻吟,猶未死去,其狀慘極。
四戒大師衝入大陣核心,轉了一轉,見左側一群蒙面人,為數約有三四十名,這時正向陣外衝殺,為首幾人,武功深厚,熟悉識陣法,四向衝殺,極為活躍,於是身形一轉,向那蒙面人奔去。
這時陣法輪轉,殺氣彌空,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一陣衝殺,混人那群蒙面人中,昏暗之下,敵我雙方,全憑那蒙面黑罩分野。四戒大師等既有黑罩蒙面,混戰中誰也無法辨別真偽。
只聽一聲怒喝,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斜衝殺過來,為首有一名蒙面人似知四空大師的厲害,避過鋒銳,轉向四空大師身後之人襲去。
這陣法轉動,有一定不移的規矩,四空大師已然衝過,不能回身接戰,但聽一陣金鐵交鳴,接戰一回,蒙面人去勢被阻,衝殺的方向頓時一變。人影幢幢,兵刃耀目,一隊少林弟子,迎面衝殺過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這一少林弟子沒有長老率領,正好趁此機會,突圍破陣。」
心念電轉,前面的人已與少林弟子交手起來,四戒大師身形疾幌,驀地搶過兩人,禪杖一振,一招「神龍探首」陡然擊去。
這一杖來勢突兀,奇特之極,杖上貫注真力,幾名少林弟子化解不及,紛紛揮兵器架接,不料兵器一接,全被震的手臂發麻,齊齊大退一步。
四戒大師撣杖一掄,旋風般衝了過去。
左少白跟隨四戒大師身後,亦步亦趨,不覺衝入了少林弟子群中。
少林弟子大驚失色,暴喝聲中,兵刃驟雨般攻到。
左少白暗暗心驚,右手戒刀一揮,一招「祥雲繚繞」,反擊過去。
這一招「祥雲繚繞」,原是「大悲劍法」中的精妙招術,左少白以刀代劍,略加變化,一招攻出,刀影如幕,重重疊疊,彷彿千萬把戒刀,同時攻了出去。
那批少林弟子,幾曾見過如此神妙招術,駭然之下,紛紛朝後避讓。
左少白縱步如飛,霎時行了過去。萬良與黃榮,高光三人,如影附形,跟著行了過去。
這幾人硬闖去,將少林弟子隊伍行散,那三十餘名蒙面人見了,頓時一湧而上,潮水般行了過來。
剎那間,驚喝之聲四起,四律、四成各率一隊弟子,急急圍堵過來。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領先,眼看兩隊人馬堵來,頓時方向一變,轉向東北角行去,與那兩隊少林弟子交錯而過,陡然又闖過了一重門戶。
在少林九大長老中,四戒大師本是出類撥萃之人,素來精通羅漢大陣,有他領頭,再加上左少白相助,所過之處,勢如破竹,轉眼就到了大陣的邊緣。
這乃是頃刻間的事,少林僧人雖大為驚惶,但措手不及,眼看這一群敵人將要行去陣外,卻是無法攔阻。
這時,陣中共有近百蒙面人,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弟子,隨著陣法轉動,忽見這面情勢有變,不禁大驚,獨自一人,匆匆橫截過來。
頃刻間,羅漢大陣已是生出破綻。四戒大師睹狀,立即禪杖一揮,轉向東南方殺去,轉眼闖過兩重門戶,行到了大陣邊緣。
那羅漢大陣,陣如連城,陣中重重疊疊,門戶極為繁複,本是一種厲害無比的陣法,但蒙面人中大半皆是隨同一癡大師叛徒的少林弟子,同樣熟悉陣法的演變,更兼四戒大師領導,羅漢大陣自是失了應有的威力。
只聽喝叱四起,眾長老俱各脫離方位,單獨截殺過來。那四空大師驚急交並,飛身撲到,禪杖一揮,疾攻四戒大師。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有進無退,只有得罪師兄了。」
心念電轉,禪杖一揮,欣然反擊過去。這一杖後發先到,迫的四空大師杖勢一挫,收招不迭。
四空大師駭然欲絕,驚喝道:「什麼人?」
招勢疾變,揮杖過去。只聽刀風盈耳,左少白唰唰唰數刀,將行到身前的四律、四意迫的連連後退,驚喝不已!
四戒大師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奮起神威,呼的一杖攻去。這一杖勢若奔雷疾電,銳不可當,迫的四空大師退一步。
四戒大師急以傳音人密之術道:「師兄讓路。」
大步衝了過去。
四空大師已震駭於對手的武功,耳際忽又響起這突來語聲,一時之間,心頭大惑,如墮五里霧中。
此時的情勢,如火如荼,四空大師不過微微一怔,敵人也已一湧而過,冒死突圍之際,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再也阻遏不住。
展眼間,三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疾奔而去。
四空大師急聲喝道:「四成師弟主持陣法,其餘幾位師弟隨我追敵。」
舉手一揮,拔步追去。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當先,率領三十餘人發足疾奔,耳畔忽然響起左少自的聲音,道:
「大師退後,讓別人領先而行。」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隨即醒悟,暗想自己目的在混於人群中,探查敵方的根底,自應斂刃藏鋒,隨同別人行動。
心念電轉,頓時腳步一慢,退於人群之中。
忽聽左少白的聲音隱隱傳入耳際,道:「大師的禪杖引人注意,最好棄置不用。」
四戒大師遊目四顧,發覺只有自己手中拿的是禪杖,急忙將禪杖暗暗拋棄,徒手而行。
原來少林弟子使用兵器雖無硬性的規定,但已習慣上是小輩弟子使戒刀棍件等,輩份再高則使方便鏟、月牙鏟,掌門方丈使八寶禪杖,眾長老則使純鋼禪杖,因之,少林僧侶能夠以禪杖為兵器的,多半是輩份崇高之人。
此時,三十餘名蒙面人結成一群,朝西北方疾奔而去,四空大師等七人隨後追趕,雙方距離,不過十丈之遙。
展眼間,前面的人繞過山腳,脫離了那片曠野。
忽聽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向南走。」
颼的一聲,人群中竄出一條高瘦的人影,領著隊伍,轉向南面奔去。
四戒大師心神一凜,凝目望去,那人身形高瘦,背部略呈佝僂,奔行之間,疾如飄風,步履輕靈,幌若一道輕煙。
此人輕功已致絕頂,四戒大師瞧那人身法,看出並非少林弟子。
轉目四顧,左側露刀柄,身形舉上,依稀是生死判萬良,左少白與黃榮高光,混雜在人群中,不時尋找不到。
奔行太急,片刻間,有人發出喘哮之聲。
須臾,一名身穿灰袍的蒙面僧人腳力不濟,逐漸落後,脫離隊伍。
星光下,只見四空大師疾馳而至,隨手一杖,擊在那僧人背上,那僧人慘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血箭,人未倒下,已被隨後奔到的四意大師抓住,拖帶而行。
四意大師一手抓住那死去須臾的僧人,一手在那僧人身上搜索,發覺並無秘笈,立即將手一揮,將那重傷垂危的和尚扔向路旁,自始至終,足下疾如奔馬,毫不停滯。
原來這幾日來,眾人追追逃逃,雙方都使盡了手段,有時,四空大師等唯恐將敵人驅散,反而不好收拾,因之並不急於趕上,若是前面有落伍之人,四空大師就順手一杖,後面的人就搜索屍體,這各個擊破之法,行已不止一次,手法已是熟練的很。
左少白雜在人群中,對背後的事有如目睹,當下急於傳音入密之術,暗暗吩咐黃榮、高光二人,命二人緊傍自己身側,萬一力乏,就由自己攜帶而行,以免落後。
片刻間,又有一人力乏不支,那人一脫隊伍,立即向一側躍去,意圖逃過一杖之厄,但四空大師疾若電掣,依舊跟蹤而上,一杖擊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鮮血狂噴,應手而亡。
忽聽那為首高瘦之人嘶聲喝道:「快!」
足下一緊,奔行愈疾。
四戒大師暗暗心驚,抬眼望去,前面是一帶密林,星光黯淡,林中黑忽忽一片。
突聞四空大師厲聲道:「你們再不住足,休怪老衲出手狠毒了。」
驀地,嗖嗖連聲,密林之下,陡然竄出二十餘名黑罩蒙頭,手執兵刃之人。
四空大師急怒交並,厲聲喝道:「眾師弟快上,先斃所追之人。」
縱身飛撲,揮杖猛擊過去。
只聽一聲慘呼,落在最後那名蒙面人間避不及,霎時腦漿四濺,慘死柄下。
四空大師峻聲道:「此人似是一性,師弟搜一搜。」
四律大師隨後撲到,一把扯下死者頭上黑罩、果然是一字輩的少林弟子一性,急忙搜那一性身上,卻是空無所有。
這時,四空、四意、四明三人已迫近密林,揮杖朝蒙面人擊去,左少白與身後數人聞得杖風襲近,一起回身招架。
但見林中竄出一條人影,厲聲喝道:「趕緊走,追兵由我等抵擋。」
左少白聞言,立刻縱身後躍,林中竄出蒙面人一擁而上堵住了追兵。
只聽兵刃交擊,雙方接手,立刻惡鬥起來。
此時雖在黑夜,但左少白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接應的蒙面人皆是俗家打扮,並非少林弟子,當下不及細想,轉身奔去。
轉眼間,眾人穿林而過,奔上了陽關大道。隨著那身形高瘦的蒙面人朝南奔去。
約莫奔行了半個時辰,來至一處三叉路口,道旁草叢中突然閃出一名蒙面人,沉聲喝道:「向左走。」
為首那高瘦之人聞言,立即率領眾人,投向左邊道路,繼續奔去。
左少白經過那指路之人身側,轉目一望,發覺草叢中刀光暗閃,尚還潛伏了不少人,四戒大師與萬良亦有所覺,對於那聖宮神君佈置的周密與黨羽的眾多,都感到心驚不已。
這時,眾人奔馳過久,大半已感到力乏,喘息之聲,此起彼落,為首那高瘦之人見隊伍超越拉越長,只得放慢腳步,減低了速度。
驀地,道旁又閃出一條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黑罩沒頭,當路而立,形如幽靈,左手向道旁的小路一指,陰森森的說道:「由此向西,有燈號接引。」
眾人得了指示,轉入道旁小路,落荒而去。
須臾,眾人奔入了一片墳場,正感傍惶之際,忽見右側方有燈光閃亮。
領頭那高瘦之人久在呈宮神君手下,對於這種秘而不宜的手法司空見慣,因之毫不動疑,領著眾人,向那燈光奔去。
但是那燈光宛如鬼火,明滅不定,始終在眾人身前二十餘丈處,眾人縱腿疾奔,始終趕不上那點燈光。
突地,那燈光冉冉上升,眾人不知不覺間,奔到了小山腳下,隨著那點燈光,朝山上奔去。
轉眼間,那燈火一閃而滅,眾人早已奔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時一起停下身來,喘息不已。
一名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因滿頭大汗,這時取下了蒙頭黑罩,拭抹汗水,四戒大師與左少白一瞧那人的面貌,不禁瞌然一驚,原來那和尚正是一癡方丈的師弟,一清大師。
一清匆匆拭去頭上的汗水,又將黑罩戴上,四戒大師見一清在此,想那一癡或許也雜在人叢中,當下目光轉動,暗暗搜索。
眾人立身之處,乃是山腰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蒼松翠柏,環擁一座廟宇,此時廟門大開,左右各立一人,俱是身穿黑衣,頭載黑罩,背上斜插一柄長劍。
那領頭之人定了定神,心中暗道:「聖宮五堂,只有青龍堂主屬下是身著黑袍,背插長劍,難道是青龍堂主在此接應不成?」
心念一轉,立即向眾人低聲說道:「青龍堂主大駕在此,諸位各自當心,不可失了禮數。」
將手一揮,當先行去。
左少白與四戒大師一聽是青龍堂主,並非聖宮神君本人,不禁大失所望。
這時子夜已過,星光黯淡,夜色沉沉,山風獵獵,松濤盈身,充滿了詭秘、肅殺之氣。
眾人走到廟門口,舉目望去,原來由廟門直通大殿的石徑兩旁,夾道而立,全是黑衣背劍的蒙面人,共有五六十人,寂然無聲,氣勢森肅之極。
那領頭之人睹狀,越發相信是青龍堂主在此,當即領先而行,朝內走去。
眾人魚貫而入,通過那夾道而立的黑衣背劍人,來至丹樨下,忽見四名面垂黑紗的少女,卓立在台階上,擋住了眾的去路。
那四名少女皆是身穿黑衣,黑紗覆面,中間兩人空著手,左右二人卻各托著一個托盤,盤中各有一個茶壺,兩個小茶杯。
那領頭之人睹狀,微微一怔,隨即朝著大殿中躬身說道;「神君近侍宇文清,求見青龍堂主,伏祈賜見。」
左少白中暗道:「原來此人是字文清,咱們倒是被他瞞過了。」
但聽當中那黑衣少女道:「堂主令諭,各賜香茗一杯,飲罷即可謁見。」
宇文清心神暗凜,道:「姑娘……」
那黑衣少女突然陰沉沉說道:「你果真是神君近侍宇文清麼!」
宇文清微微一楞,道:「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冒神君近侍之名?」
那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能擔保,帶來的這些人中,沒有奸細混在內中麼?」
字文清凜然會首,道:「在下不敢擔保。」
那黑衣少女嘿然冷笑,道:「你既是神君近侍,真金不怕火煉,難道還怕咱們堂主害你不成?」
宇文清囁嚅道:「在下不敢。」
一個身穿黑綢長衣的蒙面人,突然越眾而去,抱拳躬身道:「在下敬領青龍堂主恩賜。」
那黑衣少女亮聲道:「大智大勇,這才是聖宮之人。」
端起茶杯,遞了過去。
那茶杯不大,半杯香茶,餘溫猶在,黑衣人雙手接過。一仰而盡,黑衣少女接過空杯,側身讓路,那黑衣人抱拳一禮,大步走了過去,直入大毆,消失不見。
宇文清睹狀,只得舉步走了過去,那黑衣少女斟了半杯香茶遞過,字文清接過,一口吞下,直上殿中走去。
接著,又有一人步上台階,接過香茶飲了。
有這三人領頭,眾人頓時魚貫上前,先飲半杯香茗,然後進入大殿。
原來這三十人中,十餘人是隨同一癡叛徒的少林弟子,彼等都是一癡的親信,雖然也是聖宮的人,卻是間接連繫,與聖宮沒有直接接觸過,另外上十人分屬各門各派,和那飛叟胡梅一樣,也是聖宮的外圍份子,並非核心人物,彼等非但從未見過聖宮神君,就連五堂堂主的真面目,亦未見過。
字文清確是聖宮神君近侍,各堂屬下,難得晤面,故對青龍堂主的手下,亦不熟識,至於那最先飲下香茶之人,根本就是青龍堂主派出的手下。
這時已有六七個人飲過香茶,進入大殿,那香茶中下有藥物,乃是顯然無疑之事,眾人心雖怯懼,但想本身既非奸細,終必無虞。苦卻苦了四戒大師和左少白凡人,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排作兩行,緩緩通過,左少白混在隊伍中,暗以傳音人密之術,向四戒大師道:
「那茶水中,定然滲有極厲害的藥物,若非劇毒,就是迷藥,飲下那半杯香茶之後,恐將受制於人,再無反抗之力了。」
四戒大師亦以傳音入密之術道:「是啊!但若拒而不飲,勢必引起爭執,暴露身份,那就前功盡棄,無法探悉敵人的隱密了。」
左少白道:「大師身畔,可有解毒藥物,咱們若是預先服下些解毒之藥,或有抗拒之效。」
四戒大師道:「老衲也曾想到這辦法,可惜身邊沒有解毒的藥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點風險,先飲下那半壞香茶,進入廳內,然後以內功之力將藥性迫在一起。再設法解救。」
左少白暗暗忖道:「他內功精深,行這辦法,輕而易舉,我與萬良或許能勉強辦到,黃榮、高光卻就不成了。」
心念電轉,不禁大為焦急,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登上台階,雙手接過茶杯,撩起面罩,舉杯就唇,一仰而盡,隨即抱拳一札,邁步走去。
但聽那黑衣少女亮聲說道:「老兄弟走穩了。」
出手一揮,一掌擊去。
卜的一聲,這一掌擊在那瘦小老者背心上,打得那老者肚皮一挺,幾乎跪下。
原來那老者心懷猜疑,半杯香茶含在口中,並未吞下,打算暗暗吐出,以防不測,豈知那黑衣少女精明異常,一眼就識透了瘦小老者的詭計。
這一掌去勢奇快,力量卻不很重,但出其不意,將那瘦小老者嚇了一跳,驚呼聲中,香茶不覺嚥入了腹中。
那瘦小老者見鬼計被人拆穿,羞愧難當,急走奔入了大殿。
眾人睹狀,不禁轟然一笑,左少白也覺忍俊不住。
生死判萬良走在左少白身後,突然在左少白耳畔悄聲道;「趕快點住前面那人的穴道。」
左少白微微一怔,發覺走在前面那人正在探手入懷,暗暗取出了一物,當下不及細想,中指一挺,點了那人的麻穴。
此時星光黯淡,眾人的注意力正為那瘦小老者引去,那人只防著台階上的黑衣少女,卻未料到背後有人施襲,這時麻穴被點,呆立當地,動彈不得。
萬良悄說道:「移過一邊,取去他手中之物。」
左少白暗暗失笑,將那人向旁搬動尺許,移出了隊伍,順手取過他手中之物,繼續向前移動。
原來那人手中拿的是一個翠玉小瓶,左少白拿過手來搖了一搖,覺出瓶中有物幌動,當下不及細看遞給身後的萬良。
生死判萬良何等老練,接過玉瓶,頓時覺出其中裝的是六七顆黃豆大小藥丸,急忙取出一粒,見那藥丸殷紅如血,略有臭味,不禁大喜,暗道:「這是點蒼派的避毒聖藥「火骨丹」,有益無害之物,權且服下一粒再說。」
心念一轉,悄悄吞下一粒『火骨丹』,隨即拿了兩粒,暗暗遞向身後的黃榮,分了一粒給高光,兩人正為那飲茶過關之事發愁,接到丹丸,毫不遲疑的吞了下去。
這時左少白離台階不過五六尺遠,再過五人,就輪到自己上前,正當心懷鬼胎,惴惴不安之際,萬良忽然塞過兩粒藥丸來。
左少白暗想道:「薑是老辣,管它有用無用,服下一粒再說。」
當下悄悄吞下,四戒大師走在左邊一行,恰巧轉眼望來,左少白中指一彈,將那粒藥丸彈了過去。
四戒大師暗暗接住,一眼之下,認出那藥丸是點蒼派的「火骨丹」,急忙塞入口中,嚥了下去。
原來點蒼派世居西南,多與毒蟲惡瘴接觸,為了防治毒物,研裂成這種避毒至藥「火骨丹」,神效甚著,江湖上又聞其名,四戒大師認識此物,知道服下有益無害,是以放心吞下。
這時,四戒大師前面僅剩兩人,左少白前面只餘三人,一名黑衣少女突然發覺,有人脫出行伍,站著不動,當即作告訴了另外一人。
另外那名黑衣少女,正是先頭發話之人,只聽她冷冷一笑,道:「少時再作處置。」
須臾,前面的人過去,四戒大師跨步上前,登上了台階那黑衣少女遞過半懷香茶,四戒大師接過手中,揭起頭罩川嘟一聲,一口飲下。
黑衣少女嬌軀微側,示意四戒大師過去,四戒大師急忙越過四人,朝大殿門中走去。
這時,大殿中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四戒大師方自一怔,殿上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向左走。」
四戒大師聞言,轉向左方走去。
只聽那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站住。」
四戒大師依言站定,他內功精湛,就這片刻之間,已能辨清殿中的景物,黑暗中,依稀看出,大殿上首一張長案,案後端坐一人,那人左邊站著一人,背後環立著六人,除那端坐之外,站著的人,肩後都插著長劍,與四戒大師同來之人卻分作兩起,左右分立,相距丈許。
站在案邊那人身材嬌小,顯是女子,這時忽然喝道:「向右走。」
四戒大師轉眼望去,大殿門再出現一條人影,那人聞得令諭,依言向右走去。
原來殿中黑暗,殿外星光射入,進門處較為光亮,那少女站在案邊,暗處觀明,看得真切,逐一指派,將進入大殿之人,分成兩處站立。
四戒大師看了三人,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命僧人在左,俗家在右,分作兩起站立。」
忖思中,暗暗提聚一口真氣,在週身百脈流轉一遍,覺得真氣暢行無阻,臟腑亦無異狀,尚無毒發的現象。
在右邊站定,接著是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不須片刻,三十餘人全部領過香茶,進人了大殿。
突聞一陣步履之聲,殿外列站的黑衣劍手,全部奔人了大殿,環立四處,堵住了出殿的通路。
接著,兩名黑衣少女提紗燈,款步進入了大殿,另外那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穴道被制的點蒼弟子步入殿內,直趨案前。
這時,殿中肅靜無聲,那兩名手提紗燈的少女不數步,立即站定,一左一右,紗燈高舉,照射在四戒大師等一行甚為清楚,四戒大師等卻看不清殿上之人。
另外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點蒼弟子,走到案前,其中一人躬身道:「啟稟主上,此人排在隊伍中,被同行之人點了穴道。」
只聽案後坐的那人道:「點穴手法,屬於何門何派?」
黑衣少女道:「普通手法。」
案後坐的那人道:「解開穴道,讓他講話。」
黑衣少女問言,一掌拍去,解了左少白的點穴手法,隨即一指,另點那點蒼弟子的麻穴。
這時,殿中的人全都戴著黑色頭罩,誰也看不到旁人的面目,只有從衣著、兵器、聲音、體型上,揣摩旁人的身份。
昏暗的燈光下,連四戒大師也看不清案後那人的樣子,但從那瘦小的身材,和清冷的聲音上,看出那人是個女子,而且年紀不會太大。
眾人都以為,那女子即是聖宮青龍堂堂主,只有宇文清知道,這女子並非青龍堂堂主,但究系何人,他也想不明白,僅知青龍堂堂主是男人,並非女子。
只聽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報上名來。」
那點蒼弟子能開口講話,誠惶誠恐道:「點蒼派徐遜。」
蒙面女子冷然道:「謝寶樹與你怎樣稱呼?」
徐遜道:「那是在下的掌門師兄。」
蒙面女子道:「既為點蒼弟子,何以身不佩劍?」
徐遜道:「在下的長劍,在行陣突圍時,被少林長老四律的禪杖震斷了。」
蒙面女子道:「點蒼派僻處西南,你怎會到了中原,參與這場大戰?」
徐遜道:「在下適在許昌訪友,忽接著掌門師兄令諭,言道少林一癡席捲該派武功秘笈,叛出少林,掌門師兄令在下趕去接應,幫助一癡逃亡。」
蒙面女子道:「然後怎樣?」
徐遜微微一怔,道:「掌門師兄的令諭,僅命在下接應一癡逃亡,並無其他。」
蒙面女子陰沉沉說道:「未曾命你相機行事,劫奪一癡的秘笈麼?」
徐遜臉色一變,急道:「並無此意。」
蒙面女子道:「你早就知道點蒼派與聖宮的關係麼?」
徐遜臉上閃過一絲驚恐之色,道:「在下便知點蒼派與聖宮有著某種聯繫,詳細情形卻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