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絕刀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舌戰群僧
    范雪君道:「三招分立,各不相關,各有妙用。」

    高光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三招筆法,無法合在一起運用,是麼?」

    范雪君笑道:「一招用過,再用二招,其間變化,絕無關連。」

    萬良突然接道:「姑娘,老朽要多口接言了。」

    范雪君道:「賤妾洗耳恭聽。」

    萬良道:「據老朽所知,武功一道,大都是承上啟下,連續變化,才能稱得奇奧之學,有如姑娘適才傳授黃護法那一招劍法,名雖一招,卻是變化多端,守中有攻,攻中有守,那才是絕世奇技,卻從未聞過三招武功,互不相關的,竟也當得絕技之稱?」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家師因受先天體質所限,無法成得絕技,但他胸羅之博,卻是世無其匹,曾經特別提出這三招筆法,講授我們姊妹。」

    萬良道:「照的姑娘說法,這三招筆法亦是世所罕見的奇技了?」

    范雪君道:「雖非絕世之技,但卻是當得奇奧之稱。」

    萬良道:「好!老朽又要大開一次眼界了。」

    范雪君站起身子,道:「高護法可否把兵刃借給錢妾一用?」

    高光拔出背上的判官筆。恭恭敬敬,逆向范雪君。范雪儀伸手接過,交在姊姊手中。

    范雪君舉起右手,緩緩說道:「高護法。留心看了。」

    高光肅然應道:「屬下全神貫莊。」

    范雪君緩緩舉起手中鐵筆,道:「第一招『河岳點將』。」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雖是一招之名,但卻是口氣驚人,倒要仔細瞧瞧了。」

    凝神望卻,只見范雪君鐵筆緩緩舉起,緩緩擊下,筆至中途,突然一抖手腕,閃起滿天筆影。錯落生花,使人目不暇接。

    高光雙目圓睜,一瞬未眨,但仍然沒有瞧清楚那一片筆影是如何落下?

    但聞范雪君問道:「高護法看到了麼?」

    高光一瞼尷尬之色,道:「瞧是瞧到了,只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諸位中那一個瞧清楚了?」

    她連問三聲,一直無人回答。

    范雪君見久不聞有人相應,接道:「大師瞧到了麼?」

    閒雲大師道:「這一招氣魄雄偉,變化難測,老衲亦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可是賤妾亦受體能所限,無法習得上乘武功,家師雖然有絕技傳下,但愚姊妹卻是無福消受。」

    閒雲大師道:「姑娘適才一招,頗見功力,怎的竟這等沒有信心?」

    范雪君道:「賤妾落下筆芒,全無功力,很難傷人。」

    萬良道:「老朽和令師相交甚久,竟然不知他胸羅這多奇技,早知如此,老朽也要求教他學上幾招武功了。」

    范雪君道:「先師曾和賤妾提到過老前輩,老前輩如是願學,晚輩自然願代師傳授一兩招武功。」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這一把年紀了,風燭殘年,隨時可以死亡,姑娘不用傳老朽武功了,倒是這些年輕人,希望姑娘能多傳幾招武功,也免得使我那老友心血白費,絕技失傳。」

    范雪君道:「老前輩感覺到有何不適之處,亦請告訴晚輩,家師對醫道方面,亦曾下過一番工夫,雖然不敢自詡起死回生之能,但如若早作防護,延長幾年性命,賤妾自信還辦得到。」

    萬良哈哈一笑,道:「老朽雖已有老邁之感,但尚未感覺到死之將至。」

    范雪君道:「養生之道,有如習武,需得未雨綢繆。」

    萬良縱聲而笑,道:「我那范大哥,才能是何等過人,胸羅是何等廣博,但亦無能防止老邁死亡,老朽死何足惜,但望能親目看到江湖上凝聚不散的陰雲慘霧,在姑娘大智慧下,一掃而光,使武林重見青天朗日,老朽就死而無憾了!」

    閒雲大師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萬兄豪氣干雲,實是大英雄大豪傑的氣度。」

    范雪君道:「晚輩當盡我之能,義無反顧。」

    這幾人在談話之時,那高光卻仍在苦苦習練筆法,神意集中,心不二用。

    時光匆匆,群豪在石牢中,渡過五日,這五日中,群豪的飲食之物,都經過四戒大師的親手查驗,半月來苦戰、奔走,累積的困乏,亦都在幾日靜坐調息中,完全恢復,個個精神飽滿。

    高光在這五日之中,最是辛苦,孜孜不倦,終於把范雪君的傳授三招奇幻筆法,習練純熟。

    張玉瑤也得范雪君傳授了幾招霸絕一時的暗器手法。她心思靈巧,又是善用暗器的高手,習練幾次之後,已經熟記於胸。

    左少白也借這幾日中,苦思大悲劍法和那『斷魂一刀』的優劣長短,只因這兩種絕技,都是深奧玄奇之學,左少白苦思數日夜,仍是難以分清經緯,但他這一番苦思,卻又領悟了刀法、劍法中的甚多玄妙,獲益匪淺。

    第六日中午時分,四空大師帶著四戒、四意,突然趕來石牢。

    德高望重的四空大師,神情極是謙恭,合掌對群豪一禮,緩緩說道:「委屈諸位數日,老衲愧咎甚深。」

    左少白抱拳還了一禮,道:「為天下武林同道,我金刀門中人,吃上這一點苦頭,算不得什麼,要緊的是大師是否相信了我等之言?」

    四空大師神情持重的說道:「老衲和諸位師弟,得諸位指點,亦覺著個中疑點頗多,只是茲事體大,未得到確實證明之前,只能是將信將疑。」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師可知我等千山萬水,冒死闖入少林寺來,為了什麼?」

    四空大師道:「諸位施主的俠骨義膽,老衲十分敬佩,為我少林門中通風報信,老衲等更是感激不盡。」

    萬良心中暗道:「這老和尚怎的如此持重,他心中早已相信,卻是避重就輕,不肯坦然承認。」

    但聞范雪君道:「這股邪惡的勢力,已然遍佈武林,此刻,我們是最後機會了,如是不能大刀闊斧,揭露內情,傳出警訊,使武林仁人義俠,起而抗拒這一股邪惡勢力,如再假以時日,讓他們羽毛全豐,那主事人,只要一聲令下,一夕間,將使武林中人,永淪入邪惡控制之中,三十年內,當無翻身的機會……」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貴派在江湖之上,一向是領袖群倫,我等此來用心,深望貴派能夠登高一呼,使整個江湖覺醒。」

    四空大師接道:「老衲和幾位師弟,研商了甚久,確也找出了很多可疑之點,只是此等大事,乃我少林創立門戶以來,從來有過的大變,前無創例,老納如若找不出確切證據,實難處理。」

    范雪君道:「大師之意呢?「』

    四空大師道:「老衲幾位師弟,都在佛閣之中候駕,請諸位同往佛閣一行,我那幾位師第,還有疑點不明,向諸位討教。」

    左少白道:「好!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四空緩緩說道:「諸位請帶上應用之物,這次佛閣會晤,不論成敗,必有一個結果,如是諸位無法提出確證,說服老衲幾位師弟,老衲等亦將恭送諸位離此。」

    茫雪君心中暗道:「看來還需經過一場舌戰了!」

    左少白接道:「好!有勞大師帶路了。」

    四空不再多言,帶著四意轉身而去,四戒卻留在最後,低聲說道:「老衲和四空師兄已為姑娘等說動,實因此事太過驚人,故而有幾位長老,堅持慎重,還望姑娘能夠剖析利害,曉以大義,說服他們。」

    范雪君道:「小女子自當盡力。」

    四戒道:「耽心的是,此刻女施主恐也難提出明確證據。」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和我同來一位中毒之人,此刻是否活著?」

    四戒大師道:「老衲已把他送往達摩院中,以本門靈丹,療治他的傷勢,但服下靈丹後,有如投注大海中的砂石一般,卻是不見一點效用?」

    范雪君道:「藥不對症,自然是無法救治。」

    四戒大師道:「姑娘可有救他之法麼?」

    范雪君道:「我雖無救他之能,但卻知道救他的辦法……」語聲微一停頓,又道:「他很重要,貴寺中掌門方丈的身份,只怕還無他高。」

    四戒大師道:「聽姑娘言中之意,似是已經知道那神秘的首腦人物了?」

    范雪君道:「不知道。」探手從懷中取出面妙戴上,接道:「咱們該走了。」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進。

    四戒大師大邁一步,和范雪君並屑而行,道:「女施主對老衲,也有懷疑之心麼?」

    范雪著道:「少林群僧之中,大師最明事理,我早聽盟主說過了。」

    四戒大帥道:「老衲對我那四方師兄之死,早已動了懷疑之心,昔年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聯遣高手,攻打那白鶴堡時,老衲就一力反對,無奈獨力難支,無法排除眾議,只好眼看一幕慘劇,上演江湖。」

    范雪君接道:「以後呢?大師就撒手不管了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雖然無能獨排眾議,但心中對此事卻是一直的念念不忘,因此苦行江湖,明查暗訪,耗費十幾年的時光。」

    范雪君道:「大師可曾查出了什麼?」

    四戒大師道:「老被查出了江湖之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蔓延發展,但它卻來時無痕,去時無跡,使人無法捉摸。」

    范雪君接道:「大師可是未曾想到,他們會蔓延到貴寺中來吧?」

    四戒大師道:「不瞞你姑娘說,老衲對一癡師侄取得掌門 一事,心中早有懷疑,只是未得證明之前,不敢說出口來罷了。」

    范雪君道:「但不知你們諸位長老之中,是否有人和大師一般見解?」

    四戒大師道:「在老衲想,只怕大半都和老衲有著相同的感受,但他們太過珍惜少林派的聲譽,不願家醜外揚,心中雖是懷疑,但口中卻是不肯說出。」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師如何呢?」

    四戒大師道:「四空師兄,一直困於禪關,未曾注意這些事情。」

    說話中,已穿行數重庭院,到了那座翠竹環繞的跨院之中。

    四戒大師進入「大悲院」後,低眉垂首,當先而行,左少白率領群豪,緊隨著四戒大師身後,登上那七層石級,進入閣中。

    佛閣之內,煙霧繚繞,清香撲鼻,淡淡的煙霧中,東西兩面,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兩行蒲團。

    東面一行九個蒲團,四字輩的僧侶,肅容端立在蒲團之前,四戒大師進入閣中,自行走向空著的蒲團之前。

    四寶大師待群豪進入閣內後,舉首肅容,道:「諸位施主請坐。」

    四字輩的九大長老,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如此端立肅容,對左少白等已是表示莫大的敬意。

    左少白長揖相謝,走到西面第一個蒲團之前,歙容站定,范雪君在范雪儀相助之下,走到了左少白身旁的蒲團,萬良與高光、黃榮等,也都走到了自己蒲團之前,賓主雙方,緩緩坐了下去。

    一種端莊、肅穆之氣,瀰漫於佛閣之中,使人油然生出敬重之心。

    四空大師垂目望地,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二十年前,四方師兄與武當、峨嵋、崆峒三派掌門,於煙雲峰上聚會之際,遭強敵襲擊,一日之間,四派掌門人,同時罹難,惡耗傳來,我少林弟子無不悲憤,對懲凶復仇之舉,認是理所當然之事。」

    左少白道:「有冤則伸,有仇則報,乃是人情之常。」

    想到自身的血海冤仇,至今猶未報雪,一片惆悵,泛起心頭,不禁暗暗歎息一聲,默然垂首。

    四空大師似是看透了左少白的心事,肅然說道:「其實,我佛門弟子,對於殺戳相尋,血債血償之事,理該從長考慮,三思而行才是。」言外之意,似對白鶴堡一門難,內中有少林弟子參加一事,表示遺憾之意。

    范雪君不待左少白開口,接口說道:「當年之事,全受奸人播弄,咱們盟主雖含冤莫白,今日之事,為的卻是武林正義,只想江湖消弭大劫,與一己私仇,並無關係。」

    四空大師點首道:「諸位在少林寺中所顯示的一切,使老鈉等對於左施主的胸襟情懷,以及諸位施主的人品,已有深切的認識了。」

    左少白道:「老禪師過獎了。」

    四空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女施主說的雖不錯,但茲事體大,未得確實證據之前,老衲等不能不有疑慮。」

    范雪君道:「諸位對閒雲大師的身份,難道尚有疑問不成?」

    四空大師肅然道:「非是老衲多疑,以常情而論,那閒雲大師果然死而復生,首務之急,當是趕回峨嵋,清理門戶,將那殺師劣徒,繩之以法,一來懲治大逆不道之徒,二則收回掌門之權,以正法統。」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此,先挽救了本門的劫難,然後傳柬江湖,連緒武林同道,討伐那元兇禍首,如此作法,既解決了峨嵋派的家務,亦揭發了聖宮的陰謀,公私兩全,合情合理。」

    忽聽那閒雲大師厲聲道:「言之有理!」

    四空大師神情肅穆,緩緩說道:「老衲僅是就事論事,先私而後公,乃是人情之常,那閒雲大師果真大難不死,豈能眼見峨嵋法統淪於奸人之手,放著本身大仇不報,反而來到此處,解救我少林寺的劫難?」

    四意大師接口道:「如果那閒雲大師脫困之後,先返回峨嵋金頂,懲治叛徒,收回掌門權位,則此事勢必轟動江湖,那時非但我少林門下,對當代掌門人要啟疑竇之心,武當、崆峒兩派,也必然暴發內爭,推翻成案,追查二十年前的舊事,那也用不著諸位勞神動眾,遠來我少林寺,引起多餘的誤會了。」

    這四空、四意言詞之間,依然未曾承認閒雲大師的身份,但兩人言之成理,幾乎令人無反駁之餘地。

    左少白忖道:這兩人講的全是老謀深算,顧慮周詳之論,看將起來,今日若不能提出更為確切的證據,只怕是無法說動他們了。

    但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諸位大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四空大師淡然道:「老衲請教。」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處,就在豫州境內。」

    四空大師道:「請恕老衲愚拙,不懂女施主言中之意。」

    范雪君緩緩說道:「老衲依舊不懂,這與當前之事,有何關聯?」

    范雪君揚聲說道:「那聖宮神君處心積慮,欲求統治武林,獨霸天下,這亙古未有的野心,陰謀,經過二十年的長期佈署,如今業已正式發動,逐步展開了。」

    四空大師眉尖聳動,道:「女施主請往下講。」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後,私心之內,未嘗沒有想到速返峨嵋,清理門戶,懲治逆徒,先收回掌門大權,再圖申討元兇,以報積壓胸頭二十年的深仇,無奈強敵陰謀既已暴露,惡毒的手段必接踵而至,峨嵋遠處巴蜀,迢迢萬里,往返費時,而且,白煙雲峰慘案發生後,二十年來,峨嵋派老成凋謝,人才零落,聲勢一蹶不振,縱然收回掌門大權,對復仇大計,亦無多大的神益。」

    今日這會談,一方是少林派中地位最為崇高的九大高僧,一方是新近崛起江湖的金刀門首領,這會淡的結果,非但關係武林大局,也關係少林派的興衰榮辱。

    四空大師似是深感此會嚴重,自己所講的每一句話,非得深思熟慮,斟酌再三不可。他沉吟了良久,始才緩緩說道:「當年在煙雲峰上,四大掌門人同時遇害,案發之後,江湖上轟傳一時,鐵案如山,縱是懷有疑心之人,眾口一詞之下,那疑惑之心亦難永存、」

    范雪君冷冷說道:「如今情勢一變,死者復生,事實擺在眼前,縱是鐵案,也非得推翻不可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金刀門上下人等,因覺少林派久執江湖牛耳。在九大門派以及四門、三會、兩大幫中,潛力最大,人才最為鼎盛,尤其四字輩的諸位長老,個個都是年高德助,急公好義,深明事理的高人。」

    四空大師臉上,泛起一片尷尬之色,合忖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過獎,老衲等愧不敢當。」

    范雪君面紗深垂,誰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聽她緩緩說道:「是我金刀門的主意,欲請諸位長老出面,以佛門救世救人之心,憑著諸位長老在武林中的聲望,登高一呼,號召天下英雄,敵汽同仇,群策群力,共同對抗那聖宮神君,以消抓浩劫,重申武林正義,閒雲大師為大局著想,加以礙於我金刀門的情面,這才放下本門私務,同來少林,與諸位長老共商大事,諸位皆是有道高僧,如此見疑,實教我等寒心得很。」

    她這一段話,將四字輩的長老捧得高高在上,九大長老聽了,都感到心中甚為受用,每人都覺得,以自己所居的地位,對於武林,實應負莫大的責任。

    四空大師口齒啟動,意欲解說幾句,匆促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但聽范雪君道:「老禪師,二十年前,四方大師煙雲峰赴會,總共帶了多少從人?」

    左少白暗暗想道:「煙雲峰的舊事,她早已知道的甚為詳細。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四空大師似有同感,臉上閃過一絲迷惘之色,道:「當日赴會,四方師弟帶著一癡、一清兩名親傳弟子,那一癡即是今日少林的掌門人。」

    范雪君道:「那一癡、一清逃回少林寺時,身上帶著沉重的傷勢麼?」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道:「並無嚴重的傷勢。」

    范雪君冷冷說道:「大師是否想過,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掌門人聚在一起,其力量何等強大,是什麼樣強敵,能在一戰之中,將這四大掌門人同時擊斃,而強如四大掌門人,無一倖免,一癡、一清等武功低弱的弟子,反而得逃大難,而且腿不斷,臂不缺,連傷勢也沒有,此事不是大違常情麼?」

    四空大師臉色一紅,沉沉歎息一聲道:「這確是一個很大的漏洞,當時老銷也有所疑。」

    茫雪君道:「既有所疑,定然要加以追究了。」

    四空大師道:「唉!那時老施正當悲痛之際,靈智大為閉塞,雖有所疑,卻只向兇手身上推想,以為兇手的目的僅在四大掌門人,未曾將後輩弟子放在眼中,因此放過了他們。」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大師也曾想過,四派弟子眼看各人的師父身遭慘死,竟無一個力戰而死,以身殉師之人,這情形也值得懷疑麼?」

    四空大師先是一怔,繼而苦笑道:「女施主的想法,不能說不對,只是陳義太高。」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賤妾確是過於苛刻了,但一個眼看著師父身遭慘死,自己卻全身而退的人,居然也能接掌門戶,繼承道統,諸位大師的胸襟,也未免過份寬大了。」

    她先將對方捧上雲端,如今又連加指責,言詞之間,咄咄逼人,九大長老對左少白的武功、為人,已暗生敬佩之心,對范雪君的博學多才,也暗暗欽佩,敵意既消,勢不能惱羞成怒,無可奈何,一個個瞑目靜坐,彷彿已入定中。

    那四戒大師忽然莞爾一笑,藹然說道:「女施主口才使給,論事精闢,老衲等萬分佩服。」

    范雪君肅然道:「賤妾等遠來寶剎,冒生命之險,求見諸位長老,為的即是伸張正義,挽救武林浩劫。」

    四戒大師道:「倘若金刀門真能不畏豪強,起而與聖宮神君周旋,此乃武林之福,少林派既屬武林一脈,自當忝附驥尾,聊盡棉薄之力,就只怕……」

    范雪君截口說道:「我金刀門別無私圖,耿耿此心,可表天日。」

    四戒大師肅容道:「果然如此,少林自當合作……」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合作之道,著在推誠相見,不能開誠佈公,那就各懷猜忌,貌合神離了。」

    那四空大師突然雙目一睜,兩道目光,寒電般逼視過去,好似要透過那覆面黑紗,投射到范雪君臉上。

    范雪君毫不退縮,揚聲說道:「大師覺得,賤妾的話講得不對麼?」

    四戒大師冷冰冰說道:「姑娘過於尖刻了。」

    范雪君冰雪聰明,一聽老和尚改了稱呼,頓知對方有了妥協之意,只是礙於顏面,口頭上不願示弱,當下趁勢進迫,道:「老禪師,一癡方丈何在?今日之會,關係武林運數,以及我兩派的存亡,一癡大師身為少林派掌門,理該到場才是。」

    四空大師瞼色一沉,冷冷說道:「少林派的事,長老會足以作主,姑娘有話,對老衲等講就是、」

    范雪君暗暗忖道:「老和尚弦外之音,難道少林寺中,又生變故不成?」

    心中在想,目光一轉,朝四戒大師望了過去。」

    四戒大師容光一黯,緩緩說道:「一癡方丈輕啟戰端,為本寺招至戰敗之辱,有失佛門弟子的身份,經長老會議商決,已追回綠玉佛仗……」

    他似是不願家醜外揚,話未講完,突然將口一閉,半途頓住。

    范雪君何等聰慧,一聽追回綠玉佛杖,頓知一癡大師已失去了掌門人的身份,心中暗道:「所謂輕啟戰端,招致敗辱,定是混餚視聽的假罪名,實際上則是將那一癡囚禁起來,藉以追查煙雲峰事變的真象。」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鐘聲,傳入了耳際。

    四空大師神色一變,轉臉一顧四戒大師,道:「鐘聲來自藏經閣,四戒師弟……」

    話未講完,一個身著月白僧袍的中年和尚,踉踉蹌蹌,大步奔人佛閣。

    四空大師眉頭一皺,道:「什麼事?」

    那中年和尚急道:「啟稟師伯……」

    四意大師峻聲道:「有話就講,不必吞吞吐吐。」

    那中年和尚急得滿頭大汗,囁嚅道:「掌門師兄……」目光一轉,朝左少白等望了一眼,突然頓住。

    四空大師心中暗暗忖道:「寺中必有非常事變,當著外人面前,不便言講。」

    心念轉動,急忙向左少白合什道:「眾位施主寬坐片刻,老衲等暫且告退。」

    左少白道:「大師請便。」

    四空大師道:「失禮了。」轉身大步行去,四意、四戒等跟隨在後,魚貫而行。

    眨眼間,九大長老步出佛閣,消失不見。

    萬良朝門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少林寺中,定然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張玉瑤道:「嗯!事情一定發生在一癡和尚身上。」

    高光道:「范姑娘,依你判斷,少林寺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如果高護法是那掌門方丈,你將如何?」

    高光微微一怔道:「如果在下是那一癡和尚,那麼……」

    范雪君含笑道:「往事已被揭穿,且被追回綠玉佛杖,奪去了掌門大權,身遭囚禁,只等罪證明確之後,接受長老會議的制裁。」

    高光道:「既然身遭囚禁,那就只能自認倒霉,靜候裁決了。」

    范雪君莞爾一笑,道:「如果雖遭囚禁,卻有脫困之能,並且還擁有一批心腹死黨,那麼你又如何?」

    張玉瑤接口道:「那還不簡單,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明目張膽,大幹一場!」

    萬良道:「少林九大長老,加上咱們金刀門的人,這些人聯起手來,一癡和尚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公然的造反了。」

    高光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公然作亂,那就只好率領心腹死黨,不辭而別,遠走高飛了。」

    范雪君道:「就是一走了之麼?臨去秋波,總該露上一手才是。」

    高光微微一怔笑道:「放一把火,燒他一個痛快。」

    范雪君道:「雖可洩憤,損人而不利已。」

    張玉瑤道:「如果是我,還得打上一場。」

    范雪君道:「那背夫私奔的女子,臨去之際,多半是將夫家的細軟席捲一空。」

    高光哈哈一笑道:「在下懂了,少林寺素稱薈萃之地,尤其那七十二種絕藝,每一種都是博大精深,威力極大的武學,一癡和尚既然反出少林,自然順手牽羊,將那七十二種絕藝的秘籍,席捲而去了。」

    忽聽步履聲音,四戒大師手提一根純鋼撣杖,面含悲憤,疾步走了進來。

    群豪紛紛離座,起身相迎,左少白邁上一步道:「大師手攜兵器,莫非遇上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四戒大師向手中的禪杖望了一眼,沉沉歎息一聲:道:「施主說的不錯,少林寺遇上數百年來空前未有的變故!」

    沉重的歎息聲,與那沉痛的語言,使群豪感覺出事態的嚴重,一時之間,都緘默無語,誰也不敢輕率的講話。

    四戒大師兩道炯炯眼神,逼注在左少白臉上,道:「適才老衲一路行來,無意之中,聽到了諸位的議論、」

    左少白暗暗付道:「這位大師的內功,當真深不可測,人在佛閣之外,已將我等議論之言,聽人耳中了。」

    心頭在想,口中歉然道:「無知之言,大師不要見怪。」

    四戒大師搖搖頭,黯然說道:「可歎的是,不幸而被諸位言中了。」

    左少白瞼色一變,道:「那一癡……」

    當年糾合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血洗白鶴堡,一癡大師是為首人物之一,那是左少白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時聽說他果真反出了少林,越發證實了昔日的罪行,左少白驟聞此訊,胸頭大為激動,恨不得立即追趕下去,擒住一癡,以報血海大仇。

    四戒大師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肅然說道:「那一癡擊斃了守護藏經閣的弟子,將閣中所藏的武功秘籍,席捲而去,此乃我少林派空前未有的劇變,也是本派前所未有的打擊,凡我少林弟子,無不以決死之心,全力還擊,若不能補殺此獠,奪回失寶,誓不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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