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大師道:「老衲並非貪生畏死之人,但卻想留下一息,把內情傳述於武林道上,如若三位道兄和老衲同一心意,只怕也難隱技自珍。」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這中間還有一事,叫人見解不透?」
閒雲大師道:「什麼事?」
范雪君接著問道:「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掌門,生在人世,別說九大門派了,就是任何一家門戶,凡為師長賞識,提攜接掌門戶之人,大都是才德兼具之人,難道他們就坐視不問麼?」長長歎一口氣,接道:「就目下情勢而言,不但九大門派對此事,未予追究,連四門、三會、兩大幫也是噤若寒蟬,只把一場禍,嫁於白鶴門,其理何在?」
閒雲大師突然問道:「我峨嵋門下甚少人才,未問此事,也還罷了,但那少林門下,卻是人才濟濟,難道也無人追查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四戒大師,雖也在追查此事,但他一直是隱身追查,時機未熟不可洩露了他的隱密。」心念一轉,未多接口。
但聞閒雲大師道:「這就奇怪,這就奇怪了……」
范雪君道:「除非其餘五大門派首腦,早已為人鉗制,不敢自作主意,或是參於同謀。」
閒雲大師歎一口氣,道:「可惜老衲已成殘廢之身,而且五官亦遭破壞,縱然重回峨嵋中,也無人識得老衲了。」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范雪君道:「大師還是有隱衷難言之事麼?」
閒雲大師道:「老衲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卻無法查證了。」
范雪君道:「什麼事?大師最好能夠坦然說出。」
閒雲大師道:「老衲和少林派三位道兄,提前在煙雲峰會晤,旨在研商一事。」
范雪君接道:「這是一處破綻,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首腦,集會共謀平息天下武林殺伐,自是應該同時會面才是,四位卻提前相見,必有用心。」
閒雲大師道:「姑娘猜的不錯,老衲和少林派等三位道兄提前會商,確有所圖……」。
范雪君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大師千萬不可講錯一句一字。」
黃鶴周正眼看范雪君和那閒雲大師,盡在講論往事,絲毫不顧目下處境,心中大為焦急,想到那聖宮神君就要到此,不禁後背上冷汗直冒,但見兩人談興甚高,又不便從中接口,只急得滿室游步。
但聞閒雲大師說;「當時武林中勢力最為強大的是七星會,其首腦七星道長,不但武功高強,且心機深沉,名氣上雖然是四門、三會、兩大幫,齊名江湖,其實那七星道長,並未把四門、三會、兩大幫看在眼中,他唯一懼忌的就是老衲和少林派的四方道兄……」
他長長吁一口氣,仰臉望著室頂,想了一陣,接道:「老衲和四方道兄,心中顧慮他在大會中,從中作祟,特別邀請了武當、崆峒兩大門派的掌門,先行在煙雲峰上會晤,研究對付那七星會主的辦法。」
范雪君道:「此會事先可曾有人知道?」
閒雲大師道:「除了老衲和四個當事人外,知道的人,亦將是四派掌門人的親信。」
范雪君道:「中間再無隱密麼?」
閒雲大師道:「還有一點,那就是老衲和四方道兄取得協議,那七星道長實為那時江湖中禍亂之首,如果他在大會中搗蛋,就藉機把他除去。」
范雪君道:「是啦!你們請了武當、崆峒的掌門人,先行會面,明裡是研商良策,實際上是迫使兩人答應你和四方大師既定之策。」
閒雲大師道:「迫使倒不敢當,用心是在說服罷了。」
范雪君道:「武當、崆峒兩派掌門人答應了沒有?」
閒雲大師道:「武當、崆峒兩位道兄,很快就為老衲和四方道兄說服。」
范雪君道:「以後你們就中了迷藥?」
閒雲大師道:「不錯。」
范雪君道:「以大師和那四方大師的精深內功。難道就試不出酒中有毒麼?」
閒雲大師道:「老衲等聚會之初,早已有了準備,是以,老衲和四方道兄各自帶了一個親信弟子,負責飲水和食用之物。」
范雪君道:「是啦!大師害在自己弟子手中。」
閒雲大師道:「迄今為止,老衲還不能證實怎麼回事。」
范雪君道:「大師心中必有所疑,不知可否說給賤妾等聽聽?」
閒雲大師道:「事到如今,老衲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當老衲和四方道兄說服了武當、崆峒兩位道兄之後,老衲門下弟子,分送上四杯香茗,老衲一生中別無嗜好,只愛飲茶,對茶道研究甚深,因此,老衲調製的香茗,諸大門派中的掌門人,無人不知,唉!錯就錯在這裡了……」
萬良道:「大師的茶道,在下也曾聽過,但那茶道和諸位中毒之事,有何關係?」
閒雲大師道:「老衲赴約之時,特別帶了一大包精心調製的香茗,特地選了一位親信弟子,在我們聚會之後,吸取山泉煮茶。」
范雪君道:「原來有人在茶中下了毒。」
閒雲大師道:「不錯,有人早已在茶中下了迷藥,一則因那茶味過香,壓下了藥味,二則那煮茶送茶之人,又是老衲的親信,大家都無懷疑,因此,都坦然飲了下去,想不到,老衲制的香茗,卻害了三位道兄,也害了老衲。」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這本是一件很難猜測的事,但想不到經過卻是如此的簡單。」
范雪君道:「大師帶的那位親信弟子,可是你選的衣體繼承人麼?」
閒雲大師道:「當時,老衲正值壯年,心中還未想到此事。」
一直未曾開口的左少白,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大師帶的那位弟子,法名……」
只聽蓬然一聲大震。塵土飛揚,地窖一角,突然裂開一道門來。
黃鶴周正長歎一聲道:「聖宮神君到了」萬良抬頭望去,只見那開的門戶空空洞洞,不見人蹤。
范雪儀突然一側身子,侵入姊姊懷中,右手緊緊握住范雪君的右手五指。這是她們姊姊間的通訊之法,姊妹兩人心靈相通,范雪儀不論瞧到了何等事物,都能夠以迅快的手法,告訴姊姊。
只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聖宮神君,你既然敢一手掩蓋天下武林耳目,作出驚天動地的事,何以不敢以真面目,和天下武林相見?」
黃鶴周正吃了一驚,暗道;他如不肯現身,咱們還有一分生路,如若他當真現身,只怕今日是毫無生路了。他久處在聖宮神君積威之下,一聽到聖宮神君之名,早已心神皆震,難以自禁。這時,那飛揚的塵土,已經落下,只見那大開的木門中仍然空空洞洞,不見人影。
左少白早已拔劍在手,準備在那聖宮神君一現身,立刻揮劍迎擊,把那聖宮神君;擋在門外,不讓攻入地窖。要知道地窖之中,十分狹小,如若被聖宮神君攻了進來,難免要有人傷在他的手中。
那知事情的變化,大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然未見有人現身。
黃鶴周正,和隨來的紅衣劍手,本是駭的一個個直打哆嗦,但久不見那聖宮神君出現,心中逐漸的定了下來。
只聽范雪君沉聲說道:「退出地窖。」當先轉身,疾快而行。
左少白,萬良和黃鶴周正,緊隨著魚貫而出。張玉瑤命兩個紅衣劍手,抬著閒雲大師,斷後而行,出了地窖。
這時,已是暮色蒼茫時分,三輛馬車,整齊的停在茅舍前面,分守那四周的紅衣劍手,一個個完好無恙。
范雪君緩步登上馬車,道:「轉向嵩山少林寺。」
張玉瑤扶那閒雲大師登上篷車之後,閒雲大師突然長歎一口,道:「想不到老衲竟有重睹星月之日。」
黃鶴周正舉手一揮,隨來的紅衣劍手,護著三輛馬車,疾快的向前奔去。
萬良急行兩步,追上了周正,道:「周兄,那聖宮神君,何以不肯現身相見?」
周正道:「這個在下亦是不解。」
萬良道:「不知范姑娘何以不肯下令進入密室中搜查一下?」
周正心中暗道;幸好未曾搜查,如若真的遇上了那聖宮神君,此刻只怕咱們誰也不能活了。
口中卻說道:「那聖宮神君定然是因故未能趕到,如若他趕到了,決然不會逃避。」
萬良道:「到目前為止,那聖宮神君,只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誰人見過那聖宮神君真正面目,迄今並無一人。」
周正道:「不論那聖宮神君化身好多,但確有那麼一個人,那人武功絕世,高強無比,就算天劍重出,霸刀親臨,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萬良心中暗道:「其人心志,已為聖宮神君的威名所攝,和他辯論此事,毫無益處,那是不用和他談了。」
心念轉動,微微一笑,道:「周兄和那聖宮神君相處甚久,自是比兄弟知道的多了。」
黃鶴周正沉吟了一陣,道:「不過,有一事,卻叫兄弟百思不解。」
萬良道:「什麼事?」
周正道:「那花相在聖宮之中,地位甚高,既是親口說出了聖宮神君駕到,自非虛語,奇怪的是那聖宮神君,竟然未曾現身。」
萬良道:「有道是邪不勝正,也許那聖宮神君聽得范姑娘挑戰之言,不敢再現身露面了。」
周正搖搖頭,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這時,行到一處荒涼的郊野,馬車穿行在一個古柏環繞的亂葬墳場中。黃鶴周正一路上,始終很少歡笑,似是一直有著很沉重的心事。進入這亂葬墳場之後,更是顯得不安,目光流轉,四下打量。
萬良似是瞧出了周正的不安,急行兩步,迫上周正,道:「這地方好生荒涼。」
周正雙眉緊皺,抬頭望了一眼,突然臉色大變,高舉右手,喝道:「停車!」
環繞馬車四周的紅衣劍手。和三輛奔行中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左少白經過數日的養息,傷勢已癒,一掀車簾,探出頭來,道:「什麼事?」
萬良道:「不知周護法看到了什麼?」
周正右手連連在頭上揮轉,四周的紅衣劍手,團團把三輛馬車圍了起來。
萬良抬頭看去,只見野草隨風,不見人蹤,心中大是懷疑,暗道:「這幾日來他一直在憂慮驚恐之中,只怕是嚇出了毛病,這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去緩緩問道:「周兄,什麼事啊?」
周正神色嚴肅,聲音微帶顫抖道:「聖……宮……神君……」
他說話時牙齒相擊,咬字不清,四個字,似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萬良道:「怎麼兄弟就瞧不出來呢?」
周正道:「你等著瞧吧!」
萬良凝目流顧,仍然不見有何可疑之處,當下說道:「也許兄弟眼拙,瞧不出什麼,我到前面看看吧!」
正待舉步而行,突聞一個冷森怪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周正,你身為黃龍堂主,當知本宮規戒,叛離本宮,該受何等懲罰?」
萬良回頭望去,只見黃鶴周正臉色鐵青,一語不發,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
「江湖之上,武功強弱有別,畏懼之心,自是難免,但怕的如此嚴重,倒是未聞未見的事。」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閣下什麼人?男子漢,大丈夫,這般藏頭露尾,算是什麼英雄人物。」
但聞那怪異的聲音,道:「周正,你是自行認罪呢?還是要本座動手。」
萬良聽那聲音,似是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又似就在眼前,但窮盡了目力,也是無法瞧出那發話之人,藏身何處,忍不住低聲問道:「周兄,那人藏在何處了?」
他一連喝問數聲,不聞周正回答之言,心中雖然有些惱火,但卻自忍了下去。轉臉望去,只見周正雙目發直,凝注在株古柏之上。這時,環守在馬車四周的紅衣劍手,一個個屏息而立,靜的鴉雀無聲。
萬良順著周正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古柏枝葉,突現出一塊盤子大小的銀牌,銀牌上一個紅圈,圓面似是一幅太極圖,但又不太像,當下探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暗運腕力,陡然大喝一聲,一揚右手,直向那銀牌之上打去。
石塊挾起了一陣破空之聲。只見銀牌一沉,消失在茂密的枝葉中。
那森冷怪異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周正,還不過來受死,當真要本座動手麼?」
黃鶴周正回顧了萬良一眼,大步向前走去。萬良似想出手阻,右手一動之後,突然又停了下來。只聽那森冷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棄去手中兵刃。」
周正倒是聽話得很,應聲丟了手中的長劍。但見四周環侍的紅衣劍手,紛紛棄去了手中兵刃。
見多識廣,一向沉著的萬良,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急急說道:「周兄,快退回來。」
但那黃鶴周正,有如中了瘋魔一般,一直向前行去,對萬良那呼叫之言,恍如未聞。萬良經驗雖然廣博,但也未見過此等奇事,一時呆立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第二輛篷車上軟簾啟動,范氏姊妹緩步走下馬車。范雪君扶著妹妹左肩,面垂黑紗,卓立在荒涼的大道上。黃榮、高光各仗兵刃,分護在范氏姊妹兩側。
張玉瑤仗劍躍出,左手緊扣著一把金針,奔到萬良身側,低聲問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啊?」
萬良搖搖頭,茫然說道:「充滿神秘與詭奇,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老朽也被鬧糊塗了。」
見范雪君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要自亂章法。」
這幾句平平常常的話,說的時機,十分恰當,使萬良等茫然的心情,為之一震。
原來,萬良、黃榮等都被周正和那些紅衣劍手,束手就縛的模樣,鬧的有些茫然無措。
這時,黃鶴周正,已然行到那古柏之下,仰臉望著古柏,似在等待什麼,萬良一生之中歷經無數驚險,但卻從未遇上過今日這等不可思議的事,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卻強振精神說道:「周正如若有所不測,不但這二十幾個紅衣劍手,將遭不幸,而且,此後,只怕再也沒有人敢背叛聖宮神君。」
張玉瑤道:「不錯啊!」
萬良道:「咱們必得設法阻止住這場慘局,姑娘可有膽子,和老朽同去那古柏之下,一查究竟麼?」
張玉瑤生性好強,心中雖伯,但卻硬嘴說道:「為什麼沒有膽子,不過……」
萬良道:「不過什麼?」
張玉瑤道:「那周正武功不弱,何以竟然甘心受人擺在,唯命是從?」
萬良道:「這中間定有原因,只是此刻咱們已無暇查問,先設法救人要緊。」
當先向前奔去。張玉瑤緊隨身後,追了過去。
只聽那怪異森冷的聲音,又從那枝葉茂密的古柏之上,傳了下來,道:「你背叛聖宮,律應處死。」
語聲甫落,突然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黃鶴周正頓時臉色大變,滿臉汗水,下雨般滾滾而落。緩緩舉起右手。這時,萬良、張玉瑤已然奔近周正身側。
萬良低聲說道:「姑娘對付古柏之上藏敵。」右手一指,疾向周正抓去。
黃鶴周正的心神,似乎被一種神秘力量控制,除了對古柏上,傳出那森冷、怪異的聲音,有敏銳的反應之外,對身外的事物,是一片遲頓、茫然。
萬良出手一把,輕輕易易的扣住了周正右腕的脈穴,冷冷說道:「周兄,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似這等畏首畏尾。豈不是死亦留人話柄。」
就在萬良和周正談話之時,張玉瑤已然躍近古柏,左手一揚,一把金針疾飛而出,直向那古柏之上飛了過去。只聽一陣沙沙之聲,那古柏上的枝葉,甚多吃金針聲落,飄飛而下。
張玉瑤打一把金針之後,立時高聲說道:「鬼鬼祟祟的,算得什麼英雄人物,如是有膽量,何不現身出來?」
萬良右手連揮,點了周正兩處穴道,一把抱起周正,急急奔向馬車旁側。這當兒,第一輛馬車上垂直簾啟動,左少白疾如飛鳥一般,急奔而出,直落在張玉瑤的身側。
張玉瑤回頭一顧,只見左少白面帶微笑,站在一側,頓時膽氣在增,低聲說道:「你替我掠陣,我到樹立瞧瞧。」
右手長劍平胸護身,柳腰一挫,長身而起,疾向古柏之上躍去。
左少白道:「姑娘小心。」右手一招,拔出長劍,凝神戒備,只要張玉瑤一有危險,立時將以迅快的舉動,出手施援。
張玉瑤身近古柏,右手長劍立時疾探而出,劍閃一片銀芒,削去大片枝葉,左手一揮,抓住一根主幹,凝目望去,只見一側枝葉茂密處,突然飛起一條人影,一閃而沒。張玉瑤左手微一加力,翻上樹身,仔細的搜查了一遍,再無敵蹤,一飄身,落著實地。
左少白道:「姑娘可曾發現敵人?」
張玉瑤點點頭,道:「瞧見啦!」
左少白道:「人呢?」
張玉瑤道:「逃走了,他跑的太快,我追之不及。」
左少白道:「那人是何形貌,姑娘可曾瞧見?」
張玉瑤道:「沒有瞧清楚……」
語聲微微一頓,道:「怎麼?你在下面,就沒有瞧見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不錯,我就停身在古柏之下,敵人躍落古柏,我竟無所覺,那人的輕身功夫,定非小可,那就勿怪瞧不清那人的形貌了。心念一轉,不再言語。
張玉瑤眼看左少白,忍不住嗤的一笑,道:「怎麼,生氣了?」
左少白正待答話,瞥見范雪君在黃榮、高光護衛之下,急步而來。
范雪君來勢甚快,轉眼間,已到幾人身前,問道:「可曾見到敵蹤?」
張玉瑤道:「敵人似不願和咱們正面動手,倉惶逃走。」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張玉瑤道:「那人身法快速。去勢如箭,單看他的身法,武功決不在我等之下,不知何以竟然不肯和我等正面動手?」
范雪君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上車走路吧!」當先轉身行去。
左少白道:「范姑娘,眼下還有一樁困難之事,不知應該如何處理?」
范雪君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那黃鶴周正,神志迷亂,已為萬護法點了穴道,護車而行的紅衣劍手,一個個棄去了兵刃,看樣子也似有些神智不清。」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先師的遺言,果然是言中了。」
左少白道:「怎麼?那范老前輩故世之時,已經先行說明了江湖大局的變化麼?」
范雪君道:「先師如能說的這樣明白,屬下此刻也不致感到困惑了。」
左少白道:「那范老前輩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先師在世之日,曾經無限感慨的說給我們姊妹幾句,他說千百年來,從未有一個人,能夠憑仗武功,統一了江湖,這一次江湖大劫,如能發動,那發動之人、必然憑仗著一種旁門左道之術,氣焰高漲,不可一世……」
她說了一半,突然不言。
左少白忍不住問道:「以後呢?」
范雪君道:「家師只談到此,就未再多說,屬下自是不便自續相欺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就目下江湖情勢,找出內情?」
范雪君接道:「如若我們找不出原因所在,決無法和他們抗衡。」
左少白道:「就在下所見,聖宮神君手下之人,似是都被一種劇毒所困,不敢背叛於他。」
范雪君道:「半個時辰之前,屬下也是這等想法,但此刻,卻是大有不同了。」
范雪君道:「就黃鶴周正今日的舉動而論,決不是困於一種劇毒。」
左少白道:「姑娘有何新見?」
范雪君道:「他似是神智受制,一舉一動,都難自己。」
左少白心中暗道:就那黃鶴周正的舉動而言,確是如此,奇怪的是什麼方法,能使這一位身懷高強武功之人,變得如此怯弱,任人宰割。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姑娘說得不錯,叫人想不明白的是,那聖宮神君,用的什麼奇怪方法,能控制一個人的神智,難道世間當真有法術不成?」
范雪君道:「就屬下所知,法必有所宗,術必有所本,邪道法術,怪力亂神,不可憑信。」
左少白道:「在下辦不信世間真有法術之說,但那聖宮神君,能夠控制人的神智,豈不近玄虛,但事實為憑,又不容不信、」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唉!先師胸羅萬機,如若他還活在世上,必可解答此事。」
左少白道:「姑娘承繼令師衣缽,如若不能找出箇中原因,只怕再無人能夠解得了。」
范雪君道:「屬下聽先師說過,天竺瑜珈術中,似是有一種制人神智的神秘力量,唉!
可惜屬下天生雙目皆盲,不能閱讀古籍求證,雖得舉世間第一奇人為師,卻無法承繼他的才慧。」
左少白道:「范姑娘……」
范雪君只覺他叫的親切無比,不禁微微一怔,道:「盟主有何見教?」』左少白道:「在下有幾句私言,說將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范雪君沉吟了良久道:「什麼話?」
左少白道:「范老前輩可通醫道麼?」
范雪君道:「能者無所不能,先師醫道之精,舉世難有其匹。」
左少白道:「范老前輩在世之日,可曾談過姑娘的眼疾麼?」
范雪君又是一呆,道:「盟主怎會突然想到此事呢?」
左少白道:「我想姑娘之盲,必有療冶之法。」
范雪君忽然啟唇一笑,道:「你是憐我盲難見物,有些可悲了麼?」
左少白道:「在下想到,姑娘如能復明;對武林正義,必有大助。」
范雪君歎息一聲,道:「先師曾經勸慰了屬下幾句,世間無盡善盡美之事,要我安於盲目之苦。」
左少白接道:「姑娘息居田野,安於家室,目不見物,也還罷了,如若逐鹿江湖,對付強敵,為武林正義,如是目能視物,必可多操上幾分勝算。」
范雪君臉色一變,正容說道:「先師曾經讚我一代紅顏絕世佳人,遭天所妒,才使生來目難見物,此話不知確是不確?」伸手取下面紗,理下鬢邊散發。
左少白仔細的打量了范雪君一陣,只覺她由頭到腳,無一處不是生得恰到好處,除了雙目皆盲,難以見物之外,縱然是世問第一流名師、畫家,也難描繪出如此美人,不禁讚道:
「姑娘的儀容絕世,令師的贊言,那是一點不錯。」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我如療好眼疾,是不是要遭天妒呢?」
左少白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舍妹宅心忠厚,我雖是她的姊姊。但我們性格卻有不同之處,縱然當今之世,確有使我復明之藥,賤妾也不作復明打算。」
左少白心中暗暗忖道:聽他口氣,分明是有著自知復明有望,但卻自甘盲目,不願療治,這人的奇怪那也是舉世少有的了。
只見萬良急急奔了過來,說道:「范姑娘,周護法神智迷亂,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別驚動了他,也許咱們可從他那迷失自己的言語之中,聽出一點頭緒。」戴好蒙面黑紗,急急向前行去。
這時,黃鶴周正,已被萬良移放在一處草地之上,仰面而臥,雙日緊閉,喃喃自語。
范雪君緩緩蹲下身子,凝神聽去。左少白、萬良眼看花雪君凝神傾聽,也隨著蹲下身子,傾神去聽。那黃鶴周正自言自語的說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住口不言。
范雪君道:「點他的暈穴」。
左少白應聲出手,點了周正穴道。
范雪君長長吁一口氣,道:「諸位可曾聽出他說的什麼了?」
萬良搖搖頭,道:「一點也聽不明白。」
范雪君道:「他喃喃自語,在向人求饒。」
萬良奇道:「向人求饒?」
范雪君道:「不錯,他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正在承受著無比的痛苦。」
左少白接道:「姑娘可曾聽出他向何人求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