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陽道長道:「點她四肢穴道,解開她左右帶脈穴,我要和她談話。」
水盈盈依言點了那青衣婦人四肢穴道,解開她左右帶脈穴。
只見那青衣婦人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三陽道長緩緩說道:「女施主對目前情景,想必十分瞭然,貧道不希望施展什麼手段,逼迫夫人說話。」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要問什麼?」
三陽道長道:「真正的解毒藥物現在何處?貧道希望女施主能夠體念上天好生之德,說出內情真相。」
青衣婦人淡淡一笑,道:「不知道。」
化名楊三的田文秀接道:「兩位掌門人這等問法太君子了。」
容哥兒起身行出室外,不忍再看下去。他心中知曉,慈雲大師、三陽道長自恃身份不會施展毒手,但田文秀卻是不會顧及於此。
那青衣婦人目睹容哥兒行出室去,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田文秀緩步行近那中年婦人,右手一揚,舉起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冷冷說道:「如若是情勢逼人,在下要下手了。」
青衣婦人道:「殺了我,你就是要成千上萬的武林人物為我償命。」
田文秀道:「不殺你,我們也是一樣要死。」
青衣婦人道:「殺了我,你們連一線希望也將斷去。」
田文秀道:「如是堅不吐露,不管你死與活,對我們都無價值。」
只聽慈雲大師道:「一個婦道人家,竟然下得如此毒手,一毒數千人,如非老袖親見,說給老袖聽,老袖也是難信。」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想必心中知道,在下是下得了手的。」
青衣婦人道:「你要怎樣?」
田文秀道:「我要一刀一刀地割死你!」
青衣婦人緩緩說道:「你們服用的毒藥,可以說沒有解藥。」
田文秀冷冷說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實話嗎?」
青衣婦人道:「不錯。」
田文秀道:「我先挖你一隻眼。」匕首一揮,割破了那青衣婦人的左面眼皮。
慈雲大師道:「阿彌陀佛,楊施主暫請住手。」目光轉到青衣婦人臉上,道:「老袖不忍目睹這等殘忍的屠殺,若施主執意不肯說出實言,老袖只好先行退出了。」
青衣婦人道:「我說的句句實言,你們不肯相信,那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慈雲大師道:「哪有毒藥沒有解藥之理,這話叫人難信。」
青衣婦人道:「說實話別人反而無法相信,倒是那花語巧言容易使人上當。」
慈雲大師道:「女施主能夠說出理由嗎?」
青衣婦人道:「自然能夠說出來。」
慈雲大師道:「老袖洗耳恭聽。」
青衣婦人這:「這些毒藥不是一個人配製而成,而是很多名醫,聚在一起,長時間地研究製成此藥。」
三陽道長道:「那些大夫呢?」
青衣婦人道:「死了。」
二陽道長道:「怎麼死的?」
青衣婦人道:「用他們自己製成的毒藥,自毒而死。」
田文秀道:「這又是你的手段了!」
青衣婦人道:「我怕他們暗藏解藥,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他們如制有解藥,必然會自己取來服用,但他們沒有製成解藥。」
田文秀苦笑一下,道:「幾千名武林高手,都將死在你這惡毒婦人的手下。」
青衣婦人道:「我自恨太慈善下不得手,讓你們中原武林保存下一些元氣。」
水盈盈突然接道:「中原武林,武功之高,只怕你想像不到,有很多內功精純的武林前輩,能把你制的毒藥,逼集身體一側,使它們永不發作。」
青衣婦人道:「那是用的藥不夠惡毒,如果施用毒性最烈之藥,片刻之中,可取人之命,那自然不會給你們運氣抗毒的機會了。」
三陽道長道:「貧道想不到女施主製造這些毒藥的目的何在?」
青衣婦人道:「我想一鼓作氣,毒死你們中原武林中所有之人!」
三陽道長道:「聽女施主之言;似是你不是中原人氏?」
青衣婦人道:「不是……」語聲一頓,道:「你們問夠了嗎?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再問也無法問出更多事了。」
田文秀道:「你想很快地死掉,是嗎?」
青衣婦人道:「不錯,只求速死而已。」
田文秀搖搖頭,道:「你不用想得這等輕鬆,你能狠得下心,毒害武林中數千高手,難道就沒有承受痛苦的勇氣嗎?」
青衣婦人道:「你要如何對付我?」
田文秀道:「如若是我們死定了,這一股怨氣,自然要出在你頭上了。」目光一顧三陽道長和慈雲大師,接道:「兩位請退出此室,此地交由在下辦理。」
三陽道長、慈雲大師互望了一眼,緩步退了出去。這兩人心中明白,以自己掌門之尊,無法施下毒手,迫她講出內情,這毒刑逼供的事,只有借重田文秀了。
田文秀回手掩上大廳門戶,室中只餘下他和水盈盈兩個人。
青衣婦人面上突然現出緊張之色,緩緩說道:「你準備如何?」
田文秀道:「要你講出解藥。」
青農婦人道:「如是我不說呢?」
田文秀道:「你將很悲慘地死去,那是人世間最悲慘的死法。」
水盈盈接道:「你是容世兄的母親,容夫人?」
青衣婦人道:「你們可以這樣叫我。」
水盈盈道:「你雖然罪大惡極;但我們看在容世兄份上,不願對你施用太惡毒的方法,不過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也許,那持有解藥的人,不在中原,但你必須要說出來。」容夫人突然一閉雙目,似是不願再理兩人。
水盈盈疾出一指,點中容夫人「天容」「地倉」兩穴道:「夫人想,自絕嗎?」
容夫人穴道被點,口齒再難自主,緩緩流出血來。
田文秀左手伸出,抓起容夫人的右手,道:「你替我們訂下刑法中,有一種利刃穿指的刑法,不知可還記得?」匕首緩緩向容夫人中指點去。
水盈盈低聲道:「慢著。」
田文秀停下手,道:「四夫人可是動了惻隱之心,但你如果想到你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所受的損傷,那就不難想到,堆集在你心中的仇恨。」
水盈盈道:「我知道,我心中對她之恨,比起你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此刻,咱們不能只為了私仇雪恨。」
田文秀道:「姑娘有何高見?」
水盈盈道:「我相信她有法取得解藥,目前困擾江湖數千人的,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解毒藥物,若我們不能找出解毒藥物,就永遠無法解除江湖之厄運。」
田文秀道:「至少,咱們可以一消胸中之恨,處置這個罪魁禍首。」
水盈盈道:「自然,她如執意不肯說出那解藥存放之地,咱們自然要用十倍的殘酷手段對付予她。」她望著容夫人道:「只怕她還不知道我們的決心,因此賤妾想最後再勸說她一次。」
田文秀道:「姑娘請說。」
水盈盈目光轉注到容夫人的身上,道:「你如不肯交出解藥,咱們之間恩怨,只有私了一法,但私了的手段,必使你精神肉體;都受到無法抗拒的折磨,如若那時道出,何不現在說出呢?」
容夫人望著水盈盈欲言又止。水盈盈道:「你可是想講話?」容夫人點頭。
原來她「天容」「地倉」兩穴被點,已然無法說話。
水盈盈道:「好!我解開你兩處穴道,不過,希望你不要妄生嚼舌自絕之心,在我們嚴密注視之下,你沒有機會死去。」容夫人又點點頭。
水盈盈伸手去解了容夫人「天容」「地倉」兩穴,接道:「我知道你有一個兒子,我們將先捉他來,在你面前:施以慘刑,讓你眼看著親子在痛苦中死去。」
容夫人臉色一變,迫:「你怎麼知道?」
水盈盈道:「因為你洩露了秘密。」
容夫人道:「我沒有告訴你。」
水盈盈道:「我會推想,你說過你使我恢復容貌之後,常伴一個纏綿病榻的人,除了母子之情外,還會有什麼人,對一個人有此等關注之情呢?」
容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想不到,我功敗於垂成之時,唉!我應該早殺了容小方。就不會有今日之局了。」
田文秀道:「容小方,就是容哥兒了?」
容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不錯,是容哥兒。」
田文秀道:「虎毒不食子,親情比海深,在下從未見過一個為母親的人,處處要設法謀害自己的兒子。」
容夫人抬頭望了田文秀一眼,道:「他不是我的兒子。」
田文秀道:「那你這容夫人,也是冒充的了?」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這是一樁隱秘,我原想讓它隨著我的死亡,永遠埋葬泉下;但現在,卻又想把它公諸於人世間。」
水盈盈道:「為什麼你要改變心意。」
容夫人道:「我要你們知道,你們口中的北遼番女,智謀和能力,並不在你們中原人物之下。」
田文秀心中暗想要她吐實,只怕不是易事,唯一的辦法,就是誘使她不知不覺中,洩露出隱秘,而且這番大劫的經過,就我中原武林預言,也算得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問個明白,也是應該。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你自稱容夫人,想來,定然是和那姓容的有過婚姻生活了?」
這一句話,似是勾起了容夫人心中的回憶,仰起臉來,望著屋頂,長長吁一口氣,道:「他傷害了我的兄嫂,我無力報仇,只有委身以侍,徐圖報復之機。」
臉上泛出了股慷慨激昂的神情,緩緩說道:「我要利用你們中原武林高手先行殘殺,然後,再分遣他們謀刺你們當朝重臣,挾天子以分諸侯,暴政虐民,造成民間亂象,再迎我狼主進兵中原。」
田文秀倒抽一口冷氣,道:「想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竟有這等大志!」
容夫人黯然說道:「但因我一念仁慈,不忍殺害容小方,種下後患,今日敗局,是咎由自取了。」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你們中原武林高手,幾千條人命,都死於我安排的計劃之下,我一人的死亡,自然是值得了,目下唯一使我不安的是,可惜我二十餘年的苦心,竟然落得一場空幻,天不亡你們漢人,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田文秀道:「還有一件事,在下想告訴夫人,肯不肯說出你經歷之秘,那是你的事了,在下決不再多問。」
容夫人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若夫人不肯說出內情,你不但在中原武林道上要落下千古罪名,而且你那番遼故國也不知你成敗生死,他們可能會貿然進兵,那是自取亡國之禍了。」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我可以說出內情,但你們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才好。」
田文秀道:「什麼事?」
容夫人道:「替我傳一封信。」
田文秀道:「傳給何人?」
容夫人道:「自然是敝國狼主的特使。」語聲一頓,道:「若是這封信不能傳到,他們可能三月內進兵中原。自然也可能猜想到我已經遇難,進兵中原之事作罷。」
田文秀道:「好!你如肯據實說出內情,在下答應辦到此事。」
容夫人搖搖頭,道:「你不成。」
田文秀:「為什麼?」
容夫人道:「有兩個原因,你絕難當此大任。」
田文秀道:「請教是什麼原因?」
容夫人道:「第一,你無法活過三日,三日內毒發面亡。」
田文秀道:「我飲鴆止渴,再服用你那含有毒素的解藥,也無法拖延時刻嗎?」
容夫人道:「不成,我已對你們存有戒心,『求生大會』完後,也就是你們死亡之期,防患未然,我已給你們服過藥物,那藥物很惡毒,三日內再也無法可救。」
田文秀道:「第二個原因,又是什麼呢?」
容夫人道:「你生性狡詐,不可寄予信任。」
田文秀點點頭道:「好吧!那如何才成?」
容夫人道:「我要少林寺慈雲大師,當面承諾,才能信。」
田文秀道:「好!我去請少林大師來。」舉步向外行去。
片刻之後,果然,請來了少林慈雲大師。
田文秀目睹容夫人道:「現在,你可以說出來了。」
容夫人望著慈雲大師道:「你們少林派,乃中原武林中大門派,你身為少林掌門人,自然是言而有信了?」
慈雲大師道:「貧僧答應的事必將辦到,除非貧僧和整個少林派都無能為力。」
容夫人道:「那很好,我有一封信,你給我送到長安。」
慈雲大師早已得田文秀事先說明,當下應道:「好!送給何人?」
容夫人道:「長安東大街,有一家南通商行……」望了望水盈盈,道:「取下我頭上玉權。」水盈盈依言取下容夫人頭上玉權。
容夫人道:「把玉權交給慈雲大師。」
水盈盈應了一聲,把玉鋇遞給了慈雲大師。慈雲大師無可奈何地伸手接過玉權。
容夫人道:「衣袋有封書信,幫我取出來。」
水盈盈又遵照吩咐,伸手從容夫人衣袋取出了一封書信。
慈雲大師道:「好!老袖這就派人動身。」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賤妾自會有以回報大師,大師但請放心。」
慈雲大師道:「老袖為我武林同道求命。」
容夫人道:「我將盡我心力。」慈雲大師接過密函轉身而去。
田文秀突然一抱拳。道:「夫人,在下請求一事,還望夫人應允。」
容夫人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望夫人保留在下身份之秘。」
容夫人道:「好!你叫容哥兒進來。」田文秀應了一聲,快步而出。
片刻之後,容哥兒滿腦淚痕,緩緩行了進來,含淚望著容夫人,緩緩拜伏於地,道:
「孩兒罪該萬死,只怕無能相救母親了。」
容夫人平靜地一笑,道:「孩子,你起來,我不是求你救我。」
容哥兒緩緩站起身子,道:「非是孩兒不孝,只是母親犯的罪惡太大了。」
容夫人道:「孩子,我說過我不是向你求命,何況我也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母親有何吩咐?」
容夫人緩緩道:「我已決心把幾年中所作所為的經過之情都說出來……」
容哥兒道:「當真嗎?」
容夫人道:「自然是當真了,不過,有一個條件,我必須先行說明。」
容哥兒道:「什麼條件?」
容夫人道:「我要你們中原武林道上所有的人,都要會齊,我要當他們之面,說明詳細內情。」
容哥兒道:「所有之人,大都為你奇藥所毒,哪會還到此地來呢?」
容夫人道:「還有很多人,他們縱然中了奇毒,但他們的神智還清楚,孩子,容哥兒道:「孩兒盡力。」轉身向外行去。
片刻之後,三陽道長、慈雲大師、容哥兒魚賈而入。
容哥兒一欠身,道:「他們都願盡力,母親請說明內情吧?」
容夫人道:「中原武林道上,雖然大部分人為我奇毒暗算,但他們死亡的並不多,雖然武功才智,都受了很大的影響,但他們大都還能說話,神智還很清醒,他們可以為我證實幾件事情。」
慈雲大師道:「女施主之意,可是要老袖把他們全都請來此地?」
容夫人道:「不錯,要他們一一和我對質,這一來,如果我說的不錯,你們也可找到人證。」
慈雲大師道:「少林一門,老袖自信他們都會聽我之命,但其他門派……」
容夫人道:「他們大都在此,並不難邀。」
三陽道長道:「咱們雖然制服了女施主,但你那些屬下,大都還不知內情,要他們如何肯聽從我等之命?」
容夫人道:「你們是否生擒我四個傳令使者?」
慈雲大師道:「有四個施主守望,倒是不錯,但已被我斃兩人,重傷一人。」
容夫人道:「不要緊,你叫他來見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三陽道長道:「如是女施主的屬下,不肯受我等之命,豈不引起一場屠殺?」
容夫人道:「他們知曉真相後,人人恨我入骨,哪裡還會助我?」
三陽道長歎道:「這話倒也有理,但此行太過冒險,貧道不敢獨作決定。」
容夫人道:「如若那些人不能聚齊,只怕我很難為諸位解說清楚,你們中原武林人物,雖然英雄人物很多,但其中也有不少貪愛女色好大喜功之輩,給金以可乘之機,我要當面揭破他們的虛偽,數說他們的劣行,我毒害了你們中原很多武林人物上也無疑替你們清除一些外被俠名、內藏奸詐的偽君子。」
三陽道長輕咳一聲,道:「這個貧道要和慈雲大師詳細計劃一下,才能決定。」
容夫人道:「好!我知道兩位在江湖上的威望,如能出面召集,必可獲得信任,不過,兩位決定了,就請立刻進來。」
慈雲大師、三陽道長、容哥兒和田文秀等一番計議之後,覺得事已至此,召集天下英雄,於此當面對質了然詳情,也算辦法之一。
商議之中,田文秀一直默然不語,但他也未反對。
於是,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人出面,各遣出門下弟子,召請天下英雄,就君山求生大會場,安排一次從未有過的盛會。
有很多雲集於洞庭湖畔,尚未渡過「求命橋」的各方豪雄,在局勢明朗之後,也安下了心。容夫人也在田文秀和少林、武當弟子嚴密地監視中暫居於茅舍。
容哥兒和水盈盈、慈雲大師,連同容夫人手下的一位使者,重渡過求命橋。
那僅有的一個傳令使者,他本是中原人物,在大局已去,容夫人命令之下,和慈雲大師等極為合作。抗拒的力量,在傳令使者的說明下瓦解了。
大部分中毒的武林人物,都在極力忍受毒性發作的痛苦,等待最後機會,希望慈雲大師能夠取得解藥解救他們,一種神秘、殘酷的力量頓然消失。
這時,容哥兒心中最為擔憂的一件事、就是那江煙霞和鄧玉龍,始終不見露面,兩人似乎突然間消失了一般。容哥兒、水盈盈找遍了君山,仍然不見兩人。
容夫人控制的勢力,雖然瓦解了,但他們並未屈服,仍然自居一處。
慈雲大師三陽道長率領之人,雖然都是少林、武當兩派中精強人物,但在人數上,他們卻不及敵方甚多。因此,兩人盡量避免和對方衝突。
田文秀查看了敵我形勢之後,低聲向慈雲大師說道:「目下縱然容夫人不為我等所困,她似乎也無法再指揮這雲集君山,身受藥物控制的高手了。」
慈雲大師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因為四位助她統治的人手,死亡其三,在下又背叛了她,這些人,需要用那控制藥物,但無人供給,使他們性格急變,有如一座火藥桶,只要火星沽燃,立刻爆發,不可收拾。」
慈雲大師道:「這麼說來,咱們處境很險惡了,隨時有和他們衝突之可能。」
田文秀道:「這衝突,不只是他們和我們而已,而是他們自己之間,也可能爆發一場惡鬥……」聲音立轉低沉,道:「不過,大師和道長也不用害怕,他們在藥性侵蝕之下,武功和內力都已經大受損耗,尤其是藥物將要發作之時,更是不易自主,大師等先行選擇一處險地,可作固守,以作戒備。」
慈雲大師交代隨來的僧侶,分頭佈置,一面問田文秀道:「如若咱們把容夫人請出來,能否控制他們?」
田文秀道:「不行,如若用容夫人,還不如用在下一試……」
三陽道長望了田文秀一眼,道:「貧道想問一聲,閣下身上毒藥,幾時發作?」
田文秀緩緩說道:「我們服用的一種藥物,在三種藥物中,一是最好的一種,也是最惡毒的一種。」
三陽道長道:「此言何意?」
田文秀道:「我們服用的一種藥物,不會使一個人智力消退,但如不按時服用解藥,會突然毒發面亡,死前全無徵兆,使人無法防備,道長問在下幾時毒發,在下就很難答覆了,我看隨時可能死去。」
三陽道長盯注田文秀臉上,瞧了一陣,道:「閣下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
田文秀道:「何止很淡,如據實而言,在下實有求死之心,如非我活下去,對江湖大局,稍有助益,在下早就自絕而死。沉屍湖底了。」
慈雲大師道:「施主求死,可是為了想洗厲倆手血腥捕身的罪惡嗎?」
田文秀道:「此不過原因之一。」
慈雲大師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原因?」
田文秀道:「在下有一個很好的家世,我被藥毒迫害,誤入歧途,實不願使我祖宗蒙羞,因此希望沉屍早死。」
三陽道長沉吟了一陣,道:「我明白了,閣下不願使真面目和身份,暴露天下英雄之前。」
田文秀道:「是的,還望兩位掌門人成全小可的心願。」
三陽道長道:「好!貧道盡我之力。」
慈雲大師接道:「老袖也將全力成全閣下。」
田文秀心頭略寬,一抱拳,道:「多謝兩位掌門人了。」
三陽道長合掌還了上禮,道:「此後借重正多,不知貧道等要如何稱呼閣下。」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兩位掌門叫在下文三就是。」
一頓,又道:「照在下的看法,那容夫人也已無能控制大局,所以她要趕在近日之內,完成控制江湖,屠殺武林同道的工作。」
慈雲大師道:「容夫人既然能造成今日這等局面,想來,她有著很精密的計劃,為什麼會讓大局脫去自己的控制呢?」
田文秀道:「兩位不要把容夫人估計過高,她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一是依仗藥物,二是我們中原武林人物助她之故,三是她舉動神秘,使人無法了然……」
抬頭望了慈雲大師和三陽道長一眼,接道:「如若咱們能夠早知那容夫人是幕後人物,只要你們兩派中,隨便遣出兩位高手,就可取她之命,是嗎?」
茲雲大師道:「不錯,咱們不知敵人何處,才被他們攪亂整個武林。」
田文秀道:「是的,兩位能夠想通箇中的內情,那就好了。」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貧道還有一點想不通的地方請教施主。」
田文秀道:「不敢當,道長有何吩咐,儘管請說。」
三陽道長道:「那容夫人為什麼在一敗塗地之後,還要舉行類似求命大會的這一場英雄大會呢?」
田文秀道:「那是個很殘忍的集會,她要撕下武林中很多偽善高人的面具,使他們無法再在武林之中立足。」沉吟了陣,道:「這也許是她私人怨恨的發洩,也許存心使一些高手自絕於武林。不論如何,這件事對中原武林而言,利害各半。」
三陽道長道:「利、害何在?」
田文秀道:「害是,這舉動可能使很多武林高手,羞愧自絕,使我中原武林中實力大減,絕藝失傳,如是那人是一門一派之主,也可能使這個門派為人所不齒,從此沒落。
利的是經過這一番洗刷,餘下之人,可能都是武林忠義之士,今後武林,必有一番新氣象。」
慈雲大師道:「施主言之有理,只是,這一番清洗之後,中原武林,十去六七,這淒慘之狀實叫老袖不忍去想。」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事已至此,大師雖有悲天憐人之心,但也是無力回天,只有設法應變,盡量減少死亡就是。」
慈雲大師道:「老袖擔心,是那解藥的下落,如是無法尋得解毒之藥,單是我們一門,就要有數百人死去。」
田文秀道:「愛莫能助,在下也是等待毒發死亡的人。」
三陽道長道:「刑逼容夫人,是否有希望取得解藥?」
田文秀道:「使不得!」
三陽道長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那容夫人自知罪大惡極,就算咱們放了她,那些被她陷害之人,也不會饒過她,因此,咱們如用刑求,必使她咬牙苦忍,縱然知曉那解藥之法,定然也不說出來了。」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說的有理,不過,咱們難道就放手不問?」
田文秀沉吟道:「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設法從她的談話中,找出破綻。
三陽道長望了慈雲大師一眼,目光又轉到田文秀的臉上,接道:「貧道和慈雲兄,一向不善機詐,這方面還要文施主多留心了。」
田文秀苦笑一下,道:「如若我還能活,在下自應盡心……」
稍一沉吟,接道:「我如在場,那容夫人勢必提高警覺,在下想改變一下裝束,扮作道長門下,也許她會少些戒心!」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如覺這辦法妥當,悉憑尊意。」
且說容哥兒,水盈盈找遍了君山,都無法找到鄧玉龍和江煙霞,最後,只有行回那山峰茅舍。
只見少林派的一瓢和丐幫無影岳剛、崑崙赤松子、武當上清道長,仍然是布成方陣,各自盤膝而坐。四人本是微閉雙目,聞聲掙開了眼睛。
容哥兒先入室,一抱拳道:「諸位前輩。」
岳剛道:「想不到啊!你居然還活著。」
容哥兒道:「在下帶來一件重大消息,奉告諸位老前輩。」
一瓢大師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那位主持其事,造此空前大劫的幕後人物,已經出來了,而且已為貴派所擒。」這幾句話,使得五個身中奇毒的武林高手,全都為之一呆。
一明大師驚愕了一陣之後,道:「什麼人?」
容哥兒道:「容夫人,在下的母親。」
一明大師道:「是令堂。」
容哥兒道:「不錯,是家母。」
無影神丐岳剛道:「令堂是何許人?」
容哥兒道:「據家母言,她並非我的生身之母,而且也非中原人氏?」目光轉望,望了一明大師等一眼,接道:「諸位都是武林中有名人物,數十年前的往事,定然還想得出來。」
岳剛道:「令堂不是中原人氏?」
容哥兒道:「她這麼告訴晚輩。」
岳剛沉吟了良久,突然雙目一睜,道:「老叫化想起一件事了。」
容哥兒道:「這件事關係著晚輩的身世,也關係著武林大局,老前輩不用顧慮,希望能據實而言。」
岳剛目光轉到一瓢大師的臉上,道:「大師記得,快劍容俊,在北做搏殺十二北遼高手的往事嗎?」
一瓢大師道:「那一役,我少林亦有高手參與,只是老袖未曾親自參與罷了。」
岳剛道:「快劍容俊,在北遼大露鋒芒,憑仗手中快劍,搏殺了北遼十二勇士,老叫化晚去了一步,未能親睹那場盛會……」
赤松子道:「這和那容夫人有何關連呢?」
岳剛道:「當時,只是一樁小事,現在想來,就因那點忽視,種下今日之因。」
一明大師道:「岳施主直截了當地說吧,我等急於知曉內情。」
岳剛道:「事有因果,若老叫花說的粗枝大葉,只怕諸位也聽不明白了。」
一瓢大師道:「好!岳施主慢慢地說。」
岳剛緩緩說道:「那次出征北遼,乃本幫幫主發動,邀請中原高手北上,快劍容俊最出風頭,大展神鹹,但他卻在一次搏殺後,突然失蹤……」
容哥兒凝神傾聽,十分用心,只是不便插口多問。
只聽一明大師道:「怎會失蹤呢?」
岳剛道:「老叫化等為第二批援手,趕到時大戰已過,容俊等已懾服了北遼勇士,據說,那容俊帶了北遼美女,悄然回了中原,那位美女,還是一位郡主身份。」
容哥兒暗道:「如果她是一個親王之女的身份,主持其事,那就大有可能了。」只覺心中的疑竇,解去了不少。
但聞上清道長說道:「以後,你們就沒有查證此事嗎?」
岳剛道:「這番武林同道聯手北征,只是阻止他們一次陰謀,一切事實,都在暗中進行,未驚動官府中的一兵一卒,事後,大家都不再提起。」
一明大師目光突然轉到容哥兒臉上,道:「你是容俊的公子?」
容哥兒道:「晚輩的身世,目前還未查明,不過,我自幼在母親身側長大,十幾年來,她待我一直很慈和,在我記憶之中,她很少出外走動,我們居住之處,從未有江湖人物造訪,除了兩個女婢,和一個照顧我的男僕之外,別無他人……」
他滿腔正義,為了使真相大白,不借講出身世之謎,一則他所知有限,二則有很多事實,也不便出口,說了一半,停口不言。
一明大師道:「容施主,貧僧等實也不願追問一個人生活中的隱秘,但目下情勢不同,貧僧等希望容施主和我等合作,聽出可疑之處。就自行說明。」
目光轉到岳剛的臉上,道:「咱們幾人之中,以岳施主的江湖消息見聞最多,經驗最為廣博,過去,咱們一直無法想得出敵人首腦是誰,也就無法研商,如今有此線索,岳施主必可想出箇中內情了。」
岳剛搖搖頭,道:「大師把我估計得太高了,老叫化也一樣無從著手。」
一明大師道:「你和那容俊不相識嗎?」
岳剛道:「很熟識。」
一明大師道:「你見過那位郡主了?」
岳剛道:「沒有,那容俊自回中原之後,就不再和武林同道交往。」
赤松子道:「那是說,咱們見著容夫人時,你也無法認得出來?」
岳剛道:「認不出來。」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凝注良久,欲言又止。
容哥兒道:「老前輩有何見教,只管吩咐。」
岳剛沉吟了一陣,道。「沒有什麼。」
容哥兒道:「那位鄧老前輩,可曾來過?」
上清道長道:「沒有,他杏如黃鶴,不見蹤影,還有那位江煙霞姑娘,也是一去無回。」
容哥兒回顧了水盈盈一眼,道:「姑娘能想出令姊的去處嗎?」
水盈盈搖搖頭道:「不知道,姊姊從未告訴過我。」
容哥兒道:「那鄧玉龍昔年雖聲名不好,沾惹情孽,但他晚年向善,極力求補昔年之錯,他既然答應了,決然會盡力而為,晚輩想他定然會來。」
無影神丐岳剛突然站起身子,目注容哥兒道:「此刻這茅舍外面的情勢如何?」
容哥兒道:「由少林的慈雲大師,武當三陽道長,率領著兩派未為毒藥所傷的高手,已然進駐君山。暫時,保持個平靜之局。」
岳剛道:「老夫已久未出過這茅舍,小娃娃你扶老夫出此茅舍瞧瞧如何?」
容哥兒略一沉吟,忖道:「他並非不能行動,要我扶他出去,分明是別有用心了。」
心中念轉,口中應道:「晚輩遵命。」行近岳剛,扶他向外行去。
兩人行出室外;岳剛指了兩丈外一塊大石,道:「咱們坐在那裡談談。」
兩人行近大石,岳剛當先坐下,道:「你是快劍容俊之子?」
容哥兒道:「晚輩目下還無法確實查明身世,但就所知而言,晚輩似是……」輕輕歎息一聲,住口不言。
岳剛點點頭,道:「容俊北征之前,已有一位妻子,以後,他由北遼帶了一位番女回來,家庭就生了變故……」
容哥兒心中震動,忍不住問道:「他那位前妻呢?」
岳剛道:「詳細內情,老叫化不知道,但聽說夫妻反目,容夫人一怒而去。」
容哥兒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那也許才是在下的親生之母。」
目光轉到岳剛的臉上,道:「老前輩可知那位容夫人現在何處?」
岳剛搖搖頭道:「這個老叫化就不知道了,以後,江湖上發生大變,那容夫人何去何從,江湖上再無傳言。」
一幕恐怖的經歷,突然出現在容哥兒腦際之間,那具石棺中的女人,雙目對自己流露出無限愛憐之情……只覺一陣心悸,不自禁地喝道:「是她了……是她了……」
岳剛一皺眉頭:「你說是什麼人?」
容哥兒心中一驚,心情鎮靜了下來,道:「晚輩想到了一件驚怖的往事,失聲而叫。」為什麼?」岳剛問下去,急急轉過話題,道:「老前輩對貴幫幫主看法如何?」
岳剛道:「是敝幫中下一代傑出的一位人才,但他卻不幸為人所困……」
容哥兒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老前輩早知道了?」
岳剛淒涼一笑,道:「如非他以幫主身份,對我施用暗算,那一天君主,縱有本領,也無法使我岳剛中她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