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近中午時分,田文秀首先坐起,催促三人動身,趕赴中午之約。
行近雨花台時,已可見丐幫中弟子三兩成群,環布在雨花台的四周。
但見一個身著灰布褂的丐幫弟子,大步行到眾人身側,低聲說道:「雨花台中一切安靜,諸位如有差遣,儘管吩咐在下。」
趙天霄看這丐幫弟子,年約三十三四,一臉精明之色,兩目奕奕有伸,一望之下,即可看出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道:「丐幫長安分舵中,從未見過此人。」當下問道:「金舵主哪裡去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金舵主透被幫主令諭召去,臨去之際,詳細說明了和諸位相約之事,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來迎接諸位。」
田文秀為人機警,當下說道:「是啦!兄台可是已接了長安分舵主之位。」
灰色叫化點頭一笑,道:「不錯,以後還望諸位多多指點。」
田文秀一抱拳,道:「失敬失敬,還未請教舵主的大名?」
那灰衣叫化道:「兄弟藍光壁。」
趙天霄失聲叫道:「藍兄就是被舉為丐幫後起三秀之一的摘星手嗎?」
藍光壁道:「區區微名,如何及得趙堡主威鎮一方的盛名。」
章寶元突然插口說道:「怎麼?那老金可是因為失藥的事,被免除了長安分舵的舵主之位嗎?」
藍光壁笑道:「金舵主告訴在下,諸位和他,都是肝膽相照之交,丐幫中事,也不敢欺瞞各位,金舵主甚得敝幫幫主的器重,失藥之事,雖然敞幫聲譽影響甚大,但也不能怪到金舵主的頭上,只因敝幫主對長安四周形勢不熟,必得金舵主隨侍,才把他調帶身邊,以備垂詢,兄弟奉命,暫代行長安分舵舵主的職權。」
章寶元道:「原來如此。」
田文秀淡淡一笑,道:「藍舵主請在此地小候,我等要趕赴那雨花台之約了。」
藍光壁望望天色道:「中午約時已到,兄弟也不打擾諸位了。」言罷,抱拳一揖而去。
田文秀道:「咱們得去見那水姑娘了!」當先舉步而行,直人雨花台後院之中。
艷婢碧桃早已在廳外相候,見眾人如約而來,立時一嘟小嘴巴,冷冷說道:「那些臭要飯的,可是和你們一道的嗎?」
趙天霄自負一方雄主,不願說謊,點點頭,道:「不錯,那是趙某的朋友。」
碧桃冷笑一聲,道:「哼!那些叫化子。不停地在我們四周繞來繞去,不是我們家姑娘心地好,我早就讓他們吃苦頭了。」
田文秀生恐章寶元聽不人耳,出言質問,又和那碧桃衝突了起來,急接道:「水姑娘既約了我等,自是有所指教……」
碧桃目光一掠章寶元道:「不要你們帶他來,為什麼又帶來了?」章寶元只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上來,正待反唇相譏,趙天霄卻搶先道:「我趙某人已再三忍讓,姑娘也不可欺人太甚了。」
田文秀眼看局勢又將鬧事,心中大為焦急,接口說道:「有勞通報水姑娘,就說我等如約來訪。」
碧桃微微一笑,嬌軀一側,欠身道:「諸位請進吧!」
田文秀當先而行,步人大廳。
只見水盈盈滿臉莊肅之色,端坐在廳中,眼看幾人步人大廳,也不過微一頷首,道:
「諸位請坐!」
群豪依言落座,碧桃已緊隨人廳,手奉茶盤獻上香茗。
趙天霄強忍滿腔怒火,輕輕咳了一聲,道:「打擾姑娘了!」
水盈盈一揚秀眉,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
田文秀欠身道:「姑娘約咱們今日中午到此,咱們是如約而來……」
水盈盈接道:「如若就事而論,諸位這趟跑得很值得了……」
星目流轉,掃掠了群豪一眼,接道:「不過我事先要說明白,那取鏢的人不像我,諸位找上門去,可能遭殺身之禍,生死之間,任憑幾位選擇!」
趙天霄豪氣干雲地說道:「這倒不勞姑娘費心,但得能指明我們一條去路,在下等已感激不盡。」
水盈盈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伸出細細玉指,伸人茶杯中,沾水寫道:「慈恩寺內大雁塔。」緩緩站起身子,轉身人室。
趙天霄、田文透退出大廳之後,碧桃卻悄然追出廳外,低聲說道:「我家姑娘面冷心慈,為指點兩位這條明路,可能要開罪於人,諸位切不可透露出是自我家姑娘所示。」
趙天霄道:「請上復水姑娘,說趙某人對他俠骨豪氣,感佩異常,但等此事了斷,在下定當函邀西北武林同道,設宴為姑娘慶功。」
趙天霄是何等老於世故之人,悄然一扯章寶元和譚家奇,退了出去。
田文秀低聲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碧桃道:「指教倒不敢當,只是我受人之托,傳個口信給你。」
田文秀詫道:「哦?」
碧桃道:「紅杏妹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水盈盈和桃、杏二婢,都是我們主婢化名,但得日後再見君面,自當以真實姓名相告,此時此刻,少堡主還是把我們看成這小窯姐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三個大姑娘家,竟然跑到窯子裡客串窯子姑娘,這玩的也未免太放縱了,就算是白壁無假,但清名已受玷污。」
口中卻微笑說道:「不知那紅杏姑娘轉告什麼?」
碧桃道:「她要我告訴少堡主,最好自掃門前雪,莫管他瓦上霜。」田文秀道:
「恭敬不如從命,有勞轉告紅杏姑娘,就說田文秀已拜領了她的盛情,異日有緣再見,在下再面致謝意,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別過了。」
碧桃輕輕歎息一聲,道:「少堡主定要管此事嗎?」
田文秀道:「不錯,在下是非過問不可。」
碧桃櫻唇啟動,數度欲言又止,終於低頭說道:「少堡主多多珍重,遇事且不可奮勇爭先。」言罷轉身而去。
田文秀心中暗忖道:「她這般諄諄告我,難道那盜鏢之人,果然是一位非常的人物不成。」心中念頭轉動,人卻急步追上了趙天霄等。
章寶無大聲嚷道:「田世兄,那妞兒和你談些什麼?」
田文秀道:「她告訴那盜取暗鏢之人,武功十分高強,要咱們小心對付。」
一直很少說話的譚家奇,突然接口說道:「既然有了眉目,在下理應通知東主一聲,一同趕往大雁塔去。」
趙天霄道:「那是應該,但在下此刻心中有一件疑難之事,不知該如何是好?」
田文秀道:「什麼疑難之事?」
趙天霄道:「那水盈盈只告訴我們到那大雁塔中去尋失鏢,卻未言明丐幫中失藥如何?咱們是否應該通知丐幫中人?」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個確使人為難……」
正自猶疑難決間,瞥見那摘星手藍光壁大步走了過來,行近眾人身側,一抱拳道:
「諸位可會見過那水盈盈嗎?」
趙天霄道:「見過了!」
藍光壁道:「她說些什麼?」
趙天霄沉吟了一陣,道:「她只說出慈恩寺中大雁塔。
藍光壁道:「你們相信嗎?」
趙天霄道:「雖不全信,但也該去一趟,瞧瞧再說。」
藍光壁道:「趙堡主可曾提過我們丐幫失藥之事?」
趙天霄道:「沒有提過,那水盈盈也未知我們談起失鏢的事,她只是說出『慈恩寺中大雁塔』短短一句,就未再多言。」
田文秀眼看秘密盡洩,心中暗自焦急,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在下等立時趕往慈恩寺大雁塔去,查個明白,不知藍兄意下如何?」
藍光壁道:「金舵主臨去之際,交代得十分明白,諸位都是他知已好友,如若需在下效力之處,只管吩咐一聲。」
趙天霄拂鬚沉吟了一陣,道:「那水盈盈也只是告訴我等慈恩寺中大雁塔,短短一言,但那大雁塔乃是長安名勝,浮屠七級,雁塔題名,傳為儒林佳話,終日裡遊人如梭,慈恩寺香火茂盛,應該是極不可能隱藏強人才是,此事真相未明之前,不敢再勞動貴幫弟子枉駕。」
藍光壁微微一笑道:「在下來此之時,曾奉幫主面諭,長安城中事,要多和趙堡主商量、請教,堡主既是如此吩咐,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天霄道:「不敢當,承蒙貴幫主如此看重在下,趙某人榮寵得很,見著貴幫主時,請代我趙天霄敬候安好。」
藍光壁一抱拳,道:「在下代幫主先領盛情,諸位行程急促,在下也不打擾了。」
言罷轉身大步而去。
譚家奇道:「敝東主在那連雲客棧之中,想必早已等待得心急如焚,既有大雁塔這條線索,不知是否該去通知敝東主一聲?」
田文秀道:「在下之見,目下大可不必,王老鏢頭志存拚命,此行旨在探道,訪查真相,以暗中行事最好,王老鏢頭傷心激動之中,只怕有過火之行,待咱們究明真相,再約他同去不遲。」
譚家奇道:「少堡主說的是。」
一行人急步而行,奔向大雁塔。
抬頭看去,只見浮屠七級,高可十丈,古氣盎然,一派莊嚴。
趙天霄低聲說道:「田世兄,咱們可要上去瞧瞧嗎?」
這幾日來,田文秀才華畢露,已使趙天霄暗為心折。
田文秀點頭應道:「咱們得留下一至二人,守在塔門處,最好能把身子隱起;監視形跡可疑之人。」趙天霄略一沉吟,道:「好!章兄弟,譚鏢頭,請留在塔門外面,世兄請隨我到塔上瞧瞧吧!」當先舉步行去。
田文秀緊行兩步,隨在趙天霄身後,緩步向上行去。
這大雁塔整日開放,任人觀賞,但此際午時過後不久,遊人甚少。
趙天霄連登上三層階梯,未見異征,不禁心中生疑,低聲說道:「想這大雁塔上遊人無數,終日裡穿梭不絕,豈是盜匪容身之地,也許咱們上了那丫頭當了。」
田文秀神色堅決地說道:「以晚輩的看法,那位水姑娘絕不會欺騙咱們,咱們直登塔頂瞧瞧。」
趙天霄道:「好吧!」放步直登七層塔頂。
這七層塔頂之上,遊人甚少,靠四壁處,垂著一片黃緞神幔,但那神幔似已年久未換,顏色已褪,變成了蒼白顏色。
田文秀仔細瞧了一眼,緩步行到靠南面一個窗子上,仔細的查看了一陣,緩緩退了回來。這頂層面積不大,一目瞭然,仍是瞧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趙天霄道:「果然上了那……」
田文秀急急搖搖手,趙天霄霍然驚覺,忙把未說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聽聞人言,大雁塔頂這座佛像,出自天竺第一名家之手,咱們既登上塔頂,豈能不開眼界,」
暗運功力戒備,陡然跨進了兩步掀開那黃緞神慢。只見一座金色的佛像,高約兩尺,盤坐蓮台之上,雙手合十,閉目而坐,雕工精緻,栩栩如生。
田文秀目光轉動,打量了那神龕一眼,不見有何異狀,而後放下神幔。
趙天霄一皺眉頭,道:「已登七級頂層,上無去處了。」
田文秀仰臉向上望去。但見一道平整的頂蓋,延伸數尺,有如張傘,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若是那人藏在這塔簷蓋之上,豈不是十分隱秘。」
趙天霄眼看田文秀望著那塔頂簷蓋出神,心中暗暗忖道:「這頂伸出數尺,想是不讓風雨飄人塔中,但如在那簷蓋頂上,加蓋上一間小室,豈不是隱秘異常?」
只是那頂簷十分平整,毫無可資攀握之物,除非由窗口提氣躍出,認定方位,出手抓住那伸出的塔簷,翻上塔去,但此行十分險惡,輕功、膽氣和出手的時間,都要配合得恰到好處,稍有不當,那將直跌塔下,摔得粉身碎骨。
田文秀望著那伸出的塔簷,出了一會神,道:「老前輩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到那塔頂去瞧瞧!」
趙天雷急急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頂簷伸出數尺,無物可攀,下臨實地數丈,太過凶險了。」
田文秀正待答話,突聽人聲接道:「阿彌陀佛,塔頂兇險,施主不登也罷。」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四句左右,滿臉紅光,身著灰白僧袍,頸間垂著檀木念珠的和尚,停身在梯口之處,望著兩人微笑。
趙天霄、田文秀同時感到胸前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頭震駭不已,暗道:「這和尚精巧的輕功,就憑我們兩人耳目,竟然不知他何時到了身側。」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故作鎮靜地說道:「大師父剛剛到嗎?」
灰袍僧人淡淡一笑,道:「貧僧到了一會。」
田文秀呆了一呆,道:「大師如何稱呼?」
灰袍僧人笑道:「貧僧天雨。」
田文秀道:「失敬了,大師剃度在慈恩寺中嗎?」
天雨笑道:「貧僧苦修行腳,路經長安,暫時住錫在慈恩寺中。」
趙天霄道:「大師駐此好久了?」
天雨淡淡一笑道:「不過月餘時光。」
田文秀心中暗自盤算道:「弓幫失藥,鎮遠鏢局失鏢,都不過是月內中事,如這和尚參與其事,時間上倒是配合得很好。」信口問道:「大師是少林門下高僧?」
天雨笑道:「何以見得?」
田文秀道:「大師武功不弱。」
天雨道:「佛門廣大,奇人輩出,會武功也未必一定要出身少林門下。」
田文秀呆了一呆,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回答之言,心中卻是暗自盤算,道:「這和尚詞鋒犀利,武功高強,確非好與人物,但也是一條很好的線索。」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常聽人言,凡是出家人,大都淡薄名利,不間俗事,但大師父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同。」
天雨雙目神光一閃,笑道:「哪裡不同了?」
田文秀道:「大師名利之心,似乎很重,身在三界外,心在五行中。」
天雨冷笑一聲,道:「由來忠言最逆耳,施主如是木肯聽信我良言相勸,不信那塔頂兇險,儘管請便就是。」轉身而去。
田文秀冷冷說道:「站住!」
天雨緩緩回過身來,淡淡一笑道:「施主還有什麼見教?」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說道:「大師怎知那塔頂浮蓋之上,潛藏凶險?」
趙天霄亦覺出這和尚有些疑問,橫裡跨了一步,擋住了去路,暗中運功戒備。
天雨大師回頭望了趙天霄一眼,緩緩說道:「貧僧只不過好意示警,施主如若不信,儘管自便。」
田文秀微笑道:「大師既然出了面,也不用躲躲閃閃,咱們武林中人,講究是光明磊落,一諾千金……」
天雨淡淡一笑,說;直:「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施主氣勢強橫,看來想用武對付貧僧了。」
田文秀道:「如是大師不肯見告,說不得只好動強了。」
天雨大師臉色流現出輕蔑神色,笑道:「貧僧雖已皈依我佛,但倔強之性,尚未化除,兩值如是想情技動強,只管出手就是。」
田文秀冷笑一聲,右手一揮,疾向天雨大師右腕上扣去。
天雨右腕微微一挫,借勢反擊,食中二指反向田文秀脈門上點去。
田文秀道:「好手法!右臂一沉讓避開去,反掌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拍出。
天雨大師疾退兩步,避開一掌,冷冷笑道:「施主當真要迫貧僧出手嗎?」
田文秀道:「大師可是自命清高,不屑和在下這凡夫俗子動手嗎?」
天雨大師道:「好說,好說,白馬堡的田少堡主,家學淵博,貧僧有幸一會。」說罷,連劈兩掌。
田文秀這身裝束,早已俺去他少堡主的身份,聽那天雨大師,開口叫了自己的姓名來歷,心中大為驚愕,一拱手,道:「大師暫請住手。」
天雨大師微微一笑,道:「貧僧原本就沒有和田少堡主動手之心。」
田文秀歎道:「大師何以認得在下,就在下記憶之中和大師似是初次相見。」
天雨大師笑道:「少堡主在這長安城是何等名望身份,如何會認得一個遊方和尚?」
田文秀道:「聽大師的口氣,倒是和在下見過面了!」
天雨大師道:「如果未曾見過,貧僧又不會卜算之術,如何能認得田少堡主?」
田文秀道:「兄弟眼拙,不知在何時何地,和大師會過?」
天雨大師笑道:「少堡主既是記不起來,也不用苦苦思索,像少堡主這等人物,華衣駿馬,招搖過市,何處不引人注目?」
田文秀暗道:「這倒也不錯,如是他從道聽途說而來,記下我的姓名面貌,亦非是不無可能。」
趙天霄雖然是靜靜地站在一側;默然不語,但他心中的難過,尤過田文秀數十百倍,平日西北武林中人擁戴,譽為領袖西北武林雄主,但這次尋鏢的艱苦和尷尬,使他生出了無比的慚愧。
他緩緩抬起頭來,打量了天雨大師一眼,黯然歎道:「大師可認得在下嗎?」
天雨大師道:「鼎鼎大名的趙天霄趙堡主,西北武林道上的領袖,江湖上有誰不識?」
趙天霄垂首說道:「尋著了失鏢之後,我趙某人也閉門謝客,退出江湖了。」
天雨笑道:「兩位也不用這般難過,可知貧僧在暗中,兩位在明處,這一明一暗的差別,相差何止千里,何況兩位受了盛名之累,貧僧豈不是很容易瞭解兩位的姓名身份嗎?」
田文秀心中也在盤算著道:「聽這和尚口氣,似又不是敵人,究竟是何來歷?實叫人不解。」當下輕輕咳了聲道:「大師既然識出了我等身份,而且又當面叫穿,足見未存敵意,但是我等尚未瞭解大師身份,不知可否見教?」
天雨笑道:「貧僧幼小出家,法名天雨,苦修行腳,居無定址,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田文秀暗忖:「他這般諱言出身,不知是何用心,非得逼他說出來不可。」當下說道:「據在下所知,武林中佛門隱俠,不是少林門下,就是蛾眉,兩大門派,大師必居其一?」
天雨道:「貧僧已經聲明過,不是兩大門派中人。」
田文秀心中暗自怒道:「你這般閃爍其詞,縱然非敵,亦不算友,我不信通不出你的用心。」當下一抱拳,道:「大師既不願把出身見告,在下等是亦不便追問,大師的警告,我等心領了,如若再無別言賜教,大師儘管請便了。」
天雨微笑道:「少堡主雖有逐客之心,可惜這慈恩寺不是白馬堡,貧僧卻無離去之意。」
趙天霄暗忖道:「好啊!你倒是和我們泡上了。」
田文秀冷冷說道:「大師要如何才能離開呢?」
天雨似是已被田文秀犀利的詞鋒,迫得無法再借遁詞,不禁微微一皺眉頭,道:
「如果兩位肯離開此塔,貧僧亦不願在此久留。」
田文秀哈哈一笑,道:「大師終放無法掩遮了,據在下所見,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使大師離開。」
天雨似是自知失言,索性不再掩飾,接道:「少堡主可是想以武迫走貧僧。」
田文秀道:「在下尚未想出其他妙策,彼此話已叫明,大師也不用客氣,我田文秀先行領教,如不是大師敵手,趙堡主再助我出手,大師既然追跟到此,咱們決不要大師失望就是。」他生恐趙天霄拘泥身份,一開口就把事叫明,也無疑告訴那天雨大師,一動上手,儘管各出絕學,反正這一戰,非要分個勝敗出來不可。
天雨單掌立胸,道:「田少堡主……」
田文秀冷冷接道:「大師縱然能舌翻金蓮,在下等亦不願聆聽高論,還是手下見高低,武功見勝負,免得拖延時刻。」田文秀語聲微頓,不容天雨開口,搶先接道:「大師慈悲為懷決然不肯先行出手,在下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天雨大師被迫還招,兩人立時展開一場惡戰。
這次動手和上次大不相同,田文秀旨在求勝,盡展所學,左拳右掌,著著迫進。
趙天霄雖然領袖西北武林和那白馬堡近在咫尺,但也只知田文秀家傳武學,十分精博,卻是從未見他和人真動手,不禁看得十分仔細。
再看天雨大師,僧袍飄飄,穿飛在田文秀拳勢掌影中,兩掌揮舞,門戶封守得謹嚴異常。田文秀攻勢雖然凌厲,但天雨大師卻是神態叢容,毫無敗象。
不大工夫,雙方已惡戰了三十餘合,仍然保持個平局。
趙天霄暗中留心著那天雨大師的招數、變化,希望能夠從他的武功路數上,瞧出他的來路。
哪知天雨大師身法、拳路,都十分怪異。武林中很少見到,趙天宵瞧了半天,竟是瞧不出來頭緒,無法從武功推判他的出身。
但是有點可以確定,就是這和尚不是少林門下弟子。
激鬥中,突聽田文秀高聲喝道:「大師留神了。」喝聲裡,突然攻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並無什麼奇異之處,但哪知天雨和尚卻是大感駭然,只覺對方攻來的一招拳勢,籠罩了全身十幾處大穴、要害,叫人無法預測他實攻之處。
就這一猶豫間,田文秀的拳勢,已然直逼前胸。
形勢迫急,拳快如風,眼看拳勢就要擊中天雨大師的胸上,突見天雨身子一側讓過拳勢。這一招凶險萬分,田文秀的掌勢,疾掠天雨和尚的僧袍而過。
天雨大師右手一抄,五指箕張,反向田文秀脈穴之上抓來。
這一招應變制敵,恰到好處,趙天霄只瞧得一皺眉頭,暗道:「田文秀只怕難以躲開這一招出其不意的擒拿手法。」當下長長吸一口氣,舉起右掌準備援救,只要天雨和尚拿住田文秀的脈穴,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劈出掌勢。
田文秀左掌急襲而出,拍的一聲,擊在天雨和尚的右臂上。
天雨大師右臂中掌,五指一沉,田文秀藉機收回了右手,躍退一步,拱手說道:
「承讓。」
這一掌攻出之快,勢道之奇,連那趙天霄也瞧得暗暗讚道:「白馬堡有著如此精奇的武功,我竟然是一點不知,看將來我領袖西北武林的招牌真該是交給田文秀了。」
只見天雨大師垂著一條手臂,神情冷肅地說道:「少堡主武功高強,貧僧領教了。」
身子一側,舉步向門口奔去。
田文秀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大師請留步。」
天雨臉色一變,道:「少堡主可是要逼迫貧僧拚命嗎?」
田文秀道:「大師突然而來,考較了在下武功,就匆匆而去,一言未留,不覺得太過分嗎?」
天雨道:「你要貧僧如何?」
田文秀道:「大師追跟在下等,到這七層塔頂,難道是無因而來嗎?」
天雨沉吟一陣,道:「少堡主想問什麼?」
趙天雷暗暗忖道:「此人好大的口氣,好像是天下事他無所不知一般。」
田文秀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下笑,道:「大師可知丐幫失藥的事嗎?」
趙天霄心中暗道:「咱們明明是幫助那鎮遠鏢局找尋暗鏢,怎的捨本逐末,不說失鏢,反而問起弓幫失藥的事。」
天雨大師雙目中神光一閃,冷冷地說道:「少堡主和丐幫有何關連?」
田文秀道:「在下和丐幫雖然談不上什麼關連,但此事發生在長安地面上,勢將在此地掀起一場風波,趙堡主既被西北武林同道擁作領袖人物,豈能坐視不管。」
天雨大師目光回轉,望了趙天霄一眼,說著:「田少堡主是應趙堡主……」
突然一陣鴿翼劃空之聲,傳了過來。田文秀霍然警覺,回目望去,只見一雙健壯的白鴿,疾飛而去,估計情勢,那健鴿似是由塔頂上飛下,直向正南方向飛去,不禁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大師的心願已然完成了,可喜呀!可賀。」
天雨大師微微一笑,道:「少堡主果然是智力過人,既然你己猜出箇中內情,那也不用貧僧再說什麼了……」
田文秀雙目暴射冷電一般的神光,接道:「大師心願雖償,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天雨大師那冷肅的神情,突然間變得十分輕鬆,似已不把適才落敗之事,放在心上,笑道:「貧僧不知忽略了什麼?倒得田少堡主賜教了。」
田文秀臉上滿是激忿之色,一字一句地說道:「在傳訊飛鴿,還未為大師邀約來援之前,在下等卻有足夠的時間殺死大師。」
天雨冷笑一聲。道:「少堡主智謀過人,不失為武林中後起之秀,貧僧也想奉勸幾句……」
田文秀長長吸一口氣,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說道:「大師最好是快些動手,在下時間不多。」
突聞砰然一聲,轉臉望去,只見那樓梯出口處,突然合了起來。
趙天霄失聲叫道:「這塔頂上,有機關。」
天雨笑道:「不錯,有機關,可惜的是兩位覺悟得太晚了。」
趙天霄怒喝一聲,揮手拍出一掌。
天雨大師閃身避開,卻是不肯還手。
田文秀道:「這和尚陰險毒辣,處處用詐,咱們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武林道義了。」
天雨大師單獨拒敵趙天霄,已然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一個田文秀更是相形見細,不到十招,已被迫得險像環生,只有招架之功。
眼看那天雨大師即將傷在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迫攻之下,突然一個冰冷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
田文秀早巳預想到,在極短的時間內,必有天雨大師的援手趕來,但卻未料到援手竟會早已潛伏在塔頂之上。
趙天霄雙掌急轉,快攻了四掌,迫得天雨大師連退數步。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紅衣、面如童子的人,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倚窗而立。
這人衣著、相貌,雖和童子無別,但在神態之間,卻有著一股老氣橫秋的味道,使人一眼之下,已覺出此人的年歲不小。
天雨大師對那紅衣短小之人,似是極為恭敬,遙遙合掌拜見。
那紅衣童子卻是大模大樣的一擺手,道:「不用多禮了。」
田文秀亦早停下手來,看來人只有一個,膽氣壯了不少,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從塔頂下來的嗎?」
那紅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不錯。」
趙天霄看他一身裝束,似乎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忍不住問道:
「閣下何人?」
那紅衣童子測的一聲,打開折扇,高高舉了起來。
田文秀目光一轉,只見那雪白的扇面上寫著「追魂拘魄」四個血紅的大字。
趙天霄凝目沉思片刻,臉上突然泛現出驚愕神情,道:「閣下可是號稱紅孩兒的呼延光嗎?」
紅衣童子冷冷說道:『那是老夫二十年前的名號了。」
趙天霄急急抱拳一禮,道:「想不到息隱江湖二十年的呼延兄,竟然重出江湖……」
呼延光一揮手,冷冷說道:「住口!你是什麼人?也配和老夫稱兄道弟。」
趙天霄道:「在下趙天霄。」
呼延光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趙天霄心中忖道:「這紅孩兒呼延光盛名正著之日,我還未成名放武林,那也難怪他不知我的姓名了!」當下說道:「呼延兄退休過早,兄弟那時還未在江湖上闖出萬兒。」
呼延光冷冷一笑,道:「既是彼此間素不相識,那也用不著攀交情了。」
趙天霄雖然震駭放紅孩兒昔年的凶名,但對方這等冰冷的漠視,也是難以忍受,不禁怒火大起,說道:「呼延兄出道較兄弟早了一些,兄弟只不過是稍表敬慕之情而已,並無攀交之心。」
呼延光道:「那很好……」
雙目中寒芒暴閃,緩緩由趙天霄和由文秀臉上掠過,道:「兩位已經是別無生路,除非肋生雙翼,飛出大雁塔,看在你們還能記憶起老夫的份上,老夫給你們一個選擇的自由,你們設法自絕了吧!」趙天霄知道這紅孩兒昔年的凶名,這番話,並非全是誇口之言,但田文秀卻是早已忍耐不下,冷笑一聲,說道:「閣下好大的口氣。」
呼延光道:「難道還要老夫動手不成。」
田文秀道:「彼此動手相搏,目下還難定鹿死誰手。」
呼延光一皺眉頭,道:「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讓你三招,快些出手吧!」田文秀道:「不用相讓,要打咱們就各憑所學打上一場,在下傷死無憾,不過……」
呼延光道:「不過什麼?」
田文秀道:「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幾句話還望閣下據實回答。」
呼延光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好,你問吧!」
田文秀道:「鎮遠鏢局所失的暗鏢,可是閣下奪取嗎?」
呼延光道:「如果老夫告訴你,那你就算死定了。」
田文秀道:「但得知其所以,死而無憾。」
呼延光道:「兩位視死如歸的豪氣,倒叫老夫佩服得很。」
語言微微一頓道:「好!兩位既是有不畏死的勇氣,老夫答應讓南位明白就是,鎮遠鏢局的鏢,確已為老夫所取。」
趙天霄道:「弓幫失藥呢?」
呼延光道:「亦和老夫有關。」
田文秀悄然取出暗器,扣在手中,運功戒備。
呼延光神目如電,目光一掠田文秀,道:「閣下手中扣的何種暗器?」
田文秀道:「三枚金錢鏢。」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看起來,兩位還圖作困獸之計了。」
他右手一揮,呼的一掌,疾向田文秀劈了過去。
田文秀早已戒備,運功待敵,呼延光掌勢劈出,立時向旁側閃去,右手一揚,一枚金錢鏢疾向呼延光前胸射去。
呼延光冷然一曬,道:「彫蟲小技,也敢賣弄。」
左手抬起,食中二指一合,竟把一枚金錢鏢生生夾住。
田文秀怒聲喝道:「好手法。」右手一揚,兩支金錢鏢,並排射出。
呼延光舉手一拂,兩枚射近身側的金錢鏢,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只聽呼延光冷笑一聲,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暗器,儘管施展出來,老夫要你們輸得心服口服,死得瞑目九泉。」
田文秀雖然年輕氣盛,但他智力超人,心知今天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勁故,這一戰必敗無疑。回目望去,只見趙天霄凝神而立,全身的衣衫,都起了一種漣漪般的波動。
顯然,趙天霄已然暗中運集功力,準備一拼。趙天霄領袖西北武林,受盡武林同道恭維,自然非泛泛之輩,田文秀對趙天霄的武功成就,亦是莫測高深。
呼延光久久不聞人答話,又冷然一笑,接道:「兩位既然不肯出手,老夫也不耐煩再等待下去。」身子一側,疾向田文秀衝了過去。
忽然趙天霄舌綻春雷的大喝一聲,揚手一拳;劈了過去。
這一聲大喝,聲如獅吼,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音波傳開去,塔下可聞。
呼延光眼看趙天霄拳風如嘯,直擊過來,力道之猛,甚是罕見,不禁收起了輕敵之念,右袖疾拂而出,推出一股暗勁,一擋拳勢,兩股暗勁一接,呼延光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趙天霄雙肩晃動了一陣,競能穩住馬樁未動。
呼延光的狂傲之氣,也因這一招硬拚,一掃而光,臉上神色凝重,目光炯炯,望著趙天霄,準備再接他的拳勢。
哪知趙天霄發出一拳之後,竟然不再出手,雙方又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聰慧絕倫的田文秀,只瞧得心頭大為納悶,暗道:「看兩人這一招硬拚之勢,趙天霄分明稍佔上風,為什麼不肯一鼓作氣的揮拳猛攻,竟然停手不動,坐失先機。」但見呼延光雙目轉動了一陣,突然一側身子,疾向趙天霄撲了過去,左掌護胸,右掌待敵。
趙天霄右手一揚,大喝聲中,又劈出一拳。
呼延光這次已不再硬接他的拳勢,輕輕一閃,讓避開去。
趙天霄玫出一拳之後,重又停了下來,凝立不動,只瞧得田文秀大感奇怪,暗道:
「難道他硬要站著不動,等人攻來才肯還手,這是什麼武功,世間還未聽人說過。」
雙方又默對了一些時光,呼延光突然揚手一掌,拍向前胸。
趙天霄拳勢一揚,又劈出了一拳,口中仍然是大喝一聲。
這時呼延光已誘使趙天霄連發五拳,耳際已聞得趙天霄的喘息之聲。
田文秀心頭大急,暗道:「這樣下去,連一拳也打不著人家,自己卻要活活累死,難道他自己都不覺得嗎?想他並非下愚之人。」這時,呼延光右手一揚,又是一指點了過去。
趙天霄大喝一聲,又劈出了一拳,猛烈的拳風,刮起了一陣呼嘯之聲。
呼延光早有戒備,趙天霄拳勢一楊,人已閃避開去。
田文秀眼看情勢愈來愈不對,忍不住一側身,疾向呼延光衝了過去。
天雨大師橫跨兩步,欲待攔住,卻被趙天霄突起一拳,擊中右肩。只見天雨大師的身子,連打五六個旋轉,撞在壁上,手扶牆壁,口中鮮血直流。顯然,這一拳打得慘重無比。
田文秀衝奔向呼延光的身子。受此驚擾,也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呼延光冷冷說道:「這是第七拳了,你還有三拳好打。」
田文秀心中忽然一動,道:「難道這也是一種奇異的武功不成?看情形,那呼延光分明已瞧出了內情,是以既不肯接他拳勢,卻又誘他發拳……
只見呼延光左手食中二指並在一起疾向趙天霄前胸要穴點去。
天雨大師身受重創,使這田文秀少去一層後顧之憂,集中精神,默查情勢。
終於,被他發覺了一項事實,那就是趙天霄確有著不得不發拳勢的苦衷。
原來呼延光那出手一擊,籠罩了趙天霄前胸十餘處穴道,使人有著不知如何閃避之感,除了發拳迫退強敵之外,似是別無良策。
趙天霄似是自知不宜再亂髮拳勢,揚拳作勢,但卻蓄勁不發。
田文秀一側身子,揮手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攻上。
呼延光冷笑一聲,攻向趙天霄的右手,突然一挫收回,身軀一轉,有如鬼魅一般,突然閃到田文秀的身後,左肘一抬,撞向了田文秀的肋間。
田文秀全神貫注在他雙手之上,卻不料對方竟回肘撞來,心頭駭然一震,猛然向後退去。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還想走嗎?」
如影隨形,踏上一步,右手二抄,抓住了田文秀的右腕脈穴。他出手的迅快,攻來的方位,無不出了田文秀的意料之外,眼看五指扣來,就閃避不開。
田文秀右腕被人扣拿,但仍是不甘心束手待斃,左掌一起,當胸劈下。
呼延光五指加力,田文秀頓覺半身麻木,那劈出的掌勢,也突然垂了下去。
兩人動手過招,到田文秀被擒受制,也就不過是一眨眼的光景,趙天霄想待發拳施救,已然不及。只見呼延光右手一帶,竟把田文秀當作兵刃一般,直向趙天霄推了過來,人卻隱在田文秀的身後,逼了上來。
塔頂狹小,趙天霄想移換一個方位,亦是不能,眼看田文秀迎面撞來,卻是不敢擅發拳勢。
他心想自己如施展普通的拳掌,絕不足以迫退呼延光,但如發出威猛無倫的神拳,又怕傷害了田文秀,就這略一猶豫,呼延光的左手,已然緊隨田文秀撞向趙天霄的身軀,點了過來。
趙天霄連發數招神拳,氣力消耗甚大,耳目也受了很大的影響,不似平常那樣靈敏,呼延光出手又準又快,待趙天霄警覺時,已然遲了一步,呼延光的掌指,已然拍中趙天霄穴道。
趙天霄長歎一聲,靠在壁上,垂下雙臂。
呼延光右手連揮,連點了趙天霄四處穴道,回手兩指又點田文秀的穴道,才放開田文秀被扣的右腕,冷笑一聲,「兩位不信老夫之言,現在後悔已晚。」
目光一轉,望著趙天霄,接道:「無怪你狂傲,原來學會了孫矮子的破山十拳。」
趙天雷冷冷接道:「如果是地方寬敞一些,在下自信能把你傷在十拳之內。」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肯中了你激將之法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白色玉瓶,托在掌心之上,接道:「這瓶中是化屍藥粉,傾這一瓶之量,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使兩位化成一灘清水。」
趙天霄、田文秀心知所言非虛,不禁暗自一歎,道:「完了,如若連屍體也被化去,豈不是死無對證,連一點線索也難留下。」
只見呼延光輕輕一掌,拍在那天雨大師身上,道:「你傷在他們兩人手下,那就由你動手吧!」
傷勢甚重的天雨大師,被呼延光一掌擊中之後,精神忽然振作起來,雙目暴射出仇恨憤怒的火焰,信步向兩人逼來。
田文秀暗暗歎息一聲道:「想不到我田文秀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大雁塔上。」閉上雙目,不再多看,只聽一聲鳥翼劃風之聲,傳人耳際。
但聞呼延人低聲喝道:「住手,快退回來。」
田文秀聽得心中一動,睜眼望去。
只見一隻全身彩羽的奇鳥,站在窗口之上,呼延光手中正拿著一張素箋閱讀,天雨大師已然退回原處,靠壁而立。
呼延光看完素箋,隨手放人懷中,抽出時,右手已多了一張便箋,橫跨兩步,由爐中取出了一個燒殘香頭,就便箋上寫了「敬遵上命」四個字,折疊起來,走到那彩禽身旁,恭敬地說道:「有勞仙禽帶上在下回令。」
那彩禽似是通達人言一般,突然張開雙翼。
呼延光把手中折好的便箋,塞人那彩禽左翼下暗藏的一個竹筒中,捨上塞子,才後退一步,抱拳說道:「仙禽慢走,在下不送。」
但見那彩禽轉過身子,張翼飛去,眨眼不見。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彩禽不知是何人所養,想不到呼延光竟然對一隻鳥兒這樣恭敬……」
只聽天雨大師說道:「大護法,萬上法諭中說的什麼?」
呼延光道:「他叫咱們留下兩人性命,今夜二更時分,萬上派人拘提。」
天雨大師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呼延光目光投注到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身上,冷笑一聲,道:「兩佼命不該絕,敝上傳下法諭,今夜要拘提兩位,親自盤問,兩位可以多活上半日了。」
呼延光呆了一呆,突然舉步欺近十兩人身側,右手揮指,點了兩人的暈穴。
醒來時已是景物大變。田文秀長吁了一口氣,睜眼望去,但見一片黑暗,有如置身深夜之中。
當他再睜開眼,果然已隱隱可以分辨出當前的景物。
這是一座兩間大小的暗室,四面都是黑色的牆壁,趙天霄就坐在身側不遠處一張太師椅上。
趙天霄似是早已醒來,正在運氣調息。一顆顆的汗珠兒,不停的滾了下來,顯然他正以本身真氣,強衝傷脈,忍受著很大的痛苦。
田文秀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前輩,不要枉費心了,這是自找苦吃。」
趙天霄慢慢睜開雙目,道:「田世兄也醒來了……」
田文秀還未來及答話,突聞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敝上寬大仁厚,不願在兩校身上加刑具……」
田文秀高聲接道:「這是什麼所在,閣下又是何人?」
那冷摸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不用問老夫的姓名,要緊的是別動妄念,需知一念動錯,追悔莫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敝上即將大駕親臨,盤問兩位幾句,兩位如能據實回答,敝上或可網開一面,放兩位一條生路,這是兩位唯一的生機,還望三思老夫之言。」
趙天霄冷笑一聲,接道:「閣下把趙某看成何等人物,生死的事,豈放在我趙天霄的心上。」
語聲甫落,瞥目火光一閃,暗室一角,突然裂現一座門戶,一個手舉紗燈的青衣女婢,緩緩走了進來。只見那青衣女婢高舉手中紗燈,道:「哪一個叫田文秀?」
田文秀目光一瞥,掃掠那青衣女婢一眼,不禁心中一呆。
原來此女一張冷漠的怪臉,和她那窈窕的身材,大不相稱。
她的臉並不見有何缺點,只是肌肉僵硬,毫無表情,怎麼看也不像一張活人臉。
她緩緩把目光移注田文秀的臉上,道:「你可是田文秀嗎?」
田文秀道:「不錯,就是區區在下。」
青衣女婢道:「好!你跟我來吧!」轉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道:「在下雖然未曾見過貴東主,但想來定然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青衣女婢一面向前行去,一面答道:「不錯啊!當今武林之世,再也無勝過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