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金輪崔明一對銅鈴怪眼,血絲密佈,已是酒瘋發作時,黑黝黝的樹蔭下,見對方擲來一團烏黑的東西,一聲震雷大喝:「去你的!」
開山金輪崔明猛朝擲來一團烏黑東西踢去。
樑上客廖清一聲慘呼:「啊唷,我的媽呀,咱廖清屁股給你踢碎啦!」
應他一聲怪叫時,樑上客廖清的屁股隨著開山金輪一腿的衝力,又呼的聲響,打回瘋癲僧乙乙和尚這邊來。
開山金輪這一出手,要比方才瘋癲僧乙乙和尚厲害得多。
瘋癡僧乙乙和尚見對方把人球踢回來,倏地挪身往邊上閃過。
樑上客廖清又是一聲啊呀慘呼,砰的聲響,又被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腦袋撞在剛才吊瘋癲僧乙乙和尚的樹根處。
這時,彭宗銘與吳碧影躥身上前,把醉薰薰的二人攔開,吳碧影又到倒臥地上的樑上客廖清處,把他扶起。
梁土客廖清頭額青腫,一臉泥巴,從地上爬起,一手抹臉,一手撫腰,嘴裡哀哀的呼叫不已。
開山金輪崔明被彭宗銘攔開後,倒地就呼呼酣睡起來。
瘋癲僧乙乙和尚猶是餘怒未熄的在哇哇大叫。
樑上客廖清怒不可逼,正要大聲說話時,旁邊的彭宗銘帶了一份歉意的笑容.朝樑上客廖清看了眼,倏地把話岔開,向瘋癲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輩,你老人家怎地會來此地?」
瘋額僧乙乙和尚聽彭宗銘向他問出這話,突然激起一股雷霆盛怒,似乎欲把粱上客廖清生吞活咽的瞪眼大聲道:「小偷兒,這麼說來,咱老佛爺還有一筆帳,要向你算呢!」
瘋癲僧乙乙和尚說出這話,正值怒氣沖沖的樑上客廖清,不禁怔了下,這裡除了吳碧影初逢瘋癲僧,不知來龍去脈外,一邊的彭宗銘聽他這話,心裡亦不由暗暗稱奇。
瘋癲僧乙乙和尚用袈裟大袖一抹嘴邊口唾,指著彭宗銘,狠狠地接著道:「小偷兒,這小娃兒咱老佛爺傳他畢生秘門絕學餓狗吃巴掌,他就有咱半個徒弟份兒。」
樑上客廖清聽到這裡,心裡驚奇之下,反把盛怒抑下大半,一對怪眼滴溜溜地看了瘋癲僧乙乙和尚,彷彿憑他的聰明穎慧,猜不出對方將說什麼一回事。
瘋癡僧乙乙和尚話語聲並沒有中斷下來,還是大聲的接著道:「你小偷兒拐騙咱徒兒,從黔地白雲山來到這隴南地帶,你倒替咱老佛爺說出一個究竟來。」
粱上客廖清聽他話語說到這裡時,臉上神色又驚又奇,更帶了一份歉色,倏地已把才纔一股怒容完全拭去,一抹嘴唇上端一撮短鬚,笑哈哈地道:「老怪物,有話慢慢地說,何必大動肝火呢!」
說到這裡,輕按著瘋癲僧乙乙和尚肩膀,滿臉春風的道:「老怪物,你是否同茶缸子、老要飯、乙鷗子和儒俠歐老兒等眾人,前後已來這隴南?」
瘋癲僧乙乙和尚一見對方和藹可親,笑容滿懷,本要激起的一股盛怒,這時亦發作不出來。
他一屁股坐在樹根處的大石上,還是帶了一份怒意的大聲道:「誰跟他們一起來的?」
樑上客廖清聽得心裡一奇,微微吟哦了聲,倏地朝彭宗銘看了眼,又道:「老怪物,那你又如何知道咱跟這小娃兒一起來隴南的?」
瘋癲僧乙乙和尚不耐煩似地瞪了他一眼,道:「小偷兒,我不跟你胡扯。」
說到這裡,指著彭宗銘又道:「好在這娃兒沒有發生意外,否則,咱老佛爺才不會放過你們呢!」
這時,彭宗銘心自暗暗一轉,換地朝瘋癲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輩,是不是你老人家經過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歐莊,遇著煙翁任九齡等老前輩後,才知道這回事?」
瘋癲僧乙乙和尚驀地一聲驚哦,直眼看著彭宗銘,半晌,才頷首不迭的道:「小娃兒,這回可給你說到啦!」
旁邊的樑上客廖清看著瘋癲僧乙乙和尚,嘴裡想問,又怕碰釘子不敢問,是以,只有轉眼向彭宗銘眨了眨眼,希望彭宗銘從他那裡,能多知道一些事。
彭宗銘會意的微微笑了下,接著又向瘋癲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輩,你老人家在歐莊除了遇著煙翁任老,還遇到些什麼?」
說到這裡,不厭其詳的又追問了一句,道:「儒俠歐振天老前輩,是不是已從黔地白雲山回到鄂地歐莊?」
瘋癡僧乙乙和尚微感困惑的看了彭宗銘一眼,才頷首緩緩地道:「咱往鄂北三官集歐莊,上廟不見土地公,就看到煙翁任老頭兒一個人,後來聽他說後,才知道他伴同癡婆子來此療傷,儒儒歐老兒和茶客、酒丐,還有那個斷腿老頭兒,已全數來隴地西傾山。」
說到這裡,瞪眼看了樑上客廖清一瞥,接著道:「據說是小偷兒出了個歪主意,把你騙來隴地,準備上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救回被擄的歐老頭的女兒婉麗姑娘,是以,才把這些老傢伙急得叫苦起來,全數趕來這裡啦!」
彭宗銘不勝感觸的輕呼了口氣,倏地接著道:「這不干廖師父的事,是銘兒自己想的主意,倒是勞神了這麼多位的老前輩。」
說著,就即向瘋癲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輩,你來此沿途上,有否遇著他們幾位老人家?」
瘋癲僧乙乙和尚搖頭不迭地道:「沒有……沒有……就在這窮山深谷的山近處,遇著你們!」
說到這裡,餘怒未熄的狠狠地瞪了樑上客廖清一眼,道:「這小偷兒瘟賊專門摸暗徑,走黑道,想吃酒菜,竟在咱老佛爺身上打主意,邀了這麼一個黑煞瘟神,趁著咱酒醉時,竟把咱吊掛在樹幹上,可恨。」
旁邊的吳碧影雖然這時沒有搭腔說話,可是從她粉臉的神情上,顯然對他們說的話,感到十分有興趣。
彭宗銘銜了一縷想笑不笑的神情,慰問、解釋似地又向瘋癲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輩,你老人家錯怪了廖叔父啦。」
說到這裡,就把山徑狹道,遇著開山金輪崔明的一段經過說了,接著又道:「後來銘兒才知道,拴在樹幹上的,竟是你乙乙老前輩。」
這時,瘋闐憎乙乙和尚聽彭宗銘這番解釋後,將眼色轉向樑上客廖清時,誠然,樑上客廖清他週身每一處地方都是十分敏感的,很快已有了這感觸。是以,笑哈哈地向瘋癲僧乙乙和尚道:「這老怪物,你在樹上吊得不重,咱廖清在樹腳可摔得不輕,這樣兩相抵銷,亦夠啦!」
說到這裡。不待對方開腔,接著又道:「老怪物,是不是有志一同,咱們一起上西傾山?」
瘋癲僧乙乙和尚悶哼了—聲,不耐煩地道:「小偷兒,誰稀罕你,此番上西傾山的人多呢,少了一個你樑上客廖清,可不在乎。」
這時,晨曦微曙,東方魚白,已是凌晨時候。
醉死在一邊的開山金輪崔明唔唔幾聲怪叫,已從酣睡中悠悠醒轉過來、張門打了個欠,大聲道:「好睡,好睡!」
這時,彭宗銘拉了瘋癲僧乙乙和尚,和開山金輪崔明引見一番。
眾人來到西傾山附近一處小鎮上的酒店裡吃喝談話。
樑上客廖清旋頭朝眾人看了眼,含了一縷愜意的笑容,頷首緩緩地道:「打亦打了,摔亦摔了,過去的不談啦,咱們現在談談如何上西傾山,如何與儒俠歐老兒等眾人會師,如何救出婉麗姑娘?」
眾人正凝神聽樑上客廖清說話時,突然他的背後有人輕輕的拍了下,頓時把說得意趣盎然,口沫飛濺的樑上客廖清震了一驚。
當他旋轉回頭看時,身後站了一個駝背老頭兒,嘴裡銜了一縷含蓄而溫和的微笑,在向他微笑點頭。
樑上客廖清見到這駝背老頭兒,不但大聲說話聲倏地斂止下來,臉上陡然漲得緋紅,似乎正欲找話向這老頭兒搭汕時,駝背老頭兒含笑地向眾人看了眼,又朝樑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不想老朽野山駝叟姜明,又在此地與人相見。」
樑上客廖清當然很快會想起,過去在白雲山一角,被這老頭兒在樹林處,追逼得走頭無路的一幕。
彭宗銘見這位已脫離菩提門組織的野山駝叟姜明,會在西傾山近處的小鎮上出現,倒是意外的一怔。
野山駝叟姜明友善含笑的向眾人看了眼,隨即吩咐店伙在彭宗銘身沿放了一隻坐椅,及杯筷用具。
野山駝叟姜明坐下椅後,自己把壺在杯裡倒了杯酒,這時彷彿因著這不速之客的來到,把四周的氣氛,又換上一個局面。
野山駝叟舉杯自己飲了口酒,朝眾人看了眼,這時目光落在樑上客廖清臉上,這時,如果把野山駝叟的臉上神情分析起來,顯出一份關懷友善的樣子。
敏感的樑上客廖清當他眼神接著對方目光時,很快地回憶起過去在黔地白雲山時,自己拉尿在他臉上的事,是以,不由羞愧地把頭臉垂了下來。
野山駝叟姜明眼神環視一匝後,突然吁歎了口氣,緩緩地道:「你們來此情形,老朽有幾分料著,可是太晚了。」
他的話說得很輕,在座眾人聽來,像心弦驀被鐵錘撞擊了下,都感到錯愕一怔。
樑上客廖清聽得猛抬頭很快而帶了一份詫異的神情接問道:「姜……姜英雄,你說什麼是太晚啦?」
野山駝叟姜明銳利的眸神緩緩地朝樑上客廖清掃過一瞥,關懷中帶了幾分揶揄的口吻,道:「廖英雄,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的菩提門總壇,可不是你跺跺腳能踩垮得下來的。」
野山駝叟姜明臉色落漠的接著緩緩道:「早你們一步來的儒俠歐振天等人,已陷入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的菩提門總壇,老朽因過去是菩提門壇主之職,而天池玉闕眾高手,還未知道這樁內委,是以,才探得這事的秘密。」
說到這裡,不勝歉意的搖頭道:「老朽雖知你等俱是當今武林正派中人,可是亦無能為力把他們營救出來,老朽此地相候,料定你等還有第二撥人來此。」
野山駝叟姜明緩和輕聲的說出話,在座眾人聽來,不啻凌空焦雷劃過耳際,不禁駭然一震,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相顧對看一下,彷彿每一個都懷疑,這駝背老頭所說話的真實性。
最後,還是彭宗銘懷了困惑、迷惘、驚奇、意外的情緒,喃喃地問道:「姜老前輩,當真會有這事?」
樑上客廖清一手在自己頭上搔了一把,焦急中帶了一份然赧不安的神情,接著又搓了搓手,喃喃地問道:「姜……姜老英雄,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菩提門總壇,難道真是刀山油鍋……龍潭虎穴……憑儒俠歐老兒等這夥人,會栽在他們手裡?」
野山駝叟姜明聽樑上客廖清問這話,低頭稍有半晌的沉默,似乎他所要說出的話,很難得到人這信任。
接著,才抬頭朝了眾人看過一瞥,向樑上客廖清苦笑的道:「廖英雄,雖然老朽說出這話,很難得到在座諾人的相信,然而事實上,確然如此。」
野山駝叟姜明說到這裡,輕輕的吁歎了口氣,接著道:「老朽別的不說,就把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的周圍形勢講來,你等不難知道一個大概。」
野山駝叟姜明說出這話,旁坐的彭宗銘,對儒俠歐振天等眾人,遭陷百拉峰天池玉闕之事,知道並非自己聽錯,而有了一個證實,這時他心頭驟然湧起一股無比的悲憤與痛苦,盡量地抑制自己心中的戈擊,聆聽野山駝叟姜明下面的話。 野山駝叟姜明把桌上的菜盆稍移過一邊,用筷子蘸了些杯裡的酒,一邊寫劃,一邊道:「西傾山百拉峰,僅有其名而並無其實,天池玉闕拱圍在品字環立的三座摩雲聳天的高峰之間。」
野山駝叟姜明一邊蘸酒劃畫,一邊接著道:「這品字環立的立峙,右是度恨山,左是引愁嶺,天池玉闕的後面是晚韻四丘。」
這些聞所未聞的怪名字,連樑上客廖清、瘋癲僧乙乙和尚等,聽得亦不禁膛目直視,愕然稱奇。
野山駝叟姜明不厭其煩的解釋道:「這品字環立的主峰,卻都有無法令人思議的天生異跡,度恨山四季寒風怒號,引愁嶺終年雷電不絕,至於天池玉闕的後面晚韻四丘,卻是晝夜鬼影幢幢,濃霧密佈,這三座峰嶺,俱是人獸絕跡的所在。」
吳碧影聽得一對晶瑩美目滴溜溜地滾轉,野山駝叟姜明說到這裡,她禁不住的插嘴問道:「姜老前輩,那麼天池玉闕的前首呢?」
野山駝叟姜明側首含笑地朝她看了眼,倏地,臉上又異常肅穆地接著道:「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的出口處,就是前首。
「天池玉闕的宮殿裡,住有菩提門三大掌門人,阿彌陀上人、珠蕊宮主,與鐵背神駝柯元三人,天池玉闕宮殿的外廂,設有一間占幅極廣,莊麗無邊的大廳,菩提門中人稱之為瑤台。
「在瑤台的遠前方,左設黃沙谷,右有碧血潭,正中的遠方,菩提門稱它作朝陽三石。」
野山駝叟姜明說到這裡,彭宗銘聽得不禁驚奇地輕念了聲朝陽三石,側首插嘴的問道:「姜老前輩,什麼叫朝陽三石?」
野山駝叟姜明頷首緩緩地道:「朝陽三石,乃是菩提門中並非出自河圖洛書,奇門八卦的一種怪陣,欲往天池玉闕,必須經過這朝陽三石怪陣,此陣勢日日變化,時時變化,除非天池玉闕宮殿裡,有三位掌門人傳音呼喚,即使菩提門中人物,亦不敢隨意闖入朝陽三石。」
樑上客廖清聽到這裡,輕輕一聲驚哦,詫異驚奇地道:「姜老英雄,這朝陽三石怎地有這等厲害?」
野山駝叟姜明穆肅嗯了一聲,接著道:「因朝陽三石的陣勢變化無象,稍不慎神,就得左陷黃河谷,右落碧血潭。」
這時,一邊久未開腔說話的瘋癲僧乙乙和尚,當他聽到這裡時,渾人亦有心細的時候,突然大聲插嘴的問道:「姜老頭兒,菩提門中掌門人本來有四個,你怎地只有提說到三人,還有一個死在黔地白雲山的血影怪客杜訓呢?」
野山駝叟姜明抬眼朝他看了瞥,接著頷首道:「在朝陽三石之外,沿著百拉峰而下,是血影怪客杜訓率領菩提門四位壇主鎮守之地。
「過去血影怪客杜訓自己坐鎮中壇金城,左右分設鐵壁、銅控二壇,在遠隔兩端人口處,又設有冷月、暗雲二壇。」
樑上客廖清聽到這裡時,感到自己背脊冷汗沁出,心裡暗暗嘀咕道:「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的菩提門總壇,竟然是這等嚴密的設防。」
野山駝叟姜明一邊用筷蘸酒畫劃桌上,一邊接著道:「再沿百拉峰而下,乃是九錯十八折山道。過了山道外,設有飛鳳、臥龍和虎踞三壇,在這三壇外,又是七處壇堂,總掌菩提門各路頭目設樁巡弋。」
樑上客廖清聽到這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倏地側首朝瞳目呆坐的開山金輪崔明看了眼。
他這一瞥眼神過處,彷彿在揶揄開山金輪。
「黑炭鬼,講得蠻像一回事,要投入菩提門,其實你一點門兒都不知道。」
開山金輪崔明見樑上客廖清側首看了他一眼,他亦轉首朝樑上客廖清看了下,心裡根本不會知道怎麼一回事。
這時,彭宗銘焦急不安地問野山駝叟姜明,道:「姜老前輩,你可知道儒俠歐振天等幾位老人家遭陷天池玉闕、菩提門總壇的何處?」
野山駝叟姜明稍作沉吟,才回答道:「據老朽看來,血影怪客杜訓,已喪命在黔地白雲山,百拉峰所有壇主,已非是他們敵手。
「外圍飛鳳、虎踞、臥龍三壇,中圍金城、鐵壁、銅柱與冷月、暗雲五壇,無法攔得住他們。
「可能遭陷在朝陽三石的怪陣裡。」
彭宗銘聽得心如箭刺,叫苦不迭,正欲再向野山駝叟姜明求教時,野山駝叟姜明喟然輕歎了口氣,接著道:「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所統率的各壇壇主,除了武林三怪四修羅外,尚有不少高手。」
說到這裡,舉杯飲了口酒,朝在座眾人看了眼,接著道:「雖然你等數位俱是身懷上乘絕學之流,不過要攀登西傾山百拉峰,尚需從長計議才是。」
野山駝叟姜明說完這樁事後,朝眾人看了眼,接著鄭重關懷地又道:「是以,你等在尚未有所籌劃時,切勿魯莽行事,闖入西傾山作無謂的犧牲。」
抑制了半晌沒有開腔的樑上客廖清,這時搔了搔後頸,朝在座眾人臉上神情看了看,最後眼神落在野山駝叟姜明臉上,輕輕乾咳了聲,移樽求教似地道:「姜老英雄,依……依你看來,眼前情形又該如何處理呢?」
樑上客廖清問出這話,誠然出於野山駝叟姜明的意料之外,微微頷首,謙虛而含笑地道:「老朽蒙廖英雄抬愛,不勝慚愧,奈何老朽是山野草民,對大江南北,中土各地的武林前輩高手不甚清楚。」
說到這裡,抬眼朝樑上客廖清看了下,接著道:「否則,老朽亦不會在黔地白雲山,鬧了這麼一個笑話。」
野山駝叟姜明還是含笑的接著道:「天下凡事,不外乎一物制一物,目前唯一比較妥善的辦法,能邀集中土江湖上的風塵奇人。
武林前輩,與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三大掌門人一較勝負,救出被困天池玉闕眾英雄。」
野山駝叟姜明說話時,在座眾人十分注意的在聽,當他說到這裡時,除了樑上客廖清外,其他人沒有異義的神情表現。
樑上客廖清聽野山駝叟姜明此說,頻頻點頭的接著道:「姜老英雄此話,不失為上上之策。」
說到這裡,稍作半晌吟哦,抬頭向眾人看了看,撥指計算的道:「算來煙老頭兒也該把癡婆子老閨女的病傷治好啦,咱們不如暫侯數日,此地可能是登西傾山必經之道,咱們在這裡候著他們二人後,再商討一番。」
彭宗銘臉色蒼白,牙齒緊咬,一對星眸已注滿了晶晶欲墜的淚水,他垂首看著酒杯,並沒有開腔說話。
此處上西傾山麓的小鎮,是處極荒僻的市集,路過的客商,因著當地少有招商客店,就投宿在酒肆裡,現在彭宗銘等一夥人,就是如此。
樑上客廖清說出這話後,既沒有人反對,亦沒有人贊同,於是在默認下,似乎同意了樑上客廖清的意見。
這夥人,分住在小鎮章街的三家的酒肆裡,彭宗銘與吳碧影投宿在此地芥石鎮直街盡頭的一家上元酒店裡。
這家上元酒店,只有兩間客房,沒有外客投宿時,就留給自己家裡人住用,彭宗銘與吳碧影住進這家酒店後,老掌櫃的把這兩間客房騰了出來,撥給他們兩人,一人分住一間。
夜晚很靜,彭宗銘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床頂,一連串的往事,像片片映畫般的湧起在眼前,漸漸地墜人悠遠的沉思中,心自思討道:「父親雁鋼秀士彭崇玉,母親玄衣娘白素貞之遭害,從毫無頭緒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眾母因著珍藏秘籍《太昊玄鑒》而罹難,這部《太昊玄鑒》,目前在西傾山百拉峰提門總壇天池玉闕,與《菩提夢幻錄》同成為菩提門中鎮山之寶之一。」
彭宗銘想到這裡時,思潮自然的進展,系念到被離魂魔娘鄭僖所擄的儒俠歐振天掌珠,他的婉麗姊姊身上。
禁不住痛苦的歎了口氣,仰臥在床上,星眸湧出熱淚,從兩鬢灑流下來,嘴裡喃喃囈語自言著:「婉麗姊姊,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麗姊,你銘弟害了你了,你萬一有所意外,銘弟百死難贖。」
這時,他又記起白天野山駝叟姜明說的話,儒俠歐振天等眾人,被陷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不禁愁腸九轉,痛苦至極,他凝神看著床頂的一角,又喃喃的自語道:「如若以廖叔父的主意,在這裡專候煙翁任老前輩與癡婆子薛老前輩來此,不知要等到何時他們才來。」
「歐伯父等眾老前輩,被陷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水深火熱,度日如年,更隨時有意外不測之虞,咱們豈能在這裡拖延時間?」
彭宗銘正在思潮起伏,愁慮不已時,突然傳來一陣輕扣房門的聲響。
彭宗銘微感驚疑地從床上起來,輕聲問道:「外面是誰?」
一陣輕盈甜醇的回答聲,靠在門沿應道:「銘弟開門,我是影姊。」
彭宗銘打開房門,這時雖已夜半時分,吳碧影衣袂整齊,毫無一點睡意的樣子。她抬眼朝彭宗銘多情而關懷地看了眼,在桌旁椅上坐了,輕語的道:「銘弟,別這麼愁眉多慮,快睡吧!」
吳碧影薄嗔含笑的指了彭宗銘床鋪緊貼的板壁,接著道:「咱的床位跟你的床挨在一起,就是中間隔了一層木板而已。」
說到這裡,晶瑩澄澈的美目裡閃出一縷脈脈柔情,還是孜孜關懷地道:「銘弟,別想得太多了,光是焦急亦無濟於事。」
吳碧影話剛說到這裡,彭宗銘指起一對憂鬱的眼神,朝她粉臉掠過一瞥,倏地,低頭顯出十分努力的擠出一句話,道:「影姊……
我要獨闖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天池玉闕捨命一拼,營救歐伯父等眾老前輩,跟……跟婉麗姊姊。」
彭宗銘說出這話,猛把吳碧影震了一驚,睜大了一對黑黝黝晶瑩美目,顯出一份懷疑又像錯聽的神情,直看著他,喃喃重念了一遍:「銘弟,你……你獨闖西傾山?」
彭宗銘低頭不勝憂鬱而痛苦的嗯了聲,倏地,抬頭仿若傾訴似地輕語道:「影姊,你不知道我眼前心頭的苦痛,為了我彭宗銘親仇師恨,累帶了這麼多的武林前輩的老人家,而且……把玉潔冰清的婉麗姊姊,被困陷在這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的手裡。」
說到這裡,聲音有點嘶啞,星眸湧出大顆的淚珠,還是喃喃地接著道:「白天廖叔父所提的主意,誠然他老人家亦有他一番見解,可是……可是天池玉闕的菩提門中孽障,他們不會等著我們的……被陷在天池玉闕的眾老前輩,他們隨時隨地有遇著意外慘禍的可能,說不定咱們想闖進天池玉闕,已經太晚了……」
吳碧影不等他說完,輕歎了口氣,眼皮一紅,亦簌簌流下一串清淚,一對柔荑緊緊的把他手握住了,雨帶梨花的粉靨上,卻綻出一縷甜酥的笑意,柔聲輕語的道:「銘弟,你心頭的苦痛,影姊知道……你影姊恨不得把你的痛苦,都移在自己身上。」
她說到這裡,彭宗銘聽得情不自禁地握過她纖手,在自己嘴邊緊緊的吮吻了下,嘴裡輕輕的念了聲:「影姊!」
吳碧影鬆開她緊握的一手,從柔腰腰帶處,取出一條手絹兒,輕輕地替彭宗銘拭了臉上的淚漬,柔聲安慰地道:「銘弟,影姊不攔阻你的主意,自古人生誰無死,有的死得輕於鴻毛,有的死得重於泰山,你要獨闖西傾山,影姊伴你一起去。」
彭宗銘聽她說到這裡,一對嚼淚未乾的星眸,閃出道道詫異、驚奇的神情,他正要張嘴說話時。
吳碧影輕敲了他一下手背,嫩白的粉臉湧出兩朵紅雲,不勝嬌羞,而萬分摯情地輕語道:「銘弟,我自從見到你後,似乎已忘去了自己,你要此去西傾山,你影姊怎能受得住魂牽夢紫,朝夕相思的滋味?」說到這裡,一聲輕嚶,螓首躲進彭宗銘胸懷裡。
彭宗銘輕撫著她青絲柔髮,不勝感觸下,吁歎了一口氣。
吳碧影螓首微挺,睜著一對黑黝黝淚漬未乾的美目,滿孕著詫異、竇疑的神情,喃喃地道:「銘弟,怎麼啦?」
說到這裡,陡然粉臉掩上—層幽怨淒涼之色,低頭輕聲道:「是不是剛才影姊把話說錯了?」
彭宗銘聽她說出這話,禁不住大聲叫了下:「影姊!」
伸出手臂,把她一掬柔腰緊緊樓住,火辣辣發燙的臉肌,緊貼在她耳鬃處,吐出縷縷模糊不清的噶語聲息。
吳碧影忍受著週身的酸麻酥軟,盡量把嬌軀緊假在他的胸懷裡。
她用於最大努力,要聽出對方說的什麼話,結果還是一句沒有聽出來,只覺得粉頸處,濕膩膩—片水漬,這是可以很快判別出來,銘弟在哭。
她用力掙脫彭宗銘的摟抱。
當彭宗銘顯出一份驚詫、不安,而感到空虛的神色時,吳碧影嚶嚀悲啼,又撲進他懷抱裡,沿著他耳邊,流淚道:「銘弟,你……你怎麼啦?」
彭宗銘兩手捧起她珠淚盈腮的粉臉,像雨點似的吻,落在她臉上,把她臉,上顆顆淚漬舐干。
吳碧影頓時似乎自己掉進高溫的熔爐裡,要把自己週身每一部分全都熔化了。
他一陣子的熱吻後,把她青絲蓬鬆的螓首,假進自己懷裡,喃喃嘻語似的道:「影姊,讓我們永遠在一起,不管是死,或者是活?」
吳碧影躲在他懷裡,輕柔而十分肯定的嗯了聲,倏地,兩條玉臂把他寬闊的胸脯緊緊的擁樓住,粉臉偎貼在他胸前。她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沉靜勝於說話,心的交換,靈的絡繹,已替代了吳碧影千縷意,萬縷情的傾訴。
夜深人靜的芥石鎮,兩條人影宛若游電流星飛出來,掠向攀登西傾山百拉峰的方向而去。
一輪弦月懸掛在山天的一角,星星閃爍著晶晶寶石般的光芒,星月把一對人影帶來西傾山山麓。
他們躲進山巖隱處的一邊,彭宗銘指著矗立在面前,像頭恐龍巨獸的西傾山百拉峰,輕輕地說話:「影姊,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去了就來。」
吳碧影聽他說這話,斷然而十分肯定的拒絕了,幽怨而薄嗔的道:「銘弟,我要讓你一個人闖進百拉峰,我也不會跟你來啦。」
彭宗銘心自感觸地輕歎了口氣,牽著她纖手,關懷叮嚀地道:「影姊,咱們進入百拉峰,沿途小心。」
吳碧影噗的輕笑了聲,柔聲地道:「這話該是我跟你說才是。」
二人話語聲落,刷聲中,兩條身形如箭離弦似的射進攀登百拉峰的曲折山道。
沿途山徑曲折,兩邊叢林稠密,魅影幢幢,星月薄光被樹蔭所遮,更顯得森森寒意。
陡然,樹林隱處,傳來一響薄叱聲:「是誰?」
彭宗銘一拉吳碧影,閃進大樹身後。
噗噗數聲,撲出六七名身著黑色疾服勁裝的漢子,逼向二人大樹後的躲藏後。
喂的聲響,陡然青光四射,彭宗銘亮出飛龍游虹劍,挪身走前一步,劍眉微軒,厲聲冷冷的道:「尊駕數人,為何攔住我等去路?」
這伙漢子中間,居前的一個,虎目圓睜,朝二人瞪看了眼,倏地桀桀桀大聲獰笑,道:「你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兒,西傾山百拉峰,乃是菩提門總壇所在,豈容你等隨意闖入?」
這時,旁邊一個漢子邪惡貪婪的朝彭宗銘身後的吳碧影看了眼,轉首向說話漢子,道:「朱大哥,這雌兒長得不錯,快把這小子打發掉後,把這雌兒留下來。」
姓朱的漢子點頭應了聲,朝彭宗銘手裡的這口飛龍游虹劍看了眼,似乎感到有點意外的大聲問道:「小鬼,你帶了小媳婦上百拉峰幹嗎?」
這些漢子說的污穢刺耳的話,聽得彭宗銘激怒膺胸,劍眉微剔,厲聲冷冷的道:「在下二人上百拉峰找些東西。」
姓朱的漢子聽得一奇,圓睜了怪眼,詫異的問道:「小鬼,你等上百拉峰找什麼?」
彭宗銘哼了聲,還是冷冷的道:「在下二人上西傾山百拉峰,專找菩提門中孽障的頭顱。」 姓朱的漢子聽得勃然大怒,旋頭朝同來的眾人道:「這小子敢情吃了豹子膽,上百拉峰菩提門的總壇放肆。」
說到這裡,戾目圓瞪,大喝聲道:「小鬼,你要我菩提門中人頭顱,你家爺爺先超度了你。」說著,揮起厚背絞鋼刀,猛朝彭宗銘蓋頂劈下。
旁邊說話的剛才那漢子,一見姓朱的動手,嘻嘻向吳碧影一笑,一手拿劍,一手彎臂作摟抱之勢,向她身處走來。
幾乎眨眼間,姓朱的漢子掄刀向彭宗銘蓋頂劈下時,突然他自己一聲慘厲怪叫,執握絞鋼刀的右手連臂脫體切斷。彭宗銘右手執飛龍游虹劍屹立不移,左手在眨眼剎那間,已使出瘋癲僧乙乙和尚傳授的餓狗吃巴掌中喜相逢—絕,把姓朱的漢子執刀的右臂活生生的離體切斷。
在姓朱漢子一聲慘呼時,這邊吳碧影跟前的漢子,傳來兩聲啪啪清脆的聲音,接著口吐鮮血,捧了臉哎喲哎喲一陣怪叫。
這傢伙挨了吳碧影結結實實兩個巴掌。
這時,眼前的情形完全變了,這些漢子已知道這對少年男女還是扎手人物,一聲呼嘯,朝他們二人洶湧圍上。
彭宗銘一聽薄晚,飛龍游虹劍翻腕掄舞,首先劍尖指向斷臂倒地的姓朱的傢伙,身形滴溜旋轉之間,劍排銀梅千朵,光化一片白霧,朝向湧圍過來這些漢子捲去。
這邊的吳碧影見彭宗銘亮劍出手,一聲嬌叱,手舞落英劍指向敵人。
這對身懷絕學,乳虎出柙的少男女,無需幾個招勢,已把這批漢子打得落花流水,死傷遍地。
這些漢子其中的一個,見自己這邊大勢已去,正欲拔腿溜走,吳碧影一聽嬌叱,身形暴退。把這傢伙宛若鷹攫小雞似的擒住。
吳碧影激怒下,劍尖要指向這漢子腰間時,彭宗銘急急攔住道:「影姊,暫先留下這活口。」
彭宗銘把這漢子四肢捆紮住,飛龍游虹劍架在他頸脖處,厲聲追問道:「孽障,你要留下這條命,少爺問你話,你得從實說來。」
這漢子這時魂魄飛散,哀哀求饒的道:「小英雄,小爺爺,只要小的許賢知道,全實話說出來。」
彭宗銘抑下膺胸盛怒,緩緩問道:「這裡是百拉峰的何處所在?」
許賢結結吶吶地道:「這裡是百拉峰天池玉闕總壇,九處總堂率領菩提門兄弟頭目的第一道關隘處。」
彭宗銘朝他瞪看了眼,冷冷地問道:「你在菩提門中身居何職?」
許賢低頭向自己腰間看了眼,喃喃不安地道:「小的是菩提門中,腰帶木牌信符的頭目。」
彭宗銘十分注意這身帶菩提門木牌信符的許賢他所回答的每一句話。
這時,他星眸炯炯,閃出兩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盯看著捆紮地上的許賢,峻聲沉厲的道:「前些時候,有幾位武林前輩人物來此百拉峰,不慎遭陷在天池玉闕,你且把這段經過詳細說來。」
許賢閃爍著像兩點鬼火般的眼珠,當彭宗銘緩緩問這話時,他似乎盡量在退避這事回答,可是彭宗銘話甫出口,一對冷電似的雙睜,噴吐出銳利的光芒,注目瞪看著他,這時使這位菩提門的頭目,心神慌亂之下,找不出適當話來搪塞。半晌,才搖頭道:「小的不知道。」
彭宗銘眼神彷彿已識破他肚裡的奸詐計謀,一聲薄叱,劍尖注進他股腿處,計有半寸深度,厲聲冷冷的道:「孽障,你若不說實話,小爺先毀了你這條腿。」
劍尖剛進許賢腿股,突然,他一陣大聲的嚷叫:「哎喲,饒命哪!」
誠然,他這聲呼叫,固然股腿被劍尖刺人,疼難難熬,可是主要的,他希望這聲的呼叫,能驚動其他樹林裡菩提門中巡弋的同伴。
敢情,彭宗銘心裡—潛意識,亦有想到這裡,可是當許賢這聲大叫時,心自一振之下,找不出主意來:吳碧影一聲嬌叱:「賊子,你倒會使詭計。」
話聲甫落,纖手抓起—把泥巴,猛塞進他嘴裡;狠狠地道:「你要嚷叫,你家姑奶奶泥巴把你悶死。」
吳碧影這一手,果然奏了奇效,許賢滿嘴泥巴,嗯嗯哀叫不已。
彭宗銘把劍尖又朝他腿股刺進了一分,厲聲追問道:「孽障,你在百拉峰外圍巡弋,豈有不知道之理?你要不從實說,看你挨得住這場凌剮的苦楚。」
他說到這裡,旋首向吳碧影道:「影姊,你在近圍四周巡著,如有發現敵蹤,千萬別給他們留下活口。」
吳碧影頷首嗯了聲,道:「銘弟說得是,待我在近圍處把守,你把這賊子的話追問出來。」
話落,吳碧影嬌軀一縱,已入樹林隱處。
許賢奸計被識破,腿股疼痛難熬,只有哀求的道:「小爺爺,小的實說就是啦,求你把腿上劍拔出來。」
彭宗銘哼了聲,拔出他腿股處劍尖。
許賢連連哀啼,一邊緩緩的道:「前幾天晚上來百拉峰有四位老人,其中一個是沒有了腿,坐了一輛怪車來的,一個懷揣酒囊,是個要飯的打扮,還有兩位是文生衣著。」
彭宗銘在沉思之際,菩提門頭目許賢,一對鼠目滴溜溜地看著他,說話亦停頓下來。
彭宗銘怒目一瞪,喝聲道:「怎地不說下去,後事又如何?」
許賢歇了歇,囁嚅地接著道:「這四位老英雄確實有極上乘的武學,他們闖進百拉峰,菩提門九位總堂統率的第—道關上,搗毀飛鳳、臥龍二壇,越過九錯十八折山道。」
許賢說到這裡時,彭宗銘對野山駝叟姜明的人格,又有了重新估計,不失是位是非分明,世外隱人。
可能當時野山駝叟姜明在芥石鎮酒店裡,說出百拉峰天池玉闕形勢時,彭宗銘對他尚有一份懷疑,現在他聽菩提門頭目許賢說來,誠然,前後關隘的形勢完全符合,並沒有誇大之處。
許賢抬頭朝樹蔭露空的一角看了眼,說得十分緩慢的接著道:「四位老英雄越過九錯十八折山道後;接連撲進金城、銅柱、鐵壁三壇,且殺死暗雲壇壇主,掌傷冷月壇壇主。」
彭宗銘聽到這裡,不禁聊以自慰的輕吁了口氣,心自思忖道:「照他說來,這四位老人家又如何會栽在天池玉闕呢?」
許賢雖然四肢被捆,蜷臥在地上,說話中,還不時四周眺望,似乎期待著某種希望,當彭宗銘瞪眼看著他,他卻裝了喘氣,慢慢的接著說下去,這時他接著道:「這四位老英雄終於衝破過五處分壇。」
這時,彭宗銘忍不住的追問道:「這四位老人家,如何又會栽在天池玉闕呢?」
許賢一對鼠目畏懼的抬頭朝彭宗銘看了眼,彷彿懾於這少年武生的神威,不敢說出不實在的話出來。是以,聽彭宗銘此問,頓了頓才接著道:「他們四位老英雄,並非栽在菩提門中人手裡,卻是他們四人自己陷入天池玉闕前的朝陽三石怪陣裡。」
這時,彭宗銘心裡暗暗叫奇的思忖道:「這四位老人家中間的茶客於七伯父,畢生精研河圖洛書,奇門八卦,怎地連他亦會躍進這朝陽三石的怪陣裡呢?」
這時,晨曦初曙,從樹蔭空隙處,灑下縷縷白光。
許賢抬頭朝蔭空隙處看了看,接著又緩緩地道:「小的據金城壇中的菩提門兄弟說來,這四位老英雄之間有一位騰空飛走。」
彭宗銘聽他說到這裡,心裡雖然暗自心喜,可是亦感到驚奇至極,不由嘀咕思忖道:「這四位老人家中間誰也不會有騰空飛走的玄奇武學,就是酒丐康老前輩,他老人家一身武功,稱絕天下武林,可是亦不能破空飛去。」
他想到這裡,怒眼瞪看著許賢,喝聲道:「孽障,你敢在小爺跟前信口胡扯,看你有幾條狗命。」
說到這裡,刷的聲,亮出飛龍游虹劍,架在許賢頸脖上,厲聲冷冷的道:「小爺先把你宰了再說。」
許賢嚇得渾身發抖,叫苦不迭的求饒道:「小爺爺,小的說的句句實話,如有半句虛語,天誅地滅……來……來世投生……做……
做大王八……」
這時,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一陣金鐵交鳴,怒吼喝叱聲,其間還夾著吳碧影的嬌叱聲。
彭宗銘聽得心裡一震,正欲採取某種行動時,捆綁地上的許賢,突然拉開嗓子,大聲嚷叫道:「來人哪,救命哪!」
彭宗銘一聽許賢大聲嚷叫,不由激怒非凡,恨恨地道:「你這孽障,名叫許賢,卻是缺德不賢,小爺本欲饒你一條狗命,奈何你自作孽不可救。」
說到這裡,劍尖一指,血花飛濺,這名菩提門頭目許賢,魂歸地府。
彭宗銘殺死許賢後,雙肩微晃,身形暴進,撲向廝殺音響處。
這時,吳碧影手執落英劍,香汗涔涔,跟十餘名身穿玄黑疾服勁裝彪形大漢在格鬥。
彭宗銘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手執飛龍游虹劍翻腕掄舞,招走癡婆子薛玲玲所傳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直奔激戰場所。
彭宗銘這套驚世駭俗,傳自癡婆子薛玲玲的倒轉乾坤三五七精湛絕倫的劍術,果然不同凡響。
劍身走處,青光閃閃,銀波粼粼,激起一陣碎金裂鐵,慘啼悲號之聲,劍勢演出瀟湘煙雨風颯颯五式時,血流成渠,屍骨遍野,已把十餘名菩提門門中人物,全數解決。彭宗銘收下飛龍游虹劍,正欲稍息半晌,告訴吳碧影方才在樹林裡,菩提門中頭目許賢—段經過。
驀地,四周不遠之處,嘶吼囂雜聲響大起,彭宗銘劍微軒,亮出飛龍游虹劍要上前應敵。
吳碧影一邊關懷的勸阻,道:「銘弟,咱們行蹤已被識破,跟他們這伙死不完的牛鬼蛇神斗不是辦法,他們人數眾多,咱們武技再高,就是累亦得要累死了。」
說到這裡,一拉彭宗銘衣袖,柔聲接著道:「咱們暫且離開這裡,商討一番再說。」
彭宗銘雖在激憤盛怒之際,聽吳碧影說來,亦有幾分見解,於是劍又人鞘,恨歎一聲,牽了吳碧影飛離百拉峰。
二人飛下西傾山百拉峰後,舉目四看,眼前的景色似乎不是昨夜登山的地方,彭宗銘神情上微微震了下。
吳碧影似乎亦有他同樣的感觸,當他看到彭宗銘臉上不安之色,即解釋似的向他道:「銘弟,西傾山百拉峰,周圍占幅有近百里方圓,誠然會有幾處下山的出口處,咱們找處小鎮客店息下再說。」
彭宗銘頷首嗯了聲.指著前面蜿蜒曲折的小徑,道:「影姊,咱們就沿著這條山坡走下去看。」
路上,彭宗銘就把夜晚樹林裡菩提門中頭目許賢說的話,向她詳細地說了—遍。
吳碧影聽得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不勝驚奇地道:「銘弟,這菩提門頭目說的話,不能相信,照說來這四人正是儒俠歐老前輩等,他們幾位老人家,雖然都是當今武林前輩人物,可是究竟不會是傳說中的劍仙一流,怎會騰空飛走呢?」
彭宗銘同意她說法而點頭輕唔了聲,接著,他似乎追憶許賢當時說話的情形,帶了—份分辯的神情,道:「聽許賢說話神情,似乎千真萬確,不像有假的樣子。」
吳碧影聽得纖手托腮,不勝詫異地喃喃道:「這就奇了。」
說到這裡,突然抬頭朝彭宗銘看了眼,彷彿有新的發現似的道:「銘弟,你前有說過,酒丐康老前輩他一身輕功冠蓋天下武林,會不會是他老人家?」
彭宗銘緩緩搖頭的道:「依我看不可能,輕功是輕功,可不是騰雲駕霧,菩提門頭目說的騰空飛走。」
這個疑團還沒有解開,吳碧影陡然想起似的,問彭宗銘道:「銘弟,你有問過菩提門頭目,這位婉麗姊姊是否亦陷在西傾山百拉峰菩提門總壇的天池玉闕?」
吳碧影問出這話,彭宗銘跺腳不迭的道:「該死,我竟把這事忘了問他了。」
這時,吳碧影問起這事,恐擦起銘弟心裡不安,倏地把話題岔開,道:「銘弟,咱們是不要回芥石鎮,找廖叔父等眾人?」
彭宗銘稍作半晌沉思,旋首向他看了眼,似乎有一份徵求她意思似的,搖頭緩緩地道:「影姊,廖叔父他們要等候煙翁與癡婆子二位前輩,而且,廖叔父行事思慮過多,會耽誤時間,我想還是咱們自己行事。」
吳碧影點頭十分馴順的嗯了聲。
彭宗銘接著鄭重而憂鬱地道:「影姊,我想今晚再上百拉峰,到時……必要時,我展使瓊樓十二曲絕學,來對付菩提門中人。」
他說到這裡,含了一份顧慮的神情,向吳碧影看了眼。
彭宗銘話說到這裡,吳碧影聽得心神微感一怔之下,正欲向他說出某種話時,陡然,凌空劃過一縷極輕薄的噓聲響。
二人猛地錯愕一怔下,吳碧影忘了方才向彭宗銘說的話,急忙抬頭往天空音響處看去,只見一顆黑點,悠悠消失在山天一角。
吳碧影不勝詫異地問道:「銘弟,方才天空劃過一瞥的音響,是什麼東西?」
彭宗銘劍眉微蹙,直看了遙遠天邊的一方,搖搖頭。
吳碧影驚奇而不安地又道:「會不會是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放出來的暗器之類。」
彭宗銘還是搖了搖頭,半晌才道:「影姊,咱們暫先不理會他們這些,先在近處找個息足處再說。」
吳碧影微感窒息似地唔了聲。
驀地,又是一縷噓的怪聲,從剛才黑點消失的山天一角傳來,僅僅眨眼間,這縷音響劃過他們頂空而過。
彭宗銘細心叮嚀似地向吳碧影道:「影姊,咱們找個樹林隱處躲一下,看看這究竟是何種怪物?」
說著,牽了吳碧影纖手,躍身一縱,撲向小道邊的樹林處。
就在這時候,噓聲響,又從不遠處裊裊傳來,漸漸地繞圍在他們二人方纔所行走小道的上空。
彭宗銘抬頭從樹林隱處,朝向天空音。向處看去,心裡暗暗詫異,驚奇不已,拉了下吳碧影衣袖,輕聲道:「影姊,我看這聲響不是飛禽,更不像是什麼暗器。」
彭宗銘說話時,這顆發出怪響的黑點,已徘徊在他們兩人的上空,而漸漸向下方降落下來。
吳碧影睜大了一對澄澈如水的晶瑩美目,大聲驚奇地道:「銘弟,不是飛禽,不是暗器,是個長了兩隻翅膀的大箱,喔,不,是輛有翅翼的飛車。」
吳碧影直眼看著這輛光怪陸離,悠悠下降的飛車,童心未混似的大聲又向彭宗銘道:「銘弟,快看,快看,飛車上還坐了一個人,唔,銘弟,還是一個沒有腿的老頭兒呢!」
彭宗銘幾乎懷疑自己光天白日下在做一場離奇莫測的夢,否則,被陷在天池玉闕朝陽三石的乙鷗子老前輩,怎地會從空而降呢?
乙鷗子飛車著地,喃喃詫異自語地道:「唔,明明看到銘兒跟一個年輕少女在這小道上走,怎地眨眨眼間就不見啦?」
乙鷗子飛車著地所在,跟他們倆樹林藏身處,隔沒多遠,是以,這位老人嘀咕自語聲,彭宗銘很快聽到。
彭宗銘牽了吳碧影從樹林裡奔出來,嘴裡一邊大叫道:「乙鷗子老前輩,銘ㄦ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