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的表情顯得很痛苦,鐵鷹的心頭不由一震。
他知道杜飛一向很堅強,就算被人削掉一根手指頭,杜飛也不會在乎的。
可現在杜飛似乎已無法忍受。
秦寶寶低聲對鐵鷹道:「看來灰衣人手上的指甲有毒,我們要幫一幫杜飛。」
鐵鷹緊張的要命,他道:「怎麼幫?」
秦寶寶道:「你再用你的拚命三招,我要起用我的法寶。」
他的聲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好足夠讓灰衣人聽到。
灰衣人一聲長笑,道:「我又何必和你們糾纏下去。」
長笑聲中,他的灰影已從杜飛的劍下穿過,一飛沖天,飛出了小樓。
杜飛以劍拄地,臉色變得蒼白。
女主人一聲驚呼,就想過去扶他,可她忘了自己也被點中穴道,人一站起,就失去了平衡。
可是她並沒有倒在地上,杜飛的手伸了過來,將她輕輕扶住。
秦寶寶和鐵鷹不由相視一笑。
杜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柔聲道:「我沒有事,一點小傷而已。」
女主人轉頭去看方知病,因為她剛才聽說方知病是一名醫生。
方知病臉色很沉重,他道:「他的傷絕不是小傷,他是被『飛殘指』所傷。」
秦寶寶道:「『飛殘指』!難道竟是三十年前『碧玉飛鷹』的成名絕技『飛殘指』?」
方知病點了點頭。
秦寶寶道:「我聽說中了『飛殘指』的人,必須要用世間六寶才能治好。」
方知病道:「不錯。」
女主人道:「什麼叫『世間六寶』?」
方知病道:「所謂『世間六寶』是對世上六種珍貴藥物的總稱。」
女主人道:「那麼是哪六種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參,天山雪蓮,人形何首烏,十歲公鹿的鹿茸,鶴頂紅,蒼犀角。合稱『世間六寶』。」
鐵鷹叫道:「鶴頂紅不是毒藥嗎?怎麼也算是『世間六寶』?」
方知病道:「『飛殘指』的毒性極烈,所以必須要用鶴頂紅這種毒物以毒攻毒。」
女主人道:「這六種藥物到哪裡才能找到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參,人形何首烏,十歲公鹿的鹿茸,鶴頂紅,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天山雪蓮和蒼犀角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蒼犀角,更是百年難尋。」
女主人不禁泫然欲泣。
秦寶寶笑道:「蒼犀角不用擔心,你們看,我這裡不是有一塊嗎?」
他從髮際間取出那塊蒼犀角來,笑道:「這一塊,夠不夠?」
方知病眼睛一亮,道:「當然夠了,其實只要一小片就足矣。」
鐵鷹道:「那麼就差一種天山雪蓮了,天山雪蓮要在天山上才有,就算我們馬上趕到天山,也未必能找到,何況杜飛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
方知病道:「從這裡到天山要走一個多月,而杜飛只能支撐三天。」
鐵鷹慘然道:「這可怎麼辦?」
秦寶寶道:「只有另外想方法,這附近的武林人物中有沒有昔年天山派的人物了」
鐵鷹道:「這有什麼用?」
秦寶寶道:「如果是天山派的人物,必然有被視為天山派鎮山之寶的天山雪蓮。」
鐵鷹一拍大腿,笑道:「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去。」
秦寶寶笑道:「因為你光顧著懶驢打滾,把什麼都滾沒了。」
鐵鷹笑道:「只要杜飛能夠得救,我就是變成一頭驢也沒有關係。」
杜飛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動,如果他不是想到自己是個男人,他的眼淚恐怕都要下來了。
秦寶寶道:「我記得離這裡三十里地,有一個顧家莊,據說顧家莊的莊主就曾經是天山派的門徒。」
鐵鷹道:「三十里地並不算遠,我們馬上就去。」
※※ ※※ ※※
三十里地的確不算遠,如果坐著馬車去,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
不過現在已是深夜,在深更半夜去找一個從不認識的人,並且去要一件很珍貴的東西。這種事好像有一點困難。
鐵鷹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秦寶寶問他,道:「如果那個顧先生不想把天山雪蓮給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鐵鷹道:「這還不簡單,如果他不給,我們只有強搶。」
秦寶寶道:「我聽說這個顧先生是天山派最優秀的門徒,不但武功很高,並且有昔年孟嘗君之風。」
鐵鷹道:「孟嘗君之風是什麼意思?」
秦寶寶道:「孟嘗君是戰國時齊國的一個公子,手下有門客三千,這個顧先生也和孟嘗君一樣,慷慨大方,好結交天下英雄。他的家中雖然沒有門客三千,不過每天都有三五十個各種各樣的人物。」
鐵鷹道:「你是說他人多勢眾,我們搶是搶不過他們的。」
秦寶寶道:「如果強搶,恐怕有點困難。」
鐵鷹道:「那我們怎麼辦,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杜飛中毒死去。」
秦寶寶道:「方法總是有的,就看我們怎麼去想了。」
鐵鷹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比我的頭髮還多,這種傷腦筋的事當然由你來做。」
秦寶寶笑了一笑,道:「方法我早已想到,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了。」
鐵鷹道:「只要能救杜飛,什麼事我都可以做。」
秦寶寶笑道:「有你這句話,什麼都好辦了。」
深更半夜去總是不好,秦寶寶的意思是等到第二天清晨。
鐵鷹雖然急得要命,為了不至於誤了大事,他只好耐著性子等下去。
唯一讓他放心的是,秦寶寶看起來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
通過這段時間和秦寶寶的接觸,鐵鷹對秦寶寶充滿了信心,在他看來,世上幾乎沒有秦寶寶做不到事情。
杜飛的情況還算比較穩定,方知病平時看起來一副百無用處的樣子,可一旦治起病來。那種老練成熟的樣子,讓人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專家。
現在鐵鷹才知道,杜飛心上人姓艷,叫做艷飛飛。
鐵鷹感到這個名字很好聽,他對秦寶寶笑著道:「杜飛也是飛,她也是飛,難怪兩個人能飛到一起。」
秦寶寶道:「正因為她也叫飛,所以杜飛飛了半天才把她追到。」
鐵鷹道:「這麼說一個人的名字也可以決定一件事情?」
秦寶寶道:「當然有這種可能,比如說你叫鐵鷹,你未來的那一位的名字要麼叫兔子,或是一個屬兔子的女子。」
鐵鷹大笑道:「只有最笨的人才會相信這種事情。」
說說笑話有時候會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鐵鷹現在的心情感到好了許多。
※※ ※※ ※※
漫長的黑夜總算過去,清晨在不知不覺中來臨,這一夜鐵鷹雖然並沒有睡好,可是第二天醒來時精神依然很好。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這是秦寶寶計劃中的一個重要的部分。
鐵鷹其實長得並不算醜,如果讓他好好地洗一個澡,把鬍子刮乾淨,再換上一件體面的衣服,他看上去還是像一個大人物。
他今天的身份也的確是一個大人物。
等他自己打扮完畢,走出房間,躺在床上的杜飛和方知病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飛笑道:「這樣子看上去,又和以前差不多了。」
鐵鷹笑道:「這主要是因為我以前做老大做的時間太多,舉手投足之間,當然有一定的派頭。現在又穿上一件像樣的衣服,當然很像那麼一回事。」
他轉頭四顧,道:「秦寶寶呢?秦寶寶到哪裡去了。」
身後傳來秦寶寶的歎息:「你還沒有成為大人物呢,眼睛就長到額頭上去了,如果你成為了大人物之後,眼睛豈非要長到後腦勺上去了?」
鐵鷹轉過頭去,笑道:「正因為我還沒有成為大人物,眼睛還沒有長到後腦勺上去,所以我才看不到你。」
他覺得這句話說的很有水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現在是不是變得很有幽默感。」
秦寶寶道:「希望你這種良好的感覺到了顧家莊之後,還能保持。」
鐵鷹道:「這一點儘管放心,到了顧家莊之後,我的幽默感一定會把他們嚇死。」
艷飛飛正好走了過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道:「幽默感是用來嚇人的嗎?」
秦寶寶道:「讓人開心的幽默感不是鐵大俠的幽默感,我們鐵大俠的幽默感是專門用來嚇人的。」
鐵鷹苦笑道:「為什麼好好的一句話到了你們的口中,聽起來就不像那麼一回事?」
秦寶寶道:「時間不早了,我倆該起程了。」
鐵鷹對大家一拱手,道:「諸位在此靜候佳音。」
杜飛道:「如果實在很難辦,就不要勉強,我要你保證,一定要活著回來。」
鐵鷹和秦寶寶已經走出門去。
馬車也早已打扮得千乾淨淨,漂漂亮亮。
既然鐵鷹現在已是大人物,趕車的任務當然只有秦寶寶來做。
鐵鷹看著秦寶寶趕車,忍不住得意地道:「好好地趕,事成有賞。」
秦寶寶手中的馬鞭「刷」地一下抽了過來,鐵鷹猝不及防,差一點從車上掉了下來。
鐵鷹叫道:「難道你忘了現在你是我的小廝。」
秦寶寶笑嘻嘻地道:「莫非你也忘了,現在還沒有到顧家莊。」
鐵鷹道:「是不是只有到了顧家莊你才會乖乖地聽我話?」
秦寶寶道:「可現在還沒有到。」
鐵鷹惡狠狠地道:「顧家莊總是要到的,到那個時候,再讓你好看。」
秦寶寶小嘴一撇,道:「就算你在顧家莊很威風,可是你別忘了,我們不會永遠留在顧家莊的。一旦回去,我會十倍地報答你的。」
鐵鷹毫不為秦寶寶的威脅所動,他笑道:「我這個人一向遵循的宗旨是,得快活時且快活,能不饒人就不饒人。」
秦寶寶輕輕一笑道:「那我們就走著瞧。」
鐵鷹哈哈大笑道:「走著瞧就走著瞧。」
三十里路很快就到了,顧家莊就在眼前,鐵鷹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他絕對不是膽小,就算讓他一個人面對千軍萬馬,他也不會害怕,他今年三十有六,但最起碼有二十多年是處在不停的廝殺搏鬥上面。
那麼他為什麼會感到緊張呢?
使一個人緊張的原因有很多種,其中有一種就是對自己做的事情沒有把握。
因為他覺得自己今天就像在演戲。
鐵鷹也經常看戲,也很喜歡看戲,有很多精彩的戲文,他甚至都可以唱兩段。
可是看戲和演戲截然不同,看戲是一件又舒服又開心的事,演戲可就不同了。演戲不但勞心勞神,最擔心的還是怕穿幫。
在台上演戲,就算穿幫,大不了被人笑一頓而已,可鐵鷹今天所要演的戲卻絕不能穿幫。
只要自己露出一絲破綻,杜飛就完了。
馬車已停在了顧家莊的門口,鐵鷹問秦寶寶道:「是不是除了這個方法之外,其他再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秦寶寶抓到了反擊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他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鐵鷹也有害怕的時候。」
鐵鷹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害怕,只是有一點心虛。」
秦寶寶奇怪地道:「心虛和害怕有什麼區別?」
鐵鷹雙手一拱,幾乎是哀求道:「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改了還不行嗎。在這種時候,你不幫我,誰還幫我?」
秦寶寶笑道:「幫你自然是要幫你,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鐵鷹笑道:「除了我的頭,其他的,只要我有,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秦寶寶歪著頭想了一想,道:「我現在還沒有想起來,等我想起來之後,再對你說。」
鐵鷹道:「無論你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沒有關係,我鐵鷹是絕對不會賴賬的。」
秦寶寶道:「相信你也不敢。」
鐵鷹道:「那麼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秦寶寶道:「演戲說難也不難,關鍵看你是否進入了角色。」
鐵鷹道:「我怎麼樣才能進入角色?」
秦寶寶道:「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一方之霸,高高在上的感覺,我相信你一定有體會。」
鐵鷹道:「體會當然是有,可是這又有什麼用?」
秦寶寶道:「當然有用,在進入顧家莊以後,你什麼都不必去想。你只要把他們全當作你的手下就行了,你在他們面前,更要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鐵鷹道:「就這麼簡單?」
秦寶寶道:「你以為有多複雜?」
鐵鷹道:「不過……」
秦寶寶道:「沒有什麼不過,首先你千萬不要去想杜飛,從現在開始起,你要強迫自己進入一個全新的角色。」
鐵鷹忽地笑道:「我懂了。」
秦寶寶道:「你懂了什麼?」
鐵鷹笑道:「關鍵是不要有壓力,也就是說要拋開一切包袱。」
秦寶寶笑道:「現在你的包袱放下來沒有?」
鐵鷹笑道:「正在慢慢地放,一旦面對那些龜兒子,我想大概差不多,幾乎就可以放下來了。」
秦寶寶道:「那我們現在已可以進去了。」
秦寶寶在門口的拴馬樁上拴住了馬,走上台階,輕輕地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穿著嶄新的藍布袍的中年人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秦寶寶一眼,和和氣氣地道:「這位小哥,有什麼事?」
秦寶寶大咧咧地道:「這裡可是顧家莊?」
中年人道:「不錯。」
秦寶寶道:「你們家的主人可是天山劍派的顧衝霄,顧大俠?」
中年人道:「不錯?」
秦寶寶道:「這就對了。」
他轉過身去,走到馬車邊,恭恭敬敬地彎下了腰,道:「主人請下馬車,我們已到了。」
中年人看到了一個相貌威嚴的男人從馬車上慢慢地走了下來,這個男人穿著一件剪裁極好,價值不菲的絲緞長袍,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威嚴態度。
中年人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白衣人的身份不低,他也恭恭敬敬地彎下了腰,向門邊一退,把手一擺,道:「請先生入內。」
鐵鷹忍住笑,很威嚴地點了點頭,道:「顧衝霄在不在?」
中年人道:「家主正在廳中待客,我這就去請他來見先生。」
鐵鷹道:「最好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中年人將鐵鷹和秦寶寶領到偏廳,自去大廳中去請顧衝霄。
秦寶寶仔細地研究起這個偏廳來,雖然是個偏廳,佈置得也很不錯。
房間裡的擺設,絕對談不上奢華,也不能算是寒酸。
屋子裡的擺設很簡單,每樣東西並不名貴卻很精緻。
如果想要瞭解一個人,可以通過許多方法,通過這間偏廳的佈置,秦寶寶可以看出。顧衝霄並不是一個注重享受的人。
一個不注重享受的人,他的性格往往開朗豪邁,崇尚簡單。
對付這樣一個人,就必須用比較複雜的方法。
秦寶寶把自己的一個想法告訴了鐵鷹,鐵鷹不由笑道:「難怪江湖上一致公認秦寶寶是有名的難纏,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一點。」
秦寶寶道:「就算最高明的方法,也必須由人來實現。」
鐵鷹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現在已找到了感覺。」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顧衝霄已來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這個人正笑道:「不知是哪一位貴客降臨寒舍。」
顧衝霄今年四十九歲,身材高大,聲若洪鐘。
雖然已是年過半百,可是他的渾身上下居然沒有一塊多餘的肥肉。本該發福的小腹上,居然如少年人一樣地平坦。
鐵鷹站了起來,微微一拱手,道:「來的可是顧衝霄顧大俠。」
顧衝霄急忙還禮,道:「何敢當大俠二字,先生莫要折殺在下。」
鐵鷹笑道:「顧大俠何必太謙,先生當世孟嘗之名,響於江湖,天下雖大,可誰人不知顧大俠虛懷若谷,禮賢下士。」
說出這種很有水平的話來,鐵鷹忍不住感到得意。他相信,無論誰聽到這種話,都一定會很開心的
顧衝霄的確面有笑意,他平生之志,也不過是做當世孟嘗,如果自己死後,別人在提到自己時能贊一個「好」。他已很滿足。
江湖之人,從來就脫不開「名」「利」二字。顧衝霄也未能免俗。
顧衝霄拱了拱手,道:「請問先生是……」
鐵鷹道:「在下風飛揚。」
顧衝霄聳然動容。他驚訝地道:「原來先生竟是『一劍光寒十九洲』的風飛揚風大俠。」
顧衝霄不能不驚訝,因為風飛揚的名氣在江湖之上絕不亞於號稱天下第一劍的衛紫衣。
和衛紫衣不同的是,風飛揚並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他的武功雖然很高,名氣雖然很大,但江湖上真正見到他的人卻很少。
秦寶寶之所以讓鐵鷹冒風飛揚的名頭,也就是因為這一點。
秦寶寶早已想到,憑風飛揚的名頭,絕對可以壓得住顧衝霄。
顧衝霄的神情果然變得更客氣,更謙虛。
他向後吩咐道:「為什麼還不備茶。」
鐵鷹此刻的確需要一杯茶來潤潤喉嚨,他可以想到,今天要說的話,也許比他以前一個月說的都要多。
一個相貌清俊的小廝托著一個銀盤走進廳來,銀盤中是一盞很清很香的茶。
這個小廝或許是剛剛來的,面對生人的時候,還有一點緊張,他在走到鐵鷹面前的時候,手上略鬆了一鬆,銀盤中的茶盞竟倒向鐵鷹。
站在鐵鷹身邊的秦寶寶眼疾手快,左手飛快地伸出,在茶盞將傾的時候,將茶盞輕輕托住。
小廝看了看秦寶寶,目中有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一種連秦寶寶都猜不透的表情。
顧衝霄沉下臉來,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在客人面前訓斥家人,畢竟是一件失禮的事情。
鐵鷹心中暗笑道:「不過是想試一試我的身手而已,你以為我不知道。」
秦寶寶去接這杯茶當然最好不過,秦寶寶的輕功原本就比鐵鷹好,現在別人一定會認為,連一個小童的身手都如此高明,那麼這個風飛揚當然更不簡單。
鐵鷹從秦寶寶的手中接過茶盞,放到口邊,呷了一口,脫口讚道:「好茶。」
顧衝霄笑道:「當然是好茶,這是我特地為風大俠準備的上好的茶,想必風大俠已品出其中的不凡之味。」
鐵鷹的臉色漸漸地變了,茶入喉之時,已沒有了清香之氣,而是一種針刺般的疼痛。
茶中有毒!
鐵鷹冷冷地道:「顧先生這是何意?」
顧衝霄同樣冷冷地道:「據我所知,風大俠自從鐵樹坪一戰之後,身負九處重傷,就算不死,也絕不可能再入江湖。可先生居然自稱為風大俠。」
鐵鷹感到秦寶寶迅速地塞給自己一包東西,並且在他耳邊用極輕的聲音道:「服下。」
鐵鷹知道,秦寶寶塞給自己的必是一包解藥。
鐵鷹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把手中的茶又端起,笑道:「風飛揚如果那麼容易就死了,他就不是風飛揚了。這茶真的不錯,不喝實在有些可惜。」
他將茶一飲而盡,同時,手中的藥也隨著茶水服入口中。
現在他放心很多,可以有足夠的心情和顧衝霄鬥下去。
秦寶寶可以想到,顧衝霄畢竟是名滿江湖的成名人物,所以他在茶中下的不可能是歹毒的東西,充其量只是一種蒙汗藥之類。
風飛揚的故事一向充滿傳奇色彩,風飛揚本人也被視為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所以如果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身負九處重傷的風飛揚當然是有可能活過來的。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理由要由鐵鷹編造,鐵鷹有沒有這個能力?
顧衝霄一直在看著鐵鷹,當他看到鐵鷹居然砉無其事,臉上表情不由充滿了驚訝。
他用的的確是蒙汗藥,一種很有效的蒙汗藥,他一生中只用過三次這種東西,每一次都很有效。
所以當他看到鐵鷹居然沒有事的時候,心中已感到驚疑不定。
鐵鷹歎道:「想不到連有孟嘗之名的顧衝霄也是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重出江湖。」
秦寶寶道:「這也難怪顧先生疑心,你當時身負九處重傷之時,連我也擔心你是否能活下去。」
鐵鷹笑道:「當時我自己也不認為自己可以活下去,若不是遇到傅先生,我恐怕早已死了。」
顧衝霄道:「傅先生?」
鐵鷹笑道:「江湖上又有幾個傅先生,我說的傅先生,當然就是當今世上最有名的名醫傅青衣,傅先生。」
鐵鷹不是在毫無邊際地海吹,就他自己而言,傅青衣的確救過他的命。
沒有人懷疑傅青衣的醫術,就像沒有人懷疑衛紫衣的武功。
如果說傅青衣能夠讓人死而復生,也許有人懷疑,可是如果說傅青衣可以讓傷重的人恢復建康,沒有任何人會有一絲懷疑。
顧衝霄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風飛揚一身不可測的武功,加上傅青衣幾為天人的醫術,奇跡不是不可以發生的。
鐵鷹歎道:「我今天感到很失望。」
秦寶寶道:「可是你千萬不要怪責顧先生,換作是我,也許也會這樣做的。」
顧衝霄急忙道:「風先生請原諒在下不識之罪,今日之江湖已非昔日之江湖,風先生也該知道,現在江湖上人心難測,在下不能不小心。」
他問道:「風先生服了我的蒙汗藥,為什麼卻沒有事情。」
鐵鷹正好大吹一番,他笑道:「顧先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若是連區區的蒙汗藥都可以將我制住,風某早已不知死過多少遍了。」
顧衝霄歎道:「想不到風先生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
鐵鷹笑道:「哪裡是什麼金剛不壞之身,只不過傅先生天天用藥汁灌我,普通的毒藥對我早已沒有多大用處。」
顧衝霄禁不住讚歎道:「風先生真神人也。」
鐵鷹道:「我這一次本是路過貴莊,聽說顧莊主是當世英雄,所以特來探望。」
顧衝霄連連擺手,道:「不過是浪得虛名,哪裡稱得上是什麼英雄。」
鐵鷹道:「顧莊主昔年可是天山劍派?」
顧衝霄長歎道:「敝派人才凋零,難與天下英雄爭鋒,世上早已沒有天山派這個名字了。」
鐵鷹道:「振興天山派的重任非顧先生莫屬,顧先生好自為之。」
顧衝霄道:「承風先生吉言。」
鐵鷹道:「顧先生平時都有一些什麼愛好。」
顧衝霄道:「在下平時除了結交天下豪傑之外,最喜歡的就是神兵利刃。」
鐵鷹道:「我們江湖之人,除了寶馬利刃,還能喜歡什麼。」
顧衝霄道:「風先生之言極是。」
鐵鷹心裡很是著急,現在莊子已進來了,冒充風飛揚的名頭,看來也成功了,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秦寶寶一直垂手立在鐵鷹的身邊,顯得很守規矩,他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鐵鷹是永遠也猜不到的。
時間過得飛快,鐵鷹和顧衝霄談得似乎很投機,在別人看來,他們隨時都會結成兄弟似的。
已到了吃中飯的時候,顧衝霄準備得很豐盛,並且還請來了三個陪客。
第一個人乾枯矮小,面黃肌瘦,看起來好像大病初癒的樣子,在三個人中,他的個子也是最矮小的。
可是無論誰一眼看過去,都不會對他存半點輕視之心。
這並不是因為他的一雙眸子十分銳利,也不是因為他的衣衫華貴,更不是因為他手指上戴著一個名貴的斑玉戒指。
到底為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只不過無論誰一眼看到他,心裡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敬重之意。
連鐵鷹也不例外,他只覺得一看到這個人,心中就「格登」一下,一接觸到這個人的目光。似乎自己就變得透明了。
鐵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相貌一點也不起眼的人,一定是個很有聲望的名士。
第二個人一走進來的時候,秦寶寶一看到他的臉,就差一點要笑出聲來。
這個人長著一張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從篩子縫中掉下來的綠豆,他的鼻子卻很大,兩個碩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個拳頭。
他還長著一個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紅的像搽了通紅的胭脂。
秦寶寶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臉上的笑容維持到一個正常的水平。
第三個人看上去比較正常,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青衫,頭上戴著青布頭巾。
只有有功名的人才有資格戴著這種青布頭巾,看來這個人竟還很有學問。
可是這個人卻讓人很不舒服。
其實這個人的相貌並不算太醜,全身上下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他就讓人看了不舒服,誰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你看了他第一眼,就絕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不小心看到他笑咪咪的樣子,你會忍不住要吐出來。
秦寶寶也很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感到這個人竟是平生所見的人中最討厭的人。
顧衝霄為鐵鷹和秦寶寶一一介紹,第一個人的名字姓李,叫做李臨涯。
鐵鷹笑道:「莫非閣下便是江東名士,『算無遺策』李臨涯?」
李臨涯枯黃乾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不敢。」
鐵鷹看他那種沒有表情的臉,心中又不禁「格登」了一下。
第二個人竟是「奔雷手」凌操。
秦寶寶聽說過「奔雷手」這個名字,他聽說凌操手上的功夫特別可怕,據說有一次他惹上了江湖名寇秦昭雲,竟生生地將以「少林金剛手」馳名江湖的秦昭雲的雙手折斷。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凌操「奔雷手」的名頭在江湖上很快地傳了開來。
鐵鷹這才清楚地知道秦寶寶的遠見,顧家莊中,果然是藏龍臥虎。僅僅是凌操一個人,就讓鐵鷹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上一個李臨涯,鐵鷹就是死定了。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對方看穿。
第三個人姓梅,他的人雖然看上去很討厭,可是他的名字卻很好聽,他叫梅慕白。
秦寶寶在心裡覺得這個名字起的有水平,既然是「煤」,當然要慕白了。
鐵鷹和三個人一一拱手,態度很倨傲,他知道,如果自己顯得太客氣,反而不合自己的身份。
因為自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他必須讓別人覺得,和他一起吃飯,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
顧衝霄首先舉起了酒杯,滿面春風地道:「今日之會,可謂一時之盛,能請到諸位光臨寒舍,在下何等地榮興。」
大家都舉起了酒杯,李臨涯忽然道:「但不知風先生高壽?」
鐵鷹忽地覺得頭痛了,他並不知道風飛揚的年紀,而李臨涯既然問出,說明他也許知道。鐵鷹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錯了,下面就要他好看。
鐵鷹當然不能胡謅一個數字,他笑了一笑,轉過頭去對秦寶寶笑道:「你說說看,我今年多大了?」
鐵鷹為自己能忽然想到這一點而感到自豪,他就這樣很隨便地一推,就把這個難題推給了秦寶寶,他知道秦寶寶必然有很好的答覆。
秦寶寶朗聲道:「你難道忘了,上個月主人才過完四十七歲的壽誕。」
鐵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已這麼老了。」
顧衝霄笑道:「四十七歲,哪裡就叫老了呢,在下今年已四十九了,卻仍未嫌老。」
「奔雷手」凌操舉起了酒杯,道:「久聞風先生是有名的海量,今日有幸,不醉不歸。」
鐵鷹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喝。」
凌操一怔,道:「為什麼?」
鐵鷹淡淡地道:「因為你不配。」
凌操的鼻孔立刻變得像水桶的口,他本來很紅潤的嘴唇也立刻變得沒有一絲的血色。
只要是正常的人,沒有人能夠承受這種侮辱。
鐵鷹為什麼要這麼做?
鐵鷹只是覺得,如果不顯示一下成名人物的威風,大家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風飛揚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個不太難對付的對手,他選中了凌操。
因為李臨涯一看上去就是一個可怕的人,梅慕白一副陰陽怪氣,手上必有驚人的絕技,何況鐵鷹看到他都想吐,怎麼能和他動手?
凌操「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厲聲道:「風飛揚,你不要欺人太甚。」
鐵鷹不緊不慢地道:「你看上去很想和我動手。」
凌操冷冷地道:「不錯。」
沒有人想起來勸一勸,除了秦寶寶之外,恐怕所有的人都希望這一架能夠打起來。
大家似乎都想看一看聞名天下的風飛揚的武功。
鐵鷹笑道:「你找我喝酒,我自然不想,但你若找我打架,我可求之不得。」
凌操漸漸地冷靜下來,他看來很有經驗,無論有多麼生氣,一旦真正動手,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把手一擺,道:「請。」
鐵鷹一笑,道:「你跟我來。」
沒有等凌操說話,他就轉身,走出了大廳。
大家似乎都顯得很失望。
其實這也很正常,一個成名的高手,當然不想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以廳上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能跟出去。所以大家雖然很想看這一場比武,卻不得不坐在那裡。
秦寶寶心中放了一半的心,看來鐵鷹並不是一個沒有謀略的人,他現在用的方法就很不錯。
李臨涯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就算天塌下來,也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梅慕白正伸長了脖子,去嗅手中的酒,好像恨不得連酒杯也一起吞下去,他那種樣子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讓人恨不得隨便找一個東西砸過去才好。
顧衝霄在不停地搓手歎氣,他是這裡的主人,他當然不想莊子裡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他可以制止得了的。他除了搓手歎氣,還能做什麼?
秦寶寶其實也在擔心,奔雷手凌操的武功也很不錯,鐵鷹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擊敗他。
就算萬一鐵鷹受了傷,也會讓人懷疑。
武功極高的風飛揚怎麼能會被一個小人物打傷?
可是秦寶寶又不能出去幫忙,一旦他出去了,誰可以保證屋子裡的人不會出去偷看?
秦寶寶一時也是忐忑不安。
顧衝霄忽地笑道:「想不到風先生的火氣會這樣大。你總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時候覺得受不了他?」
秦寶寶一指自己可愛的鼻子,道:「顧先生是在和我說話嗎?」
顧衝霄笑道:「不錯。」
秦寶寶道:「你也算一個有身份的人,難道不知道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何況風先生還是我的主人。」
這句話立刻把顧衝霄說的怔住了。
秦寶寶把小嘴一撇,道:「你們都是成名的人物,並且明明知道凌操根本就不是我家主人的對手,為什麼卻不上前阻止?」
顧衝霄乾笑兩聲,道:「凌操是為自己的尊嚴而戰,如果我們阻止他,那他以後在江湖上又如何做人。」
秦寶寶不屑地道:「難道除了讓凌操活活地折在我家主人手中,就沒有第二種方法嗎?」
顧衝霄笑道:「你說說看,還有什麼方法?」
秦寶寶冷笑著道:「你們都是老江湖,並且都是經驗豐富的長者,居然讓我來想方法,可笑啊,可笑。」
顧衝霄已無應對之詞。
李臨涯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小小的孩子,懂得些什麼。」
秦寶寶笑道:「正因為我不懂,所以才向各位請教,李先生何以教我。」
李臨涯道:「你既是一個下人,就應該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大人的事你哪裡有資格過問。」
秦寶寶道:「我什麼時候過問過,我只是請你們過問一下而已。」
顧衝霄哈哈笑道:「這位小哥好一張利口。」
秦寶寶道:「一張利口,總比口蜜腹劍的好。」
李臨涯不悅道:「你說誰是口蜜腹劍?」
秦寶寶笑道:「我記得我並沒有說你是。」
李臨涯也已說不出話來。
和秦寶寶鬥口的人,這個世上有資格的人,恐怕還找不出幾個來。
李臨涯除了冷冷地看著秦寶寶之外,還能做什麼?
秦寶寶雖然把他們說得一個個啞口無言,可是心中也在著急,鐵鷹那裡究竟怎麼樣了?
大廳中忽地起了一陣風,是輕風,皮膚稍微不敏感的人恐怕根本感覺不到。
秦寶寶感覺到了,他猛地抬起頭來,發現大廳中忽地多了一個人,一個灰衣人。
一種秦寶寶很熟悉的那種灰色。
一種很可怕的灰色。
秦寶寶的心不由地拎了起來。
還是那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這是那種走起路來就像飄在空中一樣,看到這個人,秦寶寶的頭忍不住要頭大起來。
灰衣人似乎並沒有看到秦寶寶,或許他沒有想到,秦寶寶會在這裡,何況一看到他進來,秦寶寶就把頭低了下去。
一個下人,是不會引起灰衣人這種高手注意的,這個大廳中值得注意的人還有很多。
顧衝霄站了起來,道:「閣下是……?」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顧衝霄。」
他的口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如果換了第二個人,恐怕一定會受不了的,可是顧衝霄可以受得了。
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涵養功夫很好,而是他立刻就感覺了灰衣人的可怕。
顧衝霄也算一個難得的高手,他的本門所學天山劍法本是劍法中的一絕,足以和武林任何一種劍法一較長短。可是一看到灰衣人,多年來因武功而培養起來的信心,一下子消失無蹤。
這的確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顧衝霄從來就沒有這種感覺,甚至在面對一向認為是武功高深莫測的昔日的師傅,也不至於有這種空落落的感覺。
顧衝霄覺得奇怪極了。
梅慕白這時總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一種幾乎是洋洋得意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
灰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似乎認為自己是誰並沒有多大關係,他是不願和死人說話的。
在他看來,梅慕白已是一個死人。最起碼是一個快要死的人。
廳上的每一個人,包括秦寶寶在內,當然一直都在注意他,可是沒有人能看到他有什麼動作,一道閃電般的寒光忽然飛向了梅慕白。
秦寶寶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梅慕白雖然看上去很討厭,不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實在是一件很窩囊事。
秦寶寶總算算錯了一件事,看錯了一個人,他沒有想到這個相貌很不討人喜歡的梅慕白居然輕輕鬆鬆地就將灰衣人的暗器用兩根手指夾住了。
他用的是拇指和食指。
在人的五根手指中,拇指最有力,食指最靈活。而梅慕白的拇指和食指比任何人的拇指和食指都靈活有力。
他居然很輕鬆地就將灰衣人的暗器用兩根手指夾住,就好像夾住了一隻飛來飛去很討厭的蒼蠅。
灰衣人也不禁渾身一震,他沒有想到,在這間屋子裡居然有這樣的高手。
梅慕白用他不太討人喜歡的聲音繼續道:「你這個人莫非是一個啞巴,我的話你難道沒有聽到。」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剛才用的是『拈花一指』?」
梅慕白笑道:「可惜我剛才拈的不是花,而是殺人的暗器。」
秦寶寶曾經聽唐老爺子說過,接暗器的手法雖然很多,雖然每種手法都是經過千錘百煉得來的,但是最有效也最難練的手法卻只有兩種。一種是「袖裡乾坤」,另一種就是「拈花一指」。
唐老爺子還說過,昔年為了學「拈花一指」,他足足有三年沒有出房門一步。
秦寶寶想不到的是,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梅慕白,竟然會用這種接暗器的絕學。
秦寶寶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希望能看到一場精彩的暗器拋接大戰。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對付我嗎?」
梅慕白笑道:「我最起碼可以試一試。」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希望你除了『拈花一指』之外,其他的武功也不會讓我失望。」
他的身體忽然平空浮起,就像一陣風一樣飄向了梅慕白,梅慕白笑道:「來的好。」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短劍,劍在手中,發著迫人的寒氣。
灰衣人的動作很快,他在一霎那間,一共擊了九種招式。
他用的是掌法,秦寶寶忽然叫道:「小心他的指甲。」
梅慕白笑道:「多謝小兄弟提醒。」
兩個人在一剎那間已交換了十七八招之多,誰也沒有佔到對方的便宜。
李臨涯一直端坐在酒桌前,身邊的事情好像與他無關,可秦寶寶知道,場上的一切動靜,絕不會錯過他的一雙利目。
梅慕白一邊不停地變動著身法招式,一邊口中笑道:「你的武功也不過如此而已。好像也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
他很懂得用心理戰術,他的戰術好像對灰衣人很有用,灰衣人似乎有一點急躁的樣子。
梅慕白繼續笑道:「憑你這種身手,怎麼能出來耀武揚威,我相信你一定還帶著幫手來的。現在你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出來了。」
灰衣人一掠兩丈,像一片樹葉一樣落在地上,道:「你真的想看一看我的幫手?」
梅慕白笑道:「很想。」
灰衣人輕輕一笑,伸出手來,輕輕地擊了兩掌,遠處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不是一兩個人的腳步聲,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秦寶寶細心地聽了一聽,心中默默地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到最後,他已來不及數了,人實在太多,只到人已來到大廳時,秦寶寶還沒有數得清楚。
一群青衣人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廳外魚貫而入,現在秦寶寶可以一個個地數了。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九個。每個人都穿著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穿著薄底快靴,腰間都佩著一柄長刀。每一個背上還有一個長大的,沉重的青布包袱。
他們看上去個個都極精神,極有活力,每個人的動作都極靈活。
這樣的一群人構成了一種極可怕的力量,這種力量誰也不敢忽視。
梅慕白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這些青衣人看上去都有兩下子,如果他們衝過來,在亂刀之下,再好的武功都不會有太大的用處。
能夠從刀下逃生,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梅慕白是一個聰明的人,他苦笑道:「現在你有什麼條件,可以儘管說了。」
灰衣人用調侃的口吻道:「我真的可以說了嗎?」
梅慕白道:「當然可以。」
灰衣人道:「可是我還想證明一下。」
梅慕白道:「證明什麼?」
灰衣人道:「證明你是否真的有談條件的資格。」
梅慕白道:「你準備怎麼證明?」
灰衣人又伸出手來拍了一拍,青衣人立刻散開,分散到門口,窗口。
梅慕白道:「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怎麼會逃走?」
灰衣人笑道:「這就很難說了,越是有身份的人做起事情來,越是寡廉鮮恥,越會做出不要臉的事情。」
梅慕白道:「你現在雖然佔著優勢,可是用這種口氣說話,總是不太好。」
青衣人這時已分別從背上的青布包袱中取出一根根鐵條,用極熟練的手法將鐵條釘在窗上,門上,窗子和門立刻就被封得死死。
雖然窗子和門都用鐵條封得死死,但是這並困不住有武功的人,那麼灰衣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秦寶寶很快想到,灰衣人這樣做的目的並不指望困不住廳上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想扯斷鐵條逃走,就要費上一段功夫,那麼在這一段功夫裡,灰衣人完全有時間阻止。
費上這麼一段功夫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個目的,似乎有一點小題大作,那麼灰衣人的第二個目的就是向大家證明青衣人的實力。
他要向大家證明,他的手下是一群配合默契,經過良好訓練的人。
梅慕白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必這樣做,我們就已知道你的手下很不好惹。」
灰衣人道:「現在我才可以談談條件了。」
梅慕白道:「你的條件是什麼?」
灰衣人道:「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有四個字。」
梅慕白道:「哪四個字?」
灰衣人道:「加入我們。」
梅慕白道:「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也正是秦寶寶所關心的問題。
灰衣人道:「我們是一個無比強大的組織,今日之江湖,沒有一種力量可以與之抗衡,絕沒有。」
梅慕白輕輕一笑,道:「真的沒有?」
灰衣人用極堅決的口吻道:「絕對沒有。」
梅慕白輕輕一笑,道:「你們也許可以強得過少林,武當,可是我絕不相信你們會比金龍社還要強大。」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金龍社只是一個很小的例外,不過金龍社囂張已久,也該到了安靜的時候了。」
任何一個想稱霸江湖的組織,最大的對手當然只是金龍社。秦寶寶對此已沒有興趣。他唯一所關心的是,該如何逃出這個大廳呢?
門和窗都被封死,牆壁都是用最堅硬的青石砌成,要想打破青石砌成的牆壁,就算用大鐵錘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灰衣人忽地看了秦寶寶一眼,輕輕地笑了一道:「很好,你也在這裡。」
秦寶寶笑道:「我在這裡,你就不好了。」
灰衣人道:「哦?」
秦寶寶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後悔,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灰衣人忍不住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奇怪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讓我後悔。」
秦寶寶笑道:「我保證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寶寶口上是絕不鬆口。心裡卻一點把握也沒有,還有那個鐵鷹,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灰衣人轉向顧衝霄,道:「顧莊主,我知道你一直想重振天山派的雄風,只以你的力量,當然很不夠。」
顧衝霄道:「這麼說,你可以幫助我完成心願?」
灰衣人道:「不錯。」
顧衝霄不由笑道:「幫助我完成心願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以為我還是三歲的孩子?」
灰衣人道:「這麼說,你是拒絕了我的好意。我希望你不會後悔。」
顧衝霄冷冷地道:「我當然不會後悔,我顧衝霄並不是被人嚇大的。」
灰衣人笑笑,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又轉向李臨涯,道:「李先生是江東的名士,必是識時務的俊傑,我相信李先生的回答一定會讓我滿意的。」
李臨涯枯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灰衣人,淡淡地道:「想不到一向如野鶴閒雲,讓人好生敬慕的『白雲居士』上官思鶴竟也成了別人的走狗。」
灰衣人陰沉沉的臉上很快就沒有了表情,他淡淡地道:「原來李先生已認出了我。」
李臨涯道:「所以今天除了殺我們滅口之外,好像再也沒有別的方法。」
上官思鶴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我並不喜歡殺人,所以你們最好不要逼我。」
李臨涯道:「沒有人在逼你,只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已。」
梅慕白笑道:「說的好。」
上官思鶴道:「看來你們之中沒有一個願意加入我的組織,看來我只好做一次我並不喜歡做的事情了。」
梅慕白笑道:「你早就該明白了。不過你如果真的想殺了我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思鶴雖然有五十個人,秦寶寶這邊只有四個,不過這四個人除了秦寶寶以外,其他三個人都是一流的高手。
上官思鶴為什麼這麼有把握肯定能勝?
秦寶寶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上官思鶴一定有秘密的武器。
他開始注意到青衣人的包袱,雖然剛才鐵條是從包袱中拿出來的,但是包袱依然很沉,包袱之中一定還有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使得上官思鶴充滿信心。
李臨涯和梅慕白也在注意著這些包袱,包袱裡究竟有什麼?
上官思鶴也在看著這些包袱,他的臉上掛滿了陰陰的笑容。
現在他又伸出他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青衣人的手中立刻就多了一樣東西,一樣很可怕的東西。
這種東西其實是一個鋼筒,筒後有個木把手,筒中裝的是什麼?
上官思鶴看著這些鋼筒,又回過頭來看著廳上的人,他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問,所以他解釋道:「你們一定認為這些鋼筒有古怪,那麼你們就算猜對了,這些鋼筒的確有古怪,不是一般的古怪,確切地說,這裡面是一種液體。」
大家都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隻會表演的猴子。
上官思鶴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他現在很興奮,他接著回答大家的疑問,他笑道:「如果你們認為這些鋼筒中的液體是一種毒藥,那你們就猜錯了。」
梅慕白道:「那麼鋼筒中究竟是什麼?」
上官思鶴道:「我們平常都吃過醋,都知道醋是酸的,這個鋼筒中也是一種醋,也是酸的。絕不是一般的酸。」
梅慕白道:「那麼有多酸?」
上官思鶴笑道:「你是不是很想看看?」
梅慕白道:「你既然把它當作一件寶貝,當然要給大家看看。」
一個青衣人越眾而出,平端鋼筒,對準了地上剩餘的鐵條,他推動鋼筒後的把手,「嗤」的一聲,一股黑水從鋼筒中噴射出去。
大家都去看那根鐵條,在黑水的噴射下,鐵條居然開始融化,像受了熱的蠟燭一樣融化。
大家都不禁看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思鶴得意極了,他笑了一笑,道:「我相信大家現在一定後悔剛才的決定。不過我一向是個好說話的人,如果大家現在改變主意,我也可以隨時可以改變主意。」
梅慕白歎道:「我的確很想改變,可惜我剛才說過的話,我如果把它再嚥回去,那我豈不成了食言而肥的人。」
顧衝霄道:「梅先生說的不錯,什麼人都可以做,言而無信的人絕對不能做,江湖人並不怕死,怕只怕被人恥笑。」
秦寶寶忽然道:「我可什麼都沒有說過,你們都是大英雄,大豪傑,而我只是一個孩子。」
上官思鶴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些老江湖居然還沒有一個孩子明曉道理。」
梅慕白看了看秦寶寶,目中已有鄙夷之色。
李臨涯也看了看秦寶寶,歎道:「你的主人是一個英雄,你跟著他卻什麼也沒有學到。」
秦寶寶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麼可以把他和我相提並論。」
他口中正在和李臨涯說著話,身體忽然向旁邊一滑,滑到了一個青衣人的身邊,沒有等到這個青衣人做出反應,秦寶寶已將他手中的鋼筒奪了過來。
秦寶寶這幾個動作乾淨利落,幾乎讓人目不暇接。
有幾個青衣人這時做出反應,他們把手中的鋼筒一起對準了秦寶寶。
秦寶寶身子不停,反向前衝,一下子衝進了人群之中。
青衣人的手上雖然有極厲害的武器,卻不敢向秦寶寶噴射,生怕會殃及池魚。
秦寶寶這樣做的目的當然不是想將青衣人的手上的鋼筒全部奪下,他的目的是在給廳上的只顧慷慨陳詞的人一個提示。
想從這裡逃出去,光靠不怕死顯然是不行的,還必須動起來,秦寶寶知道大家一定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有人明白過來,第一個明白過來的人是李臨涯,他也立刻衝向了青衣人。他得武功當然比秦寶寶好得多,所以他一入人群,就奪下了四五個鋼筒。
顧衝霄也衝了過來,可是剛才最聰明的梅慕白卻很奇怪地一動不動。
這才顯示出他的聰明,因為他在盯著上官思鶴,上官思鶴不動,他也不動。
青衣人已被沖了個七零八落,地上落滿了鋼筒。
上官思鶴震驚極了,他恐怕想不到,被他視為最可怕的武器居然就這樣起不到一點作用。
他現在忽地想到了秦寶寶剛才說的話。秦寶寶剛才說的是:你一定會後悔的。
上官思鶴這時真的有些後悔了,為什麼有秦寶寶這種人在場的時候自己還那樣得意忘形?
他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我真的錯了。」
梅慕白道:「你錯了?」
上官思鶴道:「我應該知道有秦寶寶在場的時候,做事就應該加倍小心才對。」
梅慕白道:「誰是秦寶寶?」
上官思鶴道:「你連秦寶寶都不知道?」
梅慕白道:「我當然知道秦寶寶。不過我卻沒有見過他。」
上官思鶴一指秦寶寶,道:「他就是秦寶寶。」
就在梅慕白轉過頭去看的時候,上官思鶴一拳擊向梅慕白的後腦。
梅慕白的笑聲傳來,他笑道:「你真的以為我會上這種最下乘的伎倆?」
梅慕白是一個標標準准的聰明人,這種當是當然不會上的。
可是他在和上官思鶴動手的時候,卻要為如何避開上官思鶴的手而大傷腦筋。
上官思鶴的指甲上有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一種很可怕的毒。
所以梅慕白很快就落了下風。
現在秦寶寶在千什麼呢?秦寶寶永遠在做最重要的事,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事當然是打開一條逃走的路。
秦寶寶的武器是金匕首,這是一件寶貝,它的鋒利絕不亞於任何神兵利刃。
金匕首就像切樹枝一樣切開了窗上的鐵條,如果秦寶寶想逃走,已變成一件很簡單的事。
他站在窗口,為自己今天的傑作感到很得意,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鐵鷹。
鐵鷹正穿著他很漂亮的絲袍,邁著嚴正的方步,一步三搖地向這邊走過來,秦寶寶一看到他心中就有氣,他叫道:「你怎麼還沒有死?」
鐵鷹很奇怪地道:「凌操並不是我的對手,我當然不會死。」
秦寶寶從窗口一躍而出,落到鐵鷹的面前,鐵鷹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凌操反臉?」
秦寶寶道:「莫非你想借此機會去偷天山雪蓮?」
鐵鷹笑道:「你猜對了。」
秦寶寶也很高興,他問道:「你偷到了沒有?」
鐵鷹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他苦著臉道:「沒有。」
他又趕緊為自己尋找借口,他道:「像天山雪蓮這種珍貴的東西,當然藏在最隱密的地方,怎麼能讓人輕易找到。」
秦寶寶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他,過了良久,才歎道:「既然沒有找到,你剛才為什麼是一副像撿了金元寶的樣子。」
鐵鷹嘿嘿地笑道:「因為我不想你一見面就怪責我。」
如果你遇到這種人,你對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秦寶寶道:「不過情況出現了變化,天山雪蓮不必去偷,顧衝霄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如果我們好好地和他說,也許他會給我們一點天山雪蓮。」
鐵鷹道:「你怎麼對他這麼瞭解?」
秦寶寶道:「因為我剛剛和他共患難過。」
鐵鷹道:「共患難過?」
秦寶寶笑道:「你只要看看窗戶裡面發生的事就可以知道了。」
鐵鷹伸頭向窗戶裡一看,忽地大叫一聲,從窗戶裡跳了進去。
秦寶寶伸手去拉,居然沒有拉住。
鐵鷹一跳進窗戶,立刻衝向了上官思鶴,秦寶寶應該理解鐵鷹的衝動,因為上官思鶴就是毒傷杜飛的人。
上官思鶴正和梅慕白纏鬥,按照江湖規矩,不應該再向他進攻。
鐵鷹顧不上這許多,他只知道上官思鶴是自己的仇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種時候,誰還想到什麼江湖規矩?
可是鐵鷹忘了一件事,他的武功和上官思鶴相比,要差上一大截,自己上去,不但幫不上梅慕白什麼忙,反而給上官思鶴逃生的機會。
上官思鶴一聲長嘯,跳出了圈子,在這種時候,他當然顧不上他的手下,能夠逃出去,已算是很萬幸的了。
上官思鶴的出路只有被秦寶寶打開的窗戶,上官思鶴向窗戶衝過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秦寶寶。
他用一種很美妙的身法向窗戶衝去,他是一個老江湖,他已做好了對付一切意外的準備。
也就是說,他的全身正處在完全戒備的狀態下。
可他忘了一件事,埋伏有很多種,光靠武功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他更加忘了,他的對手是秦寶寶,就是那個沒有一刻不是滿肚子陰謀詭計的秦寶寶。
所以上官思鶴落到了一張網中。一張很柔軟,卻很堅韌的網中。
這張網就是秦寶寶隨身攜帶的三大法寶之一,天蠶蛛絲網。
如果一個人不幸落入了秦寶寶的天蠶蛛絲網,那麼他如果想出網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到秦寶寶心情好的時候,去解開網扣。
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回答是肯定的,沒有,絕對沒有。
上官思鶴這時像一隻受驚的刺蝟一樣,團在網中。他的表情很憤怒,也很無奈。
事情其實並沒有結束,五十個青衣人還在抵抗,他們似乎並不在乎上官思鶴是否被擒。
秦寶寶忽地叫道:「顧莊主。」
顧衝霄回頭看著秦寶寶。道:「什麼事?」
秦寶寶道:「你這個莊子是不是還有很多門客?」
顧衝霄道:「當然有,有很多,最起碼有三十多個。」
秦寶寶笑道:「現在正是他們出力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他們叫過來?」
顧衝霄一拍額頭,笑道:「不錯,我居然把他們忘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煙花,拋給了秦寶寶,秦寶寶道:「是不是將這個煙花放出,他們就可以到了。」
顧衝霄道:「不錯。」
秦寶寶笑道:「這個方法倒是不錯。」
顧衝霄得意地道:「本來就很不錯。」
秦寶寶取出身上的火折,晃亮,點燃了煙花。煙花沖天而起,不但聲音響亮,色彩也很強烈。
顧衝霄笑道:「就算一里外的人,恐怕也可以看到。」
秦寶寶道:「希望如此。」
他和顧衝霄等了一會,該來的人並沒有來。
秦寶寶道:「你的門客是不是都是膽小鬼,一旦遇到用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個都變成了縮頭烏龜?」
顧衝霄不悅地道:「他們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漢,如果說他們都是膽小鬼,天下就不可能有不怕死的人了。」
秦寶寶道:「你對他們這樣有信心?」
顧衝霄道:「他們其實都是我的朋友,我對他們當然有信心。」
秦寶寶看了看寂靜的大院,搖了搖頭,道:「我敢打賭,他們不會來了。」
顧衝霄也漸漸皺起眉頭,喃喃地道:「他們一定出了事。」
就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秦寶寶數了一數,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個人。
顧衝霄臉上有了笑意,他笑道:「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來的。」
來了,的確來了,一群服裝各異,胖瘦不一的人急步向這邊趕了過來,他們看上去,個個都是身體健壯,動作靈活,每一個看上去都很有兩下子。
在這麼多人中,秦寶寶把目光注意到一個身穿青布長衫人,這個人慢慢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和其他的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他那種悠然的姿態卻是別人所不具備的。
不管你在何種角度去看這群人,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這個青布長衫人。
秦寶寶問顧衝霄道:「這個青布長衫人也是你的門客?」
顧衝霄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搖了搖頭道:「他不是。」
秦寶寶道:「那麼他是誰?」
顧衝霄道:「他或許是我的門客中的一個人的朋友。」
秦寶寶道:「我看未必。」
顧衝霄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秦寶寶道:「依我看,你的這些個門客中,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做他的朋友。」
顧衝霄其實也已經看出,不過他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所以他笑道:「就算他只是來看熱鬧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秦寶寶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青布長衫人,目中露出了一絲憂慮。
他總覺得不對,但究竟有什麼不對,他也說不出來。
這一群人來的很快,第一個衝過來的人一般來說輕功最好,武功當然也很不錯,這個人穿著一件有很多扣子的那種練功服,緊緊地繃在他的身上,把他身上的一塊塊肌肉包得幾乎要爆出來。
顧衝霄向秦寶寶介紹道:「這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漢,人稱『沖天刀』柴雄。」
秦寶寶道:「久仰,久仰。」
他的四個字剛剛說完,柴雄就向顧衝霄砍了三刀。第一招是「雪花蓋頂」,第二招是「玉帶纏腰」,第三招是「老樹盤根」。
這三招都是刀法中最普通的招式,只要第一天學刀的人,都學過這三刀招式。
可是柴雄的這三招卻和普通的三招有一點點不同,不管是角度,速度,以及刀法的變化。
如果你用對付普通三刀的方法來對付這三刀,就很可能造成麻煩。
顧衝霄絕想不到一向和自己稱兄道弟的「沖天刀」柴雄居然會向自己動手,他更想不到,柴雄的刀法居然和普通的刀法有所不同。
所以顧衝霄立刻就受了傷。
柴雄的刀在顧衝霄的腰上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鮮血「刷」地就流下來了。
這時,那另外的二十六個人也衝了過來,有六個人過來對待顧衝霄,有兩個人去對待秦寶寶。其他的人都躍進了窗戶。
只有一個人沒有動手,他就是那個青布長衫人。
他遠遠地站著,站在一棵大樹下,眼睛並沒有向這邊看一眼,這邊的事情似乎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可秦寶寶知道,顧衝霄的門客之所以會反戈一擊,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青布長衫的人。
秦寶寶現在要對付的這兩個人是一對兄弟,兄弟倆用的都是刀,一種很薄很狹的刀。
秦寶寶的武功並不高明,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何況這兩個兄弟的武功都奇特。
他們之中如果有一個人進攻,另一個必然會去防守。
兩個人的配合非常默契,秦寶寶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看來他除了逃離這個地方,沒有第二種方法可想。
如果秦寶寶想逃,一般的人是很難阻止他的。雖然他的手上還有個大活人。
秦寶寶一飛沖天,落地時,已在三丈開外。
令秦寶寶開心的是,好像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
他正在暗自慶幸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雙銳利的眼睛。
站在樹下的青布長衫人忽地抬起了頭,向秦寶寶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青布長衫人並沒有做其他的動作,可是秦寶寶忽然感到,一股無比的寒氣從腳趾頭一直涼到脖子。
青布長衫人又把目光收回。目光望向遠處,他好像並不在乎秦寶寶是不是想逃走。
可是秦寶寶卻不逃了,他已從青布長衫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你不要走。
秦寶寶知道,如果這個青布長衫人不想放自己走,自己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沒有用。
所以秦寶寶不走了,他不但不走,而且還向青布長衫人走了過去。
一直等到秦寶寶走到青布長衫人的面前,青布長衫人的目光中才轉向了秦寶寶。
他看上去已並不年輕,潔白的皮膚上已有細細的皺紋,眼角的魚尾紋就像刀刻一樣。
秦寶寶衝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青布長衫人看著秦寶寶,似乎要把秦寶寶看個透明,過了很久,他的臉上才出現了笑容,他也道:「你好。」
秦寶寶道:「你的本事可真不小,能讓這麼多的人同時出賣他們的朋友。」
青布長衫人道:「這很簡單。」
秦寶寶道:「這種事情居然很簡單?」
青布長衫人道:「不錯,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每一個人都有弱點,你只要抓住了他們的弱點,就可以隨便地控制他們。」
秦寶寶道:「那麼這些人的弱點是什麼呢?」
青布長衫人道:「對金錢和權力的渴求是這個世上大多數人的弱點,這世上真正有原則的人並不多。」
秦寶寶道:「他們跟著你固然有可能得到金錢,可是他們又怎麼能得到權力。」
青布長衫人忽然反問道:「你知道什麼叫做權力嗎?」
秦寶寶又把這個問題推了過去,他笑道:「在你看來呢?」
青布長衫人笑了一笑,道:「權力的解釋有多種,不過最重要的一種就是對別人生命的控制。」
秦寶寶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跟了你以後,就可以依著你的勢力,控制別人的生命。」
青布長衫人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秦寶寶笑道:「更確切說,他們就可以狗仗人勢。」
青布長衫人不禁笑出聲來,他笑道:「這種說法雖然很確切,不過卻並不好聽。」
秦寶寶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回答我。」
青布長衫人道:「你可以問。」
秦寶寶道:「所謂的權力究竟有多大的魔力,連像你這樣的聰明人都無法抗拒?」
青布長衫人歎了一口氣,道:「有時候我也不明白我為何會如此地熱衷於追逐權力,但是我知道,我無法忍受那種平淡的日子,如果我不幸淪為庸人,我寧願死去。」
秦寶寶道:「可據我所知,所有的像你這樣的人,下場大都很慘。」
青布長衫人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也許我比你還要瞭解,我研究過所有和我一樣的人。他們之中,都是一些驚才絕艷的人物,如果他們走上另外一條路,就會成為李尋歡,楚留香。」
秦寶寶道:「可是他們都選擇了和你一樣的路。」
青布長衫人道:「是的。」
秦寶寶道:「你難道沒有從他們失敗的教訓中吸取一點什麼?」
青布長衫人歎了一口氣,道:「他們之中,有些人的條件甚至比我還好,所以我的結局也有可能是失敗。」
秦寶寶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青布長衫人笑道:「如果我放棄現在的路,那麼我會成為什麼人?」
秦寶寶道:「你就算成為不了李尋歡,楚留香,可是你最起碼可以成為一個受後人敬仰的大俠。」
青布長衫人笑道:「我們這個世上,大俠是不是太多?」
秦寶寶已明白了青布長衫人的意思,他並不想成為許許多多大俠中的一個,他要成為唯一。
青布長衫人道:「我想你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
秦寶寶道:「我也知道,像你這樣的人,一旦決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人都沒有能力將之改變。」
青布長衫人道:「這就像衛紫衣絕成不了我這樣的人一樣,我也絕成不了衛紫衣那樣的人。」
秦寶寶道:「看來,你和我大哥之間遲早總有一戰了。」
青布長衫人點了點頭,道:「他和我就像水火不相容一樣,這一戰,誰也無法阻止。連我自己都無法阻止。」
秦寶寶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青布長衫人笑了笑,道:「很好,其實我也一直很欣賞你,我知道再過十年,這個江湖就是你的。」
秦寶寶道:「這句話我已聽很多人說過了。」
青布長衫人道:「他們並沒有騙你,你的確是一個天才,如果我晚出十年,我的對手就一定是你。」
秦寶寶已聽出青布長衫人的意思:你現在還小,還不足以做我的對手。
秦寶寶對之感到慶幸,這也就是,這個梟雄一樣的人物,到現在為止,還不認為秦寶寶有多少重要,還沒有意識到,忽略秦寶寶是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秦寶寶忽然有一個念頭,一個很荒唐的念頭,這個念頭雖然很荒唐,但是有必要試一試。
所以秦寶寶笑道:「我想請你幫一個忙,你一定可以幫的忙。」
青布長衫人微笑道:「你說說看。」
秦寶寶道:「我有一個朋友,被你的一個手下毒傷了,你能不能勸勸你的手下,把解藥給我。」
秦寶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一點把握,如果有一個人在旁邊聽到了秦寶寶的請求,定會覺得秦寶寶一定是有毛病。
可是秦寶寶知道。這個青布長衫人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不普通的人往往就有不普通的想法和做法。
青布長衫人聽了秦寶寶的請求之後,似乎怔了一怔,他看著秦寶寶,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笑意。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看了一看被困在網中,一直被放在秦寶寶腳下的上官思鶴。
秦寶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他用很熟練的手法將網扣解開。把上官思鶴放了出來。
上官思鶴低著頭站在青布長衫人的身後,滿臉慚愧之色。還有少許的驚訝。
他沒有想到秦寶寶居然和青布長衫人談得很投機,更想不到秦寶寶會向青布長衫的人索要解藥。
他覺得好笑。
青布長衫人抬起頭來,看了上官思鶴一眼,慢慢地道:「你的解藥還有嗎?」
上官思鶴道:「還有一些,先生莫非真的要給他。」
青布長衫人笑了一笑,道:「為什麼不可以給?」
上官思鶴一下被問怔住了,為什麼不可以給?上官思鶴覺得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回答。
上官思鶴很想提醒青布長衫人,不要忘記農夫和蛇的故事。可是他沒有這種膽量。青布長衫人的命令永遠只能服從。
上官思鶴從身上掏出一個青玉瓶,從瓶中取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了秦寶寶。
秦寶寶眉開眼笑,道:「多謝,這個藥丸怎麼用?」
上官思鶴道:「研碎,用溫水服下。」
秦寶寶將藥丸小心翼翼地放進懷中。又道:「我還有一個請求。」
青布長衫人不禁笑了,他道:「你的要求一向都是這麼多嗎?」
秦寶寶道:「也不是,只是今天的請求稍微多一點。」
青布長衫人笑道:「好,你說。」
秦寶寶道:「我有一個朋友,叫做鐵鷹,沒有多大的本事,只不過有一些江湖人的臭脾氣而已,像他這種人,對你當然一點用都沒有。」
鐵鷹如果聽到這句話,不氣得吐血才怪。
青布長衫人笑道:「你是想讓我放了他?」
秦寶寶笑道:「留這種人在身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如讓他去禍害其他的人。」
青布長衫人笑道:「這是不是你的最後的一個請求?」
秦寶寶笑道:「應該是的。」
青布長衫人笑了一笑,沒有說話,已把目光轉向別處。
秦寶寶知道這是同意的意思。
他向青布長衫人拱了拱手,道:「再一次謝謝。後會有期。」
他倒退著離去,退出三丈遠後,才轉身掠向那間開著的窗子,他站在窗子邊上,大聲道:「鐵鷹!」
鐵鷹正被幾個人趕得到處亂跑,聽到秦寶寶的聲音,叫道:「有什麼事?」
秦寶寶道:「解藥到手,還不快走?」
鐵鷹連滾帶爬,滾到了窗口。滿臉欣喜之色,道:「解藥真的到手了?」
秦寶寶道:「但是你如果還在這裡打架的話,解藥也許就要沒有用了。」
鐵鷹立刻跳出窗口,笑道:「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和他們打架嗎?」
秦寶寶道:「那你喜歡和什麼人打架?」
鐵鷹笑道:「我喜歡和不是我對手的人打架?」
秦寶寶笑道:「原來你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
鐵鷹居然反問道:「難道你不是?」
秦寶寶笑道:「我比你還要差一點。」
鐵鷹睜大眼睛,道:「比我還要差?」
秦寶寶一本正經地道:「我喜歡和根本動不了手的人打架。」
鐵鷹不由大笑。
這時兩人已遠遠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門口的馬車還在,秦寶寶首先上了馬車,並且馬上把車簾放下。
鐵鷹笑道:「你根本不用提醒我,我也知道這一次趕馬車的人一定是我。」
現在已是下午了,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路上,路上並沒有行人。
這種時候,人們大多呆在家中睡覺,所以鐵鷹可以無所顧忌地趕馬車。他把馬車趕得像飛起來一樣。
他很希望秦寶寶能提出抗議,這樣他就可以趁機罷工,可是看起來,他這種如意算盤很難實現。
秦寶寶居然很安靜。
馬車顛得很厲害,連鐵鷹自己都有一點吃不消了,他不相信秦寶寶的身體會比自己好,到最後,他忍不住把車簾掀開,他忽地驚叫了起來。
鐵鷹並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他也不可能是「雞婆」。所以能夠讓他吃驚的事情當然不會小的。
鐵鷹沒有看到秦寶寶,本應該在車上安坐的秦寶寶忽然不見了。
鐵鷹正在奇怪的時候,忽聽到頭上有人笑:「你為什麼不往頭上看一看呢?」
鐵鷹一抬頭,這才看到了秦寶寶。秦寶寶居然抓住車頂的橫木,正在那裡蕩鞦韆,一副很自在的樣子。
鐵鷹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秦寶寶道:「因為我不想被一個趕車技術一流的人被顛得想吐。」
鐵鷹笑道:「你是想讓我把馬車趕得好一點?」
鐵鷹笑得有一點不懷好意,只要秦寶寶開口說一聲「是的」,鐵鷹馬上就會道:我的技術就是這樣,你要是不想受罪,那麼你來。
鐵鷹把秦寶寶想得太簡單了,秦寶寶笑咪咪地道:「不管你的技術怎麼樣,都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這樣子一點也不覺得有多顛,相反,那個不得不坐著趕車的人只好自我享受自己的技術了。」
鐵鷹灰溜溜地去趕他的馬車去了,因為無論他趕得怎麼樣,受罪的並不是秦寶寶一個人,並且自己受的罪更要大一點。
一旦想通這個道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笨極了。
從顧家莊到杜飛他們所在的小紅樓只有三十里,三十里並不遠。
鐵鷹的趕車技術其實並不錯,他年輕的時候吃過很多苦,所以也學到很多東西,趕車就是其中的一種。
所以說,人們年輕的時候吃一點苦並不是沒有好處。
小紅樓已遙遙在望,鐵鷹甚至還能看到小紅樓上有一個穿紅衣的人。
男人是不會穿紅衣的,那麼這個人當然是杜飛的心上人艷飛飛。
鐵鷹把頭伸到車中,對秦寶寶笑道:「你看杜飛和那個艷姑娘有沒有可能?」
秦寶寶道:「有沒有可能是什麼意思?」
鐵鷹笑道:「就是他們能不能成為一對的意思。」
秦寶寶反問道:「你看呢?」
鐵鷹笑道:「當然有可能,因為她很關心杜飛。」
秦寶寶道:「你怎麼知道她很關心杜飛?」
鐵鷹用手一指,笑道:「你看,她現在正在小紅樓上,焦急地盼望著我們的到來。」
秦寶寶伸頭看去,搖搖了頭道:「看來杜飛的傷已經好了。」
鐵鷹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
秦寶寶道:「正如你所說,艷飛飛很關心杜飛,如果杜飛的傷勢很重,她會怎麼樣?」
鐵鷹道:「她當然會很著急。」
秦寶寶道:「一個很著急的心情會不會好?」
鐵鷹道:「當然不會好。」
秦寶寶道:「一個心情不好的人,尤其是一個心情不好的女人怎麼可能穿著紅色的衣服?」
鐵鷹道:「難道穿什麼衣服居然和心情有關?」
秦寶寶道:「大有關係,女人都是很細心的,每天穿什麼衣服都是要想上半天的,所以她們穿的衣服都是她們認為今天最合適的。」
鐵鷹更加奇怪,他道:「我對女人也有一點瞭解,那是因為我已是一個大人了,可是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為什麼對女人會這麼瞭解?」
秦寶寶哼了一聲,道:「我從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你到現在,居然連我是一個女孩子都看不出。」
鐵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啊」了一聲。
他一直覺得秦寶寶生得太漂亮了,幾乎是他看到過的人中最漂亮的一個,可是他從沒有想到過秦寶寶是一個女人,因為秦寶寶太聰明,太能幹,鐵鷹也從沒有看到過像秦寶寶這樣聰明能幹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除了會打扮,會迷死男人之外,大多又蠢又笨。
所以他當然想不到一個又聰明,又能幹的人會是一個女人。
閘犱煜媸樵荷描,東曦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