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權力(戴維·鮑爾達奇) 第四章
    早晨7點鐘,那些金黃色的電梯門開了,傑克走進了巴頓-肖公司接待來賓的那片裝磁極為考究的寬大地方。

    露辛達還沒來,所以總接待處那裡沒有人。那張辦公桌是用結實的抽木做的,約有1000磅重,而那種抽木木材每磅價值約20美元。

    在那些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壁式燭台散發出的柔和光線下,他順著寬闊的門廊往前走,然後右拐,再左拐,很快就到了他辦公室那很結實的橡木門前。他開門走了進去。剛進辦公室,就有幾部電話響了起來,這個城市的人們已經醒來幹活了。

    六層的樓房,在城裡黃金地段之一的地方佔有10萬多平方英尺的地盤,住有200多位高薪聘請的律師,建有兩層樓的圖書館,設施齊全的健身房,有桑拿中心、男女浴室和帶鎖的衣物櫃,還有10個會議室,擁有數百名員工,而且最重要的是擁有全國其他任何一家大公司都垂涎欲滴的一批客戶。這就是巴頓一肖一洛德公司的王國。

    這家公司順利地度過了20世紀80年代那些艱難的歲月,終於在經濟衰退期消失以後又迅速地崛起了。現在它已經快到了發展的高潮時期,而它的很多競爭對手卻已在走下坡路。它差不多擁有各個法律領域裡一些最好的律師,或者至少是在那些報酬最多的領域。他們中間有很多人是被該公司從其他大公司挖來的,或者是被公司的可觀紅利以及公司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去爭一樁新的訴訟業務的承諾吸引而來的。

    那三個年長的合夥人已被現任行政管理部門選派擔任了高級職務,公司也已獎給他們每人200多萬美金的遣散費。言下之意就是,在他們按政府規定的任期期滿以後,他們仍能回來受聘,而且還可以從新接手的律師訴訟業務中得到數千萬美元的報酬。

    公司有條不成文但必須嚴格遵守的規定,那就是任何新接的客戶業務利潤最少不能低於10萬美金,否則一律不接。公司管理委員會認定,承接任何少於這個數目的業務都是在浪費公司的時間。他們一直堅持這個原則,公司搞得欣欣向榮。在這個國家的首都,人們來請最好的律師,為此會不惜代價的。

    公司只有一次在那個規定上破了例,而且可笑的是,是為了傑克的唯一客戶,而那人不是鮑德溫。他曾暗自想,他要不斷地向那個規定挑戰。如果他要繼續忍受那個規定,他會想方設法地按自己的主張去做。他知道一開始自己的勝利會很小,但那好歹也是個開始。

    他在桌前坐了下來,打開一杯咖啡,然後瀏覽起《郵報》來。巴頓-肖-洛德公司有五個廚房和三個各自有電腦的專職管理員。公司大概每天要喝掉約500壺的咖啡,可傑克卻在這個角落的小地方喝他自己早晨帶來的一杯,因為他無法忍受他們這裡喝的那種東西。那種咖啡是一種特別的進口品牌,很貴,但喝上去像是混雜著海草的土腥味。

    他在椅子裡向後靠去,掃視著整個辦公室。以大公司相應的標準衡量,這間約14英尺見方的屋子相當大了,而且還可以很好地俯瞰康尼狄克大街的街景。

    在公設辯護律師處時,傑克和另一個律師共用一個辦公室。那個房間沒有窗戶,牆上只有一張夏威夷海濱的巨幅廣告,那是傑克在一個可惡的寒冷的早晨釘在牆上的。傑克更喜歡那裡的咖啡味道。

    等他成了合夥人,他就能有間新辦公室了,比這大一倍——也許還沒能坐到關鍵位置上,但那肯定是可能的。有鮑德溫作後盾,他便成了這家公司裡的第四號風雲人物,在他上面的三個人全都五六十歲了,他們更多地是喜歡去高爾夫球場而不是進辦公室。他看了看手錶。該開始工作了。

    他通常是最早到辦公室來的幾個人之一,但那地方要不了多久便會忙碌起來。巴頓一肖公司付的薪水是在紐約的公司裡最高的,要拿這一大筆錢,公司希望它的員工花大力氣爭取。公司的客戶很多,他們在法律上的要求也一樣多。在這裡,犯一個錯誤也許就意味著一份40億美元的辯護合同告吹或者是某個人宣告破產。

    他所認識的公司裡的每位助手和年輕的搭檔都有各種各樣的胃病,其中有1/4的人在接受這樣或那樣的治療。當他們因承接又一項艱巨的法律任務而每日在巴頓一肖一洛德公司那些嶄新的走道間穿行時,傑克能看見他們蒼白的面龐和日漸虛弱的身體。那就是他們為自己的職業躍居全國所有行業中前5%之內而付出的代價。

    在他們中間,只有他無須擔憂要受合夥關係的困擾。干法律這一行,掌握了客戶才是了不起的有力武器。他曾跟著巴頓和肖約有一年,那時他是個剛出道的公司律師,因而分享了公司裡最德高望重的資深成員所受到的尊敬。

    所有那一切本應使他覺得內疚而且不配——如果他不是為自己的下半輩子感到如此痛苦的話,那會的。

    他將最後一小塊炸面圈一下子扔進了嘴裡,從椅子上往前傾過身子,然後打開了桌上的一份卷宗。公司的工作常常單調乏味,而他的業務水平又沒有用武之地,所以他的任務並非這世上最激動人心的事情。審核一下土地的租契,準備好通用計算機公司的文件,建立有限債務公司,起草諒解備忘錄以及私人交易文件,這些就是一天內要干的全部工作。日子變得越來越漫長,不過他學得更快了。為了生存,他不得不這樣,而事實上他的法庭辯護技巧在這裡毫無用處。

    按公司的傳統,他們歷來不做訴訟方面的工作,而是更喜歡去處理那些更有利可圖而且更穩妥些的公司和稅務方面的事情。的確有訴訟業務時,他們就出去尋找那些只辦理訴訟案的著名公司來辦理,那些公司反過來也會將他們接手的任何無須審理的工作交給巴頓一肖公司來幹。很多年來,這樣的安排一直進行得很順利。

    到吃午飯的時候,他已經從文件簍裡清理了兩大疊文件,口述了三張房地產交割會一覽表和幾封信,還接了詹妮弗打來的四個電話,提醒他別忘了去參加晚上白宮的晚宴。

    她父親被某個組織授予了「本年度傑出實業家」的榮譽稱號。這件事清楚地表明了總統與大企業之間的密切聯繫,白宮很值得為此舉行一個晚宴。對傑克而言,他至少可以上前去貼近地看看那個人。見到他可能不成問題,但以後的事你是絕對無法預料的。

    「有空嗎?」巴裡-阿爾維斯突然把他快要禿頂的腦袋伸到了門裡邊。他是個高級律師助理,也就是說他已不止三次地錯過了成為合夥人的機會,事實上他以後也絕不可能再成功地上升到那一步了。他勤奮而聰明,是任何公司都會渴求的律師。但是,他的閒談搭訕技巧和拉客戶的前景卻是一點兒沒有。他的年薪是16萬美金,此外他拚命努力工作每年還可以另外再得20萬的紅利。他妻子沒有工作,孩子們又上私立學校,他開的是輛新型的寶馬車。沒人指望他去拓展業務,而他也很少抱怨。

    作為一個有著10年認真而且是高水平辦案經驗的老牌律師卻不如他走運,阿爾維斯必然會從心底裡對傑克-格雷厄姆忿忿不平,而他也的確是這麼想的。

    傑克招手讓他進來。他知道阿爾維斯不喜歡他,也知道為什麼,只是不去觸動它,否則他就會遭到他最強烈的指責,使自己只能處於一種很尷尬的境地。

    「傑克,我們得盡快著手畢曉普公司合併一事。」

    傑克看上去並不感興趣。那件事情,真他媽的頭疼,已經完了,或者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他拿出了一本律師簿,兩手有些發抖。

    「我覺得雷蒙德-畢曉普並不想跟TCC上床。」

    阿爾維斯坐了下來,他把手裡拿的那疊14英吋厚的卷宗放在了傑克的桌上,身子往後一靠。

    「那些事情是了結了,可他們又回來糾纏你。明天下午之前,我們需要得到你對那些第二手金融文件的意見。」

    傑克幾乎要把鋼筆扔下來。「那可是14份協議,500多頁紙呀,巴裡。你什麼時候才能把與這件事有關的東西找出來呢?」

    阿爾維斯站起身來,傑克看見了他臉上剛剛露出的一絲笑意。

    「15份協議,正式的頁碼統計為613頁,沒隔行打印,還不包括正表。多謝,傑克,巴頓-肖真的很感謝。」他轉過身去。「噢,願你今晚在總統那兒玩得愉快,代向鮑德溫小姐致意。」

    阿爾維斯走了出去。

    傑克看著眼前的那一大堆卷宗,揉了揉太陽穴。他不知道那個小狗娘養的是什麼時候真的得知畢曉普公司的事又翻了出來的。某種直覺告訴他不是今天早上的事。

    傑克看了看時間。他按鈴叫來秘書,弄清了今天下午這段時間自己有什麼安排。然後,他拿起八磅重的文件,直奔九號會議室。那是公司最小而且最僻靜的地方,他可以躲在那兒幹活兒。他可以先緊張地千六個小時,然後去赴晚宴,接著再回來干個通宵,在這兒洗個蒸汽浴,刮刮臉,爭取在明天3點、最遲4點之前把那些意見寫好,放在阿爾維斯的桌子上面。那個小混蛋。

    看了六份協議之後,傑克吃完了最後一片土豆片,喝光了可樂。他拿起上衣,衝下10段樓梯到了樓下的大廳。

    出租車停在了他的公寓門口,他沮喪地站在那裡。

    那輛「美洲豹」已經停在了他的樓前。看見那塊寫有「成功」字樣的裝飾性汽車牌照,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等在那裡了。她一定對他很生氣。她從不屈尊到他這地方來,除非她對他的某件事很不滿並且要讓他知道。

    他看看表。他有點遲了,不過還不算太晚。他打開前門,摸摸下巴,也許可以不用刮臉了。她坐在沙發上面,第一次在上面鋪了塊被單。他不得不承認,她看上去美極了,一個真正的名門千金,不管這在今天意味著什麼。她站起身來看著他,沒有一絲笑容。

    「你來晚了。」

    「你知道我不是自己說了算的。」

    「那不是借口,我也上班。」

    「是啊,可區別在於你的老闆是自家人,他會被他女兒那漂亮的小手指牽得團團轉的。」

    「媽媽和爸爸先去了。那輛豪華轎車20分鐘後到這兒來。」

    「來得及。」傑克脫掉衣服,衝進浴室。他把浴簾拉開。「詹,把我那件雙排扣的藍西裝拿給我好嗎?」

    她走進洗手間,看看四周,一臉毫不掩飾的厭惡。「請柬上寫明是系黑領帶。」

    「黑領帶可有可無。」他擦掉眼睛上面的肥皂,糾正了她的話。

    「傑克,別這樣。看在上帝份上,那是去白宮,去見總統。」

    「他們給了你選擇,打黑領帶或不打。我有權不打黑領帶。而且,我沒有赴宴禮服。」他對她咧嘴一笑,然後拉上了浴簾。

    「你應該買一套。」

    「我忘了。行了,詹,看在上帝的分兒上。沒人會注意我,沒人在乎我穿些什麼的。」

    「謝謝,太感謝你了,傑克-格雷厄姆,我求你做的是件小事情。」

    「你知道那些棒棒糖多少錢一根嗎?」

    肥皂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到了巴裡-阿爾維斯,想到不得不干通宵,想到還得先向詹妮弗、然後是向她父親解釋遲到的原因,他的聲音有點氣沖沖的。「我要穿幾次他媽的那玩藝兒?一年一次或兩次嗎?」

    「我們結婚以後將會參加很多必須打黑領帶的宴會,那是必備的,是一項有益的投資。」

    「我情願把自己的退休金用在棒球卡上面。」他又一次把頭伸出來想表明他是在開玩笑,但她不在那兒。

    他用一條浴巾擦擦頭髮,然後裹住腰部以下的地方,走進了他那間小小的臥室,在那兒他發現門上掛著一套嶄新的赴宴禮服。詹妮弗出現了,笑吟吟的。

    「鮑德溫公司的小意思。這是一套阿爾馬尼禮服,它會讓你看上去很棒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的?」

    「你是標準的42號尺寸,你可以當個模特了。詹妮弗-鮑德溫的私人男模特。」她用兩隻灑過香水的胳膊摟住他的雙肩,緊緊擁抱他。他能感覺到她那豐滿的乳房緊貼著自己的後背,心裡暗自叫苦,沒有時間來充分利用這種時刻了。就一次,沒有那些壁畫,沒有那些小天使和古代馬車,或許感覺大不一樣。

    他心癢癢地看著那張亂糟糟的小床。他不得不干通宵。去他媽的巴裡-阿爾維斯和那令人乏味的雷蒙德-畢曉普。

    為什麼每次他見到詹妮弗-鮑德溫時總希望他們之間的事情會有所改變?改變意味著更好些。那就是說她會改變,或者他,或者他們倆都折衷地改變一下?她是那麼美麗,擁有她所要的世上的一切。天哪,他到底怎麼了?

    那輛豪華轎車輕鬆地穿過交通高峰期過後人煙稀少的大街這是華盛頓特區的商業區一個週末的夜晚,7點鐘過後,街上很冷清。

    傑克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未婚妻。她身穿淺色的昂貴外套,露著低低的領口。精心修飾得很漂亮的面龐,完美無瑕的肌膚,還有偶爾閃過的迷人笑容。她那濃密的赭色長髮高高地盤在頭頂上,平常都是技垂下來的。她看上去像那些千篇一律的超級模特中的一個。

    他往她近前挪了挪。她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自己的化妝,那是完美無缺的,然後她才拍拍他的手。

    他拍拍她的腿,悄悄掀起了她的裙子。她推開了他的手。

    「等會兒,或許可以。」她小聲耳語,沒讓司機聽見。

    傑克笑笑,說過一會兒他也許就要頭疼了。她笑了起來,這時他記起今晚是沒有「等會兒」的。

    他坐在墊得很厚的座位上往後一倒,兩眼望著窗外。他從沒去過白宮,詹妮弗去過兩次。她看上去很輕鬆自如,而他有點緊張。在他們拐彎駛入行政大街時,他用勁拽了拽自己的蝶形領結,整理了一下頭髮。

    白宮守衛們有條不紊地檢查了他們。像往常一樣,在場的所有女士和先生們都不由地看了詹妮弗兩三次。當她彎下腰來弄她的高跟鞋時,春光幾乎在那件5000美元的裙子之下外洩,這可樂壞了那幾個白宮的男記者。傑克看到了那幾個傢伙眼中很正常的嫉妒神情。接著,他們進了白宮,把鐫版請柬遞給那位海軍中士看。然後那位中士護送他們穿過較低的入口處走廊,上了去東大廳的樓梯。

    「他媽的!」總統彎下腰去撿今晚的一份講話稿,突然肩部一陣巨痛。「我覺得刀砍斷了肌腱,格洛麗亞。」

    格洛麗亞-拉塞爾坐在其中一張寬大而豪華的椅子上,那些椅子是總統夫人用來裝飾總統辦公室的。

    撇開其他不談,這位第一夫人的品味還是很不錯的。她很耐看,不過在情報局卻有點無足輕重。她對總統的權力不加干涉,在大選中卻是個有用的人。

    她的家庭背景無可挑剔:祖傳富戶,古老家族。但總統與保守派在這個國家的財富和權勢部門之間的聯繫絲毫沒有損害他在自由黨派陣營中的地位,這主要歸功於他的領袖氣質和其獲得民心的技巧。你不得不承認他那英俊帥氣的外表要比任何人因此所獲的好處多得多。

    一位成功的總統必須要能言善辯並且能成為公眾注目的焦點,這位總統的平均成功率已上升到與泰德-威廉姆斯1不相上下的地步。

    1泰德-威廉姆斯:美國職業棒球運動員,左手擊球的外場手。兩次獲三重王冠稱號,即在平均擊球率、本壘打、擊球跑壘這三方面都佔領先地位。

    「我想我要去看醫生。」總統的情緒不是太好,可那會兒拉塞爾也一樣。

    「可是,艾倫,那你究竟怎麼樣向白宮新聞界解釋被刺破的傷口呢?」

    「那該死的醫生對病人的保密制度是做什麼用的?」

    拉塞爾眼珠轉轉,有時候他竟會這麼笨。

    「你就像是一家『世界500強』的公司,艾倫,有關你的一切信息都是公開的。」

    「可並不是所有的一切。」

    「那要走著瞧了,不是嗎?這一切還遠未結束,艾倫。」自從昨天晚上以來,拉塞爾已抽了三包煙,喝了兩壺咖啡了。他們的世界,她的政治生涯,隨時隨地都會崩潰。警察隨時都會敲門。她所能做的就是忍住尖叫而不從這個屋裡跑掉,這情景彷彿就是在驚濤駭浪中不斷向她襲來的噁心的感覺。她緊咬牙關,死抓住椅子。那種完全毀滅的末日情景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總統粗略地看了看那份講稿,記了些什麼,剩下的部分他會即興發揮的。他的記憶力很驚人,這是個有利條件,幫了他不少忙。

    「那就是我為什麼要你來的原因,不是嗎?格洛麗亞,能把一切都搞好些嗎?」

    他看著她。

    一時間她不知道他是否知情,是否知道她曾和他做了些什麼。她的身子僵在那裡,然後又放鬆下來。他不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還記得他喝醉時的懇求,喔,一瓶水果白蘭地竟能改變一個人。

    「當然,艾倫,但得做些決定。我們必須根據自己實際面臨的危機來採取一些可供選擇的解決辦法。」

    「我根本無法取消我的安排。而且,這個傢伙也幹不了什麼。」

    拉塞爾搖了搖頭。「我們不能那麼肯定。」

    「想想看!那樣做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犯有盜竊罪而甚至會把自己弄進去。你想他會上晚間新聞去披露那段經歷嗎?他們會立刻將他關進瘋人院裡的橡皮室去。」總統搖搖頭。「我沒事兒。這傢伙碰不了我的,格洛麗亞。100年後也不會。」

    他們在乘豪華轎車回城的路上已經商量出了一個初步的辦法。他們的態度很簡單:直截了當地否認。如果真有什麼指控,他們會讓這個指控的荒唐替他們掩飾。那種指控將被視為一個荒謬的故事,儘管事實上它絕對真實,而白宮則可以對那個可憐的、精神錯亂的公認罪犯和他那蒙羞的家庭表示同情。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但拉塞爾寧願不對總統說。事實上,她認定這麼做是個更好的方案。那的確是唯一讓她操心的事情。

    「發生了些更奇怪的事情。」她看著他。

    「那地方清理乾淨了,對嗎?除了她,沒發現留下什麼,是不是?」他的聲音中暗含著一絲緊張的情緒。

    「沒錯。」拉塞爾舔了舔嘴唇。總統還不知道那把留有他的指紋和血跡的拆信刀此時正在他們那個犯重罪的目擊者手中。

    她站了起來並開始踱步。「當然我還不能說有沒有留下什麼性接觸的痕跡。但那無論如何是不會連累到你的。」

    「上帝,我甚至都不記得我們干沒幹過了。好像我干了。」

    聽了他的話,她忍不住笑了。

    總統轉過身來看著她。「伯頓和科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跟他們談過沒有?」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他們和你一樣要失去很多,不是嗎,艾倫?」

    「和我們一樣,格洛麗亞,和我們。」他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領帶。「那個窺視者有什麼線索嗎?」

    「還沒有,他們在追查那個車牌號。」

    「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意識到她失蹤了?」

    「要是天還像那天一樣暖和,很快,我想。」

    「真可笑,格洛麗亞。」

    「有人會想念她,然後詢問她的行蹤。會有人打電話給她丈夫,他們會去那幢房子那兒。明天,或許兩三天後。」

    「然後警方就會調查。」

    「對此我們無能為力。」

    「可你會完全控制這件事?」當他迅速考慮那種種設想時,他的眉間掠過一絲憂慮的神情。他跟克裡斯婷-沙利文干了嗎?他倒希望是干了。至少那天晚上本不該是場災難的。

    「盡我們所能而不引起大多的懷疑。」

    「那太容易了。你可以利用沃爾特-沙利文是我的密友和政治上的支持者這個有利條件。我個人對此案比較關注也很自然。好好想想這些事情,格洛麗亞,我不會虧待你的。」

    可你卻和他老婆上床,拉塞爾心想,算什麼朋友!

    「那些理由我都已經明白了,艾倫。」

    她點上一支煙,漫不經心地吐著煙圈。那樣感覺好多了。在這件事上她不能不想在他前面,哪怕超前一小步也會好些。這事兒沒那麼容易。他很聰明,但也很自負。自負的人總是慣於過高估計自己的能力而過低估計其他所有人的能力。

    「沒人知道她去見你嗎?」

    「我覺得我們可以認為她很小心謹慎,格洛麗亞。克裡斯婷不太有頭腦,她的天資略有點低,但最懂得經濟學。」總統對他的辦公廳主任擠了擠眼兒。「如果她丈夫發現她在外面亂搞,即使是和總統也不行,那她將會失去約八億美金。」

    拉塞爾從那面鏡子和那把椅子上面瞭解到了沃爾特-沙利文的古怪觀察習慣,可她又一想,他還不知道而且也沒看見他們的次次幽會,誰知道他該會有什麼反應呢?謝天謝地,那個坐在暗中窺視的人不是沙利文。

    「我警告過你,艾倫,總有一天,你的那些業餘活動會給我們惹麻煩的。」

    裡士滿看著她,一臉的失望。

    「聽著,你以為我是這個職位上有點業餘活動的第一人嗎?別他媽的太天真了,格洛麗亞。至少比起我的某些前任們,我還是少有的謹慎得多的人。我幹這職位的活兒要承擔責任……當然我也應該有些特權。懂嗎?」

    拉塞爾緊張不安地揉揉自己的脖子。「完全明白,總統先生。」

    「所以,還不就是一個翻不了天的傢伙?」

    「用紙牌搭起來的房子,只要抽掉一張就會塌下來。」

    「哦?不過有很多人還住在那種房子裡面。別忘了這一點。」

    「我會的,每天如此,長官。」

    有人敲門。拉塞爾的副手探進頭來。「還有五分鐘了,先生。」總統點點頭,揮手讓他出去。

    「這是個大好時機。」

    「蘭塞姆-鮑德溫和他所有的朋友對你的競選運動有很大貢獻。」

    「你不用提醒我償還政治上的人情,寶貝兒。」

    拉塞爾站起來向他走過去。她抓住他那只沒受傷的胳膊,凝神望著他。他的左頰上面有道小疤痕,那是越戰後期在一次小小的行動中一些炮彈碎片給他留下的紀念。現在他已開始其政治生涯,女性國民們反而覺得他這小小的缺憾倒大大增添了其個人魅力。拉塞爾意識到自己在盯著那道傷疤。

    「艾倫,我將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你的利益。你會度過這個難關的,但我們需要並肩合作。我們是一夥兒的,艾倫,我們是少有的一夥兒。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他們不可能搞倒我們。」

    總統盯著她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賞給了她一個那種常常在報上頭版頭條出現的微笑。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緊緊將她摟住,她也緊緊依偎著他。

    「我愛你,格洛麗亞,你是個可靠的人。」他拿起講話稿。「該上場了。」他轉身走了出去。拉塞爾注視著他那寬闊的背影,小心地揉揉臉頰,然後也跟了出去。

    傑克環視著巨大的東大廳,它精緻考究得過於誇張。這地方站滿了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一些先生和女士們。周圍的人全在那兒拉幫結派,他只能站在那裡傻看。他朝對面看去,發現自己的未婚妻正把西部某個州來的一個議員堵在牆角閒聊,毫無疑問,她在不停地為河岸權的事向那位好心的立法者訴說鮑德溫公司的困難而謀求他的幫助呢。

    他的未婚妻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接近並結交各種層次的權貴們。從縣級的司法行政長官們到參議院委員會的主席先生們,詹妮弗部拍那些人的馬屁,投其所好地打點,從而保證了一旦鮑德溫公司想要再組織進行一項巨大的交易,所有的重要人物都會在適當的位置發揮作用。前五年她父親公司的資產翻番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她在這方面的擅長。事實上,什麼樣的男人才真正覺得她安全呢?

    蘭塞姆-鮑德溫身高六英尺五,一頭濃密的白頭髮,男中音。他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同那些已熟識的政客們用力握手並且同少數那些還不認識的接近。

    授獎儀式幸虧很簡短,傑克看了一眼手錶,他很快要趕回辦公室去了。在來的路上,詹妮弗曾提到11點鐘在威拉德飯店有個私人晚會。他搓搓臉,好事兒全他媽的趕一塊兒了。

    他正要去把詹妮弗拉過來,告訴她自己要早退的原因,突然總統向她走了過去,身邊還跟著她父親,不一會兒他們三人又全向他走過來。

    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清清嗓子,免得自己等會兒說話結結巴巴,聽起來像個十足的傻瓜。詹妮弗和她父親像老朋友似地跟總統說著話。他們跟他說說笑笑,還不時地碰碰胳膊肘,彷彿是跟俄克拉何馬州來的表弟內德在說話似的。可看在上帝分兒上,這人不是表弟內德,這是美國總統啊!

    「你就是那個幸運兒囉?」總統立刻笑了起來而且很親切。他們握了握手。他和傑克一般高,傑克很羨慕他於這樣一種職業而且總是那麼整潔得體。

    「我叫傑克-格雷厄姆,總統先生。很榮幸見到您,先生。」

    「我覺得好像已經認識你了,傑克。詹妮弗對我講過那麼多有關你的事兒,大多是誇你的。」他咧嘴一笑。

    「傑克是巴頓-內-洛德公司的合夥人。」詹妮弗仍挽著總統的胳膊。她看著傑克,很做作地對他一笑。

    「哦,還談不上合夥人,詹。」

    「只是遲早的事兒。」蘭塞姆-鮑德溫的聲音冒了出來。「有鮑德溫公司這個大客戶,你可以在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公司要價。難道你忘了?別讓桑迪-洛德把你給蒙了。」

    「聽他的沒錯兒,傑克,經驗之談。」總統舉起手中的酒杯,然後卻不由自主地猛地往回一縮。詹妮弗被絆了一下,鬆開了他的胳膊。

    「對不起,詹妮弗。網球打得太多了,該死的胳膊又犯病了。啊,蘭塞姆,看來你已經替自己在這兒物色到了一個不錯的門生。」

    「哪裡,他要想得到我那個王國得鬥過我的女兒。或許傑克會當王后而詹當國王呢。男女平等是怎麼說的來著?」蘭塞姆一陣大笑,笑倒了周圍的眾人。

    傑克覺得自己臉紅了。「我只是個律師,蘭塞姆。我並不一定想去佔領那個空著的寶座。人的一生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傑克拿起了酒杯。這一切進行得並非如他所願。他覺得自己是在辯解什麼。傑克嚼碎了一個冰塊兒。那麼蘭塞姆-鮑德溫到底覺得他這未來女婿怎麼樣呢?尤其是此時此刻?可傑克並不太在乎他的看法。

    蘭塞姆止住了笑聲,怔怔地看著他。詹妮弗把頭扭向一旁,每當他說些她認為不妥的話時,她總是這樣。總統看著他們三個人,很快笑笑,然後借口走開了。他向那個角落走過去,那兒站著個女人。

    傑克看著他走開。他在電視上見過那個女人,她曾在很多事情上替總統說話。格洛麗亞-拉塞爾這會兒看上去並不很開心,但在這個充滿危機的世界裡,快樂恐怕是她的這個職業中很罕見的東西了。

    那由以後想了。傑克見過了總統,同他握了手。但願他的胳膊好了一些。他把詹妮弗拉到一旁,向她表示歉意。她並不高興。

    「這是完全不能令人接受的,傑克。你知道這對爸爸來說是個多麼不尋常的夜晚嗎?」

    「嗨,我只是個幹活兒的粗人。你知道嗎?時間很寶貴的?」

    「荒唐透頂!你知道的,那個公司裡沒人有權要求你什麼,更不用說某個什麼都不是的助理了。」

    「詹,事情沒那麼嚴重。今晚我玩得很開心,而你爸爸也得到了他那小小的獎勵。現在我該回去幹活兒了。不關阿爾維斯的事。他是有點在催命,但他工作還是很認真,只不過還趕不上我罷了。所有的人都得受到指責。」

    「這不公平,傑克。這對我不合適。」

    「詹,這是我的事。我說不要擔心,你就不要擔心好了。明天見吧,我要打的回去。」

    「爸爸會很掃興的。」

    「爸爸想都不會想到我的。嗨,替我喝一杯。記住你剛才說過的等會兒的事嗎?我會接受改日的邀請的,或許我們可以改變一下,在我那兒進行?」

    她勉強讓傑克吻了一下。可傑克剛走,她便怒氣沖沖地向她父親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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