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君道:「敝幫主已傳出令諭,追查那飄花令主現在何處,迄今尚未接到回音,我們已為公子準備好了午飯,公子先請吃飯,等到回音到來,公子再動身不遲。」
慕容雲笙道:「什麼時候才有回音?」
郭雪君道:「快則一兩個時辰之內,最遲麼,今夜二更左右,可以讓公子上路。」
慕容雲笙道:「昨宵宿酒尚未全醒,此刻頗有食難下嚥之感。」
郭雪君道:「那麼,公子先休息一會,再行進餐。」
慕容雲笙淡淡一笑,道:「吃飯不用了,但貴幫中未得消息之前,在下要走,也是無法離開,藉此時光,在下想坐息片刻。」
郭雪君臉上閃掠一抹愕然之色,道:「你怎麼了?」
慕容雲笙道:「我很好啊!」
郭雪君道:「公子雖然掩飾得法,但還無法逃過賤妾雙目,看來公子心中,有著不悅之事。」
慕容雲笙被郭雪君一語道破,也不再否認,淡淡一笑,道:"在下有一種感覺。」
郭雪君道:「不滿賤妾?」
慕容雲笙道:「你非幫主,自然也作不了主意,那也是對貴幫主了。」
郭雪君道:「公子可否具體的說出,有何不滿之處?」
慕容雲笙怔了一怔,道:「在下無法具體說出什麼,只是有著一種被利用和愚弄的感覺。」
郭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公子不要多疑。你為我們盜出劍譜之情,敝幫中上下都對你有著很大的感激,一旦公子有事,凡是我女兒幫中人,都會自動的幫助公子了。」
慕容雲笙淡淡一笑,道:「說的很好聽啊!」
郭雪君道:「唉!看來公子的誤會很大。」
慕容雲笙道:「沒有,在下受貴幫主托辦之事,幸未辱命,此後也不想多問了。」
言罷,閉上雙目,盤膝而坐,竟然用心調息起來。
他雖未下逐客令,但卻和逐客無疑。
郭雪君望著盤坐在木榻上的慕容雲笙,漸入禪定之境,一股被羞辱的激忿,突然間由心頭泛起,輕輕歎息一聲,收回掌勢,緩緩退了出去。
慕容雲笙氣行一周天,坐息醒來,足足耗去了一個多時辰。
睜眼看去,只見楊鳳吟白衣如雪,站在室門口處。
慕容雲笙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實,揉揉眼睛看去。果然是楊鳳吟一點不錯。
他說不出心中是驚是喜,一躍下榻,道:「真的是你,你怎會找到了此地?」
楊鳳吟嗯了一聲,突然向慕容雲笙懷中撲去。
慕容雲笙一張雙臂,接住了楊鳳吟的嬌軀,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
楊鳳吟有生一來,從沒有被男人如此抱過,只覺心情激動,全身微微抖動。
慕容雲笙也有些難以自禁的激動,手腳微微顫動。
兩人擁抱片刻,楊鳳吟才緩緩抬起頭來,道:「大哥,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在好想你喲?」
慕容雲笙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楊鳳吟不知何故,突然間流下淚來。
慕容雲笙吃了一驚,道:「你哭什麼?」
楊鳳吟道:「我不知道,我很想大哭一場。」
慕容雲笙道:「可是我得罪了你?」
楊鳳吟緩緩說道:「這和你沒有關係,只是我心裡的感受,我心裡有些難過,也有些高興,忍不住只想哭出來。」
慕容雲笙道:「那你哭什麼呢?」
楊鳳吟道:「我說不出嘛,我心裡有一股悶氣,只想發出來,憋在心裡好難過。」
慕容雲笙道:「唉!這些日子裡,我心裡也有些不安,時常的懷念到你。」
楊鳳吟突然微微一笑,道:「是真的嗎?」
慕容雲笙道:自然是真的了。」
楊鳳吟舉起衣袖拭痕,道:「女兒幫中的人,對你好嗎?」
慕容雲笙淡然一笑,道:「她們或明或暗,幫了咱們不少的忙,我幫她們一次,那也是應該了。」
楊鳳吟道:「我沒有怪你,我問你,她們待你好不好?」
慕容雲笙沉吟了一陣,道:「待我不錯。」
楊鳳吟道:「那就對了,她們沒有騙我。」
慕容雲笙淡淡一笑,道:「你見了女兒幫的什麼人?」
楊鳳吟道:「一位姓郭的姑娘,她告訴我你昨天喝醉了,她待你一直有如上賓。」
慕容雲笙道:「原來如此。」
楊鳳吟笑道:「對你們男人而言,這裡可算是溫柔鄉了,女兒幫中弟子,個個嬌美……」
慕容雲笙接道:「你想到哪裡去了?」
楊鳳吟嫣然一笑,道:「你可是怕我生氣麼?其實我心裡很高興,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喜歡你,才證明我的眼光不錯啊!」
慕容雲笙這些日子中,常和女人接觸,臉皮也厚了很多,當下微微一笑,道:「你一點也不吃醋嗎?」
楊鳳吟搖搖頭,道:「我不吃醋,但也不讓她們太接近你,只讓她們瞧瞧你。」
兩人一番談笑,彼此之間,又縮短了不少距離,慕容雲笙話鋒一轉,問道:「你傷了女兒幫中不少的人?」
楊鳳吟道:「嗯?你心疼了。」
慕容雲笙道:「我不是心疼,我覺著咱們正全力對付三聖門時,似是用不著和女兒幫結怨。」
楊鳳吟道:「你把我看的那麼笨嗎?」
慕容雲笙道:「你傷了女兒幫的人,難道是假的不成。」
楊鳳吟道:「是真的,不過,我只是傷了她們的經脈,而且手法很有分寸,她們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不藥而癒,大概女兒幫的幫主心中也明白,所以,她們並沒有找我的麻煩。」
慕容雲笙道:「她們處處避開你。」
楊鳳吟道:「為什麼呢?」
慕容雲笙道:「也許因為你武功高強,她們有些怕你。」
楊鳳吟嗤的一笑,道:「為什麼不說,他們為了你,不願和我衝突。」
慕容雲笙笑道:「聽起來,我說的很像笑話,事實上,確是千真萬確的事,飄花令主的大名。早已經震動江湖上了。」
楊鳳吟道:「這話當真麼?」
慕容雲笙道:「難道你不知道。」
楊鳳吟臉色一整,道:「別人如誇獎我,讚美我,我都不放在心上,我和目下武林中各大門派,都沒有恩怨,自然也用不著和三聖門、女兒幫等作對為敵……」
慕容雲笙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楊鳳吟歎道:「過去,我有很多壞毛病,譬如我生有潔僻,只要別人用過的東西,我都覺著它髒,不論任何人,我都不願和他肌膚相觸…」兩道目光深情的望著慕容雲笙,道:
「但自從遇到你,我開始改變自己……」
慕容雲笙道:「為什麼呢?那不是太委屈你麼!」
楊鳳吟道:「因為,我要學著適應你,唉!如是我不改這些毛病,如何能和你相處呢?
突然一顰柳眉兒,又道:「幾日不見,你好像有些變了。」
慕容雲笙奇道:「我那裡變了。」
楊鳳吟道:「變的膽大了……」
抿嘴一笑,接道:「比過去頑皮很多。」
慕容雲笙臉上一紅,默默不言。
楊鳳吟輕輕歎息一聲,道:「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生氣啦?」
慕容雲笙道:「我覺著你說的不錯,這些日子之中,我真的變了。」
楊鳳吟道:「變好了,還是變壞啦?」
慕容雲笙道:「變的輕浮了。」
楊鳳吟道:「你既然知道了,以後不再犯它就是。」
舉手理一下長髮,接道:「我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過是跟你說著玩的。」
慕容雲笙道:「你不過是提醒我而已,不過使我覺著自己怎的如此缺少定力。」
只見軟啟動,小珍緩步而入,欠身一禮,道:「公子,姑娘,酒筵已備,恭請兩位入席。」
慕容雲笙望了楊鳳吟一眼,道:「咱們吃一點再走如何?」
楊鳳吟突然間變的十分溫柔,緩緩說道:「隨便你嘛。」
慕容雲笙奇道:「要我做主?」
楊鳳吟道:「是啊,一個女孩子和男人在一起,如若由女孩子做主,豈不是要男人難過嗎?」
慕容雲笙微微一笑,道:「你幾時變的這樣溫柔了。」
楊鳳吟道:「剛才。」
慕容雲笙道:「剛才?」
楊鳳吟道:「不錯,剛才我看到你垂頭不語,心裡好難過。」
慕容雲笙道:「沒有你的事,不用你多心。」
楊鳳吟道:「我知道,你不是怪我,不過,我自己覺著不能鋒芒太雷了。」
慕容雲笙點點頭,道:「收斂一點,總是好些,也容易和人相處。」
楊鳳吟搖搖頭,道:「別人,我不在乎,只怕你生氣。」
小珍站在旁邊等了甚久,看兩人只管談話,似乎是已經將自己忘去,忍不住說道:「,我來請你們吃飯的!」
慕容雲笙望了小珍一眼,道:「姑娘,貴幫主來了沒有?」
小珍搖搖頭,道:「沒有,不過,郭姑娘在此地也是一樣。」
楊鳳吟突然把目光轉到小珍的臉上,道:「我如帶你走,你願不願意。」
小珍道:「帶我走,到哪裡去?」
楊鳳吟望了慕容雲笙一眼,笑道:「他沒有告訴過我,但我知道他很喜歡你,帶你去照顧他。」
這等大事,從她口中說出,輕描淡寫,如敘家常一般。
小珍怔了一怔,道:「你說的好輕鬆啊,我們女兒幫規令森嚴,當是可以隨便來去的嗎?」
楊鳳吟道:「那不要緊,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慕容雲笙一皺眉頭,道:「鳳吟姑娘,不要胡鬧。」
楊鳳吟道:「我們女孩兒的事,不要你管……」
目光轉到小珍的臉上,接道:「你只要告訴我願不願意,其他的事,不用你管了?」
小玲甚感為難的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你去給我們幫主說吧!」
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就是我心裡願意,也不敢說出來啊!」
楊鳳吟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咱們吃飯去吧。」
她突然間變的膽大起來,伸手牽住了慕容雲笙的左腕,舉步向外行去。
慕容雲笙低聲說道:「鳳姑娘,外面有很多人……」
楊鳳吟接道:「我知道,你怕什麼?我一個女孩子家,都不害怕。」
嫣然一笑,接道:「我小名叫鳳兒,你以後叫我的小名好嗎?」
慕容雲笙道:「這個只怕對你有些委屈吧!」
楊鳳吟道:「人都叫我楊姑娘,你為什麼要和別人一樣。」
小珍隨在兩人身後而行,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忍不住暗中偷笑。
這時,兩人已步入大廳。
只見郭雪君領著十二個勁裝少女,列隊相迎入大廳之中。
楊鳳吟放開了慕容雲笙的左腕,緩緩說道:「打擾姑娘了。」
郭雪君道:「慕容公子幫了我們女兒幫很大的忙,敝幫中由幫主起,都對他感激萬分。
對楊姑娘,我們更是敬慕萬分。」
楊鳳吟道:「說的太客氣了,我對貴幫組織的嚴密,耳目的靈敏,也是敬佩無比,只可藉對貴幫主緣堅一面。」
郭雪君道:「敝幫主對姑娘十分敬仰,也許近日內會登門拜會姑娘。」
楊鳳吟道:「我行蹤飄忽,居無定址,」郭雪君道:「這個難不住女兒幫。」
楊鳳吟道:「郭姑娘,我想請教一件事,不知姑娘是否可以見告?」
郭雪君道:「要看什麼事了,賤妾知道的無不奉告。」
楊鳳吟道:「貴幫主未在此地,不知有何人做主?」
郭雪君道:「就是小妹。姑娘有什麼事,但請吩咐就是。」
楊鳳吟回顧了小珍一眼,道:「我想請貴幫把那位小珍交我帶走。」
郭雪君道:「姑娘的花女花婢,無計其數,還要敝幫弟子作甚?」
楊鳳吟道:「我很喜歡她,希望她常在我的身側。」
郭雪君啊了一聲,望望小珍道:「你的心意如何?」
楊鳳吟提出的問題,大出了那郭雪君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應對之法。
只見小珍一欠身,道:「弟子一切遵命。」
郭雪君沉吟了一陣,道:「楊姑娘是藉她呢,還是要她?」
楊鳳吟道:「我說的很清楚了,我是要她。」
郭雪君道:「這個麼,很抱歉,小妹也無法做主,但小妹可把姑娘的意思,轉告敝幫主,聽她裁奪。」
楊鳳吟道:「唉!郭姑娘,我心裡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
郭雪君道:「不敢,姑娘請說吧。」
楊鳳吟道:「我的生性很急,只怕等不及再見貴幫主了。」
郭雪君道:「這個,這個……」
楊鳳吟柔聲說道:「郭姑娘,我想說明白,你如肯答應,那是最好不過,你如是不肯答應,我也想帶她走。」
楊鳳吟兩道清澈的目光,投注在郭雪君的臉上,也不答話。
郭雪君舉手理一下鬢邊的散發,緩緩接道:「我如不答應你帶走小珍,姑娘很難下台,說不定會鬧出不歡之局。」
楊鳳吟道:「所以,我希望你答應。」
郭雪君道:「這麼辦吧!小妹代作主意,把小珍藉給姑娘,但她還是女兒幫弟子的身份。」
楊鳳吟道:「好吧!如沒有更好辦法,那只有這樣了。」
郭雪君道:「事情決定了,姑娘的心情心也開暢一些,請進些酒飯如何!」
楊鳳吟道:「盛情心領,但小妹還有要事,不想在此多留了。」
郭雪君道:「連一頓酒飯的時間也抽不出嗎?」
楊鳳吟道:「趕的那麼巧,小妹只好有負盛情了。」
郭雪君淡淡道:「既然如此,小妹也不便強留了。」
楊鳳吟一欠身,道:「告辭了。」
舉步向外行去。
慕容雲笙緊隨在楊鳳吟的身後向外行去。儘管他覺著飢腸轆轆,眼望著滿桌佳餚美味,卻是不便勸阻楊鳳吟留下來,吃過再走。
楊鳳吟行到大廳門口處,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小珍一眼,道:「來呀!」
小珍一臉為難之色,望著郭雪君,道:「弟子,弟子‥」郭雪君接道:「跟楊姑娘去吧!她會好好待你。不過,你要記著,你還是女兒幫中的弟子。」
小珍略一沉吟,道:「弟子遵命。」
目光轉動,環顧了大廳中的勁裝少女一眼,接道:「諸位姊姊,小妹暫時告別了。"舉步向外行去。
郭雪君送幾人行出大廳,只見一輛篷車,早已停在大門外面等候。
楊鳳吟回頭一揮手,道:「姑娘請回,小妹就此別過。」
郭雪君道:「三位一路順風。」
楊鳳吟當先登上篷車,小珍緊隨登車。
慕容雲笙最後上車,回頭一笑,逍:"多謝姑娘數日來的厚待。」
郭雪君微微一笑,道:「希望公子說的是由衷之言。」
慕容雲笙不再理會郭雪君,行入車中,放下軟。
趕車人一抖,車輪轆轆,篷車突然向前奔去。
郭雪君目注那篷車去遠,才輕輕歎息一聲,轉回莊院。
車中的楊鳳吟拍拍身旁的坐墊,向慕容雲笙道:「坐過來!」
慕容雲笙依言坐下,道:「這篷車不是女兒幫中之物?」
楊鳳吟搖搖頭,道:「不是,我自己帶來的。」
目光轉顧了小珍一眼,接道:「那郭雪君在女兒幫中是何身份?」
小珍略一沉吟,道:「這要請姑娘多多原諒,小婢還是女兒幫中人,不敢漏幫中的機密。」
楊鳳吟道:「我問郭雪君的身份,也算機密大事嗎?」
楊鳳吟接口笑道:「小珍姑娘,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同行嗎?」
小珍嫣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不過,不管為什麼我都不害怕。」
瘍鳳吟道:「這麼說來,你很膽大了。」
小珍道:「不是我膽大,而是我有著很充分的準備。」
突聞蹄聲得得,由車後傳了過來。
只聞車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姑娘,女兒幫中人追來了。」
楊鳳吟臉色一變,目光凝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道:「這般人是否該殺,你幫了她們的忙,她們卻全然不念舊恩,而且遣人追趕來此,大約是看我未帶幫手,準備把我們一舉圍殲。」
小珍搖搖頭,道:「姑娘不要多心,敝幫中對慕容公子的確是感激萬分,"姑娘要先問清楚,再出手不遲。」
楊鳳吟冷笑一聲,道:自然我要先問個明白……」
語聲一頓,高聲說道:「停車。」
奔行的馬車,應聲停了下來。
但聞蹄聲得得,幾匹健馬,越過篷車,收停下。
慕容雲笙生恐楊鳳吟不問皂白,出手傷人,隨手掀開車。
凝目望去,只見郭雪君帶著四個勁裝佩劍的少女,並排攔住了去路,不禁一呆。
楊鳳吟緩步而出,冷冷說道:「郭姑娘率領高手追來,不知是何用心?」
郭雪君道:「敝幫曾和慕容公子有約,他幫我們取回劍譜,我們告訴他三聖堂的所在……」
慕容雲笙面露喜悅,接道:「貴幫可是已找出三聖堂的所在了。」
郭雪君道:「不錯,如是兩位肯留下用飯,賤妾就用不著匆匆趕來了,就在走後,賤妾接得幫中弟子傳書,說明三聖堂的所在。」
慕容雲笙道:「在什麼地方?」
郭雪君揚手投過來一個絹袋,道:「那袋中不但說明了地方,而且還有圖形,應該是夠詳細了,公子自己瞧吧!」
慕容雲笙接過絹袋,道:「多謝姑娘了。」
郭雪君道:「不敢。敝幫負欠公子之情。理應有一還報——」語聲一頓,道:「公子如若是想立刻動身。趕往三聖堂去,賤妾還有三日時間願為公子帶路。」
慕容雲笙回顧了楊鳳吟一眼,道:「姑娘之意呢?」
楊鳳吟微微一笑,道:「郭姑娘肯為我們帶路同往,那是最好不過了。」
慕容雲笙略一沉吟道:「三聖門中,也有貴幫弟子嗎?」
郭雪君笑道:「女兒幫無孔不入,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可能有我們女兒幫的耳目。」
楊鳳吟一躍下車,慕容雲笙和小珍,緊隨身後而行。
慕容雲笙道:「郭姑娘幾時可以陪我們動身。」
郭雪君道:「賤妾隨時可以上路。」
楊鳳吟低聲吩咐那趕車老人幾句,篷車突然向前奔去。目光卻轉注到郭雪君的身上,道:「姑娘準備帶著四位從人同往麼?」
郭雪君搖搖頭,笑道:「小妹想那三聖門,沿途防守定然十分森嚴,因此,不能帶她們去——」轉目望望四個踉來的勁裝佩劍少女,緩緩說道:「你們回去吧!」
四個勁裝佩劍少女欠身一禮,轉身而去。
郭雪君望了小珍一眼,低聲問道:「楊姑娘準備帶她同行嗎?」
楊鳳吟道:「這要問你郭姑娘了?」
郭雪君道:「小珍的機智才慧,足以應變,但她的武功,可能有不足之處。」
小珍突然柔聲細細地接道:「小婢武功雖然不足以對付強敵,但自信可以自保,不致拖累姑娘。」
郭雪君道:「她很有信心,這決定之權,要你楊姑娘做主了。」
楊鳳吟微微一笑道:「要我做主嗎?我就主張帶她同行。」
郭雪君道:「也好,我們女兒幫中弟子,每到不能自保之時,都有自行了斷之法。」
楊鳳吟道:「我明白郭姑娘的意思了,咱們可以走了吧。」
郭雪君道:「要先瞧瞧慕容公子那絹袋中的密圖,咱們才能上路。」
慕容雲笙伸手從絹袋中取出一幅圖案,展開看去。
只見白絹上,畫著一片廣大的柳林,林中露出一堵紅牆。
在那柳林之後,有一片突起山峰。
慕容雲笙道:「這是什麼所在,難道柳林中的紅牆,就是三聖堂麼?」
楊鳳吟道:「郭姑娘,這圖案出於貴幫弟子之手,姑娘必可識得了。」
郭雪君淡淡一笑道:「這幅圖畫的很荒唐,其中必有內情。」
伸手從慕容雲笙手中,接過圖案,嚓的一聲,扯破了絹圖。
果然,在那絹圖中,藏有一張白箋。
楊鳳吟道:「貴幫手法,秘中藏密,如非郭姑娘,我們拿到這幅圖,也是瞧不明白了。」
郭雪君笑道:「楊姑娘的才慧,實不難瞧出箇中之秘,縱然真瞧不明白,在最後盛怒之下,扯碎此圖時,亦可瞧出圖中之秘了。」
楊鳳吟道:「果然是厲害,一幅小小的圖案,在貴幫手中,竟然也把人性心機,全都算了進去。」
郭雪君淡淡一笑,道:「楊姑娘,說一句不怕你見笑的話,我們女兒幫崛起江湖之時,正是三聖門勢力高張之時,我們女兒幫就憑藉這點機智,才能在江湖之上立足。」
楊鳳吟微微一笑,道:「姑娘很坦白,看看那白箋上寫些什麼吧。」
郭雪君展開那白箋看去,只見上面寫道:「林名垂柳谷,寺名萬佛院,三聖堂,就在那萬佛院高峰之後,不過,據聞那通往峰後二聖堂的秘門就在萬佛院中。」
楊鳳吟道:」白箋上寫的很明白,只可惜沒有說明這垂柳谷在什麼地方,天下這等遼闊,難道要我等慢慢的尋訪嗎?」
郭雪君道:「找到垂柳谷,並非難事。」
楊鳳吟道:「那要有勞姑娘帶路了。」
郭雪君點點頭一笑,道:「賤妾是義不容辭,不過…」楊鳳吟道:「不過什麼?」
郭雪君道:「咱們要如何混入萬佛院去,又如何才能使得那院中僧侶不對咱們生疑?」
楊鳳吟道:「這等事在途中研商,不是一樣嗎?」
郭雪君道:「這就是我們女兒幫做事與眾不同之處,謹慎、細心,也許姑娘覺著這等小事,臨機應變,都可以應付過去,以你姑娘的聰慧自然不是問題,但其他都沒有你姑娘那份武功、才能啊!」
楊鳳吟一皺眉頭,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郭雪君道:「楊姑娘覺著咱們應該如何調配?」
楊鳳吟道:「這個我不如你,請你全權主使吧!」
郭雪君微微一笑,道:「有楊姑娘在此,要小妹發號施令,豈不是太過抬舉小妹嗎?」
楊鳳吟淡淡一笑,道:「量才使用,郭姑娘既然有遣兵調將之才,那就偏勞你了。」
郭雪君道:「小妹提出一個計劃,可否請諸位裁決。」
楊鳳吟道:「你說吧!」
郭雪君道:「楊姑娘的名氣太大,只怕三聖門中人,早已注意到你的舉動。慕容公子自然早也在三聖門中監視之下,咱們如若以本來的面目,進那垂柳谷去,那無疑告訴了別人咱們的身份。」
楊鳳吟微微一笑,道:「郭姑娘的意思,是要咱們易容改裝了。」
郭雪君道:「最好如此。」
楊鳳吟道:「咱們四個人,三女一男,要化成什麼身份,才能瞞得三聖門的耳目呢?」
郭雪君道:「小妹倒有一個腹案,只是要委倔你楊姑娘了。」
楊鳳吟道:「我自入江湖以來,一直是以本來面目走動,從未改裝易容過,想來那易容改裝定然十分好玩了。」
郭雪君笑道:「聽說姑娘有潔僻,那易容藥物塗在臉上,只怕你心中覺著難過。」
楊鳳吟微微一怔道:「你們果然厲害,連我的生活微節都查的十分清楚了。」
郭雪君淡然一笑,道:「所以,只好委屈你扮作一個書僮了。」
楊鳳吟道:「我扮作什麼人的書僮?」
郭雪君道:自然是慕容公子了。」
楊鳳吟暗暗吁一口氣,道:「那還好。」
郭雪君目光轉到小珍的臉上,道:「你也扮個書僮。」
小珍道:「慕容公子一個人,帶兩個隨身書僮,那很闊氣嘛。"郭雪君搖搖頭,道:
「你扮作我的書僮。」
目光又轉到慕容雲笙的臉上,道:「你也不能以本來面目出現,我要把你改裝的老一些,加上一口長髯,就可掩飾過去了。」
伸手指著遠處一座莊院,接道:「那莊院主人和我們女兒幫淵源頗深,咱們先到那裡休息一下,改扮完成再上路不遲。」
幾人行到那莊院之中,歇了一陣,改裝易容之後,藉夜色動身趕路。
這時,幾人身份已變,慕容雲笙身著長衫,騎著駿馬,戴了一個古銅色的人皮面具,長髯飄垂胸前,馬鞍前掛著長劍。
楊鳳吟生具潔癖,不肯在臉上塗藥物,只帶了一個人皮面具,扮作慕容雲笙的書僮。
郭雪君易容技術過人,扮作一個老人,留著山羊鬍子。小珍扮作一個小童,和郭雪君裝成祖孫身份。
四個人,四騎馬,但卻保持了一段距離。郭雪君為人謹慎,約定了聯絡的信號,以免走岔了路。
郭雪君和小珍,走在前面,慕容雲笙和楊鳳吟走在後面。
離開了莊院十餘里,郭雪君卻一帶馬頭,行人了一片荒僻的小徑之上。
楊鳳吟本來走在慕容雲笙身後,此刻卻一提韁繩,和慕容雲笙並排而行,低聲說道:
「大哥,你可知道垂柳谷在何處嗎?」
慕容雲笙道:「不知道,那位郭姑娘沒有說過.」楊鳳吟道:「她們心裡有數,咱們卻不明不白的就跟著她們走嗎?」
慕容雲笙道:「就我猜測,郭雪君大約也不知道那垂柳谷的所在,她不肯說出來,大約是怕弱了她們女兒幫的威名,她想憑藉女兒幫靈敏的耳目,查出那垂柳谷,再告訴咱們。」
楊鳳吟沉思了片刻,道:「說的倒也有道理。」
突然間,蹄聲得得,小珍縱騎如飛而來。
行近慕容雲笙時,突然一勒,停了下來,道:「快躲起來。」
慕容雲笙微微一怔,道:「什麼事?」
小珍道:「郭姑娘要我告訴你們,說那玉蜂谷中的玉蜂仙子,迎面而來,要和咱們撞上。」
慕容雲笙吃了一驚,道:「玉蜂仙子,她怎會到了此地。」
楊鳳吟接道:「那郭姑娘怎會知道玉蜂仙子到來?」
小珍道:「此地離玉蜂谷很近,玉蜂仙子只要出來走走,就以碰上咱們。」
楊鳳吟道:「那玉蜂仙子行走之時,定有什麼預兆嗎?」
小珍道:「那玉蜂仙子行動之時,隨身有很多玉蜂,那蜂鳴之聲,異於常蜂,一聽即可分辨出來。」
楊鳳吟道:「原來如此。」
談話之間,郭雪君也匆匆帶馬奔了過來,急急說道:「玉蜂仙子過來了,咱們躲起來,不要讓她瞧見。」
慕容雲笙心中有數,能避開玉蜂仙子最好,免得自己舉止失常,露出馬腳。但那楊鳳吟卻是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那玉蜂仙子很凶麼?」
郭雪君道:「如論真實武功,她自是不及楊姑娘了。」
楊鳳吟道:「那咱們怕她什麼?」
郭雪君道:「玉蜂仙子在玉蜂谷中養精蓄銳,手下高手很多,而且隨身攜帶玉峰,咱們身有要事,那玉蜂仙子生性暴急,萬一引起衝突,豈不是誤了咱們的行程。」
楊鳳吟側耳聽去,但聞輪聲轆轆,似是有篷車行來,當下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怕她就是。」
轉身行入道旁一片雜林之中。
郭雪君等縱馬相隨,奔入林中。
那雜林就在道旁,幾人行入林中不久,輪聲轆轆,十餘匹快馬,護著一輛篷車,疾馳而過。
快馬之上,各騎著一個身著勁裝身佩長劍的少女,每人手中都提著一個蜂籠,那嗡嗡之聲,從籠中傳出,果然聲音奇大,異於常蜂。
楊鳳吟目睹篷車遠去之後,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郭雪君道:「楊姑娘明白什麼?」
楊鳳吟道:「三聖門崛起江湖之後,除了九大門派、丐幫之外,大都聽命於三聖門,只有那一個小小的玉蜂谷,巍然獨存,大約就是憑仗那幾籠玉蜂。唉!如是千萬隻玉蜂,一齊撲襲,不論武功何等高強的人,也是無法阻擋了。」
郭雪君笑道:「玉峰仙子攜帶的玉峰,不過千之一二,玉蜂谷中,能夠一剎那間放出無數的玉蜂,遮天蔽日。」
楊鳳吟道:「難道世間就沒有克制玉峰的法子嗎?」
郭雪君道:「也許有,但目前還未聽到有人能對付玉蜂谷中的玉蜂……」
語聲一頓,道:「玉峰仙子已經過去,咱們也該上路了。」
提縱馬,放髻向前奔去。
小珍一提繩;追在郭雪君身後而行。
楊鳳吟低聲說道:「咱們也走吧!」
兩人並騎出林,楊鳳吟笑道:「現在,咱們身份不同,你是主人,我是書僮,你應該走前面了。」
四人分兩批而行,有時候走在一起,有時候相距甚遠,憑藉著暗記聯絡。
但四人每當宿住之時,都集中於同一客棧之中。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一道小溪旁邊,楊鳳吟放馬追到郭雪君的身側,低聲說道:「郭姑娘,今日似乎是第三天了。」
郭雪君道:「不錯啊!」
楊鳳吟道:「如果咱們在日落之前,還找不到垂柳谷,姑娘的時限已到,該和我們分手了。"'郭雪君淡淡一笑,道:「所以,小妹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帶你們進入垂柳谷中。」
楊鳳吟道:「就算那麼巧吧,今晚上咱們找到了垂柳谷,但郭姑娘也不用進去冒險了。」
郭雪君道:「為什麼呢?」
楊鳳吟道:「為郭姑娘限期已滿,自然是振振有詞的走了。」
郭雪君笑道;"可惜的是小妹已得敝幫主的允准,延長假期半月。」
楊鳳吟道:「專門為了陪我們,涉險垂柳谷。」
郭雪君道:「說是請假,實則也算得公事了,因此,敝幫主又派了四個弟子,趕來相助咱們。」
楊鳳吟回顧了一眼,不見有人行來,當下低聲說道:「人在何處?」
郭雪君道:「他們會自動趕往垂柳谷中,也許他們早已變了身份,趕到多時了。」
這時,突然有一匹快馬,迎面奔行而來,越過小溪,由幾人側奔過。
郭雪君目睹那快馬去遠,低聲說道:「咱們也該上路了。"當先縱身上馬越過小溪。
楊鳳吟回顧了慕容雲笙一眼,低聲說道:「遇上事放膽而為,我會常在你身側。」
她聲音嬌媚婉轉,但話中的含意,卻是豪氣干雲,只聽得慕容雲笙雄心一振,縱馬急馳。
楊鳳吟提僵疾追,果然,緊追在慕容雲笙的身側。
小珍走在最後,越過小溪,才縱馬急追郭雪君。
四匹馬一陣奔跑,只跑得馬身上通體汗流。
楊鳳吟施展傳音之術,說道:「大哥。你留心那郭雪君的舉動。」
慕容雲笙凝目望去,果見郭雪君每走一段路程,目光就向道側兩旁,瞧上一眼。
顯然,兩側道旁,留有著什麼特殊暗記,只是別人無法辯識而已。
慕容雲笙微微點頭,暗示已然領悟了楊鳳吟話中之意,突然間,郭雪君一勒馬,奔行的健馬,停了下來。
小珍緊隨在郭雪君的身後,幾乎撞上了郭雪君。
慕容雲笙、楊鳳吟齊齊停了下來。
抬頭看去,只見對面一片懸崖之上,滿植紅花,遠遠看去,悅目無比,但那高約百丈的懸崖,全為紅花所蓋,顯是人工所植。
一陣山鳳吹來,紅浪拂動。
郭雪君低聲說道:「紅花崖。」慕容雲笙道:「紅花崖不是垂柳谷,和咱們去處何關?」
郭雪君道:「紅花崖後垂柳谷,那山崖之後,就是垂柳谷了,不過,這片地形…」慕容雲笙道:「地形怎樣?」
郭雪君道:「險惡的很。」
慕容雲笙極目望去,只見遠山連綿,翠谷如畫,好一片自然風光,全無半點窮山惡水的樣子,心中甚感奇怪,低聲說道:"在下怎的瞧不出有何不妥。」
郭雪君道:「公子如留心瞧瞧,就不難發覺了…」伸手指著遙遠處一片深谷,道:「咱們如想到紅花崖後,必得越過那道深谷,是嗎?」
慕容雲笙四下打量了一陣,道:「不錯,要繞過那道深谷。」
郭雪君道:「險惡之處,也就在那道深谷中了。」
慕容雲笙道:「咱們未近深谷瞧看,怎知它很險惡呢?」
郭雪君笑道:「好吧,咱們近前瞧瞧,看我推想的是否有錯。」
慕容雲笙道:「如若咱們要騎馬而行,只怕要繞過一段很長的路。」
郭雪君道:「棄馬步行,頓飯工夫,就可到那谷邊了。」
慕容雲笙道:「這四匹健馬,又如何處置?」
郭雪君淡淡一笑,道:「只有不要一途了。」
慕容雲笙略一沉吟,道:「如是那深澗不能越渡,咱們還要退回去繞道而行。」
郭雪君道:「就賤妾所知,這是通往垂柳谷的唯一之路了。」
語聲一頓,接道:「賤妾還可以奉告公子一件事,那垂柳谷大都也是人為而成。」
慕容雲笙道:「如是貴幫中弟子畫的不錯,那谷中垂柳,都已是久年的老樹,那是說三聖門經營垂柳谷,早在數十年前了。」
郭雪君道:「三聖門中人才太多了,他們可以把數十年的老樹,移入谷中。」
楊鳳吟冷冷接道:「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把垂柳移植滿谷,為什麼不植其他的花樹呢?」
郭雪君道:「這是一個隱密,也是一個關鍵,解開此秘,也許就可以了然三聖門中大部內情了。」
目光一轉,緩緩由楊鳳吟、慕容雲笙臉上掃過,道:「還有一件事,不知兩位是否已經知曉?」
楊鳳吟道:「可是三聖門中人,發覺了咱們的身份?」
郭雪君點點頭,道:「姑娘果然才慧過人。一語中的。」
慕容雲笙道:「這個,在下怎麼不知道?」
郭雪君道:「楊姑娘憑智慧推斷出來,賤妾卻是敝幫中弟子告訴我的。」
楊鳳吟道:「沒有看到人和你談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