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九也是白蓮教的人……」程小蝶聽父親說過,白蓮教發動,數省混亂,死傷百萬人以上,是當今嚴旨緝拿的叛徒。 
「沙九隻不過是被擁作教主的虛位首腦,真正的權力,都握在三大法師手中。」吳先生道:「失敗的時日不遠,所以,三大法師決定了秘密起事的策略。他們不要號召部屬,佔據城池,卻把力量集中江湖上,做多面的擴展,化整為零,以不同名稱,在全國擴散。」 
程小蝶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勿怪父親曾經說過,白蓮教消散得太快了,一下子不見了蹤跡,原來,他們潛隱入地下活動了?」 
吳先生點點頭,道:「可怕的是三大法師,確都具有了非常之能,尤以常奇大法師,邪法非常精深,能剪紙成馬,撒豆成兵。一旦讓他們氣候形成,殺戮更甚往昔,就是朱家還能不能坐穩江山,也是一樁難料的結果了。」 
「先生能夠制眼他們嗎?」程小蝶想到一旦天下動亂,殺伐四起,必將是千萬人頭落地、屍橫如山、血流漂浮的殘景,頓生憂國憂民之心。 
「常奇和我,結識甚久,我習練大乘仙道之學,他精於星術卜奇技,彼此雖然相惜相交,但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次,他不惜施下毒手,因我於此,一則是怕我投身朝廷,日後與他為敵。 
二則是要我幫他譯出一部天竺奇書,和解開九龍玉珮之秘,很不幸的是,他們近日中,竟然得到了九龍玉珮。」 
「那可是一方翠玉,上面雕刻了精緻的花紋。」程小蝶急急問道。 
「不錯!不知內情的人,也只能瞧出是一塊很好的翠玉而已……」吳先生道:「但誰又能知道是關係著改朝換代的秘密呢?」「先生!那方玉珮,是否已交到了先生的手中。」程小蝶道:「真的會有那麼大神奇力量嗎?」 
吳先生點點頭,道:「不錯!玉珮關係著一個寶庫,那裡留存了朱元漳掠存的大批奇珍財物,和劉伯溫的三卷兵法,及一道遺詔。遺詔可起動五路潛於民間之兵,雖已事過百年,但據聞他們代代相傳,遵守約定,不任朝官,不出仗政,除遺詔此密記之外,不與兵事。 
當年建文帝遺失九龍玉珮,無法解開箇中之秘,致為燕王朱棣,攻破南京,建文帝縱火焚宮,出家當和尚,你說,這是不是一個關係國家興亡的寶物呢?」 
「牽扯了如此一件大事!」程小蝶道:「真的是不可思議了。」 
「姑娘!常奇不知道在哪裡聽到了這個秘密,這也是大明朝歷代皇帝最怕的一件秘密,能讓它在世就此消失,那才是萬民蒼生之福。」吳先生道:「朱家的內爭也好,白蓮教爭奪帝位也罷,都將使天下百姓受害。」 
程小蝶接道:「毀了玉珮,失去尋找寶庫的線索,就可以使此事永遠沉滅,讓時間把它消失於無形之中。」 
吳先生道:「但白蓮教練法如成,必然起事。除非能在他們起事之前予以破除,否則,很難避免一場殺劫。」 
「先生可有對付他們的辦法?晚輩願冒險離此,傳出信息,請求家父相助。」 
「白蓮教之事,數年之久,餘悸猶存人心,如想號召教徒叛亂,似非易事,可怕的是常奇的練法,多少有了成就。唉!我被他廢了武功,囚禁於此!」吳先生道:「破壞他的練法行動,已是有心無力了。」 
「小文、小雅,對先生忠心不二!」程小蝶道:「她們能不能代先生破除練法呢?」 
「小文、小雅,原是常奇派來照顧我,也是監視我的兩個丫頭。」吳先生道: 
「她們心懷母、姊受害的大仇,對白蓮教懷恨極深,我也盡心力指點她們一些武功。只可惜,兩人受限於資質,很難在短時間內,有所跨越,忠心有餘,才智不足,托她們擔當大任,難期有成。何況,她們曾追隨常奇身側,數年之久,積威之下,見即生畏。以常奇的精明,一眼就可在她們神色中,看出她們心中之秘,要她們破壞練法,那是害她們了,但如事通無奈,也只有用她們碰碰運氣了。」 
程小蝶心中一動,道:「先生請看晚輩如何?能不能擔當破壞常奇練法的任務呢?」 
吳先生微微一笑,道:「如若我沒有看錯,你已有很好的武功基礎。」 
「晚輩從師玉天鳳,不知前輩是否識得?」 
「原來是天鳳門下,玉天鳳孤芳獨賞,不願在江湖上一爭長短,獨自隱世而居,想不到竟也肯收下你這個弟子。但她兩個師妹,卻創出了一個武林門戶,大概是想托借一點玉天鳳的威名,號稱天鳳門……」吳先生微微一笑,道:「令師想必早已知道,既然沒有查究,必是心中默認了。」 
「兩位師叔夜訪家師,請求下山主持天鳳門……」程小蝶道:「家師雖然沒有答允,可也沒有反對她們擅用她的名諱,大概是被老前輩猜對了。」 
「令師孤傲自負,為了避免誤會,我只能傳你一些口訣,你能領悟多少,由你自己摸索了……」 
只聽房門呀然,小雅疾奔入室,接道:「大法師回來了。」 
吳先生臉色微變,道:「三號埋伏呢?」 
「已經發動,而且,引動了三位神劍太保追出宅院之外,小婢正想歸來,見到三盞紅燈浮現。」 
程小蝶不能完全明白三盞紅燈浮現,表現出什麼意義,但想來必和常奇有關。 
果然是充滿著妖異的組合,無法以常情測度。 
吳先生緩緩閉上雙目,思索片刻,突然站起身子,出手如風,連點了程小蝶六處穴道。 
只聽吳先生道:「小雅!去告訴小文,我已施展五遁大法,把這位程姑娘遁藏起來,他們縱然搜查入迎香閣來,也找不到她,你們要鎮定如常。」 
小雅點點頭,道:「先生果然身具奇術,小婢這就去告訴小文,毀去各種痕跡。」轉身而去。 
吳先生急急拍開程小蝶被點中的穴道,說道:「姑娘!要委屈你一下了。」 
程小蝶吁一口氣,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真把人要糊塗了。」 
吳先生道:「小文小雅一直堅信常奇精通搜魂大法,我如不用遁術把你遁起來,她們心中的惴惴不安,用不著常奇追問,她們的神情之間,就會表現出來了。」 
程小蝶接道:「先生把我遁起來了,我怎麼全無感覺?」 
「因為,我不會遁術,常奇也不會授魂大法,那只是一種武功和藥物結合而成的障眼法……」吳先生道: 
「但對一般人卻非常有效,使他們深信不疑。不過,白蓮教確有一些邪門奇術,常奇用武功和藥物,把它膨脹、誇張,就成了無所不能的大法師了。 
「程姑娘!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一旦事到臨頭,希望能鎮靜應付。」 
程小蝶點點頭,道:「我明白了,現在,我應該如何應對?」 
吳先生道:「我被奇常毀去武功,但他沒有想到,我練的玄門太乙神功,能在受傷時自護心脈,保留我三成功力,我又在他對我羞辱時,裝出忿怒反擊,使他誤認我武功全失,這才放心的把我囚禁於此。 
但仍然用天蠶絲索,穿透了我的琵琶骨,以防我逃走,我精通土木消息之學,布下了幾處機關埋伏,在我的臥床之下,有道窄小的空間,被我利用顏色錯覺,佈置了一處可以藏身之地。 
看是不易看出來,但如他們心中動疑,移動床位,就一下子找出來了,好在,這處地方,小文、小雅,都不知道。你可以暫時藏在那裡,也正好藉機會習練一下我傳你的內功口訣,程姑娘謀事在人,成事在大。我不能保證後果如何?」 
程小蝶點點頭,道:「有五成勝算,我們就可以賭一睹了。但不知二號埋伏,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佈置?能引得三位神劍太保上當?」 
吳先生微微一笑道:「八卦罩明燈,是利用孔明燈的方位,佈置成一片交叉的光網,當然不止八盞燈籠,但燈籠的排列和聚光交叉上給人的錯覺,只看到八盞燈籠,再配合多面銅鏡的反射,只要在光線交射之處,人就很難避開了。 
所謂的第三號佈置,只是一根索繩,吊塊大樁,拉開卡簧,彈射而出。在光影下飛過,像人飛掠而行。只不過是想給常奇開個玩笑,讓他人對八卦燈,鬧幾個笑話出來。想不到,竟然派上了用場。走吧!到臥室去,我告訴你藏身之法。」 
程小蝶道:「你還沒有傳我口訣呢?」 
「來不及了,你先藏好,初次試用,我還得檢查一番,修補缺陷。那地方,正在臥床枕頭之下,我們可以互通聲息。不過,未聽到我的聲音,你不可擅自講話,以免露出馬腳,我能活動的地方不大,除了這間書房,就是臥室了。」 
程小蝶突然發覺了這位才氣縱橫的智者,在極為淒苦的處境中,仍然能童心不昧,天蠶絲索,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困住了他的人,但卻因不住他的心。毀去他一身絕世武功,但卻無法使他灰心喪志,他能在苦中尋樂,激發抗拒的勇氣,以絕大的智慧,找尋著每一個能夠運用的機會。而且,預作佈置,以等待機會的來臨。 
他能充分瞭解小文小雅的優點和缺點,也能夠掌握運用。 
「先生!處逆境而能氣不餒,志不情,果然具有大慧的智者!」 
「好啦!」吳先生打斷了程小蝶的話,道:「快去躲起來吧!成敗在此一舉,你要持志以待,連小文、小雅,也不能知曉,只有讓她們相信我以遁術,已把你移往一個不可預知的地方,她們才能理直氣壯地和人爭論,不會露出馬腳。」 
那是床下一角,僅容一個人盤膝而坐,但吳先生利用顏色給人一種錯覺,看起來床下一片空蕩。但程小蝶能夠清楚地聽到外面的聲音。 
書房和臥室,只是兩個相連的房間,地方不太,而且聚音,用心傾聽,可以聽到很細微交談。 
現在,程小蝶就清楚地聽到了小雅的聲音,問道:「先生!程姑娘呢?」 
「不是被我用通術遁走了嗎?」 
「走啦!你是說程姑娘已經離開了這裡?」小雅道:「那就不用怕他們搜查了。」 
「是啊!你自己何不查看一下?」吳先生道:「只有兩個小小的房間,她又能藏在哪裡呢?」 
聽到物器移動的聲音,小雅似乎是真的搜查起來了。 
程小蝶好擔心被搜查出來!只要一移開木床,立刻就原形畢露。 
但小雅沒有移動木床,因為,用不著移動,一眼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先生!」小雅的聲音,充滿著驚喜,道:「遁術果然精妙,那麼大一個人,平空地消失了。」 
「安心去睡一會吧?天亮之後,他們要進來搜查,就讓他們進來吧!」吳先生道:「程姑娘也許早已回到家中了。」 
「人既然不在這裡!」小雅道:「當然不怕他們搜查了,先生也該睡一會了。」 
「是!我真的有點累了。」 
小雅轉身而去,吳先生也登上床榻,先開始指點程小蝶坐息之法。 
程小蝶雖然感覺和師父所授的有些不同,但仍然依照施為,步入了禪定之境。 
一陣驚心動魂的笑聲,把程小蝶由物我兩忘中,驚醒過來。 
那是迫鑽人心的笑聲,同時,程小蝶也聽到小文、小雅的驚叫聲。 
是一種傷人的武功,程小蝶立刻運功抗拒。 
但聞吳先生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常兄!你明知兄弟已被你廢了武功,這樣鬼哭狼嚎的一個笑法,豈不是想要兄弟的老命嗎?」 
「好說!好說!常某人數日不見吳兄,心中掛念得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豈不是有十幾年不見了,今日得見,兄弟一高興,就大笑起來,倒是忘懷了吳兄已失去武功的事了。」 
「算了!你常奇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此必有所為,說吧!究竟是什麼事情啊?」 
「一來是探望吳兄的傷勢,二來是想探問一下,那方玉珮,是不是真的九龍佩?」 
「大概不會錯了,想不到世上真有此物,竟又被你找到了!」 
「運氣!運氣!常某人已登花甲之年,數十年來,除了習練武功之外,無時無刻,不在為天下蒼生盤算,總算上天不負苦心人,雖然來得晚了一些,但總算還來得及。以兄弟我的修為而言,活上個百來歲,應屬不難,就算十年征戰,也還可以享個三十年的太平福氣。」 
「聽你的口氣,似是真想當皇帝了?」 
「這有何不可呢?只可惜,吳兄不肯幫我一把,這裂土封侯的大位,只怕要和吳兄絕緣了。」 
「吳某過慣了閒雲野鶴的生活,就算是皇帝的寶座,也不會放在心上。」 
「死亡呢?」常奇的聲音,突然冷厲起來,道: 
「不管你才華如何卓絕,不管你武功如何高強,可是你也只能死一次,也許吳兄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誰說的,如果我吳某人看破了生死之關,豈會甘心在這座囚房中,為你譯出天竺神書。」 
「說的也是啊!吳兄只要再把玉珮之秘解開,常某一定力行諾言,放吳兄離去,並致白銀萬兩,足夠吳兄圖個下半世的歡樂。小文、小雅,已侍候吳兄近年,看樣子,吳兄還算滿意!」 
「唉!如果沒有小文、小雅的細心照顧,吳某人,只怕也活不過這一年了。」 
「好!我正式把她們收列門牆,再送給吳兄為妾。」「常兄準備讓我帶著天蠶絲索,離開此地了。」 
「吳兄縱有此意,常某還捨不得這根天蠶索呢!此索雖然不畏刀、劍斬割,但卻打的是個活結,解開玉珮之秘,我就先解去吳兄身上這個累贅,唯一的抱歉之處,是要吳兄再忍受一次抽出絲索的痛苦。 
「當然,吳兄如果願意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共創帝王之業,常某人就更歡迎了。」 
「吳某武功已失,雄心不再,老實說,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之後,竟然有點怕死的感覺了。」 
「放心!放心!常某人絕不會讓吳兄衝鋒陷陣,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我不打擾了,小文、小雅,你們要好好地照顧先生,如若不能讓先生活得愉快、滿意,我要立刻處死你們,絕不寬待。」 
「是!小婢敬遵法諭。」 
小文、小雅,同聲地回答。 
但聞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常奇似已離去。 
小文吁一口氣,道:「先生!天已近午,可要準備午餐?」 
「好!你去準備。小雅去見大法師吧!」吳先生道:「他剛才不是示意你去見他嗎?」 
「先生也看出來了?你的通術精奇,小雅心中坦然,大法師怎麼問,我也不怕,剛才大法師施展『鬼嘯』神功,程姑娘如在此地,只怕早被他搜查出來了。」 
「說的也是!你坦我無懼,自不怕他的查問,早去早回,或等你回來,共進午餐。」 
「多謝先生!小雅感激不盡。」 
程小蝶聽完了這番對話,心中感慨更多,吳先生既要運用二女幫她,又要防範二女出賣他,這中間得花費多少心機? 
這位被稱為智者的吳先生,定然是江湖上一個很具名氣的大人物,但程小蝶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無法猜出他的身份,但憑他傳授的內功心法上,很快證實到效用神奇。「程姑娘!」吳先生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 
「你必須忍耐飢餓,你能在極短的時間中,抗拒了常奇的「鬼嘯」魔功,那證明了你具有了過人的天份,內功基礎扎根很穩,才能及時運氣抗拒,你可能要打坐兩三天不能離開。 
因為,常奇對我疑心甚重,我相信他會在暗中窺查,這段時間內,吃東西,對你也是種負擔,記著我傳你的口訣和內功心法揉合一處,但只能想,不能練,這對你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要求也許過份一些,但情勢逼人,只有咬著牙忍受這番熬煉了。」 
程小蝶沒有回答,但卻不住點頭。 
不知吳先生是否看到了程小蝶的神情,詳傳了一番內功心法之後,又傳了三招武功口訣。 
只能想,不能練。程小蝶只好憑想像,把三招武功,容入內功心法之中。 
吳先生作了最壞的打算。他準備在常奇看出他譯出的天竺神書中,暗弄玄虛之時,也準備一舉毀掉玉珮。 
所以,他把一生中習練的武功精萃,化繁為簡,傳給了程小蝶。 
三招武功,當然不能包括他所有的武功,但卻是他最好的三招武學。 
因為,吳先生的推斷,常奇如若仔細審看,一天內就可以看出毛病,就可能來追問他。 
至多兩天,以常奇之能,定會發覺他在搞鬼。 
可是,事情卻沒有吳先生想的那麼壞。 
不是他推算有誤。 
也不是常奇的智慧消退,而是一種外在形勢的變化,使常奇無法安下心,去細看那本天竺神書。 
廬州府的總捕郭寶元,集中了三十六名最精銳的捕快,在兩百名官兵支援下,竟然把沙府團團圍住。 
唐夫人不但得到了通知,也親眼看到了這次驚人的行動。 
只為了他們孤兒寡母一方玉珮,廬州府,竟然大動干戈,兵馬、捕快一齊出動,弓上弦,刀出鞘,把沙九的府邸圍住。世上竟有如此不畏權勢的人?如此為民做主的好官,唐夫人感動極了。 
因為,這在廬州地面上,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但唐夫人卻也為郭總捕頭鬧得六神無主,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原來—— 
郭寶元請求她大力支援,廬州府的程大人,已為他們母子,拼上了前程不要,他郭寶元、劉師爺,也都拼上了老命,也希望唐夫人不要再保留什麼?大家同心合作。 
當時,唐夫人一口答應。 
不過,唐夫人想的是,打官司出庭作證,就算五刑加身,也不能改口,害了程知府這個好官。 
但回來之後,越想越覺不對,如果是為了打官司預留後步,知府大人應該先把她提入府行,問個口供。 
最客氣的作法,也會派劉師爺到她家裡問問案情。 
所以,唐夫人經過了一番思量之後,感覺郭寶元是別有所求,隱隱有求助之意。 
唐夫人百思不解,只好和兒子商量,看唐明精神稍好時,遣退了大夫,道:「明兒!知府衙門,為什麼舊案重審,放了你?」 
唐明搖搖頭,道:「我也覺得奇怪!不但重審此案,而且,把幾個折磨我的獄卒,重重的責打一頓,唉!世上有這樣的好官,就算包文正還魂重生,也不過如此了。」 
「孩子!廬州府調動了兵馬,也出動府中捕快精銳,把沙家給團團圍住了!」唐夫人道:「只為了追回咱們的玉珮,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那知府大人發覺了我含冤下獄,受盡苦刑。」唐明道:「翻案重審,怒責獄卒,決心幫我們追回玉珮……」 
「明兒!」唐夫人打斷了唐明的話,道:「就算如此,也不用動用軍兵,圍困沙府啊!老實說,知府大人,用不著去麻煩沙府的,隨便買一塊翠玉珮回來,再找人雕上一些花紋,還給我們。」 
「不是我們的原物。」唐明道:「我們可以不要啊!」 
「你自小就帶著玉珮,我相信你能認得出來。可是,你能提出證據嗎?」唐夫人道:「就算能提出來,也得別人相信啊?」 
唐明呆了一呆,道:「母親說的是!」 
「明兒!郭總捕頭好像提出了一個請求?」唐夫人道:「似是要我們幫他點忙,為娘的想不出,我們有什麼能幫他的?」 
唐明道:「孩子傷勢未癒,如是傷勢好了,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你……你能幫他什麼?」 
唐明道:「跟著去沙府,為郭總捕頭助助威呀?」 
「唉!幾百位軍兵出動,數十位精幹的捕快出馬,還用得著你這個文弱書生不成!」唐夫人道:「但郭總捕頭絕不會隨便開口向人求助,這中間,難道有什麼內情不成?」 
「是不是有人暗伸援手,逼得劉師爺翻了案情?」唐明道:「郭總捕頭向我們求助,是……」 
「明兒!你猜的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唐夫人道:「問題是,那個人是誰?現在何處?」 
唐明搖搖頭。 
「這件事透著稀奇,不過,不會是空穴來風,一定有線索可循!」唐夫人道:「我們都仔細想一想,近日中發生的事?」 
唐明道: 
「這些時日,我在獄中,不是養傷,就是挨打,如有另外的事,就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會記得很清楚。」 
「為娘倒是想起一件事了!」唐夫人道:「那是在你出獄之前,竟然有人先通知我……」 
「一個什麼樣的人?」唐明道:「如何才能再找到他?」 
「他叫我唐伯母,年紀自然不會太大,但我卻記不得他的樣子。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事了。明兒!這些年,我們日子過得很平靜,除了這次玉珮被人訛詐的事件之外,沒有一點風波,雖然,我們的日子過得艱苦。」「娘!能不能想辦法,找到他問問看?如果真是他幫助我們,我們更應該知道原因,為什麼要幫我們呢?」 
「娘也是這個想法,只不過,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唐夫人道:「他突然而來,飄然而去,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唐明道:「我們找不著他,只有想辦法,請他來找我們了。」 
「對!可是我們怎麼才能引他來此呢?」 
唐明沉思了一陣,道:「在門外掛上一面白布,寫上感恩求見四個字,如是今天不來,晚上就挑起盞紅燈,仍然不來,那就是不願意見我們了,娘也可以據實回答郭總捕頭了。」 
「說的也是!這種事,本就無可捉摸,只有盡其在我了。」唐夫人本身也能寫字,用不著唐明幫忙,就寫了個布匾,掛了出去。 
這時沙九府上,正鬧得不可開交。 
沙九稱病,不肯出見。但郭寶元和劉文長,在四個捕頭、兩個陪同,坐在沙府的客廳中,不肯離去。 
事實上,劉文長、郭寶元都在仔細觀察,沙府中的男僕很少,年輕的丫環,倒是不少,單是在客廳中招呼郭寶元等一行人的,就有四個。 
但卻只有兩個年過百半的老僕人,守在門口。 
郭寶元仔細觀察之下,發覺了那兩個老僕人,似是經過了一番改扮,雙目開合之間,神光閃動,似乎是有著相當深厚的內功基礎,是很難對付的高手。 
再仔細看,四個守在廳中的丫環,也是步履輕盈,手腳利落,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劉文長也發覺了一些可疑之處,沙府中的房子太多了,而且,大都是新蓋而成。大部分的房子,都是門窗緊閉,不像是有人住的。 
但沙九不出面,劉文長、郭寶元心中有所顧忌,不敢下令搜查。 
出面的是張副總管,四十多歲的年紀,神情冷漠中帶點傲氣。 
他阻止了郭寶元等搜查,冷然說道:「要搜查,要知府大人的手諭才行。」 
郭寶元以多年的江湖經驗,感覺到有不少強敵在暗中窺伺,對方似在爭取時間,做某些佈置。 
原本計劃一下制住沙九,逼他同意搜查,以找出程大小姐。卻未料到沙九不出來露面,竟把劉文長和郭寶元陷入廳中。 
大家都知道沙九是江西布政使的岳父大人,女婿的官位比廬州府的高出一大節,雖非直屬上司,但這場衝突鬧下來,吃虧的可能是廬州知府。 
兩個百夫長眼看形成了僵持之局,自己是統兵的人,不便從中調解,悄然遛了出去。 
張副總管的態度,也越加強硬。 
感受到危機就在身邊的人,是劉文長,不知何時,他竟被人點了一處穴道,感覺到全身酸軟,呼吸困難,坐在太師椅上汗流俠背、全身抖動。 
「郭兄!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府行,請了大人的親筆令諭再來不遲。」劉文長說得很辛苦。 
郭寶元臉色一變,道:「張副總管!這是怎麼回事!」 
「劉師爺整日在書房中,動腦筋,想點子整人!」張副總管笑道:「這一次大駕親征,看到了作捕快的辛苦,驚駭之下,大概是有點嚇壞了。」 
郭寶元哈哈一笑,道:「看樣子諸位是準備抗官拒捕了?這可是滅門大罪!」 
「那就要看你郭總捕頭,怎麼處理這個場面了?」張副總管道:「你自信一個廬州知府,能和一個布政使對抗,你就試試看吧!」 
郭寶元被激火了,大喝一聲:「拿下!」 
陳剛立刻撲了上去,右手一探,抓向張副總管,張副總管翻腕拍出一掌。 
真的是翻臉拒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