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到,彭中軒、呂良轅來到陝、川交界的寧羌州,遠遠即見城門搜查得十分嚴密,因二人穿裝不俗,所以很輕易地就進了城。
可是剛一進城,彭中軒立即聽到,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彭中軒的雙耳,何等靈聰,只半晌工夫,心中即暗叫糟糕?此去興安,路遙數千里,還沒走得一站,即出此等事件,往後一路之上煩惱可就多了。
你道此事為何,原來彭中軒聽到些……
「嗨!要飯花子上館子,喝酒叫菜,已夠新鮮,居然還敢裝瘋打人,這不是天下奇聞嗎?」
「喂,你可知道,今天這倒霉被打的是什麼人嗎?」
「這我可不知道,你倒是說說看是誰?……不過,隨便是誰,這要飯化子裝瘋打人,總是不太應該的。」
「我跟你說,這被打的(說到這,聲音突然變輕)是本寧羌州稱雄霸道的小閻羅,這小閻羅還打得不好?打得不該嗎?」
「什麼?」一聲驚叫,聲音隨著即也即壓低了許多:「是這個畜生嗎?那真是老天爺開了眼啦I讓我們這羌城的百姓也吐吐心中的怨氣,那位經子先生恐怕是神仙下凡,特為懲戒這畜生來的,希望能把他打重點……」
「我說二爺,你知道打得有多嚴重嗎?告訴你,小閻羅差這麼一點就嚥了氣啦!四位隨身打手被一個小叫化,也給打得呼哩嘩啦七零八落,傷得不輕呢!」
「天老爺,你怎麼不乾脆就讓他死了呢!難道我們寧羌州的老百姓,還沒受夠罪嗎?我們到底前生作了什麼孽?讓我們今生受這種壓搾廠
「二老爺!這點你盡可放心啦!小閻羅傷雖不至於死,但那殘廢,相信總免不了的。因為我有個遠房侄子在衙裡當差,據他回來說.小閻羅當場身受重傷,抬返衙門後院,躺在床上就沒起來,手足也沒能動一下。」
「他父親見小閻羅被打成這樣,哪能不把胸肺氣炸,立即派出數十名護院武師,追捕兇手,並派兵嚴守城門,盤查來往行人。」
彭中軒一聽到這些個話,心裡哪能不焦急萬分,如若地方官給你戴上個「江洋大盜」帽子,發出海捕公文,則沿途將要遭受許多無謂的麻煩。
不過,彭、呂二人卻並不受人注意,因二人穿裝不俗,別人都無法起到與那傷人的化子有關。
彭、呂二人落店後,因二人已是夫婦名份,無需再分房而臥,可是一路上彭中軒都能堅定地守住,只是有時略有親熱、擁抱、撫吻即止,他還暗中作了決定,復仇之前,決不再作這非份的享受。
夜間,呂良轅沉睡後,彭中軒即悄悄趄,略事收拾,穿窗而出,在院中將窗門帶嚴,又等了一歇,見呂良轅並沒覺察,方始縱身而出。
只一個更次的時間,彭中軒在寧羌城裡,已來回兜了四五個圈子。可以說,每一間屋院都踏過了,那戒備森嚴的府衙,他也進出過兩次,可就是沒發現一點點醉乞師徒與張瘋子的痕跡。
彭中軒耳目異於常人,他只需在瓦面水落足,就能知道屋中的一切,可是一個更次下來,他不禁感到失望了。「他三人到底跑哪去呢?」彭中軒心中暗暗叫道,因為這是他們分手時,相約第一站會合的地點。
倏然,彭中軒耳中聽到夜行人衣袂飄風之聲,立即掉頭隨身察看,果見一條黑影,朝自己立身處飛快地縱來。彭中軒心頭一喜,以為是醉乞等三人之中一人無疑,遂也縱身迎去。
然而,只一眨眼工夫,彭中軒在這夜月星光下,即已認出對方身形與乞等三人不同,等到再近得點,來人面貌已豁然在目,彭中軒不由得-然止步,靜等來人近前。看是何等道路人,再作道理。
一瞬間,來人已停身數文外,雙目神光如電,死死盯住彭中軒打量,突然,不久「哈哈」一笑,音響十分豪壯,靜夜中傳出老遠。但聽他說道:「寧羌城,一日之間,數出高人,使我胡志業感到驚喜萬分,寧羌窮鄉僻地,朋友來此有可貴幹,若只為手頭方便,北去數十里胡家壩胡大歲的大門,永遠為武林朋友開著,只需朋友上門說一聲……」
彭中軒聽對方的話意,竟懷疑自己是雞嗚盜之流,不由微微一笑,因對方也是個三旬上下的青年人,瘦長的身子,清秀的臉龐,並不像是個壞人。雖對方誤會了,可也有一份好意,遂插嘴道:「閣下誤會了,在下路過此地,只想尋找一位朋友,而不是閣下所想的那種人,請閣下放心。」
那自稱胡志業的年輕人,一聽彭中軒所說,立即雙目激揚,眼中電光暴射,冷冷笑道:「朋友意欲尋找何人?假如略有頭緒,胡某相信決能認識,也可替朋友稍效微勞,免得這樣毫無目的地尋找。」
彭中軒見對方說得詞誠意懇,可是尋找醉乞之事,又怎能對他說呢?」以致一時之間,反被問得吶吶的簽不上話,嘴裡「這個……」這個了半天。
至此,胡志來更是冷笑連道:「朋友,你這滿城亂竄,毫無目標的,可像是找朋友的嗎?同是武林中人,看你也不像鼠竄之流,不要給臉不要呢!」
彭中軒一聽,心中已火,可又不便發作,只得說道:「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的事,相信與滯可是閣下的的事。怒我沒工夫與閣下閒嗑牙,再見吧!」語音未落,人已縱起,剛出去數文遠近。
倏聽一聲怒「哼」!胡志業已飄峰阻路喝道:「站住!」聲音短亮,淒厲異常,彭中軒本就沒動功力,輕易地剎住身子,說道:「我們可是無怨少恨,我即不願意領你的情,你最好就少來找閒事……」話沒說胡志業又喝聲止住道:「廢話,你來到寧羌,也不打聽打聽胡家壩在江湖上的名氣,胡家人在寧先的聲譽,可是任你這橫衝直間的嗎?何況,憑你一手輕功,還沒能嚇得倒人,今要不教訓教訓你,還以為胡家壩人是可欺的。」
彭中軒適才在城中轉了數圈,只是隨意地縱躍,可沒有盡情的施展快如閃電的身法,因為他要仔細地所有屋中的人的動靜,可有醉乞等三人在內?誰料竟會被人誤會上,只道他是普通的武林中人。
彭中軒聽完對方的話,不由得也自冷笑一下,說道:「胡家壩又該怎樣?難道會吃人嗎?可是我也沒惹你們呀!更何況這寧羌城還不是胡家壩的地方,連我們路過訪友之人也要干涉,這也太強橫霸道了。」
胡志業打個哈哈,說道:「果然是找岔的,來來來,這裡不是比劃的地方,我們城外去,有種嗎?」
彭中軒依然冷笑道:「可不是我找事,是你無故找我,但是我並不怕,你先說個地點,讓我想想。」
胡志業見彭中軒沉穩十分,毫無慌張畏懼之色,不覺大奇,胡家壩享譽中原數十年,誰敢不尊?誰敢不敬?這小子竟毫無畏懼之色,敢情是個初出道的雛兒,還不知道胡家壩在江湖上名氣,今天非得教訓他不可,讓他日後不敢目中再無胡家壩。如若他是有意裝傻,那更得重重懲戒不可。
思忖至此,遂道:「東門外有一破廟,久已廢棄,人跡罕至我們就到那去吧!今天也要讓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句話。」
彭中軒微笑說道:「胡家的武功,我總要見識的,但卻不在此時,因為此時天色將明,可否今夜子時,在下准在那地方相候便是。」
胡志業嘿嘿冷笑說道:「閣下太過自大,也欺人太甚啦,怎的由你說來就來,說去就去。胡某說現在,現在就非去不可!你敢說不去,你走得了嗎?今夜子時,胡某可有點不耐,我看是請吧!」
彭中軒哈哈一笑,聲遏流雲,威震夜空,久久不止。
胡志業倏然一聲怒叱:「你敢藐視我胡二太爺!」
聲未落,人已狂撲而到,左爪右掌,爪現如鉤,抓肩點助,掌發如浪,當胸迫去,聲威駭人已極。
眼看掌爪已然近身,彭中軒依然未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彭中軒亮叫道:「今夜再行相見,如今少陪。」隨著語落人沓。
胡志業神魂皆驚,總算心存厚道,於掌力將及對方身時,見對方未曾閃避,已略撤勁道,如若不然,必定收勁不住,撲出老遠,就這樣,也踏碎了兩片屋瓦,驚得冷汗暗流。
可是待他穩住身形,探首四望時,彭中軒已出去數十丈遠,接著晃得兩晃,隱沒於沉沉夜色中。
彭中軒回到客店,見呂良轅沉睡如故。彭中軒一笑上床,這下反把呂良轅弄醒了說道:「軒哥哥,你要到哪去?」
彭中軒伏身就耳,說道:「我要到宮中去會嫦娥,只是時間太晚,天一亮找不到去月宮的路了。」呂良轅先是一驚,聽完笑聲:「去吧,怎麼不去?我可不是醋娘子。」說完話,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臉上緋紅一片。可是當她正準備摟抱彭中軒,雙手觸到他身上那冷冷秋露時,又禁不住驚叫道:「呀!軒哥哥,你是出去了,你到哪裡去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讓我去呢?」
彭中軒一笑說道:「轅妹,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會去嫦娥。可是嫦娥沒見著,只遇到了一個癩哈蟆,他約我今夜三更,在東門外相會,他要和我比劃比劃。啊,對了,轅妹,你知道胡家壩這外名稱嗎?他在江湖的聲望,到底有多高?胡家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
呂良轅雖不是江湖兒女,可是她師父張瘋子見聞卻廣,江湖一般厲害魔頭,張瘋子沒事時都像講故事似地講給她聽。
當她聽彭中軒說到胡家壩三字時,渾身不覺一震,驚叫道:「怎麼!我們到什麼地方來了?你……你……怎麼招惹這個老怪物?」
彭中軒見中啷轅一臉惶恐的神色,卻反而地摟著她安慰道:「轅妹!你怎麼怕成這個樣子?他難道比小神龍,比梅花娘娘,比桃花仙子更厲害?比他們武功更高嗎?這倒使我有點不敢相信啦?」
雖然,從彭中軒的懷疑和那兩條強有力的臂彎裡,呂良轅得到安全的感覺,但她臉上驚容依然未退,忐忑的心跳也沒放下。兩眼地直地盯在彭中軒的身後,就像是突然有個魔鬼,要來搶去彭中軒似的,倏然一聲尖叫伸出雙臂,將彭中軒拖得緊緊的:「軒哥哥,我怕!我怕!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彭中軒見呂良轅這個親子,以為那癲症以發作了,心中一陣陣的抽痛,輕拍著的背,吻著她的鬢角,柔和安慰道:「轅妹,不要怕,不要怕!我不離開你,永遠不離開你,任什麼事都有我呢!」
呂良轅慢慢地恢復了平靜,良久良久在彭中軒懷裡動了一下,長長噓了口氣,抬眼打量窗外,天色已然大亮,遂推了彭中軒一下,說道:「軒哥哥,起來吧,我現在不怕了。」
彭中軒雙臂略鬆;凝目詳視著呂良轅的粉臉,確見其驚容已退,平靜多了,遂道:「轅妹,告訴我好嗎,為什麼你怕成這個樣子?」
呂良轅身子一軟,整個地癱睡在彭中軒懷裡,說道:「我自己也莫名其,為什麼會怕成這個樣子,胡家壩的老怪物與小神龍、梅花仙子等老前輩相比,根本望塵菲及,但他卻是江湖上相當有名氣的老怪物,因為……唉!我真是說起來通體就會不寒而慄,汗毛根根倒豎。」
彭中軒見其口中說怕,卻已不如前的渾身戰慄了,遂硬迫著她說,呂良轅為了要袁中軒事先防犯,也只得說了。
原來,胡家壩中胡太歲,乃是個專門收養毒蛇的怪物,他非但能馴養,更能驅使毒蛇外出害人,驅使毒蛇作戰,而他自己每天也非吃它不可,他飲用毒蛇的血,吃生毒蛇的肉。胡家壩裡,他的莊園之內,擁有個數個池塘,養著成千成萬的毒蛇,大大上小的真是不計其數,而且更是無奇不有。
呂良轅生性畏蛇,一見到蛇,週身筋骨都會酸軟了,再大的本事,她也沒法施展。當她告知彭中軒胡家壩的武功,全都是以蛇為主時,也禁不詮渾身汗毛直豎,體栗股顫,說道:「軒哥哥,你千萬別招惹他們,好嗎?我們趕快避過這個地方,今天就走,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蛇。」
彭中軒看到呂良轅被蛇嚇成這個樣子,反倒笑了起來,眨著眼皮說:「我還以為什麼妖魔鬼怪呢?原來只是蛇……」
他這話沒說完,呂良轅已及時插嘴道:「軒哥哥,我求求你,千萬別去惹他們,千萬別去!」
彭中軒道:「轅妹,這是不行的,我已經答應人家,我不能騙你,今夜三更天我就要去赴約,但不去胡家壩,只在這東門外。你放心,蛇實在沒什麼可怕的,我自有辦法應付。」
這一日,彭、呂二人就在城裡尋找了一天,也沒見張瘋子和醉乞師徒的影子。人夜,呂良轅一定要和彭中軒去赴約,二人在約定時間,來到了約定地點,彭中軒見那破廟,除了些斷垣牆根還可讓人辨認以外根本就看不出哪裡有什麼廟。
三更打過好一會兒,彭中軒依然未見胡志業前來,正待與呂良轅返回店時,彭中軒倏聽「悉悉卒卒」的聲音,而且更有一陣陣的腥風撲鼻,彭中軒心中大驚這一定是蛇群來了。便說:「他即不守時,他們也就不必等他了,回去吧!」
就在這時,彭中因突然雙眉緊皺,站在那不響不動,臉現愁容,呂良轅則不由得駭叫道:「軒哥哥,你怎麼啦?」
彭中軒道:「沒什麼!看情形還是再等一下好了,不過轅妹,你最好把膽子放大一點,有什麼事由我來對付,不要害怕……」
倏地,一聲尖細的簫聲凌空傳來,簫聲雖然尖細,卻很急迫,隨著悉卒之聲越形清晰,腥臭更濃,呂良轅也感覺到了,一聲尖叫,拖著彭中軒的手臂。抖聲叫道:「軒哥哥,蛇來了!蛇來了!」
彭中軒回手將呂良轅輕攬懷中,說道:「轅妹,別怕,現在走已經遲了,而且四面都有蛇,為數相當多,歇會看情形再說吧!」
呂良轅一聽臉色驟變,心中撲撲亂跳。
誠如彭中軒所說,四面都來了蛇,真可說萬頭攢動,陣勢十分豪壯,彭中軒雖說不怕,可是當他見到四面急急衝來的蛇群,心中亦感不安,不知怎麼應付才好。
瞬息後,蛇群已越來越近,圈子越縮越小,蛇君也越看越多,一剎那間,簫聲直速的升高……
呂良轅剛看到蛇的影子,立即週身無力地癱軟在彭中軒懷裡,雙眼緊緊閉住,也也不敢睜開來了。
驀地,蕭聲已從尖高轉成為急驟的憤怒,勢如萬馬奔騰,蛇群就像潮水般地急湧而至。
彭中軒緊緊地擁著呂良轅,看著那漫山遍野圍攏來的蛇群,正感到心驚膽戰,束手無策之際,倏地蛇群在五文開外,突然中止了前進,那大大小小上千上萬的蛇君,本是昂頭張腮,紅信直吐的,可是一挨近五文左右這個圈子,立即垂頭喪氣,像遇到了什麼對頭剋星般地,再也不敢游前一步。
此際,蕭聲也似到了什麼刺激,所發音調更急更怒,但蛇群像是難以忍受簫聲的催迫,那最前的蛇群,突然的在地上一陣翻滾,滾得灰塵驟起,瀰漫了半空。
彭中軒看著這個情景,心中頻呼怪事,他試著往前移動數丈,說你也不信,那蛇群真像對他畏懼萬分般地,悉卒連聲,縱逃不已。
彭中軒心頭大喜,輕叫道:「轅妹!轅妹!快看,快點,這些個蛇連我們的邊都不敢近,樣子一點也不凶,你怕什麼?」
呂良轅從聲音中也能體會蛇群之反應,懷著忐忑的心慢慢睜開,真如彭中軒所說,蛇君都在數丈外靜伏著,一點猙獰可怕的地方都沒有了,不禁奇道:「咦!這真是難以相信的怪事呀!」
陡然間,一條人影凌飛下,右手一把青銅長劍,左手倒提一隻烏竹蕭,彭中軒一看來人,不是胡志業還有誰?
胡志業人方始站穩,寶劍猛震,一聲暴喝叫道:「好一對狗男女,不知用什麼邪法,壞我寶物,敢請你們真是找梁化來的,事先已然有了防備,好吧,瞧我胡志來是否另有法制你。」說完立即振劍猛撲,左劍右蕭,招式怪異之極。
彭中軒雖見呂良轅睜開了眼,可是他仍然不敢輕易地將她擱下,因為他還弄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使蛇群不敢欺近他二人的身旁,是什麼東西,有這偉大的力量,見胡志業飛身撲來,只得摟著呂良轅閃身退過一旁。
說也奇怪,彭中軒抱著呂良轅,只要落足哪裡,蛇群立時像分濤裂浪似的,飛身躲開,有那退得慢的,俱都軟躺地下,發生絲絲的哀聲歎叫。這情景不但是彭、呂二人疑惑不解,就是胡志業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禁「咦」「咦」地怪叫著,呆在那裡沒再動手搶攻。
倏地,劃空傳來聲聲厲嘯,胡志業聞聲立刻也怪味回應,裡頭似乎輕鬆多了,回聽他說道:「小子,別臭美,馬上就有你的好看!」浯畢,將寶到回鞘,捧起蕭來,又再次吹奏起來。」
這次奏的是什麼音調,難以形容,只聽得一聲急一聲緩,一聲高昂,一聲低沉,蛇群在他蕭聲催震下,又再次地抬起了頭,但全都靜盤在地上,動也不動,只一眨眼工夫,靜夜裡除了蕭聲之外,竟是一點雜音也聽不到。
彭中軒不知他弄的什麼玄虛,不過那劃空傳來的厲嘯,使他知到是來了更厲害的敵人,可是彭中軒除了擔憂懷中的呂良轅外,其餘的什麼他也不怕。
這一刻,忽然被他想到需要試驗下,蛇群為什麼會怕他們。他先叫呂良轅緩緩地離開他,往前移去,呂良轅任怎麼說也不肯先嘗試,彭中軒只得先往前走。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蛇群本來都被蕭聲低住,靜盤在地 F,這裡彭中軒還沒走出一太,蛇群立即往後縱退。
呂良轅一見這情景,立即從後縱越而上,呂良轅動,彭中軒就停下了,可是彭中軒一停,蛇群立即又靜止恢復原狀,根本就將呂良轅的行動看成一回事。
彭中軒連忙將呂良轅喚上,腦中不斷思索,他知道這毛病在自已身上,可是他再以怎麼也想不出,他有制蛇的本能。
他伸手到懷中去掏摸,他本來想是或許「金蓮血劍」是蛇的剋星,可是當他的手觸到懷中「蛇玉」時,心中疑團全部解決了,這「蛇玉」得自數千年成形怪蛇之頭,似這等小蛇是應該將它畏懼才對。
彭中軒從懷中掏出「蛇玉」,交給呂良轅,吩咐他貼身藏好就不必再怕蛇了,呂良轅也曾聽彭中軒說起過「蛇寶」的來歷,立即將蛇寶藏好,再往前移動時,蛇群立即躥逃如飛,是靈驗無比。
呂良轅高興之餘,禁不住東一跳,西一躍,蛇君一時間亂成一片,胡志業的蕭聲再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啦!
就在這個當兒,蛇群突然一分為二,讓開了丈許寬一條道路,兩條細長的鐵線蛇,飛恰恰地穿入場中,蛇後隨著灰髮老頭子,兩條八字須翹得老高,斜轉著像兩條蛇一樣,兩眼白多黑少,只見得黑珠很明顯地轉動著,鼻子扁平得只看見兩個洞,那副尊容,真能使人隔夜的飯都嘔出來。
怪老頭一聲怒嘯,衫袖一抖,落下一隻黑竹嘯,對嘴就吹,這蕭聲又自不同,是如此的輕柔和緩,淒哀哀,悲切切,四圍的蛇群沒感觸,而這條鐵線蛇,卻是一下子從靜止中瘋狂起來,細長的蛇身直立起老高,可是任怎樣也只是如此而已,卻沒有往前撲去的趨勢。
呂良轅本對蛇頭,可真是看見膽寒,自從剛才那一陣子開心的縱躍後,可說是完全改變了性情,只聽她「咭咭」的一聲嬌笑後,說道:「糟老頭子,你吹弄些什麼?這些個蛇兒,跳跳蹦蹦的多受罪,你也吹得怪費勁的,我看還是歇歇罷,有什麼事我們不如開誠談談,我和我這位哥哥決沒有得罪你們的地方,你們何必要下這毒手呢?就是讓你們稱心滿意,將來傳到武林中,你們也不見得十分光明。」
灰髮在老頭一聽,氣得濃眉倒豎,哇哇叫道:「臭賤婢,你是哪裡來的,你師父是誰?快說!」
彭中軒剛想開口,說兩句客氣,緩和一下,呂良轅已然接上了,嬌聲叱道:「糟老頭,你是哪裡來的?你師父是誰?決說!」
呂良轅說完話,自己反倒忍不住,「格格格」地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胡家壩胡太歲以蛇陣出名,武力並不高強,如今既然不怕蛇,也就無需對其尊敬。大可對他戲耍一番,她想單憑武功,你還能強過自己的軒哥哥嗎?
可是她卻錯估了對方,胡太歲雖靠蛇陣揚名,便其本身武功雖不及桃花仙子等人,可也非一般泛泛之輩可比,他問呂良轅師承,乃是以前輩自居,沒想呂良轅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灰髮老頭被呂良轅氣得臉紅脖子粗,正待發作。胡志業已叫道:「爹爹,待我來教訓教訓她!」話說完,人已衝上前去,振劍分心就刺。
胡志業見她兩手空空,以為她一定會退,心中正計較著,如何在她閃退時趁機追襲,使其措手不及,一下就將她傷在劍之下。
不想,呂良轅身手亦十分靈活,但見她手臂一伸一縮,一道銀芒疾射而出,胡志業還沒來得及體會,已聽「噹啷」「吱呀」兩聲,劍蕭早被削斷,飛跌出老遠。
呂良轅又復嬌笑道:「吹的什麼大牛,你要教訓我,講的容易,接得下姑娘十招人招的,你也夠了不起啦!」
語未畢,劍已出手,玉龍劍銀芒揮舞著金蓮血劍十二招術,只攻得兩招,眼見要將胡志業傷在劍下。
倏地,呂良轅嬌軀寒抖,兩眼一翻,玉龍劍也提不住了,「噹啷」掉到地上。陡然,一聲怒喝隨著一陣排山倒海的烈風,直向呂良轅那正在顫抖的身子迫到,這陣掌風乃是胡太歲所發,他的本意是挽救他兒子胡志業,不要讓他傷在呂良轅的劍下,怎想到呂良轅會得突發瘋症。
可是就在掌風將及呂良轅身前時,驀然人影一閃,一道銀虹過處,呂良轅及地下玉龍劍早已不見。
胡家父子這一驚駭,較那鐵線蛇不發威,更要厲害十分,這動作實在太快了,根本沒容得他倆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蛇群竄避的遊走聲,「悉悉卒卒」聲才將胡家父子二人驚醒。待他二人掉頭察看時,彭、呂二人已出去了數十丈遠,再要追趕也已不及,最可恨是他胡家所倚仗的蛇陣,竟然對他二人一點也不發生效力。
彭中軒抱著驟發瘋顛的呂良轅,施展開快疾似流星的輕功,剛躍進城裡,呂良轅已從懷中恢復過來,但聽她叫道:「你抱住我幹什麼,放下!放下!」
彭中軒知道這一刻,呂良轅神智全昏,根本無法理喻,也就置之不理,一味地往客店奔去。
可是彭中軒不理,呂良轅叫聲更高,只聽她叫道:「放下!你到底想怎麼樣?」
彭中軒飛快地抱著她回到客店,可是她的叫鬧聲早已驚醒了同店中的客人,彭中軒剛將呂良轅放下,呂良轅就拳腳兼施,對彭、中軒一陣亂打,雖說毫無章法架式,可是,力量卻大的出奇。
終於,全客店的人都給吵醒了,彭中軒在萬分無奈之下,只得忍痛點了她的啞穴及軟麻穴,將她擁放床上。
同店中人,雖說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一旦平息沒再有聲音,也就沒人再追問了,所以,後半響工夫,又復平靜下來進入夢鄉。
彭中軒躺在床上,與呂良轅臉朝臉地對躺著,呂良轅除了一對眼睛能夠活動外,任什麼也不能動一下,更別想說話了,然而,彭中軒從呂良轅的雙眼中,看得見她心中的憤怒及陌生,他心痛地滾下了滴滴熱淚,呂良轅依然用那種憤怒與陌生的眼光盯住他。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大亮了,彭、呂兩人仍然對躺對望,呂良轅一點也沒有更醒的樣子,彭中軒不禁大急,敢情她那怪症不經過發洩,不能清醒嗎?這該是一件頭痛的事,今天已過了兩時辰了……。
正在彭中軒沉思之際,快然,室外一陣亂轟轟的大鬧,緊接著房門被擂得彭彭巨響,彭中軒心中一震,心想這是怎麼回事?何以會如此緊迫……。
「開門!開門!你們裝的什麼死,把大爺惹火了,就有得你們好受的了。」一個破鑼似的嗓子在門外怪叫著,彭中軒雖不知什4事情,可也不當他是一個事,慢條斯理地走去開門。
剛走到離房門口還有五尺遠的地方,一聲震天價的巨響,兩扇板門應聲倒下,看情形彭中軒若不閃避,百分之百的可能就正好砸在他的身上,這情況之下;彭中軒猛提丹田真氣,雙掌左右一分,兩扇門板分左右發出兩聲巨響,碎成木屑。
門外這一刻正有十數名兵勇、衙門裡的差役擒快,將門堵住。彭中軒見了,心中一顫,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那破鑼聲音又響:「採花淫賊,這次你再也走不了啦!人證俱在,乖乖跟我們打官司去吧!……咦!這怎麼回事,難不成真有玻璃空氣牆的事嗎?」
彭中軒見說話是個粗眉漢子,漢於邊上還有個低帽沿的老頭子,見二個說著就要跨進門來,連忙運起神功將門堵住,心想,我暫不與你等一般見識,倒要看看你等使何方法進得了我的門。
隨著彰中軒閃眼中,見那胡家壩的胡志業也在人群裡,心想,原來是你這畜生搞的鬼。武林中講的是豪爽與義氣,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依靠官府勢力,就失去了原有的江湖英雄本色。
其實彭中軒錯怪了他,胡志業恰逢其會而已,他可不知道彭呂二人在這,他聽說昨夜寧羌城出了採花大盜,他氣憤胡家壩寧羌已失去了威信,江湖人物正接二連三的在寧羌出現了。
胡志業他做夢也想不到,那被人稱為採花賊的就是彭小軒,他心裡盤算著,這一下可妙透了,就利用官府來對付你,我再從中也點出意,不怕你飛上天去。胡志業這樣一想,差點把自己一條命送掉。
那粗眉漢於驚「咦」後,隨口叫道:「邪魔!邪魔!」
彭中軒冷冷一笑,說道:「井底之蛙,何知道天下之大,你再要口不擇言,可別怪我要得罪了。
兩句話聲音雖小,卻能直貫入眾人的耳中,打在他們的心坎上,將他們全給震懾住了。
那低帽治老頭,暮然一拱,說道:「閣下武林高人,失敬失敏,可是老朽兄弟等即是奉命而來,不得不有個交待,閣下即不承認這等事件,就清閣下將床上的姑娘弄醒,只要她一句話,我們馬上就走。」
彭中軒回頭一看,見呂良轅眼中依然是那陌生與憤怒之火,知到暫時還不行,遂道:「這事本無不可,但她現在病中,無法給你們明白的答話。不過這裡的店家、店夥計均可證明,我二人是夫婦關係,在這已住了兩天,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本來,彭中軒大可不必與他們計較,然而洪武年間,正是太平盛世,恩師東海老人自幼即給予深刻的印象,囑咐他絕不能與官府中人來往,或發生任何關係,更不能與官庭中人作對,發生衝突,其原因是利是典,或是另有什麼原因,彭中軒根本不知道.他只是感念恩師的養育之恩,也就完全遵從恩師的囑咐。
突然,人群中一聲大笑,胡志業越眾而出,說道:「事實強於雄辯,雖然你二人同路而來,很可能你從別處將她誘惑來的,沒她親自的答話,你是無法洗刷得清的,你們看她那憤怒的眼光,就證實朋友稱說的全是謊話……。」
彭中軒一聲冷笑,打斷了胡志業的說話,氣憤不過,翻身走到床前,將呂良轅軟麻穴、啞穴全解了。
呂良轅很自然地在床上活動了一下筋骨,臉上露出罕有的甜笑,彭中軒心中狂喜,只道呂良轅已恢復過採了。正待低下頭去,將事情原委一說。好讓她答覆幾句話,把這些捕快差役趕走,再去找胡志業的霉氣。
倏地,呂良轅玉掌一翻,「啪」的一聲,好不清脆,彭中軒實實在在挨了一記耳光,臉上現出五條紅紅的指印。
彭中軒只怔得一怔,呂良轅一個翻身,躍了起來,右手銀芒一閃,分心就往彭中軒刺去,口中並厲聲叱道:「你這淫賊,害得我好苦,我非斃了你不可!」
此語一出,彭中軒心中大痛,暗中悔恨不已,弄巧成拙,反證實了自己是個採花淫賊,再也無育可辯了。
彭中軒還在想,室外眾捕快已然暴喝擁進來了。胡志業更是狡猾得很,一聲厲喝;「捕住採花賦,別放他走了……快抓住他……抓住他……」他一旁拚命叫喊。推波助很,人雖揮舞著雙拳,卻沒有直接挨近前去。』
彭中軒躲過呂良轅分心的一劍後,知道今日的事一步錯,步步錯,要想平靜地解除誤會,巳不可能。而呂良轅瘋態未醒,自己在這室中又施展不開,要想將她擒住談何容易,只得一咬手,穿窗上房,意欲將呂良轅誘上房去,再將她擒住,暫時離開寧羌,到山裡去或鄉間去住上兩天,將醉乞等找到了,立即兼程北上。
可是事實大謬不然,彭中軒在房上等了好一會,只聽得室中「哎喲」、「哎喲」的聲音,卻把彭中軒嚇了一跳,翻身再次鑽入房中,這上下可把彰中軒驚得呆了,就在這一眨眼工夫,室中巳橫豎躺著七八個人,每人不是折手就是斷腳,更有三四個早巳一命嗚呼,房中鮮血流了一地,那明家壩的胡本業,出沒逃辟開,被斬了一臂一腿,跌坐地下,早巳昏死過去。
這情景哪能不把彭中軒驚愕住呢……
呂良轅似乎非常開心,嬌笑聲中揮舞著玉龍劍,就要住室外衝去,這要讓她沖室外,那真是虎人羊群,這些個州衡的差役們哪還有命在。正好彭中軒及時飛下,一見呂良轅舞劍外出,連忙上前駢指點她肩井穴。說世奇怪,呂良轅這一刻還真靈,她根本就沒讓彭中軒近身,翻腕一到回兜,招式厲至板,逼得彭中軒撤掌不迭。
可是,總算將她止住了,沒衝出門去,彭中軒一晃肩將窗門堵住慘叫道:「轅妹!轅妹!你認識我嗎?」
呂良轅停是停下了,然而卻沒有醒,聽到彭中軒的呼叫,似乎怔了一下,可是轉眼間,臉上又復流露出那種假笑,但卻是笑得那麼甜,笑得那麼迷人。彭中軒心中一陣慘痛,叫道:「轅妹!趕快醒醒吧!這事情可鬧大啦! ,
呂良轅甜笑:「你是誰?你跟誰說話?我可不認識你!」
驀然,店門口一陣大亂,彭中軒暗叫「不好」,一晃肩,欺身直進,沒想這次呂良轅一點也沒反抗,連動一動都不會,輕易地就讓彭中軒點倒,抱在懷裡,足尖一點,縱身上房。
陡然,一排弓箭疾射而來,彭中軒拔身避過,一瞥之下,伙,整個客店都被明兵團團圍住了。
只是,這怎麼難得了飛天玉龍彭中軒呢?
但見他一聲龍吟長嘯,聲遏流雲,從呂良轅手中接過玉龍劍插好.雙手將呂良轅攬得緊緊的,一點腳一晃肩,立即出去了幾十丈遠。那一排排的弓箭,就沒法沾得了他的身子。
出了城,走出去十幾里地來到一條河流邊上,河岸上正巧有條小船,船上又正巧沒人,彭中軒抱著呂良轅鑽進艙去,因為離城已十分遠了,所以彭中軒也不守怕官兵再來攪擾。
這條船雖小,可是艙裡倒挺乾淨的,彭中軒將呂良轅放好,拍醒後,呂良轅似從一個惡夢中驚醒般的,又像是大病初癒後的身體,臉色淒愴慘白,驚煌失措,眼一睜開,就像尋找什麼,立即挺座起四面亂著,當她接觸到彭中軒愛憐親切的目光後,始才深深地端出口氣,嬌柔無力地又復倒了下去,雙眼一閉,滾下了兩顆淚珠,
呂良轅的心情如何暫不要說,而彭中軒的心裡,卻是陣陣的刺痛,他將呂良轅抱起,摟在懷裡,說道:「轅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呂良轅依偎在彭中軒懷裡,說道:「軒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似乎覺得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離你是這麼遙遠,我好像再也見不著你了,唉!我真不敢想,軒哥哥,你抱得我緊一點好嗎?我害怕!我害怕離開你!」
彭中軒雙臂收了點,他想:「呂良轅為救他的命才受這陰毒的掌力,而她在病症中所做出的任何事情,都是無心而值得原諒的,可是今天這個事情,實在鬧得不小,這該怎麼辦呢?殺傷了我,甚至殺了我,我也會原諒她,如今傷的都是官府中的人,醉乞師徒打傷了寧羌城縣太爺的公子……
想著想著,低頭一看,呂良轅這一刻已熟睡過去,蜷伏在彭中軒懷裡,臉上愁眉探鎖,看不到一點寬慰的心情。
彭中軒心裡頭,是從來沒有過的紛亂,千頭萬緒,他覺得他的智慧,這一刻完全沒有了,他靈活的頭腦也停頓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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