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劍雕翎 正文 第四十七回 三峽遇奇人
    這時,蕭翎已聞得室中有一股強烈的腥臭之氣,急退兩步,出了石門。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復室石門,又自行關了起來。

    蕭翎回手兩掌,拍活了那女婢被點的穴道,問道:「那復室中,原為你們巫山石洞老人息居之處,此事只怕你還不知。」

    那女婢長吁一口氣,道:「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呢?」

    蕭翎目光轉到商八的臉上,道:「放了她。」

    商八右手還托著另外一婢肘間關節,應聲放開,道:「我家大哥宅心仁厚,素來不肯輕易傷人,他如想收拾兩位姑娘,只不過是舉手投足而已,但兩位如是不肯答覆他的問話,太過激怒於他,那就很難說了。」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伏著身撿起寶劍,還入鞘中,四目轉動,望望商八,又望望蕭翎道:「兩位究竟是哪一個年紀大了!」

    原來,兩婢被蕭翎、商八分別托肘點穴之後,手中兵刃已同時落在地上。

    商八目光掃掠了二婢一眼,道:「武林之中向以武功強弱排行,有什麼奇怪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兩位姑娘如若不願吃苦頭,最好是別耍花招,如若顧左右而言他,那是自找麻煩了。」

    二婢中一位年歲較長之人,冷冷說道:「咱們奉公子之命,只是為幾位帶路,如是要想問到題外之事,就算幾位當真有膽子殺了我等,小婢亦是寧死不說。」

    但聞毒手藥王冷冷地說道:「一個時辰的期限,轉眼即屆,如是延誤了取藥的事,老夫決不放過二位。」

    蕭翎雖然滿腹狐疑,也只好強自忍了下去,轉身出了石室,道:「好,兩位帶我們去後山吧!」

    兩婢出了石室,回身帶上石門,提起放在室外的紗燈,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緊隨在二婢身後,目光轉動,只見兩側石壁上,很多石門,都貼著不得擅入的封條。

    五年前,他已對這些石室,有著懷疑,此刻更是疑竇重重,但形勢所迫,只好強自按下好奇和懷疑之心。

    又轉過兩個彎子,耳際間已可聞飛瀑激瀉之聲。

    左面一婢,突然加快腳步,伸手在一片山壁間輕輕一按,石壁開啟,現出了一道石門,說道:「到了,石門之外,就是飛瀑。」

    毒手藥王快行幾步,搶在蕭翎前面,抬頭看去,只見一道巨瀑,由頭上峰頂,激射而下,直落入深谷之中。

    探首向下望去,峽谷千尋,一片幽暗,不知多深多高。

    蕭翎望了毒手藥王一眼,道:「那石菌就在這飛瀑籠罩的石壁之間,昔年在下由此失足跌落,自付必死,絕不料到途中抓到了一根突出的石筍,得以保得性命。」

    毒手藥王道:「石筍距這洞口,有多少距離?」

    蕭翎思索一陣,道:「這個,在下已經記不清楚了……」

    毒手藥王接道:「大約估計呢?」

    蕭翎道:「至少在百丈左右,只長不短。」

    毒手藥王道:「咱們兩人哪個下去?」

    杜九冷冷接道:「自然是你毒手藥王下去了,我家大哥,帶你到此,已算是盡到了心力。」

    毒手藥王道:「老夫和蕭翎相約之言,是要取得靈藥為止。」

    蕭翎道:「藥王之意呢?」

    毒手藥王道:「如是讓你一人下去,取得靈藥之後,你不肯再上來,老夫是白費心機了……」

    商八笑道:「是啊!還是藥王下去的好。」

    毒手藥王冷笑一聲,接道:「如是老夫一人下去,你們斬斷索繩,老夫豈不是要跌下萬丈懸崖,摔一個粉身碎骨。」

    杜九道:「咱們兄弟,一向是言而有信,如是無意失手,容或有得,豈有故斷繩索之理。」

    毒手藥王道:「這防人之心不可無。」

    商八道:「一個時辰,彈指即過,藥王如是想的太多,只怕是不夠用了。」

    杜九道:「過了時限,那青衣少年率領屬下攻來,咱們只顧迎敵,那時就算想顧到藥王,只怕也是力難從心了。」

    毒手藥王道:「如是情勢演變至此,只好讓蕭翎陪老夫葬身那千丈深谷中了!」

    蕭翎道:「藥王不用多誤時間,有何高見,還請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吧!」

    毒手藥王道:「你我兩人,不論何人單獨下去,都不妥當,最好是一同下去。」

    杜九道:「咱們備帶的這條絲繩,也許無力同時系得兩人。」

    毒手藥王道:「這事簡單的很。」

    杜九道:「請求良策。」

    毒手藥王道:「先要蕭翎下去,尋得那突出的石筍之後,再拉動絲繩,再由老夫下去,豈不是只須負擔一人的力道。」

    商八氣得仰臉打個哈哈,道:「上來之時,反道行之,藥王先上,在下的大哥,等藥王上來之後,再系他上來,是嗎?」

    毒手藥王道:「不錯,除此之外,兩位還有何高見?」

    杜九道:「如若咱們想算計你,不論後下先上,還是先下後上。

    都是一樣的機會!」

    蕭翎輕輕的歎息一聲,道:「此時何時,此地何地,藥王還要在此用心機,那也未免是太過多慮的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杜兄弟取過絲繩,我先下去吧!」

    杜九臉色一片肅然,冷冷地望了毒手藥王兩眼,緩緩由身上摸出一盤大針粗細的絲繩。

    這盤絲繩,原是周順船上補網之用的絲線,杜九把它合成細繩,帶了一盤,此繩雖細,但甚堅牢,用來系負普通的人,或難負荷,但如用來系負蕭翎和毒手藥王等武林高手,如無意外,那是卓卓有餘了。

    蕭翎抓住絲繩一端,繫在腰間,大步向洞外行去。

    金算盤商八突然叫道:「大哥且慢!」

    蕭翎回頭一歎,道:「我答應了替他取藥,不用再和他爭執了。」

    商八道:「這兩位姑娘,守在洞口,有些不妥。」大步行到二女身側,接道:「兩位請解下身上兵刃如何?」

    二婢似是自知武功難以和人抗拒,竟然依言取下兵刃。

    商八接過長劍,道:「還要委屈兩位姑娘一會兒,我得點了你們的穴道。」

    話出口,右手已運指如風,點了左面一婢穴道。

    右面一婢方待出手反抗,毒手藥王指風已到,點了那女婢暈穴。

    蕭翎星目中神光如電,掃掠了商八和毒手藥王一眼,道:「藥王也不用下去了,你們已點了二婢穴道,只怕將激起此地主人的怒火,說不定要有一場惡戰,藥王留在此地助我兩位兄弟拒敵,在下如取得千年石菌,就抖動絲繩,你們再系我上來。」

    毒手藥王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蕭兄,多多保重……」

    目光一掠中州二賈,接道:「兩位好好的照顧你們大哥,老夫去守這石道轉彎所在,以阻此地主人施襲。」

    杜九冷冷說道:「想不到毒手藥王,也有天良發現之時。」

    毒手藥王欲言又止,轉身而去。

    杜九道:「大哥不用涉險,小弟願代大哥……」

    蕭翎搖手接道:「不用了。」行至洞口,貼壁而下;施展壁虎功,向下游去。

    杜九雙手握著絲繩,蹲在洞中,小心翼翼的放著手中絲索。

    蕭翎剛剛游下兩丈,突聞毒手藥於大喝之聲,傳了過來,道:

    「時限未到,閣下何以不肯守信?」

    蕭翎運氣行功,雙掌貼在石壁上,高聲說道;「杜兄弟,快放索繩。」

    商八摸出懷中金算盤,低聲對杜九說道:「兄弟不要分心,好好的照顧大哥,我去幫那毒手藥王拒敵!」言罷,轉身奔去。

    杜九心情緊張,連商八的話也未回答,探首向下瞧看。

    怒瀑激射,濛濛水絲如霧,加上夜色黝暗,目難及遠,社九用足目力,也無法瞧得蕭翎。

    但覺手中索繩下墜之力,逐漸加快,顯然蕭翎已冒險向下滑落。

    只覺手中絲索,愈放愈長,估計已在一百餘丈,手中絲索,已然將盡,不禁心中大急,暗道:如是絲索的長度不夠,那可是大傷腦筋的事!

    他心想緊拉絲索,又怕這細索之力,無法負擔蕭翎向下滑落的體重,萬一絲索斷去,那可是終身大憾的事……

    正自擔心之間,忽覺手中絲索一鬆,似是蕭翎身子突然停了下來。

    正待出口喝問,身後飄來毒手藥王的怒喝,和兵刃交擊之聲。

    杜九江湖經驗豐富,一聽那喝聲和兵刃撞擊的聲音,竟然是遠近不同,顯然是有人已越過了毒手藥王的防守,和商八動上了手。

    回頭望去,只見商八手中的金算盤,寶光流動,瀰漫石道,顯是正在和人惡鬥,怕驚動了自己,苦戰不言。

    這時,杜九心情的緊張,尤甚和勁敵作生死之搏,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

    突聞一聲悶哼傳來。

    社九憑借江湖經驗,知道是有人受了重傷。

    他不敢回頭瞧看,只怕受傷的是商八,攪亂了自己原已不堪負擔的緊張心神。

    他唯一的期望,是手中緊握的絲繩,快些傳上蕭翎取得千年石菌的消息。

    但那蕭翎卻如投海沙石,久久不見動靜。

    杜九久久不見蕭翎的動靜,輕輕歎息一聲,暗自伸手,由懷中摸出一支鐵筆,準備出手。這時,突覺手中的絲繩,一陣搖動。

    杜九心中大喜,立即雙手拉緊絲繩,全力向上收拔。

    蕭翎似是已知道遇上了勁敵,手足並用,幫助那杜九向上收繩索的速度。

    這時,身後的兵刃交擊聲,更是響亮,想是搏鬥兇惡,商八不支,邊戰邊退。

    杜九儘管心中猜想萬種,但他卻始終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但聞一聲「杜兄弟!」

    隨著那喝叫聲,手中的繩索猛然一鬆。

    杜九心中一喜,道:「大哥上來了嗎?」

    蕭翎道:「上來了!」

    原來杜九外面冰冷,內心熱情,心知商八正在惡鬥,不敢回頭看商八一眼,蕭翎身處險境,也不敢看著蕭翎。

    直待他聽到了蕭翎的聲音,才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由蕭翎臉上掠過,一抱拳,道:

    「大哥無恙。」翻手一躍,手中鐵筆已隨手點出,同時,左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隻銀白色的護手圈。

    他翻身出手,看也未看,但手中鐵筆,卻指向來人的前胸,只見一柄鐵尺,橫裡伸過,封開了杜九擊出的鐵筆。

    但聞砰的一聲.寶光閃閃,傳了過來,噹的一聲,架開一柄急襲而至的單刀。

    杜九護手圖橫裡一轉,一陣乒乓之聲,擋開了數件連環襲來的兵刃。

    這時杜九才有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敵勢。

    二婢放在地上的燈籠,仍然燃著,看的甚是清晰。

    只見四個全身藍衣的少年,分握著單刀、寶劍、鐵尺、鏈子槍。

    四種不同的兵刃,各以兵刃特性,分以不同武功攻來,其間又加以適當的配合,故而,以那商八武功之高,也是抵不住四人的攻勢。

    耳際間,只聽商八說道:「老二,獨擋一陣,我要抽時間裹下傷勢。」

    杜九右手鐵筆,左手銀圈,突然一緊,盡數把招數接了過來。

    商八停下身子長長吁一口氣,道:「大哥取到了千年石菌嗎?」

    蕭翎道:「取到了。」

    商八右手一揮,嚓的一聲,撕開了一片衣襟,自己包上了左臂傷勢。

    蕭翎一面運氣調息,一面低聲問道:「你傷的很重嗎?」

    商八道:「左臂上一點皮肉之傷,倒是左腿傷較為重些。」

    蕭翎目光一轉,果然見到商八左腿上鮮血淋漓,而且還在不停的湧出,不禁歎息一聲道:「腿上如何?」

    商八道:「大哥放心,還未傷到筋骨。」

    兩人說話之間,突聞一聲悶哼傳來。

    商八勝也未轉的道:「杜兄弟受了傷,那使用鏈子槍的,打的最是刁惡,變化萬端,莫可預測。」

    蕭翎凝目望去,果見杜九左腿之上,鮮血湧出,受傷似是很重。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杜兄弟,向後撤退,愚兄為你拒敵。」

    喝聲未絕,長劍已自出鞘。

    杜九知他武功高強,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撕下一片衣襟,包紮傷勢。

    蕭翎右手一振,手中長劍呼的一聲,直捲而上,寒芒電掣,遍開了四般兵刃。

    四個藍衣少年,四種兵刃,配合得佳妙無比,擋開單刀,鐵尺緊隨而到,尤以那鏈子槍,有如靈蛇鑽穴,水銀瀉地,常常緊隨那攻來的長劍,抵隙而入。

    蕭翎和對方幾人接手數招,亦覺著對方攻勢猛銳異常,心中暗暗忖道:無怪中州二賈,都傷在鏈子槍下,這人的招數,果是怪異惡毒。

    心中念頭轉動,手中劍勢忽然一緊。

    剎那間,劍花朵朵,灑了過去,封住了整個石道。

    左手施展出連環閃電掌法,補助劍勢,才把四人猛惡的攻勢擋住。

    只聽毒手藥王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杜兄,蕭大俠上來了嗎?」

    杜九冷冷接道:「上來了。」

    毒手藥王道:「可曾取得石菌?」

    蕭翎搶先應道:「幸未辱命。」。

    毒手藥王道:「老夫遇上了生平很少遇到的強敵。」

    商八道:「怎麼?藥王也受了傷嗎?」

    毒手藥王道:「兩處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夫雖然受傷,但仍有再戰之能。」

    蕭翎反擊雖然凌厲,但四人配合的攻勢.並未被壓制下去,仍然是守中有攻。

    中州二賈包好傷勢,運氣調息片刻,重又揮動兵刃,攻了上來,道:「大哥,這些人的武功,似是自成一路,招招惡毒,大哥也不用和他們客氣了。」

    蕭翎心中暗道:不錯,今日如若不傷他幾人,只怕是難以衝出這巫山石府。

    念頭轉動,絕招連出。

    劍凝一片寒光,冷芒電射而出。

    只見那手執鐵尺的藍衣少年,突然放手丟去了手中鐵尺,身子搖了幾搖,一交跌摔在地上。

    他身子跌倒之後,前胸才有鮮血流出。

    原來,他被蕭翎快迅的一劍,劃破了前胸,內臟碎裂,氣絕而逝。

    中州二賈,原本要出手助蕭翎一臂之力,哪知卻被蕭翎劍氣給逼了回來,竟是無法近身相助。

    蕭翎傷了一個藍衣少年後,厲聲喝道:「你們主人,和我原有約定,在一個時辰之內,不得出手攻襲,想不到他竟棄約背信,爾等再不住手,不要怪我蕭翎心狠手辣了。」

    喝聲中劍勢速變,那施劍的藍衣人,又傷在蕭翎劍下,身子一搖,隨之栽倒。

    這一劍由前胸透穿後心,一劍致命,氣絕而逝。

    又一個傷在了蕭翎的劍下。

    這時,四個藍衣少年,已然傷了三個,只餘一個那施用鏈子槍的少年,但仍然苦戰不退。

    蕭翎連傷三人,心中有些不忍,不願再多傷人,手中劍勢一緊,希望那使用鏈子槍的少年,能夠知難而退。

    哪知那人竟是豪勇絕倫,蕭翎那凌厲的劍勢,迫得他團團亂轉,但他竟然是不肯後退。

    商八低聲說道:「大哥,這巫山石洞中有些奇怪,既以毒物為食,武功又自成一家,決非是什麼好人,此刻,咱們處境仍然險惡,不宜拖延時間了。」

    蕭翎道:「兄弟說的不錯。」左手掌勢一緊,逼住了那條鏈子槍,右手一招「雲破月光」,嘶的一劍,劃破了那藍衣少年的前胸,衣服破裂,鮮血湧出。

    蕭翎見他受傷不輕,不忍再出手進攻,右腕一挫,收回了劍勢。

    但見那藍衣少年,身子搖了兩搖,突然一抖手中鏈子槍,直點過來。

    蕭翎未料到他重傷之後,仍然能攻出這般凌厲的一招,幾乎被刺中一槍,不禁大怒,長劍一揮,直踏中宮而上,撥開鏈子槍,橫裡削下。

    寒光過處,鮮血迸流,生生斬斷了那少年一條右臂。

    杜九道:「這人至死不悟,留他不得。」

    一筆點出,刺入了那人後心要害,當場倒地死去。

    蕭翎搖搖頭,道:「想不到,這四人竟然是如此的悍不畏死。」

    商八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杜九飛起一腳,踢開那人屍體,道:「咱們走吧,去瞧瞧那毒手藥王怎麼了。」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仗劍居中,商八緊隨在蕭翎身後而行。

    轉過一個彎子,立時聽得呼呼拳風。

    凝目望去,只見毒手藥王赤手空拳,和兩個白髮飄髯的老人打在一起。

    兩個老人,一個施用金絲拂塵,一個執劍,攻勢猛惡無比。

    毒手藥王在那拂塵和長劍迫攻之下,施展開空手奪白刃的手法,夾著擒拿手,僅勉強打了個不分勝負之局。但他顯然已被迫處於劣勢,雙手變招迅快,不敢稍緩,連騰手施毒的工夫,也難抽出。

    蕭翎長劍一擺,道:「杜兄弟退下。」

    杜九對那毒手藥王,素無好感,正在考慮是否該出手助戰,聽得蕭翎呼叫之聲,閃到一側。

    蕭翎長劍一伸,一招乘龍引鳳,接下那拂塵招術,道:「在下助藥王一臂之力。」

    毒手藥王口中不言,雙掌一緊,全力攻那執劍老人。

    原來,毒手藥王早已感覺不支,如是再打下去,只怕難再支撐十合以上,蕭翎及時而來,接去那最難對付的拂塵招術,對毒手藥王而言,實是幫助甚大,但他為人高傲自負,心中雖然感激,但卻不肯說出口來。

    蕭翎接了那白髮老人的金絲拂塵數招,立時感覺到是一個很難抵禦的強敵,他攻來招術,看著普普通通,很容易接架,但真的動手之後,才知利害全在柔軟的金絲之上,忽剛忽柔,忽張忽聚,極是難以對付。

    蕭翎心中暗忖道:這人手中拂塵如此霸道,那施劍老人的武功,自然是也不會錯,毒手藥王能在兩人合攻下,支撐這麼久的時間,確非易事。

    心中念頭轉動,手中的劍勢,也突然一快,和使用拂塵的白髮老人,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毒手藥王,自從蕭翎出手相助之後,才消去壓力,那執劍老人似是感覺出如此打法,難分勝負,劍勢一變,攻勢陡轉凌厲。

    激鬥之中,突然聞得一陣似嘯的聲音,傳了過來。

    兩個白髯飄飄的老人,手中兵刃突然一緊,各自猛攻了兩招,向後躍退。

    毒手藥王心中暗道:這兩人不知又要施展什麼詭計。

    忖思之間,瞥見那兩個白髯老人,轉身疾奔而去,片刻間,走的蹤影不見。

    毒手藥王望著兩人退去的背影,道:「這兩人尚不該如此狼狽而逃。」

    這話既似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問人。

    杜九冷笑一聲,道:「自然是因為自知不是我家大哥敵手,才見機而退。」

    商八目光轉動,只見兩個藍衣少年橫陳左近,想是在兩個老人還未出手之前,這兩人先圍攻毒手藥王,被毒手藥王殺死,當下說道:「這兩個藍衣少年,死了嗎?」

    毒手藥王道:「重傷未死,在兩個老人之前,這兩人曾聯手合攻老夫。」

    商八道:「這兩人都是傷在了藥王手中?」

    毒手藥王道:「正是如此。」

    商八道:「他們傷的如何,是否尚可行動?」

    毒手藥王道:「只怕是不行了。」

    杜九突然接道:「那兩個老人急急退走,臨去不發一語,也許別有陰謀,咱們也不能在此地久停,快些走。」

    轉身向前行去。

    幾人又轉了兩個彎子,突聞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屬下不聽約束,自行發動攻襲,此刻已為在下拘禁,諸位已可暢行無阻……」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已過一個時辰之約,但因屬下違約施襲,其行不當,在下破例為諸位延長半個時辰,諸位還在我巫山石府之中,那就不要怪我出手暗施襲擊了。」

    蕭翎高聲說道:「只可惜你那些屬下,大都被我殺死了。」

    那冰冷的聲音接道:「我本該為他們幾人報仇才是,但想到他們既是違我令規出戰,也算死的活該了。」

    蕭翎正待再言,那冰冷聲又搶先接道:「只有半個時辰時光,諸位是否肯聽我之言早離此處,悉憑尊便,如是不信在下之言,那就不妨故作拖延。」

    在蕭翎幾人想來,出這石道,必定還要經過幾番惡戰才行,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幾人的意料之外,一行人毫無阻礙的離開了巫山石洞。

    就在四人剛剛走出石洞大門,大開的石門,轟的一聲,關了起來。

    商八長吁一口氣,道:「奇怪呀!奇怪呀!」

    杜九道:「什麼奇怪了?」

    商八道:「只要他不肯移開那石道中機關控制的攔路巨石,咱們就不易離開,不知何以石府主人,竟然肯輕易放出咱們。」

    蕭翎道:「也許他是個信守約言的君子。」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麼?大哥可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話嗎?」

    蕭翎道:「他如不肯移開那道中巨石,就可把咱們困在石洞之中,但他何以又自行移開巨石,放了咱們,那是顯然無意加害了。」

    杜九道:「小弟看法不同,我覺那石府主人,傾出了石府中第一流人物,和咱們試戰兩陣之後,發覺了事非小可,如若留咱們在石道之中,不肯放行,必然激起咱們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決心,是以,才自動放了咱們。」

    蕭翎正待接口,毒手藥王突然伸過手來,說道:「蕭兄,取得的千年石菌,給老夫瞧瞧。」

    蕭翎探手入懷,就袋中藏的石菌,抓了一把,遞了過去。

    毒手藥王接過石菌,就黯淡星光下瞧了一陣,喜道:「果是此物。」

    藏入懷中,又伸過手來道:「還有嗎?」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麼?一把還不夠用嗎?」

    毒手藥王道:「小女病勢沉重,區區一把石菌,自然是不足為效了。」

    蕭翎一聲不響,又掏出一把石菌,遞了過去。

    毒手藥王又接在手中,瞧了一陣,放入懷中,未再伸手討取。

    四人魚貫而行,直奔大舟。

    艙中紅燭高燒,船主正坐在艙中相候,眼看四人歸來,抱拳一禮,起身出艙而去。

    商八望望蕭翎,又望望毒手藥王,道:「咱們此行幸未辱命,在下大哥和藥王訂下的約言,也該到此為止了。」

    毒手藥王道:「好!三位如是不願和老夫同乘一舟,老夫立刻就告別離船。」

    蕭翎道:「那也不用了,藥王既已取得靈藥,眼下最要緊的,是該先給今愛療治病勢才是。」

    毒手藥王道:「蕭兄說的不錯,老夫亦是此意,而且就在這船艙之中動手,調和藥物,療治小女病勢,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杜九冷冷接道:「藥王此刻怎的忽然客氣了。」

    毒手藥王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蕭翎道:「如是舟中方便,藥王儘管動手就是。」

    毒手藥王道:「三位如肯答應,那是最好了,不過……」

    商八道:「彼此間約言已消,藥王最好是別再耍出什麼花招來。」

    毒手藥王道:「老夫只是和三位商量罷了。」

    蕭翎道:「好吧!你說,還有什麼需要我等相助之處。」

    毒手藥王道:「老夫在為小女治療逐退久年病魔時,必得借這船艙使用,三位就難在艙中休息了。」

    蕭翎道:「原來如此。」

    毒手藥王一拱手道:「不情之請。」

    杜九冷冷說道:「要用多長時間?」

    毒手藥王接道:「從此刻開始,最快也得到明日太陽下山的時候……」

    商八接道:「那時,咱們也該棄舟登岸了。」

    毒手藥王道:「如三位不肯答應,老夫就和小女離開此舟,另尋一處僻靜所在。」

    蕭翎道:「那也不用了。」起身出艙。

    中州二賈等相繼出了船艙。

    毒手藥王迅快的掩上艙門,拉上四周垂幔.把船艙掩遮的密不透風。

    蕭翎和中州二賈出艙後盤膝坐在甲板上.閉目養息。

    天色漸亮,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

    船家跑了過來,道:「幾位大爺船行何處?」

    商八道:「立時起碇,原路轉回。」

    那船家呆了一呆道:「再回去嗎?」

    杜九冷冷接道:「不錯。」

    那船家望了三人一眼,不敢多言,轉身而去。

    巨舟折返,復出三峽。

    商八為人心細,雖然人在甲板之上打坐,但仍然注意艙中的舉動。

    那船家甚是奇怪,暗道:這三人放著好好的船艙不坐,卻要圍坐甲板之上,任那風吹日曬。

    但他一看到杜九那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就怦怦亂跳,哪裡還敢多問。

    直待天到中午時分,才見艙門一啟,毒手藥王緩步走了出來。

    他滿頭大汗,一臉倦容,有如剛經過一場惡戰般,步履踉蹌的行到三人身側,盤膝坐了下去。

    杜九望了毒手藥王一眼,心中暗道:此刻如要殺他,倒是輕而易舉了。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道:「藥王,令愛可好了?」

    毒手藥王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老夫已打通她全身經脈,讓她服下藥物,此刻,正在靜靜的安睡之中。」

    言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時,順水放舟,船行如箭,但見兩側的絕峰峭壁,閃電般向後倒去。

    太陽偏西時分,快舟已出三峽。

    放眼看去,滾滾江流濁浪中,帆影點點。

    毒手藥王內功精深,經過約有一個時辰的調息,精神盡復,睜開雙目,掃掠了三人一眼,道:「蕭兄,老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三位是否應允。」

    社九道:「如是不情之請,最好是不用說了,免得我等不允,使藥王難看。」

    毒手藥王一皺眉頭,道:「老夫好意和三位相商,三位如是不肯答允,豈不是迫使老夫……」

    蕭翎道:「什麼事?」

    毒手藥王道:「小女病勢,得蕭兄取得靈藥相救,已復元有望,但她十數年病魔纏身,元氣耗消將盡,療治養息期間,難耐勞累,目下歸州地面,又正是風雲際會,混亂異常,老夫想在船上耽誤七日,待小女體力恢復之後,再行登岸。」

    商八笑道:「這是藥王的事,不用和我們兄弟相商了。」

    毒手藥王道:「老夫還有借重三位之處,不得不和三位商量。」

    商八道:「要是借重我等,藥王就得先說一遍,看我等是否同意?」

    毒手藥王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允,老夫說了豈不是等於白說。」

    杜九冷冷說道:「藥王之意,那是強迫我們答應了?」

    毒手藥王乾笑一聲,道:「三位如是不肯答應,豈不迫使小女重入死亡之途,蕭大俠冒險犯難,取得的千年石菌,也是白費心了。」

    商八流目四顧一眼,笑道:「此刻此情,藥王也不用再動心機了,這等轉彎抹角的說話,倒還不如坦坦蕩蕩,說個明白的好。」

    毒手藥王道:「老夫為小女療傷時,勢難兼顧到拒敵之事,萬一有人登舟施襲,我們父女,勢難招架,因此,想請三位為老夫和小女護法。」

    杜九冷冰冰地說道:「藥王心中所思所想的事,都是一廂情願,咱們兄弟……」

    毒手藥王搖搖右手,接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你們三位之中,也該有一位主腦當家之人才是。」

    商八道:「自然是我們龍頭大哥了。」

    毒手藥王道:「兩位既是自知身份,無權做主,最好少說幾句話,免得亂了章法。」

    蕭翎道:「藥王是強迫我們呢?還是向我等求助?」

    毒手藥王道:「這就很難說了,老夫一生中,很少求人。」

    蕭翎說道:「藥王既非相求,那是強行相迫了,在下可以奉復……」

    毒手藥王笑道:「可是答應了?」

    蕭翎道:「不答應。」

    毒手藥王收起笑容,道:「唉!諸位剛才如是出手點中老夫穴道,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杜九忍不住又接口說道:「那時,咱們就是想宰了你,大概也不用大費手腳。」

    毒手藥王道:「不錯,老夫實代三位可惜。」

    蕭翎道:「大丈夫豈能乘人之危,何況,此刻也未必算晚。」

    毒手藥王道:「晚了些,如若,那時施展一點手段,傷了老夫,此刻咱們也不用商量了,可借那等良機,三位卻悄然放過。」

    商八臉色一沉,道:「聽藥王的口氣,似是要強迫我等留此了。」

    毒手藥王道:「三位還有一件失策的事,不該讓我和三位坐在一起……」

    蕭翎雙目圓睜,冷冷接道:「你可是已經在我們三人身上下了毒?」

    毒手藥王道:「老夫已經告訴過三位,我有著借物傳毒之能。」

    商八道:「在下有些不信。」

    毒手藥王道:「你如不信,何妨運氣一試。」

    商八運氣一試,果然發覺已中了毒,不禁大怒道:「好啊!

    你既然在我等身邊下毒,那就不能怪我等手段毒辣了!老二,快進艙去,先殺了那丫頭!」

    杜九霍然站起身子,右手已拔出腰中鐵筆,舉步向艙中行去。

    毒手藥王冷笑一聲,道:「站住!」

    商八突然一橫身攔住了毒手藥王道:「藥王如若有此自信,能夠出手一擊就把商某打倒,或可救你女兒。」

    蕭翎冷笑一聲,道:「藥王為人如此卑下,倒是出了我蕭翎的意料之外,行事、為人反反覆覆,實無君子氣概。」突然一揮右手,疾向毒手藥王主腕之上扣去。

    毒手藥王被蕭翎罵的滿臉火熱,疾退兩步,避開抓來之勢,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這瓶中乃解毒藥物,三位眼下,立時可解奇毒。」

    商八伸手接過玉瓶,道:「這瓶藥物不假嗎?」

    毒手藥王道:「你如不信,何不找個船夫代為服用一粒試試。」

    商人拔開瓶塞,道:「不用了,我先嘗你一粒就是。」倒出一粒白色的丹丸。

    只覺一股奇熱,直沉丹田,流布全身。

    蕭翎暗運修羅指力,全神戒備,冷冷說道:「藥王這一次如若再耍花招,不用別人登舟向你們父女施襲,在下就要先行出手了。」

    毒手藥王道:「老夫並不怕你們三人。」

    他口中雖是說的強硬,實則知道難是三人之敵。

    只見商八閉目調息一陣,睜開雙眼,道:「果是解藥。」

    蕭翎、杜九各自眼用一粒,運氣催開藥力,解了身受之毒。

    毒手藥王道:「老夫一生之中,從未有過此等之事,施毒之後,目的未達,立時送上解藥。」

    杜九道:「形勢所迫,藥王是只好屈眼了。」

    毒手藥王突然大步行入艙中,抱起愛女,重出艙外,目注蕭翎說道:「老夫並非為三位氣勢所迫,奉上解藥,實因被蕭大俠的君子氣度所感,大義……」

    蕭翎望著那枯瘦如柴的可憐少女,心中忽生不忍之感,長歎一聲,道:「兩位兄弟,咱們助人到底,既然幫他尋得了靈藥,何不為他護法七日,兩位意下如何?」

    商八舉手抓抓頭皮,道:「小弟等悉憑大哥之命,大哥既是覺得該為他父女護法七日,想是不會錯了。」

    毒手藥王道:「小女如是命不該絕,自有生機,不敢有勞三位了。」

    蕭翎道:「令愛生死,是何等重大之事,藥王豈可意氣用事。」

    杜九道:「咱們龍頭大哥說了替你們父女護法七日,藥王不要也是不成。」

    毒手藥王道;「老夫既不願迫你們就範,也不願自受你們恩情。」

    蕭翎道:「藥王之意呢?」

    毒手藥王道:「三位如若定要為我們父女護法,老夫當有回報之物,三位如是願受,老夫就在此船艙中七日,如是不願接受,老夫就借乘一隻漁舟而去。」

    蕭翎心中暗道:這人倒也是奇怪的很,如不能迫人屈服,甘為所用,就不願受人一點恩情,略一沉思說道:「七日護法完滿之後,咱們接受藥王賜贈之物就是。」

    毒手藥王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抱起少女,重又回入艙中。

    蕭翎低聲對中州二賈道:「咱們既然答允為人護法,就該小心從事,不可稍存大意之心。」

    杜九道:「船行大江之中,哪裡還有人到此干擾,那毒手藥王也未免太過小心了。」

    蕭翎道:「話雖如此,咱們也不可不作萬一的準備。」

    商八道;「唯一可以追蹤施襲之人,可能就是巫山石府中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之人了。」

    語聲微頓,接道:「不過,他如有追蹤施襲之心,何以肯放咱們出來,這一點,機會亦是不大。」

    只聽船艙中傳出毒手藥王的聲音,道:「老夫的看法,是那巫山石府之中,已有了大變,那石府主人,無暇兼顧我等了。」

    杜九冷冷地道:「也許是震於藥王的威名。」

    毒手藥王不再接口,船上頓然間沉寂下來。

    船上歲月,逐浪而過,彈指間,已過了六天。

    大船本是早已靠岸,但那毒手藥王小心謹慎,要大船泊在江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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