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貴吁一口氣,道:「你說吧!我怎麼樣能幫助你。」
「李公子,那很危險,一旦他們發覺了你的身份,會立刻殺了你!」
李金貴臉色變了,他幾乎死過了一次,對死亡的恐懼,有一種特別的敏感,但他仍然咬著牙說道:「我不怕,死也不怕。」
「好!李公子,你真的不怕,那就到玄妙觀去一趟。」
玄妙觀三個字,對李金貴的威脅,比死亡更可怕。
李金貴的心在發冷,身軀也微微的抖動。
但他心裡忍住,希望三姑娘看不出來。
但三姑娘神目如電,李金貴的神情,如何能逃過她的眼睛。
「是不是擔心玄妙觀道士,認出你來.」
「是,是,他們會認出來,我的生死事小,只怕會誤了姑娘的大事。」
三姑娘道:「我能改變你,使他們認不出來。」
李金貴呆了一呆,喜道:「好啊!那就請姑娘動手吧!」
三姑娘笑一笑,道:「那是一種很簡單的方法,我給你一種藥物,搽在臉上,會變成另一種顏色,使人無法分辨。」
李金貴道:「好啊!我先試試看?」
他很少照鏡子,現在卻面對著銅鏡,搽上了易容的藥物。
那不但使他的臉色變黑了很多,看上去整個的容貌,也似乎是有很大的改變。
改變的連李金貴也認不出自己了。
李金貴很驚奇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藥物,也很擔心,這搽在臉上的藥物,會不會再改變回來。
三姑娘的神情,忽然間,變得很嚴肅,緩緩說道:「李公子,你能幫助我們,大姐才會答應我們……」
答應什麼?三姑娘沒有再說下去。
李金貴也沒有問,他現在擔心的搽在臉上的藥物,會不會變回來,會不會被水洗掉。
三姑娘又讓李金貴用藥物,搽雙臂上和手上,使雙手和臉上的膚色一致,笑一笑,道:「你要小心,別讓他們瞧到你身上的膚色,玄妙觀的道士們很多疑,一旦被他們發覺了,就會引起他們注意。」
「我把身上也搽上藥物,問題是,我洗臉的時間,會不會洗下來?」
「不會,必須在水中,混入另一種藥物,才能使你恢復本來的面目。」
李金貴道;「那就放心了……」
三姑娘由懷中取一面形式古雅的銅牌.道:「帶上這個……」
銅牌上雕刻著很多的複雜的圖案,似字非字,似花非花。
「這是什麼?」李金貴自覺自己認識了不少的字,但他卻看不出這鋼牌寫的什麼?」
「好好的收起來,遇到什麼危急時,把它取出來,投向空中。」
「這銅牌會飛麼?」
三姑娘笑一笑,道:「它會有一種作用,也可以保護你,也可以讓我知道,你遇上了危險,不過,它很珍貴,而且,只能用一次,不是絕對的危險時,不要用它。「
李金貴有些半信半疑,他實在瞧不出一塊銅牌,為什麼會有那種神奇的變化。
讀書的好處,就是對—些不合情理的事物存疑。
「有很多事,不是書本上可以見到,也不能用常情常理去判斷,現在,我告訴你用法。」
原來,還有一種特定的施用方法,才能使這面銅牌,發生作用。
那是一句似咒語的七字真言。
李金貴很快記熟了那句真言,但他心中仍然是無法相信。
三姑娘舉手理一理飄飛的長髮,笑一笑道:「李公子,我相信你的聰明,你如能混到玄妙觀中,你會發覺很多意外的奇怪的事情。」
「什麼樣子的奇怪事情?」
「出於常理常情的事物。」
李金貴點點頭,道:「我會盡力去做。」
三姑娘道:「他們不會放棄追查你的下落,所以,必須有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使他們放棄。」
「什麼辦法?」
「死!讓他們發覺你已經死了,裝在棺材中,埋入地下。」
「這個,這個……」
「自然,你不是真的死了,你已經混入了玄妙觀中,你必須說服令尊和令堂,有他們合作,這個戲,才能演的很好,才能騙過玄妙觀的老道士。」
李金貴道:「是不是由我裝死,但我已經搽了藥物……」
「不!那太危險,我會替你想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說服你的父母。」
李金貴道:「你們的仇人,是不是玄妙觀中的老道士。」
「他們只是爪牙,大姐耐心的等候,就是希望發覺出真象,找出來真正的幕後人物。」
李金貴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現在,咱們去見你父母,想法子說服他們。」
李佃戶和李夫人,都是老實人,老實人很怕事,但也很容易被說服。
為了李金貴的性命,李佃戶終於答應了替兒子辦一場喪事。
李佃戶上生上長,在地方上,交了不少的朋友,也有不少的親戚。
喪事辦的像真的一樣,棺木停在李家的大門外面,搭起下一個布棚子,李金貴年未弱冠,不到二十歲的人,死了算是夭壽,不能停棺廳堂。
玄妙觀的道士們,消息也很靈通,李家在出殯之前,竟然有一個道士,趕來致奠。
布棚裡集聚了李家不少的親友,那個道士,竟然敢直奔李金貴的棺木前面。
李佃戶想阻止,已是晚了一步,道士已然欺近了棺木前面。
突然一伸手掀起棺木的蓋子。
幸好,三姑娘早有了準備,棺木中躺著一個人。
一個很像李金貴的人。
李家親友圍過來時,道士已放下了掀開的棺蓋,輕輕的在棺木上拍了一掌,道:「無量壽佛,善哉!善哉!年輕輕的,竟然死於非命。」
圍上來的李家親友中,有一個李鐵牛,這個人年紀比金貴大了二歲,小時候,和金貴是很好的朋友,近幾年中,李金貴讀書,李鐵牛種田,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但那幼小同游的感情還在,鐵牛天生膂力過人,一個人能擔兩百斤重量,行走如常。
他沒有練過武功,但尋常的三五個人,都無法近身,是李家莊的有名大力士。
他名字叫鐵牛,就是因為他壯像牛—樣。
李鐵牛火氣很大,一把抓住了道士的右臂。
五指緊扣,像道鐵箍一樣,那道士真還大吃—驚,想不到莊稼漢,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
李鐵牛出手很快,可惜不是拿的穴道,那道士立刻發覺了,他只是有—把天生蠻力的漢子。
老道士冷笑一聲,道:「不得無禮。」
右臂—抖,左手輕輕—拍李鐵牛的前胸。
又黑又高的李鐵牛,突然向後飛去,撞倒了兩張桌子,一下子倒摔在地上。
李佃戶第一個奔向鐵牛,眾親友也圍下上去。
鐵牛的臉色鐵青,雙目緊閉,人已暈了過去。
「老道士打死人了,抓住他。」
就這一轉臉的工夫,再回頭看那個老道士,已然走的不知去向。
鐵牛的父親和李佃戶也是很好的朋友,看兒子像是暈死了過去,急的眼淚直流。
這時,一隻小手,突然由人群中伸了出來,輕輕在鐵牛的背上拍了一掌。
鐵牛突然張開了嘴,吐出一口淤血,突然睜開了雙目。
李佃戶大聲叫道;「大哥,不要哭!鐵牛醒過來了。」
呼叫、混亂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
但卻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救醒鐵牛的人。
他矮小的個子,穿著一件寬大的衣服,頭上又戴一頂又大又髒的氈帽,滑溜的像一條游在渾水中的泥鰍。
現在,他又溜回了李佃戶家的小閣樓上,取下氈帽,脫去了寬大的衣裳,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敢情她竟是白家的三姑娘。
小閣樓上,除了白家的三姑娘之外,還有李金貴。
兩個人躲在閣樓上,借一扇木窗,把經過看的十分清楚。
李金貴輕輕歎息一聲,道:「三姑娘,鐵牛哥會不會死?」
三姑娘搖搖頭,道:「那老道士下手很重,存心要制人於死,幸好,鐵牛的身體很好,現在,不會死了……。」
李金貴接道:「會不會殘廢呢?」
三姑娘取出—粒藥丸,握在手中,突然揮手彈了出去。
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鐵牛張嘴時,藥丸剛好飛入鐵牛的口中。
看上去,這件事,也許不太稀奇,但如仔細的想一想,那就覺得會令人驚奇了。
那粒藥丸,並不是直接的彈入了李鐵牛的口中,而是經過了擁擠的人群,就像是那粒藥丸長了翅膀一樣,飛入了鐵牛的口中。
李金貴呆呆的看著三姑娘.
三姑娘理一理垂鬢秀髮,說道:「瞧著我,幹什麼?」
「你……究竟是不是人?」
三姑娘呆了一呆,半響說不出話。
她和李金貴相處的熟悉了,忘去了掩飾自己。
「我!是人,但不是苦通的人。」
李金貴笑一笑,道:「是不是有武功的人?」
「不只是武功,有些事,不是武功所能辦到。」
這一下,李金貴有些驚奇了。
「不是武功,是什麼?」
「神通,一種靈異的力量,金貴,我們這個家族,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具有靈異能力的世家。」
「啊!那,已經不是……」
「還是人,和一般人一樣,是父母生下來的,只是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和常人不同,我們要苦修一些家族的課程……」
李金貴樓道:「是不是小說中的神仙……」
三姑娘笑一笑,道:「算不上神仙,神仙就不會和你交往了。」
「那是……」
三姑娘沉吟了一陣,道:「如若—定要把我們這個家族說出一個名稱,我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了……」
李金貴低下頭,沉吟不語。
三姑娘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李金貴不知在想些什麼,似乎是想的十分的入神。
三姑娘輕輕拍了一下李金貴,低聲道:「看來大姐說的不錯,我們這個家族中的人,不宜和別的人物交往。」
李金貴拍起頭來,道:「為什麼?」
三姑娘道:「別人,不是怕我們,就是想由我們的身上,得到一些什麼。」
李金貴道:「我沒有,我們的家庭,雖然不富有,但日子過的很好,父親想辦法讓我讀書,使我明白了很多的道理,但也給了我比別人多的奇想。」
三姑娘道:「我知道,你沒有存心,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所以,所以我才和你交往,面且,向大姐保證……」
李金貴搖頭道:「保證,保證什麼?」
三姑娘道:「保證你,如若你害了我們,還是騙了我們,我願意對大姐負起任何的責任.「
李金貴呆了一呆,道:「什麼責任?」
三姑娘道:「不知道,那要看事情的大小了,我可能被大姐關起來,或者奪去我的名份……」
李金貴道:「奪去名分,那是什麼意思?」
三姑娘道;「那是說,把我逐離這個家族,不准我再回來。」
李金貴道:「是不是死了?」
三姑娘道:「沒有死,比死了還要難過。」
李金貴似懂非懂的望著三姑娘,千古艱難唯一死,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會比死亡更難過了。
三姑娘笑一笑,道:「金貴,我好難決定。」
李金貴道:「什麼事,難決定?」
三姑娘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更多的事?」
李金貴道:「我不知道,告訴我了,會有些什麼事?」
三姑娘道:「告訴你了,你可以作一個決定。」
李金貴道:「我……」
三姑娘道:「對!你可以決定,是不是還繼續和我交往……」
李金貴對這一點,表現出了出奇的堅決,道:「這一點,不用討論了,我可以告訴你,就算你不是人,我也要和你交往下去!」
三姑娘臉上泛起了一抹安慰的微笑,道:「是真的?」
李金貴道;「當然真的,最可怕是鬼,但如像你這樣漂亮的鬼,我也不會害怕。」
這幾句話,雖然是很昔通,但李金貴卻說的很堅定。
這給了三姑娘很大的鼓舞,也使她作了一個決定。
她決定,和這個出身農家的大孩子交往了。
她的目光中,泛起下神采,就像點起的蠟燭一樣,射出了光芒。
李金貴感覺得到,那是一種實質上的光亮。
李金貴心中好奇,有些忘乎所以的,伸出手去,握住了三姑娘的手。
她的手好軟好柔,就像是握住了一團棉花似的。
三姑娘沒有拒絕,緩緩把身子靠上了李金貴的身上。
一股淡淡的幽清的香氣,沁入了李金貴的心中。
「我們是一個神異的家族,具有很多的靈異力量,但我們卻很希望過一般的平淡的生活。所以,我曾祖父那一代,有了一個很大的決定,那就是搬到這裡來住,我們盡量接觸一般人,甚至,我的祖父希望由他那一代開始,逐漸的和常人接近,放棄了我們家族的傳統,幾代之後,我和你們一樣,變了普通的人。」
像聽一個動人傳奇的故事一樣,李金貴聽得無限神往。
「以後呢?」
他急於想知道下文。
三姑娘道:「但他們不肯放過我們,所以,不停的侵犯我們,傷害我們,我們盡量的忍耐……」
「他們是准?為什麼要傷害你們?」
三姑娘道:「具有這些靈異的家族,不只我們一家,他們,包括了很多人,像玄妙觀中的道士,也是其中之一。」
李金貴點點頭,道:「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加害你們呢?」
三姑娘道:「我們這個家族,學習靈異的方法很正宗,也最有威力,也許他們想取得這個方法,或者是想把我們消滅了,我們家族消失了,他們才能擁有更大的權勢。」
李金貴道:「你們會不會死……」
三姑娘道:「會,不同的是,我們有超過常人的抗拒能力,也有很好的自療能力,但我們一旦被殺死了,也和常人一樣,什麼都不會留下……」
她突然流下淚水來,滴在李金貴的手背上。
李金貴吃驚的道:「你,哭什麼?」
三姑娘道:「我心中有很多的事,很多的話,很希望能找個人聽聽,但卻一直沒有人問過我,我好高興,遇上你這個聽眾。」
這倒使李金貴有著意外的感覺,笑一笑道:「不要,以後,你可以說給我聽,而且,我聽得很有興趣。」
三姑娘道:「有些事,你只能聽聽,但卻不能說出去啊!」
李金貴遭:「我知道,其實,這些事,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會相信,而且,一定會被罵成瘋子。」
三姑娘笑一笑,道:「真的麼?」
李金貴道:「自然是真的,有些事,完全不同於常理常情,所以,說出來,別人也是不會相信。」
三姑娘多情的望著李金貴,道:「其實,你不用捲入我們這個家族的恩怨中,你根本不是我們這類人。」
「很可惜的是,我已經捲進去了。」
三姑娘輕輕吁一口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嗎?」
「怕!不過,有一種力量更強大,掩過了害怕。」
「什麼力量?」
李金貴搖搖頭,道:「我說不出來,只能感覺得到!」
「既是感覺得到,就應該能說出來。」
李金貴道:「我好想看到你,也很想為你做幾件事!」
三姑娘眨一下眼睛,道:「金貴,我看你不用到玄妙觀去了。」
李金貴道:「為什麼?」
三姑娘道:「那裡太危險了。」
李金貴道:「他們覺著我死了,不會再想到我,而且,而且……」
三姑娘奇怪的望著李金貴,道,「而且什麼?為什麼不說出來?」
李金貴道:「我很想為你效勞,很想為你出力……」
三姑娘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李金貴的手,道:「我知道,讓我想想看,應該給你一種什麼力量?」
李金貴從來沒有碰到過那麼柔滑的手,緊緊握著自己,內心中立刻有一種力量流動的感覺。
他感覺到臉在發熱,感覺到呼吸有些閉塞,似乎是全身的血液,都加速的流動了起來。
三姑娘倒是平靜,完全沒有反應。
忽然間,三姑娘放開了李金貴的雙手,道:「時間太急了,我不能傳你什麼,只能暫時給你兩件護身的東西……」
李金貴好像忽然間,由一種壓縮中解脫出來,長長吁一口氣,道:「三姑娘,你是說……」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聽到三姑娘說些什麼。
三姑娘道:「我給你的東西,也不能太大,要小巧巧的,你帶在身上,如非必要,不要拿出來。」
李金貴道:「是什麼東西?」
三姑娘已經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珮,道:「這個戴在身上。」
那玉珮之上,雕刻一個栩栩如生的虎頭。
如不仔細看去,實在瞧不出什麼新奇的地方。
但如仔細一看,發覺了那隻老虎,都是紅色的血絲。
尤其是兩隻眼睛。
兩隻紅色的眼睛,紅得很怪異,很深入,就像是那些血絲蘊藏在玉珮中—般。
不是人工塗上的,也不似玉中自然的蘊有的紅色。
三姑娘低聲道:「我傳你幾字真訣,必要時,念出來,會有好處。」
李金貴覺著很奇怪,低聲問道:「這有些什麼變化呢?」
三姑娘道:「不要多問,到時候自有妙用。」
李金貴道:「什麼妙用?」
三姑娘又取出一個白色的小旗,旗上繡著三朵金色的蓮花。
李金貴道:「這幾朵金色的蓮花,繡得很好。」
三姑娘很嚴肅的說道:「這一枚金蓮旗,是我們白家家傳三寶之一,是我最重要的護身之物,你要好好的保管啊!」
李金貴道:「這麼名貴的東西,我如何能夠要呢?」
三姑娘道:「這才能保護你。」
她傳授了李金貴寶物的施用方法。
李金貴收好了蓮旗、玉珮,道:「現在,我該怎麼辦了?」
三姑娘道:「照我們原定的計劃行事,今夜,你離開這裡,想辦法混入玄妙觀中去,現在,我傳你打坐之術。」
三姑娘不避嫌,傳的很細心。
李金貴學的很認真。
直到天色大亮,李金貴才算把一套吐納之術完全的學會。
李金貴伸個懶腰長長吁一口氣,道:「是不是每天都要學著打坐,學著吐納……」
三姑娘笑一笑,道:「不錯,每大都要學著打坐吐納,而且,要秘密,尤其是在玄妙觀中時,不能讓別人看到你習練吐納之術。」
李金貴沉吟了一陣,道:「我在玄妙觀中,受到過一種恐怖的虐待,我只記得,人似是暈過去,而且,他們好像用一種東西在抽取我身上的血。」
三姑娘呆下一呆,道:「你確實記得,他們抽取你身上的血?」
李金貴道:「我只是有這種感覺,好像有很多血流出來,我的眼睛昏花,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感覺中,那一種莫可名狀的痛苦,而留下的恐怖記憶,似乎是比身體上所受的痛苦,還要深刻十倍。」
三姑娘道:「你到玄妙觀後,也會看到一種打坐的方法,千萬不要有好奇之心,跟著他們去學習,那會使你陷入了另一種困迫的境界。」
李金貴心中忽然生出了懷疑,但他沒有多問。
讀過書的人,有一個最大的毛病,有如劍之變刃,會想的太多。
每一件事,都有兩面,不論善惡,都有一些道理。
現在,李金貴懷疑的是,玄妙觀的老道士也會打坐。
經過了精巧的易容改扮,李金貴進入了玄妙觀中。
這個地方,給了他太深的傷害,所以,當他進入了觀中時,仍然壓制不住心中的驚顫。
三姑娘對玄妙觀中的一切形勢,似是相當的瞭解,所以,告訴了李金貴進入觀中的方法。
這是一座側門,進入觀中之後,就是玄妙觀的廚房。
玄妙觀的人,大概很多,所以,廚房也相當的人。
李金貴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廚房,八個大灶,八口大鍋,每座鍋上面,都有十幾層高的蒸籠,現在,還正蒸饅頭。
這十幾籠饅頭,至少有六百個以上。
那都是很大的饅頭,就算是飯量很大的人,也只能吃兩個。
就是說一頓有三百個人吃飯,才能吃完這些饅頭。
廚房裡,有十幾個香火道人在忙。除了八口火鍋在蒸饅頭之外,還有六七個人在忙切菜。
李金貴很膽大的溜入了廚房中。
有一個打雜的小道士,一下子扭到了李金貴,很快的追了過來,道:「你這小要飯的,怎麼跑進來了?」
李金貴低聲道:「小道士,我偷了兩瓶酒,一隻燒雞,送給大師父的。」
小道士笑一笑,道;「你送過沒有?」
李金貴點點頭,道:「送過一次。」
其實,他沒有送過,不過,他已經打聽過有人常常送酒給伙房的大師父。
小道士回頭看看正在掌鍋炒菜的大師父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貴。」
「阿貴,你的酒放在什麼地方?」
李金貴道:「就放在觀外的草叢中,不過,小師父,你要讓我在廟裡躲幾天。」
「為什麼?」小道士有些奇怪。
「我偷燒雞時,被人發覺了,他們追了我一陣,我跑的快,把他們擺脫了,但他們會找過來的……」
「這不行,你偷人家的東西,被追入玄妙現中,那還得了。」
李金貴道:「小道爺,你如是不收留我,他們一定會抓住我……」
小道士冷哼一聲,道:「那是你的事,和我們無關。」
李金貴道:「如若我被送入官府中,會忍不住刑逼而招供,說出來我把偷到的酒和燒雞,都送入了玄妙觀中。」
這一下,小道士愣住了。
玄妙觀中混入一兩個小偷,收容一兩個壞人,不算大事,但如若玄妙觀中道士,又喝酒又吃燒雞,那就事情大了。
小道士不敢作主,只好去問大師父。
大師父很忙,只遠遠的看了李金貴一眼,點一下頭。
小道士收容了李金貴,李金貴拿進來四瓶酒和三隻燒雞。
小道士歎口氣,道:「你這人實在貪心,你偷人家的燒雞一下子偷了三隻,自然叫人家發覺。」
李金貴道:「對,我是貪心了一些,他—共只有七隻燒雞,我拿了三隻,他還沒有發覺,如若不是他家養的一隻狗,發覺了對我吠叫,我想,我可以一下把七隻燒雞—起拿走。」
小道士怔了一怔,道:「你的偷盜技術不錯。」
李金貴道:「相當高明……」
放低了聲音,接道:「小道士,如若我能在這裡住下,咱們每天可以去偷幾隻燒雞和幾瓶酒回來。」
小道士點點頭。
李金貴就這樣,留在玄妙觀,和小道士住在一起,玄妙觀相當大,住了幾百人,一點也不擁擠,李金貴和小道士,雖然住在一處,卻是一裡一外,兩個房間,各人有各人床。
這是一處偏殿的廊廂,僻處在玄妙觀西北一角,住的盡都是廚下幫忙的人。
這些人的身份很雜,品流也不高,除了大師父做得一手好菜之外,其他的打雜人手,大都是地方上的混混。
在整座玄妙觀來說,這個地方,完全不受重視。
大師父在這裡,權威最大,肯不肯留用這個人,只要憑大師父一句。
大師父的個子很高大,姓張,都叫他張大個子。
但在廚房工作的人,卻都叫他張師父。
張師父做好了晚飯,這是一段很空閒時間。
李金貴被召到了張師父的房中。
對李金貴送上的三隻雞和四瓶酒,張師父很欣賞,簡單的問了兩句話,就答應了李金貴留下來,在廚房打雜。
第一夜,李金貴沒有睡覺,照著白家三姑娘傳授的口訣打坐。
第三天,李金貴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又帶了兩瓶酒,兩隻燒雞。
時光匆匆,眨眼間,過去了半個多月.
李金貴已經熟悉了這附近的環境,過了東邊的一個圓月門,就是道院。
但張師父卻很嚴格的限制他們,不能隨便進入那個圓月門。
李金貴在暗中觀察,發覺了那個圓月門內,有些灰袍道人行動。
也常常見到刀光、劍影的閃動。
那裡面似乎是一個練武的地方。
只可惜,那座圓月門只是在庭院一角,只能看到庭院中的一鱗半爪。
李金貴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坐息,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精力充沛,全身都有一股暗勁流動。
性格也在不知不覺中,隨著這股暗勁改變,改變的勇敢、堅強。
七八天沒有見過的小道士,突然又在廚房出現。
他和李金貴年齡相若,談的很投機。
幾天不見,再見面時,兩個人談的十分熟絡。
李金貴藉機探問道:「小道士,你到哪裡去了,怎麼好幾天看不到你?」
小道士姓王,是張大個子一個遠房親戚,因為家裡窮,就跟著張人個子進了玄妙觀。
他沒有讀過什麼書,但,人卻很伶俐,張大個子想了很多的辦法,才讓他穿上了道袍,穿上道袍,就算是玄妙觀中弟子了。
小道士歎口氣,道:「我被調入那座道院中聽差了。」
「就是我們隔壁那座道院?」
「是啊!那裡工作多,人手少,每天忙的要命,想過來看看你,就沒有時間.」
李金貴道:「那裡面什麼樣子?」
小道士四顧了一眼沒有人,才低聲說道:「那是一處練武的偏院……」
李金貴道:「練武,你也在跟著練?」
「我不夠格,他們選的很嚴格,看不上的人,絕不會通融。」
李金貴道:「想一想,很好玩,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去看?」
小道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只怕不太容易,不過,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李金貴道:「為什麼?」
小道士皺皺眉頭,道:「我也說不出來,他們在練的什麼?和一般練武不一樣。」
李金貴道:「怎麼會不一樣呢?」
小道士道:「他們練刀練劍,練拳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房中打坐,我負責供應茶水,有時間,有三四十人之多……」
李金貴接道:「怎麼?他們人數不固定?」
小道士道:「多的時間,有三十幾個,少的時間,只有四五個人。」
李金貴心中暗道:「看來,這小道士說不出什麼名堂了,我要混進去看看才行。
二天之後,就是他和白家三姑娘的見面之期,總要告訴白姑娘一些什麼才行。
算了算,主意還是要打在小道上的身上,道:「小道士,你那麼忙,我卻閒的要命,我應該幫幫你才行,別的我不會,這送茶送水的事,我應該可以做得下來。」
小道士道:「好吧!不過,我不能答應你,我得先和……」
「和張師父商量?」
「不是,要和那座道院的主持說才行,你等著吧,有機會我會來通知你.」
李金貴點點頭。
等了兩天,還沒有消息,李金貴有些急,決定冒險去看看。
幸好,第三天一大早,小道士就跑了來,而且,還帶了一件道袍,道:「阿貴,今天人很多,我忙不過來,請求玄月道長,找個人給我幫忙,他已經答應了。」
李金貴道:「好啊!」
小道士道:「不過,你也要換上道袍才行,阿貴,侍候茶水是件很苦的事,搞不好,還要挨兩句罵,你一定要忍受。」
李金貴點點頭,道:「玄月道長是……」
小道士道:「玄月道長,就是龍門的主持。」
李金貴心中忖道:「原來,那座道院叫作龍門院。」
換上了道袍,珍藏好三小姐送的寶貝,帶著五分緊張,五分喜悅的心情,隨著小道士,過了圓月門。
一門之隔,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景物。
龍門院內,群花競艷,青磚在花叢中鋪成了往來的小徑。
靠北邊圍牆處,有一處廣場,有五丈方圓大小。
大概是習練武功的地方了。
李金貴四下打量了一陣,發覺這座龍門院,除了廣大的庭院之外,還有很多的房舍。
靠東首有一座大廳,廳中已經擺好一張方桌。
每張桌子上,有八張椅子。
二八一十六個人。
在小道士指導下,李金貴開始洗茶杯、燒茶、沏茶。
做好這些工作,再回到大廳時,座位上已然坐滿了人。
但使李金貴奇怪的是,這些不全是道士。
每一張座位上,只有兩個道人相陪,其餘的人,卻穿著俗人裝束。
有穿著俗服勁裝的人,也有穿著長袍,馬褂的,但最使李金貴感覺到不解的,座位上,竟然有四個女人。
四個很年輕的姑娘。
李金貴偷偷瞄了幾眼,發覺這四個女人,都很年輕,不過二十歲左右,而且,每一個人,都生的很漂亮。
其中一個穿了一身大紅衣裙的姑娘,似是很注意李金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時的向李金貴瞟過來。
這使李金貴心中生了畏懼,悄然溜出了大廳。
小道士皺了眉頭,替客人加過茶水後,也跟了出來,低聲道:「阿貴,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金貴道:「我有些害怕!」
「怕什麼?」
「那個穿著紅衣服的姑娘,一直在看我。」
小道士笑一笑,道:「看看你有什麼關係,我想讓她看,她還不肯看我呢!」
李金貴道:「不行,小道士,她每看我一眼,我的心就會跳動一下。」
小道士奇道:「有這等事?」
「是呀!她的眼睛中,好像有一種力量,吸引人的力量,每看我一次,就好像有一種力量要把我拉過去似的。」
小道士沉吟了一陣,突然笑一笑,道:「那不是她眼睛中真有力量吸引你,而是你的心……」
「我的心怎麼樣?」
「我看戲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每次看到我喜歡的花旦,就恨不得跑過去,跑到她的身側去。」
忽然一股香氣,撲入了小道士的鼻子裡,忍不住轉臉看去。
不知何時,那位紅衣姑娘,已經到了他們的身側。
小道士嚇了一跳。
李金貴也嚇了一跳。
這一次小道上看的很清楚,紅衣少女,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果然盯注在李金貴的身上,而且,嘴角間,還揚起了一縷笑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道士道:「他叫阿貴。」
「阿貴!是不是這裡的小道士?」
小道士道:「也算是。」
「也算是,什麼意思?」
「他剛剛進來,派在廚下打雜,還沒有正式拜師。」
「那就不要拜了。」
李金貴呆了一呆,沒有接口。
小道士卻吃了一驚,道:「為什麼?」
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怎麼?二姑娘看上他了。」
紅衣少女笑一笑,道:「不錯,他還沒有正式拜師入觀,我不算搶你們玄妙觀的人吧?」
李金貴轉眼看去,只見那說話的人,身材高大,留著黑色長髯,正是玄月道長。
「二姑娘說笑了,就算是他已經拜師入門,二姑娘要是真的看上他了,貧道也可以稟明觀主,給二姑娘!」
「是真的嗎?」
玄月大笑,道:「由現在開始,他已算二姑娘的門下了。」
二姑娘笑道:「好,那我就謝謝道長了。」
玄月打量了李金貴一眼,道:「不過……」
「怎麼?想變卦?」
「那倒不是,太白雙仙,是有眼光的人,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
「太好資質的人,貴觀也不肯給我們了,這個人不壞,但也不是太好的資質,收入太白門下,勉強可以。」
玄月道長笑—笑道:「也許二姑娘的目力,有特別過人之處,貧道不及。」
二姑娘對李金貴,似有一種特別投緣的喜愛,笑笑道:「阿貴,你聽到沒有,去脫下道士衣服,由此刻,你已是太白門下的人,我們是客人,用不著伺候茶水了。」
玄月道長道:「對!阿貴,你去換衣服吧!」
李金貴心中暗暗叫苦,吁一口氣,道:「我……」
二姑娘道:「你今天晚上,就跟我走。」
「我不能去。」
二姑娘笑一笑,道:「不能去,為什麼?」
「因為,我還有一個老奶奶在家裡。」
二姑娘回顧了玄月一眼,笑道:「道兄,這件事,我究竟能不能作主?如是不能,我只好找觀主了。」
玄月接道:「能!能,這件事,用不著觀主出面,阿貴,放心跟二姑娘去吧。她肯帶你走,那真是你的造化,我們會養活你老奶奶,按時給她送生活費去。」
李金貴不再爭論,他心十明白,再爭下去,可能會被迫露出馬腳。
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這位二姑娘走。
這件事,已超越了他的智慧範圍,必須和白家三小姐見面,商量一下。
二姑娘笑—笑,道:「阿貴,你決定沒有?」
李金貴道:「我好像沒有再選擇的能力了?」
二姑娘道:「是不是覺著很委屈?」
李金貴道:「不是!不過,我想去和一些朋友們見個面,天黑之前,立刻回來。」
二姑娘低聲道:「玄月,能夠讓他去麼?」
「這個……」玄月把目光盯注在小道士的身上。
他對阿貴的瞭解太少,甚至於一點也不瞭解。
小道士一挺胸,道:「阿貴很夠朋友,說回來,一定會回來!」
玄月冷笑一聲,道:「他要是在日落之前,不回來,我就唯你是問。」
小道士和李金貴很熟,每日相處,十分親熱,但李金貴住哪裡,姓什麼?他可是一點也不知道。
玄月這一問,倒是把小道士給駭住了。
幸好李金貴及時接口,道:「小道士,我一定會回來……」
小道土望望玄月,道:「他會回來!」
二姑娘突然伸手在李金貴肩上拍了一掌,道:「去吧!我相信,你會回來!」
李金貴只覺一股冷氣,忽然進入了體內肺腹之中,不禁一呆。
一怔之間,立刻恢復了原狀。
二姑娘笑一笑,道:「去吧!我相信,天黑之前你一定回來。」
這時,突然間人影一閃,一個身子瘦小,白髮、白眉的老叟,一身灰衣,突然出現。
攔住了李金貴的路。
二姑娘臉色一變,道:「你要幹什麼?」
灰衣老叟微微一笑,道:「二姑娘,人家孩子年輕輕的,你下了這麼重的手法,不覺著太狠了點麼?」
「關你什麼事,只要他能按時間回來,我自會解去他的禁制。」
玄月突然—合掌,低聲道:「兩位都是本觀的貴賓,敝觀主,要貧道接待諸位,千萬不要為了一個小孩子,傷了和氣。」
白眉老者笑—笑,道:「道長放心,太白雙仙和老夫也不是三五年的交情了,總不會為這點小事,和老夫鬧翻?」
玄月道長似乎對這兩個人,都有些畏懼,神情之間很為難,口中速速應是,退到一側。
二姑娘對李金貴揮手,道:「你去吧!太陽下山之前回來,我們晚上動身。」
白眉老者一伸手,攔住了李金貴,道:「慢著,二姑娘,老夫的話,還沒有說完.」
兩人的爭執,已然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了過來。
李金貴有些茫然,也有些手足無措,白眉老人要他站住,他就只好站住。
二姑娘臉色一變,低聲道:「怎麼?朱老怪,你是存心要和我過不去?」
白眉老人笑一笑,道:「二姑娘,你總不能……」
二姑娘冷冷接道:「有話,咱們等一會談,不要讓別人看笑話。」
白眉老叟哈哈一笑,道:「好!好,有你二姑娘這麼句話就行了。」
白眉老人一閃身,讓開了去路。
很多人注意到李金貴,玄月道長也是一樣。
這件事,有點怪,李金貴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平凡的看不出一點出奇的地方,為什麼白眉叟和太白雙仙,會為他起了爭執。
玄月道長很留心,但卻看不出一點可疑和奇怪之處。
看不出來,自然不好說什麼。
李金貴脫下道袍,離開了玄妙觀。
他現在急於找到三姑娘,事出意外的變化,已經使他不知如何應付。
他已經受過一次折磨,對二姑娘在身上拍那一掌,也一直耿耿於懷,除了剛被拍中時,感覺到一股冷氣,透入體內之後,並無不適之感。
出了玄妙觀的便門,李金貴立刻放步奔行,目的是白家大院。
情勢緊迫,李金貴也顧不得會洩漏什麼了。
玄妙觀和白家大院,至少有十五里路,途中經過一片荒涼的土坡。
李金貴正行在土坡上,而且正放腿奔行。
突然間一股阻力,攔住了李金貴的去路。
一個嬌嬌甜甜的聲音,在耳際之間響起,道:「什麼事,這麼慌急。」
聲音入耳,李金貴立刻聽出,那是三姑娘的聲音,但停步回顧,卻不見三姑娘人在何處,不禁大急,道:「你在哪裡,我有要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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