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洞徹九重天 正文 第 一 回 誓同心探秘洛陽居
    紛擾不息的江湖,一下子平靜了下來,而且,平靜了二十年,這真是一段安閒的歲月,也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寧靜日子……那是三位身負絕世武功,心懷大願的高人,策劃了三年,又說動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全力相助,才在一次武林同道的大聚會中,一舉剷除了江湖上最惡毒的四大凶煞和十二邪神,也鎮住了胸懷野心的各方豪雄,訂立了一分嚴格的約定。一體遵守,不得逾越。

    大會上,沒有推舉主持武林事務的盟主,因為,他們發覺了,設定的武林盟主之位,會引發很多江湖豪雄心中的不平,生出取代之心,反成為江湖上禍亂之源。

    因此,各門派都維護了原有的形貌,這使每個門派首腦人物的心中,都獲得了一份平靜。

    大會在九華山舉行,這份訂下的約定,就稱謂「九華盟約」。「九華盟約」竟然維持了江猢上二十年的安靜歲月。

    但那三位策劃武林同道大會的高人,卻在大會之後失蹤了。

    多少仰慕他們的武林後起之秀,踏遍了千山萬水,希望能一睹風采。求教絕學。但三位高人像是滴入大海的水珠,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跡。

    也許他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沒有人能找到他們。

    於是。江湖上開始了紛壇的傳說。

    最合乎情理,而又流行最廣的傳說有三個。

    第一個是:他們雖然搏殺了四大凶煞、十二邪神。但他們三個人。也受了很重的內傷。

    當場以內功逼住傷勢,不使發作。大會之後,傷發而亡。

    第二個傳說是:他們開拓了江湖上從未有過的清平世界。心願已了,歸隱於深山大澤,追求仙緣大道,不再理會塵世上的紛爭。

    第三個是:他們決心要維護「九華盟約」,不准有人背棄。

    易容改裝,巡行天下,暗裡查訪違約背盟的人,出手殲滅……可能是第三個傳說的震駭,使整個江湖上平靜了二十年。

    但,江湖上真正的平靜了嗎?雪封大地,一片銀白,西風如剪,刺骨生寒。

    鄂西摩天嶺絕峰之頂,寒風的凜烈,尤強十倍,深澗奇峰的景物,也全為大雪覆蓋,除了偶而可見的一兩隻蒼鷹掠空而過外,連走獸飛禽,也都躲在巢穴中。

    奇怪的是摩天嶺的峰頂上,竟然站了很多的人,兩排相對。各有十人。

    他們雖然都穿著棉襖。棉褲,但都盡量紮結的貼身利落,衣服的顏色,也清楚分明,一方淺藍、一方銀白。

    但都已被飄落的雪花掩遮去十之七八,寒風吹飛起身上一片積雪,立刻又帶來另一片雪花補上。

    遠遠望去。似是被堆起的雪人。

    他們佩著兵刃、藍衣的佩劍,白衣的佩刀,看上去似都是武林中人。

    是的!

    他們都是武林中人,而且,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如若不是有深厚的武功基礎,就算穿著重裘,也耐不住這山頂寒風,早就被凍僵而死了。

    但這些人。都還筆直的挺立著。

    一聲冷笑過後。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胡兄,該是過午的時刻了?」

    「嗯!也該脫下衣服了?」

    喝!竟然還有兩個,他們盤膝而坐,大雪掩去大部分的身軀。

    這兩個年齡都已是四十幾歲了,胸前飄動著長髯。

    第一個說話的人,霍然站起,抖落一身積雪,露出一身銀白衣服,哈哈一笑,道:「胡兄久居北國,不畏風雪,可是認為兄弟和門下子弟,擋不住這點風雪之寒嗎?」

    「段兄,言重了,胡某相信段兄和門下弟子,個個內功精深。區區一點風雪,豈能傷到他們?」

    「不錯,這就要胡兄開開眼界了,兒郎們!脫下衣服.看看摩天嶺上的寒風大雪,能不能凍死南刀門下的人。」

    他口中說看話,人卻是領頭行動,雙手揮動,解帶寬衣,片刻之間衣褲盡除,只留下一條短褲,和腳上的靴子。

    十個白衣人,倣傚行動,脫下棉祆、棉褲,上身裸光,但卻抓起佩帶的長刀,提在手中。

    對面站立的藍衣人,也開始解去衣帶,脫去上衣棉褲,也抓起了佩帶的長劍。

    老少二十二個人,一般模樣,光著上身,裸著雙腿,站立在風雪中。

    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在凍死人的大風雪中站了半天,還嫌不過癮竟然脫下了衣服、迎著刺骨寒風,鵝毛大雪。

    兩個老的更絕,拂拭一下長髯上的積雪,竟然盤膝坐了下去,坐在盈尺的大雪上。

    乖乖,只那麼一刻工夫,這些人的身上,已佈滿了雪片。

    說他們不冷,很難叫人相信。

    因為,他們的身軀微微的顫動著,嘴唇也凍的發青,但他們能忍耐,沒有一個倒下去,也沒有一個人叫出一個冷字。

    他們抵抗寒冷的辦法只有一個,提聚丹田真氣,運集功力。

    和酷寒抗拒。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對決。

    南刀、北劍,各選十名門下武功最高的弟子,作這場瘋狂的對決。

    他們佩帶刀劍,卻不用刀、劍搏殺,要在臘月的大風雪中,奘天嶺絕峰之頂,脫光衣服,比賽忍耐寒冷的本領。

    刀、劍可以殺人,凍死的滋味,絕下比刀、劍殺死好過。

    人!蠢起來,實在可怕,絕不比一般動物聰明!

    可是,人能想到,人會析磨別人,也會折磨自己。

    不過,人也會想出很多理由解釋他們的愚蠢行為,他們破壞了別人的幸福。美好。卻又能說出一番動聽的理由。

    南刀段九,北劍胡萍,就是這佯的人。

    他們千里迢迢的跑上摩天嶺,來比賽忍受大自然孕育出來的酷寒風雪。

    凜冽的寒風,像刺骨的鋼針,裂膚的利刃。來自江南的南刀門弟子,終是比不過成長在風雪中的北劍門人,兩個人倒下去了,激起一片飛雪。

    南刀段九睜開微閉的雙目.看了一眼,又緩纓閉上了眼睛。

    沒有一語慰問,也沒有一聲唄息。

    胡萍談淡一笑,道:「段兄,勝負乃兵家常事,認了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南刀門下無降兵,胡兄,別忘了熬過這一陣風雪之苦,段某人也有一番玩命的安排!」

    「玩命!哈哈,段兄,別忘了『九華盟約』第一戒,不准出勺殺人哪!拔刀殺人者死!

    難道段兄要背棄盟約,來一場刀、劍拚搏。」

    「段某是何等人物,豈肯背棄天下武林同道,一體遵守的盟約,段某如是背盟棄約的人,也不會讓我這些生長在杏花江南的弟子們,承受這些寒風透肌之苦了。」

    「說的也是。不過,北劍門下弟子。可也是血肉之軀,一樣侵裂著他們的肌膚。」

    「哼!胡兄,用不著說風涼話了,你想出這種比試的辦法。

    夠高明,也夠歹毒,就算南刀門下弟子凍死光了,我也要撐過這一陣。第二陣,兄弟作主。胡兄,有你好瞧的了。」

    「胡某人實在想不出來,不動刀、劍搏命,你段兄會有什麼辦法能使胡某和門下弟子們認輸。」

    「段某的辦法,可以讓你胡兄拔劍,當然,我也可以抽刀。

    不過,不是用它殺人!」

    「拔劍,抽刀,不是用來搏殺拚命?胡某人就想不通做什麼了?」

    「胡兄慢慢的想吧!兄弟暫時不會告訴你。」

    但聞蓬蓬蓬三聲輕震,又有三個人倒了下去。

    兩個是南刀門下。一個是北劍弟子。

    雖然,他們選的都是門下武功最好的弟子,畢竟是藝業有深淺,功夫有高低,北劍門下,一樣有難熬酷塞的人。

    南刀段九輕輕吁一口氣。道:「兩個時辰到了吧?」

    胡萍目光掃掠了一門下弟子一眼,發現那飄落在他們身上的雪花受到體溫的蒸發,外為寒鳳逼迫,已然結成了一層薄冰,如若這冰層再加厚一些,結滿全身。任何人都無法支撐下去。

    再看段九全身冒出白氣。雪花都被逼離開去。偶有落在身上。也會化作水氣流失。內功的精湛,似已到寒氣難侵的境界。

    如是再苦拼下去。南刀門下弟子,故難幸兔,只怕自己門中子弟,也將有大部僵斃之虞。

    但最使胡萍不安的,十名北劍門人中。有一個是他的獨子胡何況,天魚已暗了下來,兩個時辰的約定是該到了。

    絕峰之上,沒有漏斗流沙計時,只能憑仗估算了。

    暗中盤算過場中情勢,胡萍乾笑了一聲,道:「既然段兄認為約定的時限已到,就算是到了吧!」

    段九忍下一口氣,喝令門下穿上衣服。

    但能夠遵照行動的,只有兩個人,餘下四人,雖未倒摔下去,也已被凍的全身僵硬。無法行動。

    回顧北劍門下,九個人中,有六人能夠自己取衣穿著,另外兩個雖然手腳不聽使喚,但身子還可扭動。

    這一陣比試,南刀門下敗的很慘。

    段九沉不住氣了,雙手齊出,逼出內力,分助四人,但也只有兩人借助了內力,緩開了手腳。另外兩個,卻倒了下去。

    先穿好衣服的兩個弟子,施展了一陣拳腳,活開血脈,才幫助同門穿上衣服。

    段九咬牙出聲,冷冷說道:「郭天同,他們傷勢如何?」

    「七師弟、九師弟,還有氣息,五、六、八,十四位師弟。

    似是被凍死了。」

    「給他們吃下一顆護心丹,他們凍僵了,未必就會凍死!送他們到蓬帳中去,把我準備好的東西帶來。」

    「是!」郭天同是南刀門下的太弟子,指揮三十還能活動的弟子,背起兩個氣息猶存的師弟,又挾起另外四人,奔向蓬帳。

    「段兄不用難過……」胡萍微笑著說:「胡某門下,也凍傷了兩個……」

    胡萍,等一下,希望你遠能笑得出來!段九的臉上。泛現出一片狠酷之色。

    胡萍知道段九搭起了一座蓬帳,絕不是為了防寒之用,因為,段九根本就想不到,他胡萍會想出了這麼一個比試的辦法。

    胡萍很得意這份出人意外的聰明設計,果然是大獲全勝。

    如果,段九救不活凍僵的六個弟子,南刀門的實力,將消退一半,他們都是南刀手下的精英。

    但胡萍也猜不透段九的設計,他要用什麼出奇方法對付北劍門。

    使胡萍安心的是,目下段九實力大損,不管怎麼比試,北劍門都佔了絕對的優勢。

    但見南刀門下首徒郭天同,帶著一位師弟各舉一個很大的棉被圍遮之物,大步行了過來。

    另外兩個還可行動的南刀門中弟子,留下照顧六個,凍僵的同門。

    胡萍瞧不出拿來的是什麼東西,立刻以手勢下令門下弟子戒備。

    段九卻哈哈一笑,道:「怎麼?胡兄可是害怕了?」

    胡萍沒有回答段九之言,兩道目光,卻凝注在棉被掩遮的事物之上。

    段九一手揭開棉被,胡萍立刻大放寬心。

    原來,那是兩個很大的烏籠,各裝著一隻巨大的褐色蒼鷹。

    「怎麼?段兄要用這兩隻大鷹對付我?」

    段九冷冷說道:「這是產自十萬大山中的巨鷹,爪利力強。

    有飛行千里之能,喜食毒蛇,故而口內爪上,皆有劇毒,但這摩天嶺上,寒風如剪,它們在這樣的天氣下能飛多遠,兄弟就不敢論斷了……」

    胡萍心中奇道:「蒼鷹能飛多遠,和比試有什麼關係?難道要比試騎鷹不成?」

    仔細看去,只見鳥籠上有兩條絲索。繫在蒼鷹的腿上。鷹頸之間,還套了一個鋼環。

    任是胡萍有看豐富的江湖閱歷,一時間也看不懂這些安排。

    作用何在?但聞段九說道:「胡兄,這一次不用門下弟子參加.由兄弟和胡兄一決勝負,不知胡兄的意下如何?」

    胡萍乾笑一聲,道:「只要段兄劃下的道兒公平,胡某捨命奉陪。」

    「好!大夫一言,駟馬難追,希望胡兄不要後悔才好。」

    「段兄放心,胡某人說出口的話,如板上釘釘,不過,這公平二字,卻是最為重要!」

    「放心,絕對公平,這對蒼鷹,都是雄鷹,但為讓胡兄安心。你先選一隻。」

    胡萍忽然間變得小心起來,仔細看了兩隻蒼鷹,果然一般神駿,連大小也幾乎一樣。

    但他並未立刻決定,沉吟了一陣,道:「這麼吧!段兄先把比試的佈署安排妥當,兄弟再選不遲。」

    「好!天同,打開鷹籠,系鷹韁。」

    「是!」郭天同雙手揮動,熟練地開了鷹籠,又在鷹頸的鐵環上,繫了一條三丈長短的絲索。

    囚鷹的大木籠,經過了特別的設計,打開之後。變成了兩個兩尺多高木籃子。

    「胡兄,看明白了吧?」

    胡萍仔細打量了一陣,心中似有所悟,但又不是完全瞭解。

    他是個謹慎的人,不完全瞭解,就不肯硬充英雄、笑一笑。

    道:「段兄這佈置,看來複雜新奇,最好是解說一下。」

    「其實很簡單,以胡兄之能,恐是早已瞭然於心,但既要段某解說,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長吁一口氣,接道:「這木籃,繫在雙鷹的腿上,你我站在籃中。驚飛蒼鷹,然後。

    各出兵刃。斬斷對方的系籃絲索,迫使對方跌摔下去,至於跌落在什麼地方。是生是死,那就各憑天命了……」

    胡萍點點頭,道:「那繫在蒼鷹頸上的一條絲索呢?」

    「更簡單。段某的鷹頸絲索。交在胡兄手中,胡兄亦然,所以對方的蒼鷹無法飛離太遠,當然,胡兄可用手中之劍,斬斷絲索。那就雙鷹分飛,各不相關。生死亦是各憑運氣了。」

    「操縱蒼鷹的升降。全在頸間絲索之上,絲索斷去,人的生死。就由鷹作主了?」胡萍低聲的問。

    「胡兄能舉一反三。果然是識見非凡。最好是能把對方手中絲索奪了過來。能控制自己蒼鷹的升降,不過,雙方手中都有兵刃,你斬索,我封擋。奪過來。只怕是不太容易,因為,咱們要遵從『九華盟約』。刀、劍只能斬割對方的絲索,不許攻擊人身。」

    胡萍點點頭,道:「能不能斬傷對方的木籃呢?」

    「可以,除人之外,都可以斬割、破壞,只要胡兄覺著對自己有利就行。」

    「好!胡某人再請教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漠北的大鵬。燕山的鷂鷹,胡某見過不少,但這南蠻大山中的產物。兄弟還是初見。

    不知這對蒼鷹受驚之後,反應如何?」

    「胡兄果然細心得很。這種大鷹受到驚駭。性向是全力高飛。不過,人重過鷹,它們能飛多高,段某也無法預料,如是胡兄沒有別的問題。咱們可以開始了。」

    胡萍點點頭。佩好長劍,回頭對圍守身側的弟子道:「我和段兄乘鷹遨遊。不管生死。

    都不許你們插手,蒼鷹飛起,你們就離開這裡,回到燕山黃葉谷去。如若三個月內,為師仍不返回燕山。一切都聽你們師娘作主。」

    「師父、這……」

    北劍門下十個弟子,九個都還是活蹦亂跳的人,一個受到凍傷,亦可行動、正在活動血脈,看樣子,也無大礙了。

    「不許多說……」胡萍冷厲地喝止住門下的弟子,回頭對段九說道:「段兄,可有什麼話吩咐門下?」

    段九點點頭,道:「大同,立刻率領你師弟們,回到蘇州段家堡去,一切向你們師叔請示、聽命行事……」

    「師父、弟子想……」

    「不許多想,滯你師弟們下山去吧!凍傷的立刻就醫,實在數不活,把屍體運回江南。

    厚予埋葬。每人致送紋銀三千兩,安撫他們的家屬。」

    「是!」

    南刀、北劍門下弟子。雖然個個頷百領命,但卻肅立在原地不動。

    段九哈哈一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胡兄,請啊!」

    這就是江湖豪傑,草莽性格,生死盡付談笑中!

    胡萍默察片刻,跨入木籃。段九也緊隨著跳入籃中。

    兩個人同時抓住了對方繫在鷹頭上的索繩。

    段九把索繩迅快的繫緊腰間。

    胡萍立刻照樣跟進。

    段九大喝一聲,拍出雙掌,巨鷹受驚,展翼起飛,但木籃沉重,一飛不起,向前跳躍了一陣,才飛離峰頂。

    這對待別選捉的巨鷹,力量果然強大、起飛之後,很快把兩人帶入了百丈高空。

    凜冽的西風,把兩隻繫在鷹身之下的木籃,吹得東飄西蕩,隨時可以完全地翻轉過來,逼迫著兩個人一手抓住木籃,一手抓住維繫木籃的索繩,以保持身體的平衡,兔於跌落之危。

    這兩大武林高手,卻無法騰出一隻手來,拔出刀、劍斬割對方的索繩。

    單是維持那木籃的隱定,就夠他們全力應付了。

    他們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

    升空之後,威力似是增強了很多倍,挾帶的寒氣,也似是更強大了。

    胡萍、段九突然都有一種感覺,有著身陷冰窖的寒意……應付這種自然變化的能力,似乎是人不如鷹。

    其實,兩隻巨鷹飛得也很吃力,但它們卻有著順應自然的本能,隨著風勢旋轉變化,以節省體力。

    兩個人似是已沒有襲擊對方的打算,把所有的應變能力集中在維護自身的安全上。

    這真是瘋狂的對決,但過程卻又完全出了人意料之外。

    原本,他們都覺著自己很強大,數十年苦練的武功,他們自信已能生裂虎豹,力敵百人,但現在,卻有著不如一隻飛鷹的感覺,只不過升離陸地一百多丈,就完全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

    向下看去,一片皚皚白雪,強風吹飄過來的雪花,打在臉上,竟然隱隱作痛。

    胡萍突然歎息了一聲,道:「段九。你想出了這等奇怪的財決方法,想必是早已深思熟慮,計劃周詳,有什麼對付胡某人的辦法,可以施展了,就算你動刀殺了我,也下會有人知道啊!」

    「兄弟萌有一些算計,只可惜少算了一件事,摩天嶺上的風力,竟是如此強大,兄弟只能全力自保,連拔刀的時間,也抽不出來了……}「你這算什麼設計,連自己也坑進來了?

    哈哈,等一下。我跌下木籃摔死了,你段兄一個人,馭駕雙鷹,在空中好好遊玩一番吧?」

    「說真的,胡兄,我倒是不希望你摔下去了……」

    「這……這是為什麼?」

    「你死了,段某一個人在這大雪封鎖的深山中,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豈不是寂寞得很?」

    「說了也是啊!咱們天南地北,相隔數千里,當真是井水不犯河水,想想這一番相約財決。實在是無味的很。」

    忽然間,飄蕩不停的木籃,雙鷹的飛速,也大為減緩。

    原來,他們飛行到一座高峰背後,高峰擋住了凜冽的風勢。

    「胡兄。我看這兩隻巨鷹氣力將盡,很難再向前飛了……」

    「是啊!也真難為它們了,帶著比它們還重的兩個人,迎看風雪,飛了幾十里遠,不知幾時。才會降落下去。」

    「這種巨鷹,生性堅強,除非咱們跌摔下去,還它們自由,讓它們帶春如此沉重之物。

    它們不會認輸的,必會飛到力盡墜斃……」

    「看來,段兄,對這兩隻大蒼鷹,倒是十分瞭解啊!」

    「兄弟,化了半年多的工夫,請教了不少瞭解這類巨鷹的人。與其待它們力盡之後,直墜而下,把咱們摔死,何不自己降落下去。」

    「好是好啊!可是這種扁毛飛禽,聽不懂人話,胡某又不會鳥語,如何能讓它們落地呢?」

    「那倒不難。胡兄只要牽動繫在巨鷹頸上的索繩,它們就會向下降落,不過,不能太過用力,要是勒得太緊,它們呼吸不暢,無力展動雙翼,跌落下去。那就……」

    胡萍大笑接道:「可是。兄弟牽的是你段兄的鷹啊!」

    「這就要咱們合作了。」

    兩人同時開始,小心翼翼地收緊索繩,果然,雙鷹同時下降。距地還有數丈,已難控制,直墜而下。

    落著實地。兩人才發覺那是一座深谷之中。地上積雪數尺,兩側絕壁峙立,前後雖不見山壁阻擋,但目力所及,不見邊際。

    兩人躍出木籃,伸展一下手腳,同時長長吁一口氣。

    那兩隻巨鷹雙腿上繫著重物,似是傷害很重。落在地上,已難站立,全身撲伏在雪中,羽毛顫動,好像十分痛苦。

    段九苦笑一下,道:「咱們只可惜失去了嘗試一次。由百丈高空摔下來的滋味!」,胡萍看看地上的積雪,笑道:「積雪很厚,大概不會摔死!」不知哪一刻開始,橫梗在兩人之間的仇視,已在無形中化解了。段九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形勢。道:「以雪代水,大概可以活個十天半月,如能找一處山洞躲避風雪侵襲,就不會活的太苦了。」

    「不錯,只是餓了如此之久。體能消退,一旦遇上猛獸,豈不成了它們口中之物。」

    「胡兄可以放心,兄弟帶有食物,咱門省吃儉用,真的遇上虎。豹之類的猛獸、倒是可以供咱們充做口糧了!」

    「怎麼?段兄帶有乾糧?」

    「風乾的牛肉粉,數量雖然不多,在這等大雪封山的深谷中,也算是上等美味了。」

    「可惜,少了一罈老酒……」胡萍歎息一聲,道:「段兄,兄弟心中有不少疑問?不知願否見告?」

    「彼此。彼此,段某也有很多不解的事物,想請胡兄解說。

    咱們先找一處可以容身之地。再作詳談如何?」

    花費不到一個時辰,就找到一座山洞。洞雖不大,但亦足夠兩人棲身之用。

    兩人也帶了腿上受到創傷的蒼鷹入洞。

    段九已有養鷹的經驗,細查傷勢,尚幸腿骨未折,拔刀斬斷雙鷹腿上索繩,扭斷頸間鐵環,在傷處敷了藥物,輕撫著鷹背,道:「兩位食量驚人。此地無物可供,你們的束縛盡去,又可翱翔長空,還我自由,養息一會,自己去吧!」

    把兩隻蒼鷹移放洞口。

    胡萍一直靜靜的坐著,看段九直到忙完坐下休息,才低聲說道:「段兄,可要燃堆火來,逐逐寒意?」

    原來,胡萍已把兩隻木籃拆開,堆在一側。

    段九道:「那就好、這點寒冷,兄弟還可承受。此刻,大雪滿山備,尋找乾薪不易,「不如暫存起來,以應急需,不過,咱們在離此之前,要抱它完全焚燒,不能留下痕跡……」

    語聲稍頓,接道:「想不到,南刀、北劍一場瘋狂對決,落了這麼一個好的下場,唯一使段某不安的,門下十個最傑出的弟子,竟有六個人凍死,對段家堡的實力,是一個很大的挫傷……」

    「這一點,段兄不用擔心,我看他們內功都已有了相當的基礎,十二個時辰之內,灌上一碗薑湯,休息一兩天就可以復原了,如得大夫處方下藥,復原更快。」

    「真的……」段九驚喜他說:「他們如依原路下山,估算六個時辰,可以到達一處集鎮,立刻就醫,六個人都可得救了。」

    「胡某可以擔保,也許,下了摩天嶺,以他們優越的體質。

    自己就會醒過來、連大夫都不用看了。」

    「多謝胡兄指教,這就使兄弟安心多了。」

    兩人由僵峙的對決,突然間轉變成了朋友,彼此謙讓關懷。

    簡直是相敬如賓了。

    但聞羽翼扇風,兩隻蒼鷹,已悄然行出洞外,展翼而去。

    望看破空而去的雙鷹,段九低聲說:「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看來,它們比我段某人自由多了。」

    胡萍心中一動,道:「段兄準備幾時回蘇州段家堡去?」

    「只怕段某有家歸不得了,胡兄呢?準備幾時離開?」

    胡萍哈哈一笑,道:「回不去了,燕山黃葉谷的北劍門.早已非兄弟所有……」

    段九並無驚奇之魚,微微一笑,道:「落入了什麼人的手中?」

    「老婆……」胡萍臉上微現忿怒之色,說:「段兄想不到吧?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老婆,竟是謀霸我北劍門的元兇,段兄呢?「好不到哪裡去!我的師弟,忽然露出真正面目,一舉盡奪南刀門的實權,我段某人兩年之前,已經是個掛名的掌門人了。

    就連這一次約會胡兄,也是奉命行事。」

    「兄弟也是一樣,老婆一聲令下,兄弟就帶人上路,原想摩天嶺這個地方,距武當不遠,也是武當門下弟子出沒之處,我們對決之前,必有武當弟子出面阻止,想不到老雜毛們竟然全部冬眠了,不見一個出來。」

    段九點點頭,道:「胡兄果是有心人,這裡距武當三元觀。

    不過二百里,正是武當弟子們巡弋之區,兄弟來此赴約時,還一路招搖,仍未驚動武當弟子,是不是有些可疑呢?」

    胡萍吃了一驚,道:」你是說武當派和咱們一樣,掌門人早被架空了。」

    「不錯,段某那位師弟,雖然聰明絕頂,但他在武功的修為上,應該和兄弟遠有一段距離,但雙方動上手,我竟然接不下他十招,刀法之奇,內力之強,勝我十倍,而且,都不是南刀門中刀法,所以,兄弟覺得他們背後,必有一股支持的神秘力量/。」

    「正是如此,我那老婆雖也習過武功,但絕非胡某之敵。誰知一動上手,我就招架不住,不到十招,就被她擊落長劍。迫我交出實權,自是藝有所宗,但胡某費盡心機,卻查不出一點痕跡。」

    段九道:「胡兄作何打算呢?」

    「查!查不到水落石出,胡某死不瞑目。」

    「段某亦有此心。我設計這飛鷹對決,就存了藉機隱身的打算,倒也天從人願。再得胡兄合作,使兄弟信心大增。」

    「好!咱們易容改扮,遊行江湖,追它個水落石出。」

    「北劍、南刀。攜手同心,查明這股江湖逆流中潛伏的陰謀。

    段某就死而無憾了。」

    「對!胡某捨命奉陪。但得留名江溯,何懼重重險阻,明天,咱們就準備下山。」

    南刀、北劍,對決摩天嶺的事,在江湖上哄傳開了。

    胡萍、段九乘鷹升空,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震動武林人心的一個消息,緊接著傳入了江湖,二十年前主持「九華盟約」的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突然宣佈關閉門戶,不再理會江湖中事,也不再收錄弟子。

    除非昔年策動九華聚會的三位商人。重現江猢,登高一呼。

    重振盟約精神,「九華盟約」似是已消散飄零,受到了徹底的破壞,江湖上大亂萌始,又將開始了血雨腥風的爭鬥……暗流在江湖上光湧,雖然表面還保持相當的平靜,可是,一股無形的壓力,已繃緊了各門派首腦人物的心弦。

    寒風仍然地吹,大雪依舊地飄,關洛道上車馬稀。長安街頭行人少……但寒風大雪卻阻不住湧往「洛陽居」的人潮。

    「洛陽居」不在洛陽,而在長安。

    長安!多少人嚮往的地方。那裡曾經是冠蓋雲集,名利匯聚之地,雖然宋代時國都東移,但長安的市面繁華依舊,夜夜笙歌到處聞。

    「洛陽居」開業不過半年,但已搶盡了長安市面的繁華風光……「洛陽居」的建築宏大、精巧,佈置也清雅宜人,分隔出歌壇、賭場、飯莊,各具特色的建築,又把它串連成一個整體。

    這裡的飯莊中有最好的酒菜,也雲集了各地名廚。所以,這裡是長安城中最貴的一家飯莊,也是最好的一家飯莊。

    賭場中。設有最齊全的賭具。

    就算你不會賭博。也不喜歡喝酒和品嚐佳餚美味,行走一番,也讓你心曠神恰了。

    總之,這裡建築華麗。又極盡園林之勝。

    但最使人留戀忘返的,還是這裡的歌壇「洛陽樓」。

    洛陽樓建築在叢花環圍之中,是洛陽居中花費最少的地方。

    但一個人坐上個把時辰,也夠一個節儉的人半月開銷。

    洛陽樓中也設有特別的雅座,垂簾間隔,有專門侍侯的美麗丫頭。價錢就貴的嚇人了。

    這裡本來就是長安城中的銷金窟。

    但洛陽樓中一千多個座位卻是座無虛席。

    因為,這裡有最好的歌姬演唱。

    演唱的歌姬,有南國佳麗,也有北地胭脂.個個都有著秀麗的姿色。歌聲好。人也漂亮。

    但最紅的一位歌姬,名叫青鳳。據說是來自洛陽。

    人已經漂亮得拘魂勾魂了。們們歌聲又婉轉動人,叫你聽得如癡如醉。

    你來聽聽流行在長安城中的一首歌謠。

    洛陽女兒長安游。

    一曲銷人萬古愁。

    歌罷百花失顏色。

    餘音猶繞鐘鼓樓。

    鐘鼓樓,是長安城中一座古老的建築。晨鐘暮鼓,全城可聞。

    接踵擦肩的人潮,湧入了洛陽居。十之八九是為了來看看青鳳之美,聽聽那銷人愁苦的歌聲。

    沒有看過青鳳的人,沒有聽過青鳳歌聲的人,不惜賣了三分地,也要去聽一次,這就是迷戀!被青鳳的人和歌給迷住了。

    這樣一個桑吃、賭、聲、魚之娛的的地方,當然會常常引發爭執,但很快就平息下去,很難鬧到大打出手的境地,因為,這裡有保鏢。

    他們不會和客人衝突,但卻保護客人安全;兩個人一旦動手、他們就出現在中間。

    當然。也會遇上一些存心鬧事,軟硬不吃的人,大吼大叫,踢桌子砸碗,他們也不會和你對打對罵,最多是把你架離現場。

    這裡的保鏢,不是擺樣子的,他們是真的要介入客人之間的衝突糾紛中,以維安寧。

    他們穿著便服.形同客人,混在人群中,很難看得出來。

    茶房、堂官,似乎也負責保鏢的工作。

    江湖道上的人物好客。朋友往來,自然要盛大的招待一番,「洛陽居」這種地方最為適合,豪華雅致,應有盡有,吃上一餐飯,會使人終身難忘,在關洛道上,找不出第二家來。

    今晚上,飯莊部的貴賓廳,佈置的特別輝煌,廳中的八盞垂蘇宮燈,也完全點起,照的一片通明,花樹上也掛了燃起的風燈。

    四個青衣少女,守在廳中司酒,每個人都拿個酒壺,客人一乾杯。就立刻替你斟上。

    這裡的一切,都盡量的講求完美,最好的酒菜,最好的陳設、讓客人有著最好的享受。

    你如仔細看一下那四個侍酒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動手靈巧,連個頭都相差不多。

    她們一般的巧笑倩兮,嬌媚動人,斟酒時,舉止輕柔,動作熟巧。

    但現在,貴賓廳吃酒的四個客人,就擺了一副嚴肅的面孔。

    一點不為四個侍酒美女的嬌柔所動,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

    反而是四個客人的冷肅神情,感染了四位侍酒的美女,竟然也變的嚴肅起來。

    但這四個神情僵木的客人,卻是既會享受,又極會挑剔的客人,四個人喝了四種不同的酒,有的要熱燙,有的要冷飲,所隊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專司侍酒的美女。

    可是他們的僵木和冷漠,卻又深深刺傷了四位姑娘職業上的尊嚴,因為,她們施出了全身的本領,竟無法博取到客人一抹笑意,極盡嬌柔,也無法獲得一下青睞,這就使四個姑娘感覺到索然無比懶洋洋的站在一側……。

    這時,坐在南首的客人,突然開了金口,道:「四位姑娘今年貴庚啊?」

    說話的聲音,雖然冷若冰霜,但總算開了口。

    四個侍酒的少女,竟然不約而同齊聲回答,道:「十八歲。」

    「好!好!四位是同年了,都是十八歲?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青春年華,艷色照人,老夫為四位姑娘浮一大白。」

    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四女目光交轉,臉上泛起了一抹微笑,心中卻是暗暗忖道:「我還認為你們真是鐵打、銅澆的人,原來,也一樣能感受到艷色照人那就好!只要你們開啟了一扇心扉,就要際們跌入溫柔陷阱,嘗試一下春花四婢的厲害……」

    四女不禁精神一振,嫣然一笑,同時挽起酒壺,替四人斟滿酒杯。

    但聞坐在北首的客人說道:「四位姑娘嬌媚可人,卻又身手不凡,不知是那位名師,調教出如此出色的高徒?」

    語氣平和,似是那顆堅冷之心,已為溫柔軟化。

    但見秋波流轉,分站在南、北、西方位上,三位姑娘的目光,齊齊投注到東面少女身上,似是等待她的決定?顯然的,站在東首的少女,是四女中的領頭人物。

    「婢子桃花……」在三女目光逼視之下,桃花無法不開口了,輕啟櫻唇,婉轉出一縷嬌甜的聲音,道:「春花四婢,只習歌舞,不會武功,大爺只怕是看走眼了?」

    「說的也是……」坐在東面,桃花身旁的客人笑道:「四位步履輕盈,對歌舞一道,必然下過一番工夫。」

    「大爺誇獎……」桃花道:「侍酒奉客,賣笑廳堂,這個婢字,豈不是更適合我們的身份。」

    「賣笑廳堂,這是表明了賣笑不賣身了?」接口是坐在南面的客人,語聲中已沒有那股冷冷的味道。

    果然是春花直人,春風解凍,四個冷厲、僵木的人,似已逐漸融化在四女的溫柔之中。

    「大爺以為呢?……」桃花語氣曖昧的笑一笑,道:「弱女可欺。如是遇上了財大氣粗,不擇手段的爺門.婢子們真還不知道如何去抗拒那沉重的壓力呢?……」

    這番後曲折有致,但桃花立刻叉接了下去,道:「幸好婢子們還未遇到過這種事情?」

    四個客人齊齊點頭,似是很欣賞桃花這番辯解,齊齊端起酒杯,道:「說得好!四位請盡此杯,以表示我等人敬意。」

    四女也不推辭,接過酒杯,一口喝下。

    東首客人笑道:「桃花姑娘,有春必有夏,繼之秋、冬,春風四花為首,另必有夏、秋冬三季花魁了。」

    桃花道:「不錯,只不過,春花四婢,夏、秋二女,說到冬嘛?那就只有一位了。」

    「這是怎麼一個說法……」西首的客人問道:「桃花姑娘能不能詳為說明一下?」

    桃花道:「婢子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春花有四婢,夏、秋各有兩位姑娘,冬花魁首。只有一人。梅傲霜雪。再無別的花,可在澈骨寒冷中和它竟艷了。……」

    但聞木門輕響,突地被人推開。一陣寒風吹了進來,也帶進來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年輕人。

    春花四婢看了來人一眼,身子震顫了一下,急急拘起酒壺,為四位客人斟酒。

    黑衣掩上木門.轉身行近桌前,躬身說道:「四位大爺還要加添點酒菜嗎?」

    東首客人看看四女臉上的驚恐神色,站起身子,道:「不用了。酒已八分,再喝就醉了,結帳吧?」

    桃花急急說道:「四位大爺剛剛引起談興,怎麼就要走了呢?」

    東首客人探手入懷,取出一錠黃金。道:「這十兩黃金,大概夠這一餐之費了吧!」

    黑袍人笑一笑,道:「用不了。還要找回一些銀兩。」

    「那就送給春花四女買點胭脂花粉。」舉步向外行去。

    另外三位客人魚貫相隨,離開了貴賓廳。

    黑袍人神情冷峻的看著四人遠去,才掩上廳門,冷笑一聲,道:「他們是什麼身份呢?」

    「遠沒有問出來,副總管就到了……」

    黑袍人打斷了桃花未完之言。接道:「我如再不來,只怕你們胸中所知,全要被人掏走了。」

    桃花道:「四個人全像頑石雕成的人,一直冷冰冰的喝悶酒,我和三位妹妹,施出了混身解數,他們竟然不為所動,磨菇了一個多時辰,剛剛讓他們打開活匣子,遠未引入正題……」

    黑袍人接道:「聽口氣。你似是心中有些不服氣,是嗎?」

    「如若再給我們一個時辰,婢子相信。能套問出他們的身份來歷/機花低聲回答。

    「桃花!不用強嘴。也不要不服氣、你們都習練過攝魂大法、花了一個時辰。還無法使人家拜倒在石榴裙下,暢述出身份來歷,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言不語的坐著喝悶酒嗎?」

    「難道,難道……」桃花道:「他們在運功抗拒我們的攝魂大法?」

    「對!他們在運功抗拒,而且已經戰勝了你們,他們看到了你們筋疲力盡。興致索然的神情……」

    黑袍人緩緩說道:「才展開反擊,套間你們胸中之秘,如若我再不現身,只怕你們要盡吐所知了。」

    春花四婢齊齊一呆。道:「這……」

    「你們還是不相信?是嗎,好!我再問你們一件事。那四個人長相如何?如果他們換了衣服。再見面時,你們是否能認得出來?」

    春花四婢細想四位客人形貌,個個臉色冷硬,神情僵木,竟然沒有一點表情,沒有一點可心記憶的地方,不禁為之一呆。

    黑袍人接道:「他們在臉上塗了一層很厚的藥物,你們看到的,不是他們本來的面目.自然無法記下他們臉形、神情。」

    桃花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呢?」

    「不知道……」黑袍人道:「本來希望你們用攝魂大法,套問出他們的身份……」

    桃花突然跪了下去,道:「副總管明察。婢子們已盡全力。」

    另外三女,緊隨桃花,也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黑袍人道:「我如沒有幫你們一把的意思,也不會大煞風景的闖進來了。」伸手扶起桃花,和另外三個女婢。

    「副總管恩情如山,春花四婢感戴莫名,日後如有機緣,定當報答。」桃花無限驚恐他說。

    桃花流下淚夾,道:「今天的事……」

    「不用再提三我會向總管說明,就說他們發覺抗拒不住攝魂大法時藉故離去。」

    「可是,總管會相信嗎?……」桃花不放心地問。

    「我會替你們擔待,回去休息吧!」

    四女又深深一揖,才轉身離去。

    荒涼的大殿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點燃起一截臘燭。大殿中的景物,清晰可見。

    四個人圍燭而坐。正是那四個喝酒的客人。

    北首一人脫下絲棉長袍,取下假髮頭套,露出一頭灰白折蓬髮,和一身百袖大褂,道:

    「叫化子充員外,可真是打鴨子上架。

    說不出這個難過,喂!酒肉和尚,你那顆風吹日麗慣了的光腦袋,戴上假髮,能習慣嗎?」

    「不行,我和尚早就想拿下來了……」取下假髮,露出了個光禿禿的腦袋,雙手一揉,搓下了臉上塗的藥物,露出本來面目。果然是個和尚。

    另外兩人也除去臉上藥物,竟是南刀段九、北劍胡萍。

    「好厲害攝魂大法……」南刀段九歎口氣道:「如非早得七寶大師指點,凝神運功抗拒,今晚上一定會栽在那四個丫頭的手中。」

    「要謝也該謝謝老叫化子,我和尚不敢掠美,這消息是老叫化挖出來的,我和尚只是受他之許,轉告兩位……」

    胡萍接道:「雖是早已有了戒備,但胡某人還是差一點把持不住,說來慚愧得很,如非神丐錢老早握智珠,深明內情,今晚上就被人家擺平在洛陽居了。」

    「老叫化十年前就覺著江湖上情形不對,但卻又瞧不出哪裡不對,但老叫化卻感覺得到一股洶湧的暗流在江湖翻騰,所以。

    我潛蹤隱形,消失江湖,希望在暗中能查一點眉目。可悲的是老叫化走遍了大江南北,花費了七八年的工夫,卻找不出一點可資追查的線索……」

    目光一掠七寶和尚,接道:「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酒肉和尚,一個人躲九華山中……」

    七室和尚接道:「我和尚在山中每日吃肉飲酒,好不快樂,卻被你老叫化又拖入紅塵之中,重受人間疾苦,唉!我尚不知那一次念錯了經文,才交了你這個既窮又老的叫化子,真是交友不慎啊!」

    「老叫化雖然名叫錢缺,可是錢缺德不缺……」

    段九接道:「兩位不用為銀子憂慮,段某人心中早有準備,離家時帶了一些銀票,足夠咱們四個人數年用度了。」

    「胡某人也帶了數萬兩銀票,可以補段兄之不足……」

    錢缺道:「好!有錢好辦事,……」

    目光一驚七寶和尚、段九、胡萍,接道:「老叫化把酒肉和尚拖下了九華山,查訪這一股光湧暗流的源頭,是老叫化知道和尚的為人,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表面是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野和尚,但他胸懷的救世心願,卻是常人難及萬一,否則,天下大山萬千,他為什麼要躲在九華山中,他就是希望能遇到一些什麼?」

    「老叫化找上他,卻沒有一套明顯的作法,因為,老叫化一直找不出江湖病源何在,我們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在暗中摸索,但現在情勢不同了,有了你們兩個一門首腦加盟,這就得把事情說個清楚才行了。」

    胡萍苦笑一下,道:「北劍門在我手中失去,奪去我掌門之權的,是我同床共杭二十年的妻子,我實在想不出北劍門中還有幾個人能聽我的命令,所以,錢老計算人手時,只能算我胡某一個人。」

    「段某人也和胡兄一樣,我個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計,但南刀門中,恐怕已經沒有肯聽我命令的人了。」

    「唉!可怕處,也就在此了,千百年來,江湖上紛爭不息。

    但卻從沒有一次像這樣的詭秘難測。……」

    錢缺歎息一聲,接道:「少林、武當也宣佈閉關自守,不再理江湖中事,放眼當今武林之世,還有什麼人能出面主事……」

    七寶和尚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別想的那麼壞,和尚的看法是,目下正是揭穿這件席捲江湖大陰謀的一個契機,過去是一股暗流,現在,已經可以見到面上的溪水了,胡、段兩位掌門人,就是一個好例子,我相信,覺醒的武林同道。已是大有人在,吾道不孤,後繼有人,何況,我們已經發現一條重要線索,我和尚認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咱們四個人,要研討一下進行的計劃和準備工作。」

    「對!這一點,老叫化早已想好了一個腹案,請三位指教一下……」

    「什麼辰光了,還賣關子,……」七寶和尚不耐的說道:「快把你肚子裡所有的雜碎全掏出來,看看那些有用?」

    錢缺微微一笑,道:「咱們四個人是星星之人,能不能一燒燎原,今晚上那席酒,喝的我膽顫心驚,對手之強,出人意料,那位黑衣人的年紀不大,但一身修為之精,老叫化就甘拜下風,說不定一朝火拚,就弄的老命不保,七分運氣靠天命,三分本領在人為,老叫化的意思,由此刻起,咱們四個人各出壓箱底的本領,互相傳授研究。

    南刀有北劍之長,北劍有南刀之威,老叫倫有酒肉和尚的七寶。和尚會老叫化的把式,集四家絕技於一身,大家不得藏私……」

    「好辦法!胡某北劍門中只有燕雲三劍算得絕技。」

    「南刀門的反手一刀。為敗中求勝之學。會此一刀者。只有段某一人。」

    「我和尚的七寶拳,江湖上還沒有第二個人學過。」

    「好!老叫化的『棒打哮天犬』,也算是不傳之秘。」

    七寶和尚笑道:「妙啊!妙啊!老叫化會用劍,酒肉和尚會用刀,這才是廟後面有個洞,廟(妙)透了。」

    錢缺道:「說幹就幹,咱們立刻開始吧!」

    段九道:「大師,段某想先請教一件事?」

    「別叫大師,你要尊稱我,去了酒肉兩個字,叫我和尚就是。」

    段九微微一笑,道:「你說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不知可否再說得明白一些。」

    「攝魂大法。源出於小西天雷音寺……」六寶和尚說:「那是魔教中邪門武功,那些侍酒的丫頭們,都學會了這門邪功,看來和魔教中人,脫不了關係!」

    胡萍道:「攝魂大法。技止於此。倒是算不得什麼魔教神功了。」

    錢缺道:「不能低估魔功,那幾個丫頭的功力尚淺,威力不大,所以。她們要借用那飛揚的秀髮掃在受術者面頰之上,以助攝魂術的威力,長安秦八公功力何等深厚。就栽在了那些小丫頭的手中……」

    「秦八公也栽在『洛陽居』了……」胡萍大吃一驚他說:「那我們能邀過這一劫,真是幸運極了。」

    「所以,他們才能在長安縱橫自如……」錢缺說:「關洛江湖道上,已無人敢出面干預,老叫化由秦八公那裡探得消息,才要諸位在臉上塗了一層很厚的藥物。」

    胡萍道:「原來如此。」

    七寶和尚接道:「咱們坐息一陣。就開始互傳技藝,盡一月之功,學練純熟,再到『洛陽成』去探聽消息。「這四個天南地北,互不相干的武林人物,因為有著同一的目的,彼此肝膽相照。開始互相傳授絕技。

    洛陽居的生意越來越好,青鳳也越來越紅,那蕩氣迴腸的歌聲,威力已遠播於長安四鄰,方圓百里之內,都在談論青鳳。

    那個時代,配唱的是洞蕭、二胡、三弦、琵琶。

    青鳳歌聲動人之外,也彈的一手好琵琶,集姿色才藝於一身。

    唱的有新譜詞曲,也有流行在關洛一帶人人都能哼幾句的小調,她聲音甜潤,花腔婉轉。

    長安城中人說它是歌,城外鄉下人,卻叫它為戲。

    為聽青鳳戲,多跑十里地。

    聽到青鳳喊。再跑十里也不遠。

    洛陽居獨佔了長安風月,別人呢?受不了啦!狗急跳牆。人一急就豁出去了,何況,能經營這種風月生意的有幾個是規矩人,幾十家店東主暗中聚會合計了一番,覺著坐等關門不是辦法,大家咬咬牙,集聚了一筆大銀子。一場風暴。開始醞釀。

    負責收集銀子的人名叫周強,周強不是經營風月的店東主。

    但卻是出主意對付洛陽居的謀士,頂著個落第秀才的名銜,到處點風煽火,從中謀利。

    但洛陽居扎硬的名聲,早已傳揚長安,周強心中明白。青皮小混混動不了洛陽居,他的目標是秦八公,周強雖不算是江湖人物,但他常年在酒肆、茶樓中走動,也聽過秦八公的威名。關洛道上的秦八公跺跺腳,長安城就會晃動,所以,他舌爛蓮花、說服了幾十個風月場中店東主來次大出血,湊足了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是叫人眼紅的大數目,秦八公豈會不為所動?料不到的是。秦八公兩個月前托病謝客,任何人都不接見,周秀才連去三次秦府。都被擋駕,周強這才感覺到事情棘手了。

    但上馬容易下馬難,辦不好這檔子事,那些掏出銀子的店東主,未必會饒過他,但最重要是他捨不得一萬兩銀子酬謝。何況,辦成事,還可以弄一成回扣進入荷包,周強算過這筆帳,做成這一筆生意,下半生就可以無憂無慮地過著享樂日子。

    想了幾天之後,周強決定到別處請人,遠來的和尚會唸經。

    近來的道士會打鐘,希望能請到幾個厲害人物,把洛陽居給砸了,當然,面對面地討價還價,也可以少付些費用,自己多賺一票。

    絕技就是絕技,難學難練,胡萍、段九、錢缺、七寶和尚。

    雖然都有著根深厚的武功基礎,彼此也都盡心相授,但仍然花費了四十五天時間,才學習純熟。

    四個人都覺得大有收穫,但四剛老骨頭,一連折騰了四十五天,也都有腰酸背疼,疲累不堪的感覺,決心坐息兩天。再會洛陽居一探究竟。

    四個人不但仔細地歡扮了一番,而且,還分兩批行走,胡萍和段九扮成了兩個生意人,長袍馬褂,老叫化和七寶和尚,卻穿春一身粗布棉襖,黑色氈帽,一副鄉巴佬的裝扮。

    這一次,他們不是去吃飯喝酒,而是去見識一下名動長安的青鳳。

    洛陽樓的生意太好了,四個人等了半天,才排上座位。

    胡萍、段九坐的是十個銀子一個人的包廂,有香茗細點供應,還有年輕的小姑娘,不時送上熱燙的手中把子。

    錢缺和七寶和尚卻坐的五錢銀子的大眾坐位。只供應一杯香茶。

    四個人都是老江溯了,再加上謹慎小心地仔細觀察,立刻發覺場中的情勢不時。

    那是三個穿羊皮襖的中年人,他們就坐在七寶和尚,老叫化的前面。

    他們的舉止,也很小心,只是那六道眼神太過凌厲,冷電一般。四下打量。

    老叫化低聲道:「這幾個傢伙一旦和洛陽居的人動上手咱們要不要暗中幫他們一把?」

    「最好不要……」七寶和尚道:「看他們那個神色,是早已有了準備,定然還有接應的人,咱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查看洛陽居的反應?」

    坐在包廂裡的胡萍、段九,也暗中商量定案。他們的決定是看錢缺和六寶和尚的反應,再決定是否插手。

    一陣急管繁弦之後,青風出現在簿台上,婉轉出一縷清音,全場中立刻靜了下來。

    胡萍、段九坐的包廂居高臨下,視界廣闊,只是距離青鳳的歌合遠了一些,只好暗中運氣。凝聚目力,希望看清楚這個風靡長安的尤物,究竟如何一個美法。

    只見她體態輕盈。手勢、表情都隨著歌聲轉變。看了那麼一陣。胡萍立刻感覺到被一股魅力吸住似的,不禁心神一震,赴忙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一陣,才恢復清醒。

    轉頭看去,只見段九也正緩緩睜開雙眼,低聲道:「厲害呀!

    人還沒有瞧清楚,就差點一共栽了下去。」

    「我也一樣……」胡萍說:「咱門護住心神,再試試看。」

    段九道:「你再試試,我替你護法,留心周圍的變化。」

    胡萍再一次凝神查看,果然不再為青鳳的魅力所動,只覺她身材修長玲瓏,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只是臉上的脂粉太濃了一些,胡萍無法瞧清楚她真正的面目。

    全場中人,大都看得如癡如醉,瞪著眼睛,投向歌合。

    胡萍知道,絕大部分的人,是看不清楚的,看到的只是她大幅擺動的肢體,配合歌聲演出的表情……就這樣,青鳳以動人的歌聲配合肢體語言。控制了全場觀眾……。

    但最使人意外是那三個穿著看皮祆的大漢。竟然沒有一點意外舉動,直到青鳳唱完了最後一曲,轉回後台,他們仍然靜靜的坐著沒動,想是也被青鳳神韻歌聲所迷。

    這是白天最後一場,接下來是夜場,要一番時間準備,十幾個年輕人,進入洛陽樓中,準備打掃場地,點燃燈火。

    老叫化不相信會看走眼,故意留在後面,看到三個大漢起身離去,才緩緩步出洛陽樓。

    這天,是正月初六,原來。四人苦練武功,連過年這等大事,竟也忘去。

    但長安城中掛燈結綵,到處充滿著過罕的氣息。

    洛陽居更是佈置的綵樓燈山,各處已開始點起燈火。

    落雪六七日,今天,趕上個晴朗的日子,落日晚霞和各種燈光相映成輝,再加上綵樓掩映,置身其間,直似誤入天台。

    老叫化也不禁暗暗讚歎,付道:「這裡確是有很多人才,單是瞧瞧這番佈置。就該值五錢銀子了。」

    胡萍、段九緩步行來,胡萍低聲問道:「現在,怎麼辦?」

    「再聽一場歌,他們大概要在晚上動手,其他的約定如前……」老叫化說:「定好位置就各處逛逛。」

    兩人擦肩而過,說話的聲音很低,就算站在身側的人,也很難聽到,話說完,已相距了三四尺遠。

    段九一直在利用身體的側轉,掩護胡萍的行動。

    兩個人也都很滿意自己的謹慎設計,胡萍說道:「青鳳之名。

    果不虛傳,咱們再聽一場如何?」

    「行!兄弟也有著意猶未盡之感……」段九一面回答,一面折人一條碎石小在之中。

    只聽一個低微又清楚的聲音,鑽入了耳中,道:「小心些逛逛可以,千萬別惹麻煩,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插手。記住,把我的話告訴老叫化和酒肉和尚,明天下午我有空,如果諸位想和我碰個面,城東灞橋之旁有家風雪小館。我在那裡候駕。」

    聲音中斷,景物依舊,流目四顧,不見人跡。

    胡萍輕輕吁一口氣,道:「段兄,你聽到什麼沒有?」

    「有人約我們到風雪小館碰面,去不去呢?」

    「當然要去,灞橋風雪,乃長安八景之一……」胡萍說:「咱們去通知他們一聲。」

    「我還認為我們改扮的天衣無縫!」段九歎息一聲,道:「想不到早已被人家給盯上了。」

    胡萍苦笑一下,道:「聽口氣,好像並無惡意,也許,我們又遇上了一個志同道合的高人。」

    「但願如此了……」段九說:「他說的很明白,今晚上這裡會出事情。也許。那些同事的人和我們存心一樣,想藉機測探一下洛陽居的深淺,萬一他們遇上了危險?咱們是不是真的不聞不問呢?」

    胡萍道:「兄弟也在為這件事發愁,很難作個決定?我看丟給老叫化去傷腦筋吧?」

    兩人花費了相當的時間,才找到了老叫化和酒肉和尚,乾脆拉兩人退出洛陽居。找個小館吃晚飯,說出了經過情形。

    老叫化和七寶和尚,都聽得相當的吃驚,沉吟了良久,錢缺才低聲說道:「看樣子,咱們早波人家監視了,恐怕連咱們在那破廟中互傳武功的事,也已經落入了人家眼中,……」

    老叫化:「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於今晚上的事,大概是指那三個穿羊皮襖的大漢了,老叫化仔細地瞧過他們,臉上的紋路清晰,沒有經過易容,但老叫化卻不認識他們。……」

    七寶和尚接道:「看他們那股凶悍之氣,大概不是什麼好人?就衣著而論,似是來自關外,這件事,我主張慎重應付,不能毛燥。」

    「能不出手,最好忍下……」老叫化說:「藉機會看看洛陽居中人的身手?是武林中正派人物,那就另當別論了。」

    胡萍道:「好!就這麼決定,我和段兄以錢兄的行動為準。」

    四人計議停當,又趕回了洛陽樓。

    果然。那三個穿羊皮襖的大漢早已在座。

    這一次。他門坐在最前面的一排座位上,也就是距青鳳歌台最近的地方。

    但洛陽樓並沒有特別的戒備。至少瞧不出來,四個穿著黑棉襖的夥計,端著大木盤,分別把茶碗送到客人的座位上。

    胡萍、段九仍然買的是包廂位置,可俯瞰全場形勢。

    一陣急彭快弦,青鳳一身蔥綠的衣裙,姍姍步上歌台。

    這一次唱的是長安流行小調,一曲歌罷,暴起了如雷的掌聲。

    三條人影,突然由前排坐位上飛起,像三條飛鷹般輕巧的落上歌台。

    不鍺,就是那三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

    兩個人左右阻截,先封住了青鳳的退路,居中一人,卻直向青鳳逼去。

    青鳳一對大眼睛左右轉動,打量三個大漢,臉上卻一片平靜,全無驚慌之色,連那樂師們,竟然也見怪不怪,雖然停下了絃管,卻都靜坐在原位上下動。

    倒是台下的觀眾發出了喝叱驚叫之聲。

    一聲清脆嬌甜聲音響起,道:「三位大爺有什麼指教。可否先讓青鳳唱完這一場……」

    「我看不用再唱了,想唱嘛,跟大爺到房間裡唱……」居中大漢道:「唱個十八摸,給大爺我一個人聽。」

    右手揚起,五根粗壯的手指,有如五隻鋼鉤一般,抓向青鳳的左肩。

    嬌柔的青鳳如何能隨受得住這大漢五指的扣拿。台下觀眾暴出粗口怒罵。

    青鳳呢?大概是嚇暈了。曰中嚶嚀一聲,向後倒去,適時地避開了大漢的擒拿。

    三條人影閃動。飛上歌台。

    胡萍凝神注視,竟是捧盤送茶的夥計。

    他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但動作卻靈巧快速,身子閃動中,竟從三個大漢中間空隙穿入,攔在青鳳身前。

    單是這一手靈巧的輕功,就比那三千大漢高明。

    他們護住青鳳,卻未對三個大漢出手,反面,不停作揖打躬。道:「三位大爺,有話好說,那裡不滿意,小的們立刻改進。」

    三個大漢一看情形,心中明白,要帶走青鳳,非得先打發這三個黑衣少年不可。

    居中大漢冷冷說道:「不關你們的事。我們找的是青鳳,三位請自求多福吧!」

    「唉!大爺……」面對居中大漢的年輕人說:「這話就不對板了。青鳳是小的們的衣食父母,大爺抓走青鳳,或是殺了青鳳。

    我們以後的生活,如何維持?」

    居中大爺怒道:「你是強要出頭了?」

    「沒法子。為了生話,只好幫幫青鳳姑娘了。」

    大漢揚手一掌,拍了出去。

    年輕人居然未還手,也未閃避。只是身子微側,避開了要害,硬碰硬地挨了一掌。

    蓬然響露中,黑衣年輕人被打得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一掌力道顯然很重。

    年輕人竟然能承受得住,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笑道:「大爺,這一掌好重啊!

    至少有三百斤的氣力,小的打也挨了,罵也受了,你老也該消消氣了。」

    居中大漢臉色一變,道:「你……你沒有事?」

    「我知道你老是大人不見小人怪,手下留情、給小的一條活路,我這裡多謝大恩大德。」

    說罷,躬身一個長揖。

    這時,青鳳也爬站起來,竟然沒有避走,仍站在原地發楞。

    說她發愣,是瞪著一時水汪汪的眼睛,瞧著那居中大漢,臉上是一股自憐自惜的神色,動人極了。

    那居中大漢忽然歎息一聲。道:「罷了!罷了!」轉身跳下歌台,快步而去。

    青鳳秋彼一轉,掃掠了另外兩個穿羊皮襖的大漢一眼,兩個人也全似沒了火氣,翻身下台,匆匆而去。

    這不是擄入打架。徹頭徹尾似是一場鬧劇,但卻看得老叫化和酒肉和尚心中震動不已,青鳳表現的攝魂大法,比起那侍酒的春花四婢,不知高明多少倍了。

    那黑衣年輕人的挨打功夫,也不是一般的武林人物所能比擬,重重的一掌,竟對他全無傷害。

    沒有人追趕那三個鬧事的大漢,跳上歌台三個侍茶夥計。也跟著下了歌台。

    於是,青鳳的悠美歌聲,又自響起。

    暴鬧喝罵的觀眾,也寂靜下來,又聚精會神的聽青鳳的歌唱。

    正當青鳳唱的起勁,觀眾聽得過癮時,樓上的包廂中卻突然飛射出三道細小的寒芒,直向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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