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約頓飯時光,忽聞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一個身著青衫,頭戴氈笠的人,緩步行了過來。
這個人出外面來,直行到茅舍前面。
那站在茅舍前面的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晚來了半個時辰之久。」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咱們路上來的小心一些,所以,晚了這麼半個時辰。」
黑衫人道:「我們早已經準備好了人手,閣下的東西,帶來了沒有?」
青衫人道:「帶來了。」
探手入懷,取出一紅紙封袋遞了過去。
黑衫人接過封袋,立刻拆開,取出了一張銀票。
展翼只看到了那是一張銀票,但卻不知道那是一張多少數字的銀票。
黑衣人看了一陣之後,緩緩把銀票收入封袋之中,道:「八個人是麼?」
青衫人點點頭,道:「不錯。」
黑衣人突然放低了聲音,和那青衫人耳語了一陣。
青衫人點點頭,行入了茅舍之中。
片刻之後,帶著八個身佩長劍的黑衣人,大步而去。
那黑衣人帶上茅舍的木門,轉身行人了林中。
展翼回顧了洪無量一眼,低聲道:「老洪,你瞧出了什麼沒有?」
洪無量道:「看起來,這件事有些怪異,這些人好像是人口販子。」
展翼道:「不錯,他們是人口販子,不過,出售的是殺手。」
洪無量道:「這麼說來,任何人只要有錢,都可以買到他們了?」
展翼道:「內情咱們還無法瞭解,不過,那青衫人買了這麼多殺手,不知用心何在?」
洪無量話題一轉,低聲道:「公子,咱們要不要進入林中瞧瞧?」
展翼道:「要!咱們這一次回來,就是要找出這個隱秘,如是機會湊巧,我還準備一舉毀去這個害人的所在。」
洪無量道:「公子,林木深處,別有天地,固是出人意外,但我想他們仍然有著很森嚴的戒備。」
展翼點點頭,道:「是!咱們如何才能逃過那些耳目監視?」
洪無量道:「這還是老奴向公子請教的事。」
展翼略一沉吟,道:「殺了他們,不過要一擊得手,不能讓他們發出聲息。」
洪無量行入了五丈左右時,立刻發覺不對,停下腳步,道:「公子,情形有些不對。」
展翼道:「什麼不對?」
洪無量道:「他們人來人往,出入很多,怎的不見行過的痕跡。」
原來,洪無量發覺了地下的積葉逾尺,行過之處,自動了積葉,發出了一股極難聞的霉味。
展翼淡淡一笑,道:「咱們走錯了路,這樣濃密的森林,無法辟出一條小徑來,就算能辟,自然也沒有什麼隱秘可言了。」
洪無量道:「公子高見。」
展翼霍然轉過身子,突然回手一指,點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一個人應手倒了下去。
洪無量快步行了過去,抓起躺在六七尺外的一個綠衣人。
只見他圓睜雙目,怒視著兩人,但卻無法說出口。
原來,已被展翼施展至高的隔空點穴手法,點了穴道。
洪無量道:「公子,要不要解開他的穴道?」
展翼點點頭,道:「解開他的穴道。」
展翼目光一掃洪無量道:「現在,問他的話,說完話,就放了他,不肯回答,你就隨便處置好了。」
洪無量道:「公子放心,他敢不說實話,鋼鐵我也要把它化成水。」
語聲一頓,目光轉到綠衣人的臉上,接道:「你聽著,咱們公子一向是言出如山,想不想活,那是你的事了。」
綠衣人道:「我知道的有限得很,你如想從我口中知道太多的事,那是不可能。」
洪無量道:「公子,這個人……」
展翼接道:「只問他一件事,這條路如何一個走法?」
綠衣人道:「有一條地道通進去。」
展翼道:「好!告訴我們地道門戶在何處?你就可以走了。」
綠衣人略一沉吟,道:「你們跟我來。」轉身向後退去。
在一株巨大的古松下,綠衣人停下了腳步。
指指巨松根部,道:「部門戶就在松樹下面。」
展翼道:「如何進去?」
綠衣人伸手在巨松根下,摸了一把,巨松根部突然裂開了一道門戶。
展翼冷笑一聲,道:「洪無量,放了他。」
洪無量怔了一怔道:「公子,就這樣放了他麼?」
展翼道:「是!咱們說過的話,自然不能不算,放他去吧。」
洪無量望了那綠衣人一眼道:「你小子聽到了吧!咱們公子是何等樣人物。」
綠衣人回顧了展翼一眼,目光很複雜,不知是感激,還是怨恨。
展翼不理會那綠衣人,一低頭,當先進入了那座門戶之中。
洪無量冷冷說道:「朋友,你見過君子麼?咱們公子就是君子,說出口的話,決不更改。」
身子一側,也進入了門戶之中。
展翼人已行入丈餘之外。
洪無量加快了腳步,追上展翼。
這是一座高可及人,寬約兩尺的地道,斜斜向下面行去。
更出入意外的是,這座地道中沒有防守之人,兩個人很順利的行過了這座地道。
這地道一直斜向下行,大約有四十餘丈。
出口處,是一座巨岩的旁側。
上面的入口,十分隱秘,但地下出口,卻是全無遮攔。
除了前面橫立的巨岩之外,沒有門戶。
展翼當先行了出來。
繞出石口,只見景物一變。
那是青翠的峽谷,但谷上,卻為原始森林的蔽天林木所掩遮。
只有中間林木觸接不到的空隙之處,透下來一片陽光。
峽谷的寬度不大,約有四五丈寬,但卻遍地青草如茵,雜開著不少的山花。
展翼輕輕吁一口氣,道:「真是別有洞天,不經過這一座地道,很難發現這樣一處洞天。」
沿著兩側的山崖下,營建了一座座的石屋。
石屋都不大,但卻很精巧,每一座石屋前面,都植著奇花,顯然,經過了特殊的設計和整理。
洪無量四顧了一眼,道:「奇怪呀,這分明是有心人經營的一處隱秘地方,怎的竟不見有防守之人。」
展翼道:「那屋中,每一座內,都有人。」
洪無量道:「公子,單從外形看去,這些石屋之外,植著花草,好像都是女人住的一般。」展翼啞然一笑,道:「這些石屋,是住女人的,倒是不錯,不過,倒不是因為他們每一座石屋之前,種滿了山花……」
洪無量接道:「剛還有他們那窗簾的顏色,一律粉紅。」
展翼吁一口氣,道:「老洪,你在江湖上見多識廣,處此情景,應該如何?」
洪無量道:「公子,這倒是有些奇怪,咱們已經進了峽谷,如若這些石屋中都有人,他們也應該出現了。」
展翼道:「老洪,咱們進入這谷中之後,已經被人發現,只不過,他們沒有行動罷了。」
洪無量道:「這就奇怪了,他們既然已經發現了咱們,為什麼沒有行動?」
展翼道:「這就是可疑的地方,大概,他們希望咱們自投羅網吧。」
洪無量道:「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展翼道:「咱們先到一座石屋中去看看吧!」
洪無量道:「對!咱們先到一座石屋中瞧瞧去。」
大步向一座石屋中行了過去。
展翼緊隨在洪無量的身後。
行近到一座石屋前面,停了下來。
那石屋中仍然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的聲息。
洪無量道:「公子,咱們要不要打門進去?」
展翼道:「要!他們不出來,咱們只好進去了。」
洪無量笑一笑,飛起一腳,踢在木門之上。
木門呀然大開,一個俏麗的姑娘,一面開門,一面還在扣著水綠對襟羅衫的扣子。
這女人相當的美,臉色艷紅,神情嬌麗,以洪無量這等見多識廣的人,也不禁看得心中一動。
只見那綠衣女子,側著臉兒,媚眼如波的說道:「你姓洪?」
聲音帶著強烈的磁性,有著勾魂攝魄的魔力。
洪無量心神震顫了一下,道:「這石屋之中,有沒有男人,要他出來講話。」
綠衣姑娘搖搖頭,道:「沒有,這石屋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你請進來坐吧!」
她話聲輕俏,有著強烈的誘惑力。
洪無量抬起了右腳,跨進門去,但他腳剛著地,身子還沒有進入室內,又突然退了出來。
洪無量跨入的腳步,竟然能夠退出來,使得那綠衣女子大感意外,不禁一呆。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到這裡的男人,只要看到她,只要那一隻腳跨進門去,就成了她的俘虜。
但洪無量在面對著她的美色時,卻能退了回來。
綠衣女子抬起頭來,看到了展翼。
如若花鳳和這綠衣少女,都是誘惑男人的女人,展翼是應該誘惑女人的那種男人。
他英俊瀟灑之外,有一股男性的魅力,那魅力就是女人陶醉的一種力量。
世上的事,有很多是相對的,那就是,希望能引誘男人的女人,也最不易克制男人的誘惑。
綠衣女子看到了展翼,忽然感覺到內心一陣快速的跳動。
臉上也泛起了一陣羞喜的紅暈。
她不再看洪無量,卻把目光,投注在展翼的身上。
展翼輕輕吁一口氣,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本來,那綠衣女子有著一種揮灑自如的氣度,現在,卻有著一種急促的感受。
「這裡是人間仙境,也是人間地獄。」
綠衣女子,因出了很大的氣力,才保有一分矜持。
展翼道:「是天堂,也是地獄,姑娘是天使呢?還是魔鬼?」
綠衣女子笑一笑道:「你看我是像魔鬼呢?還是像天使?」
展翼也在打量那綠衣女子,發覺她確具一種足以動人心弦的妖媚,他自己也有著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如把她和花鳳比較一下,那就有著很大的不同。
如若說,兩人都是一朵花,花鳳是盛放的真花,這綠衣女子,卻是用絹紙作成的假花。
她缺少花鳳那一股幽幽清香,也缺少了花鳳那一種生具的氣質,但卻夠嬌艷。
如若沒有花鳳在前,單是遇上這綠衣女子,展翼也難免有著受震動的感覺。
展翼人已完全恢復了鎮靜,冷淡一笑,道:「一個人是天使還是魔鬼,並不在她的醜和美,而在她的舉止行動,姑娘自己作的事,應該心中明白,你究竟是天使,還是魔鬼?」
綠衣女子笑一笑道:「請進來坐吧,站在外面,使妾身有著慢待佳賓的感覺。」
展翼回顧了洪無量一眼,道:「老洪,你守在外面吧!我們既然來了,總應該進去瞧瞧。」口中說話,人卻踏入了房門。
綠衣女子突然一伸手,去關大開的房門。
但卻被展翼一手抓住了木門,道:「不用關門了,在下見識一下就走。」
綠衣女子忽然歎息一聲,道:「你既然心中害怕,那就不用進來了。」
展翼人已行入了廳中。
這是座佈置得很雅致的小廳,一切都是淡綠的顏色。
展翼回顧了一眼,道:「姑娘,貴姓啊?」
綠衣女子道:「沒有姓名。」
展翼道:「沒有姓名,在下要如何稱呼你姑娘呢?」
綠衣女子道:「叫我百合吧!人家都這麼叫我。」
展翼道:「百合姑娘,這地方出去的殺手,每人都帶了一身奇毒,是否和你百合姑娘有關?」
百合道:「你先坐下,這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的明白。」
展翼緩緩在一張錦墩上坐了下來,道:「這間石屋之中,只有你姑娘一個人麼?」
百合道:「不知你的運氣,還是我的運氣好,目下我只有一個人。」
展翼四顧了一眼,道:「這樣的石屋,在這座峽谷之中,只怕有數十座了。」
百合道:「一共二十四間,那是專門給我們住的。」
展翼道:「這峽谷之中,除了二十四位美女之外,還住有別的人?」
百合道:「不錯,還住有別的人。」
展翼道:「他們是二十四位美女的奴僕呢?還是你們的上司?」
百合苦笑一下,道:「自然是上司了,也有些守衛的人。」
展翼道:「他們都不是你們培養的兇手吧?」
百合道:「兇手都是外來的人,像你們一樣,有著劉阮入天台的好奇,尋幽探訪,找到了我們。」
展翼笑一笑,道:「至少,你們這座峽谷中蓋的房子太多,不像是天台的樣子。」
百合道:「確實有些不像,不過,我們很像……」
展翼接道:「像什麼?」
百合道:「像仙女,至少,也像仙女用的丫頭。」
展翼嗯了一聲,道:「對在下來說,全無這樣的感覺。」
百合道:「你不是他們帶來的?」
展翼道:「不是,在下是真真正正的自己找來了此地。」
百合道:「就算是你自己找來的吧!但也是他們有意放你進來,我在此地兩年多了,還沒有見過一個人是真的自己行進來的。」
展翼道:「今天,姑娘終於遇上了……」語聲一變,緩緩說道:「姑娘,在下不但是自己走進來的,而且,還化了不少的工夫找到此地……」
百合怔了一怔,接道:「你是誰?……」
展翼道:「這地方,作惡太多了,在下是和貴谷中算賬來的。」
百合突然轉身,向外奔去。
但聞洪無量冷冷說道:「回去。」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掌風強厲,硬把百合給逼了回去。
展翼道:「姑娘,除非有人來救你,你走不了的,何不借此機會,和在下談談?」
百合目光轉注室外,四顧了一眼,道:「你想知道什麼?」
展翼道:「這秘谷中所有的事。」
百合道:「這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談完的事。」
展翼道:「不要緊,咱們的時間很充分,一個時辰談不完,咱們就化它兩個時辰談。」
百合道:「這谷中的守衛高手,武功都很高強,而且,殺人如麻。」
展翼道:「姑娘,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咱們既然進來了,自然不會把那些殺人兇手,放在眼中。」
他眉宇間,泛起了殺機,緩緩揚起了右手。
忽然間,一掌推出。
一股強勁的內力,掠著了百合的身際間飛過,蓬然一聲,擊在了木門上。
堅牢的木門,被這遙空一掌,擊的碎成數塊,散落地上。
展翼神色冷肅的說道:「姑娘,由現在開始,在下問一件事,姑娘就回答一件,如是有一句謊言,被在下聽了出來,我立即劈出一掌。」
百合姑娘嚇壞了,連連不停點頭。
展翼道:「你們二十四個女人,是不是都很美?」
百合道:「是!我們都是好人家的女兒,被他們擄到此地,作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但我們的性命捏在他們手裡,不作也不成了。」
展翼道:「姑娘,你作的什麼事,你明白麼?」
百合黯然垂下頭,道:「就算是妓女吧!事實上,也和妓女一樣,他們突然而來,我們就只接待他們。」
展翼道:「百合姑娘,以後呢?」
百合道:「以後他們走了,有的是突然而去,有的是被人抬走。」
展翼道:「抬走?」
百合道:「是,他們因縱慾過度,身體不支,會突然暈了過去。」
展翼點點頭,道:「從此蕭郎是路人,你們此後就視若陌路。」
百合道:「人非草木,誰能無情,初時的一兩個人我確實有些想念,但以後……」
展翼接道:「以後太多了,姑娘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百合道:「根本是離開此地之人,我以後就沒有再見過。」
展翼道:「每換一人,在此留住多久?」
百合道:「因人而異,至多一月,少者十日。」
展翼道:「姑娘,每個人離去之後,姑娘可要服些什麼?」
百合睜大了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每一人離去之後,我們就服用一種藥物。」
展翼道:「姑娘還有什麼告訴在下的麼?」
百合道:「有!我積滿了很多的金銀,再有一年,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展翼道:「他們送姑娘到原藉?」
百合道:「是!而且,我帶了萬兩銀子回去。」
展翼黯然一歎,欲言又止,舉步向外行去。
他不願把悲慘的後果,告訴百合,這些無辜少女,已受盡了傷害,如若再沒有一個虛幻的希望,她們會立刻活不下去。
百合忽然一上步,道:「你要走!」
展翼回過身子道:「是,在下要問的事,已經問過了。」
百合道:「你這人好生奇怪……」
展翼接道:「奇怪什麼?」
百合道:「凡是進入這石室的陌生男人,見我之後,都像渴驥奔泉一樣,撲上來抱住我,你竟對我視若未見,我可是已經春盡色褪,紅顏老去?」
展翼道:「沒有,姑娘花樣年華,風姿撩人。」
百合道:「那你為什麼不肯留下來?」
展翼淡淡一笑道:「在下還有很多事要辦,如是有緣,咱們也許很快再見。」步行了出去。
只見洪無量站在門外石階之上,四下流顧。
展翼道:「有沒有見到什麼?」
洪無量道:「沒有,靜的出奇。」
展翼道:「他們想叫咱們自步入陷阱之中,走,咱們再看兩處石室。」
洪無量道:「公子,百合十分妖媚,很難叫人把持,留她害人,何不殺了她。」
展翼道:「這裡有廿四嬌,都是他們千挑萬選找出來的,每一個人,都很嬌媚,每個人都妖艷,更可怕的是,她們都習過房中術,男人不和他們接觸便罷,一旦接觸了,那就會永懷難忘,甘願為情而死,借這等美女身上,把奇毒傳了過去,這確是可卑可畏的方法。」
洪無量道:「一把火燒了這座山谷。」
展翼道:「天下甚大,毀了這個地方,他們可以再建十個這樣的地方。」
洪無量輕輕吁一口氣,道:「說的也是。」
談話之間,已到了另一座石室前面。
峽谷寂靜,不見有任何反應。
洪無量吸一口氣,飛起一腳,踢中了木門。
但聞蓬然一聲,木門裂開,倒下了一扇。
忽然間,人影一閃,一個僅著內衫內褲的大漢,出現在門口。
大約他正在好夢方甜,聽得擅門之聲,飛躍而起,來不及穿衣服,還打著赤足。
洪無量抬頭望去,只見那大漢虯髯繞頰,身高八尺,長得十分魁梧,也帶著幾分威嚴之氣。
只見他怒目圓睜,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展翼嗯了一聲,道:「咱們救人來的。」
虯髯大漢道:「救人,救什麼人?」
展翼道:「救閣下。」
虯髯大漢道:「我有什麼好救的?」
展翼道:「朋友,你認為美女在抱,艷福無窮,須知半月風流,就會招來終身大憾。」
虯髯大漢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展翼道:「閣下,不妨想想你如何進了這座峽谷,不妨看看這地方的形勢,石室羅列,像不像是天台。」
虯髯大漢怔了一怔,道:「你是誰?」
展翼道:「在下姓名無關重要,要知美女如花,玉體傳毒,這大概是武林中第一次實用的法子了,很惡毒,也很香艷。」
虯髯大漢道:「她是傳給我什麼樣的毒?」
展翼道:「什麼毒,在下還未找出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中毒後的情形。」
當下,把所見中毒人的情形,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虯髯大漢呆住了,沉吟了良久,道:「這話當真嗎?」
展翼冷冷說道:「不管你是否相信,這是很真實的事情。」
虯髯大漢道:「如是你說的不錯,我已經中了毒了。」
展翼道:「閣下到此地幾天了?」
虯髯大漢道:「大概有六七天了吧。」
展翼道:「那就快了,聽說到這裡的人,少則十日,多則一月,大概就要毒性發作了。」
虯髯大漢道:「有沒有解救之法?」
展翼道:「有人能創出這樣的毒性,自然是有這樣的解藥了,只是解藥難求。」
虯髯大漢道:「這麼說來,我是死定了。」
展翼道:「不一定會死,但你會變成他們的一名殺手。」
虯髯大漢道:「我明白了。」
突然回過頭去,高聲叫道:「杏花,你給我出來。」
一個身著淡黃衫裙的姑娘,緩緩由內室行了出來。
虯髯大漢冷冷說道:「杏花姑娘,你身上有沒有毒?」
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大出了杏花的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虯髯大漢厲聲喝道:「告訴我,你是不是傳毒給我?」
杏花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身上是否有毒?」
虯髯大漢道:「唉,你已經害了多少人?」
杏花淒涼一笑,道:「我不記得了,總有十幾個吧?」
虯髯大漢怒道:「你前幾天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了?」
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杏花的衣領。
他身軀修偉,杏花卻是生的十分嬌小,伸手一把,硬把杏花提了起來。
杏花歎息一聲道:「這幾日來,咱們情同夫妻,我說這些話,井非是完全怕你殺了我,而是我覺著應該告訴你這些話。」
虯髯大漢道:「這些話,你為什麼說得這麼晚?」
杏花道:「我不能早告訴你,那是因為我不能告訴你。」
虯髯大漢道:「為什麼?」
杏花道:「因為,我們並不自由,不能告訴你。」
虯髯大漢道:「這些都不用談了,現在告訴我,解藥現在何處?」
杏花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服的有毒。」
虯髯大漢道:「這麼說來,你們上面還有人了?」
杏花道:「我們根本就是被人控制的一批可憐蟲。」
展翼暗暗忖道:這位杏花姑娘,似乎是想的比那位百合姑娘還要透徹了。
虯髯大漢,原本雙目中閃動著殺機,但目光在杏花的身上停留了一陣之後,突然殺機消退。
大約他想到這位嬌美少女,數日來纏綿恩愛之情,心中怒氣已消,快步奔出石室。
洪無量突然附在展翼的耳際,低聲說道:「公子,認識這位大漢麼?」
展翼搖搖頭,道:「不認識。」
洪無量道:「在下來自湖北,我不忍看你們以色相傳毒,特地來此,拯救諸位。」
杏花笑一笑,道:「你們能救了我,那真是大笑話了。」
展翼道:「姑娘不相信?」
杏花道:「是!這裡表面上瞧不出來,事實上,戒備極為森嚴,除非他們有意放你們進來,否則,一個人根本就沒有法子摸進來。」
展翼道:「但我們進來了,而且,也未遇上任何攔截之人。」
杏花道:「這話當真麼?」
展翼道:「我想這幽谷之中,定有傳警之法,姑娘何不試試。」
杏花道:「你要我招人擒拿你們?」
展翼道:「論你們的罪惡,實已到了非殺不可的境界,但你們不過是受人擺佈的可憐人罷了,所以,你可以招來警衛三人試試看,只有姑娘證實了在下的話,姑娘才會死心,也才會跟我們合作,對麼?」
杏花道:「你們真的不怕?」
只聽室外虯髯大漢聲音,傳了過來,道:「嫦娥姑娘,你不肯說出我們二少爺的去處,別怪我范某人出手無情,活劈了你。」
展翼道:「這姓范的,倒不失一個血性人物,本身尚在不保之中,竟然會顧及到別人的安危。」
洪無量還未來得及接口,虯髯大漢已快步奔了回來,手中提著一位嬌小玲瓏的姑娘。
他來勢極快,一眨眼間,已到了杏花等的停身之處。
虯髯大漢放下了手中的藍衣姑娘道:「杏花,這個人是不是嫦娥?」
杏花點點頭,道:「是!」
嫦娥長長吁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身軀,道:「他昨夜之中離去,到哪裡我真的不知道。」
虯髯大漢此刻似已完全相信了展翼等,一抱拳道:「兩位請稍候片刻,在下去穿好衣服,再來和兩位詳談。」
放步行入內室。
片刻之後,虯髯大漢又快步行了出來對展翼一抱拳,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展翼一抱拳,道:「在下展翼,閣下是……」
虯髯大漢道:「兄弟範文超。」
展翼道:「閣下就是人稱閃電刀的範文超麼?」
範文超道:「正是兄弟。」
展翼道:「范兄怎會到此?」
範文超道:「兄弟和敝二少東遊蹤至此,被他們引誘進來……」
話到此處,臉上突然泛現起羞愧之色,接道:「在下一生之中,不近女色,想不到這一次卻落入脂粉陷阱之中,如非展少兄這一語道破,兄弟恐將永淪其中了。」
展翼道:「范兄此刻作何打算?」
範文超道:「第一,要先找到敝少東,然後摧毀這個地方,聽屜兄口氣,在下和敝少東身受之毒,似乎還有十餘日才會發作,我要盡這十餘日之力,把敝少東主送回原籍,看看有沒有可救之藥?」
展翼道:「就在下所知,這是一種很特殊的奇毒,恐非常人能解。」
範文超道:「不論能否解得,至少,在下要把他送回去,由敝東主決定應該如何處置。」
展翼道:「閣下倒是一個十分忠誠的人。」
範文超道:「我范某一生之中,向以忠義為本,要在下保護二少東南來遊歷,想不到,在下竟然不能維護少東主的安危,真不知歸見敝東主時,在下要如何交待?」
展翼道:「只怕是時間來不及了。」
範文超道:「就算是時間來不及,在下也得把人送回去,才算有個交待,就算敝東主責罵在下,在下也只好認了。」
他口中雖然連連叫著東主,但卻並沒有說出東主是何許人,姓名、身份。
展翼道:「這地方已然不知道害了多少武林同道,的確是留它不得,不過,事情很奇怪,咱們進入了此地很久,為什麼不見有護守此谷之人。」
杏花道:「我也覺得奇怪,你們這個鬧法,照往常,早已有人找來了,為什麼這麼久不見人來?」
展翼笑一笑,道:「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他們不是躲起來,就是正在召集人手,準備大舉發動,這可以說明了一件事,至少,他對我們還有些顧慮。」
杏花點點頭。
展翼道:「所以,我希望兩位姑娘的合作。」
嫦娥道:「要我們如何一個合作法?」
展翼道:「那很容易,兩位姑娘把你們所知道的事,盡量的告訴在下,平日服用的藥物,如是還有積存,也請拿出來,交給在下看看。」
嫦娥緩緩由懷中摸出一個白綾小包,道:「這是我們每月服用的藥物,本有定量,每次,給我們藥物之後,必須要看到我們服下,他們才肯離去,這一次,我把藥物藏在舌下,留了一粒。」一面打開小包,只見一顆淡紅色的藥丸。
展翼道:「每次服用幾粒?」
嫦娥道:「藥量似乎是逐漸的增多,我記得起初每一次只要三粒,目下我在此不到兩年的時間,每一次,已經要吃九粒,這九粒如何增加的,已經記不清楚了。」
展翼道:「那證明了諸位身上之毒,愈來愈重,必須要更多的藥丸,才能維持住毒性不發作了。」
範文超心情已逐漸的平復下來,緩緩說道:「嫦娥姑娘,能不能仔細的告訴在下,我那位二少東被人帶走的詳細經過。」
嫦娥道:「昨夜三更左右,我被他們叫醒,雷公子就被他們帶走了。」
範文超道:「他沒有反抗麼?」
嫦娥道:「他已拔出床前放置的長劍,準備動手,但劍未揮出,卻突然又放下,任兩人帶走。」
展翼道:「那兩個人,都是這山谷中的守衛麼?」
嫦娥道:「這谷中守衛的人很多,我只認識幾個,但昨夜兩個人,我是從未見過,也不像谷中的守衛。」
展翼道:「那是由谷外來的人了?」
嫦娥道:「他們帶走了雷公子,而且,不准我告訴杏花妹妹和這裡的范先生。」
範文超輕輕歎息一聲,道:「展少兄,如若在下不能救回二少東,實也無顏再見敝東主,我要憑仗著手中一把紫金刀,十二枚子母鐵,和他們硬拚一場,不死不休。」
展翼道:「范兄,照時間計算,你還有六七天毒性才會發作,不論你作何打算,都不會太急。」
範文超道:「屜少兄,你似乎對這谷中的情形很瞭解。」
展翼搖搖頭,道:「不!我也剛剛發覺有這麼一個地方,不過,這谷中並無什麼神秘之處,想來範兄,也早已瞧出來了?」
範文超道:「在下想不通,這麼一個重要的地方,為什麼他們的防衛,竟然是如此鬆懈?」
展翼淡淡一笑,道:「也許他們震於閃電刀范兄的威名,不敢正面和咱們衝突。」
這幾句話,範文超聽得十分窩心,點點頭,道:「晨少兄的意思是……」
展翼道:「咱們先瞭解一下這山谷中的防守情形,然後再決定如何下手。」
洪無量道:「咱們公子作事,一向是謀定而後動,如是范兄相信咱們公子,何不一切聽從安排。」範文超點點頭。
展翼目光緩緩從杏花、嫦娥的臉上掠過,說道:「兩位姑娘,你們已經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告訴了我們很多隱秘,如若是這有違谷中規戒,兩位已經犯了戒,所以,在下希望兩位姑娘,能據實回答在下的問話。」
嫦娥道:「我們除了接待的客人之外,實在知道的事情不多。」
展翼道:「不要緊,姑娘知道好多,告訴我們好多就是。」
嫦娥道:「好的,公子請問。」
展翼道:「目下這座峽谷之中,除了你和杏花姑娘,房中住的有客人之外,其他姑娘的房中,是否還有客人?」
嫦娥道:「不知道,平常時日,我們之間的來往,就不太多,不過,谷中大都留宿著五位到十位的客人。」
展翼道:「在此留居的客人,只要和你們身體接觸,就難逃中毒之危,對麼?」
嫦娥道:「開始之初,我們並不知道自己身有奇毒,借床第風流,把奇毒傳播人身,後來,我們才知道。」
展翼道:「姑娘知道了之後,心中作何感想?」
嫦娥苦笑一下,道:「我們就算有什麼想法,也無可奈何,這裡地處幽谷,四面山道崎嶇,我們跑不了,除了聽他們的吩咐行事之外,只有一條等死之路好走。」
展翼道:「有沒有人尋死呢?」
嫦娥道:「有!我親眼看到的,已經有三個人自縊而亡,不過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自從小嬌事件之後,就再也沒有尋死的人了。」
展翼道:「姑娘能不能把小嬌的事情,告訴咱們。」
嫦娥道:「小嬌原也和我們一樣,但她不甘心這種受人屈辱的生活,就自縊而死,可惜,她沒有死掉,被人救了下來。」
展翼道:「他們懲罰了她?」
嫦娥道:「很悲慘的懲罰,把她吊在一株樹上,被毒蛇啃噬而死,想想看,誰還敢自行尋死?」
展翼道:「姑娘,你這麼說來,你們亦非甘心情願,作人工具?」
嫦娥道:「我們大都是來很好家庭的人家,怎甘這等下賤生活?」
展翼點點頭,道:「姑娘,在你們之中,是否有毒發身死的人?」
嫦娥沉吟了一陣,道:「沒有,所以,我們對自身是否真的中毒一事,也是半信半疑,但毒發的男人,我們卻見過,十分可怕,眼見臉上冒出了一個個紅皰,像黃豆一樣大小,身上也開始冒出來……」
展翼頗能體會這位美貌姑娘內心中的警懼,笑一笑,道:「姑娘,現在,請放心吧!至少,我們會全力保護姑娘。」
嫦娥道:「萬一,你們保護不了我們時,希望能給我們一個自絕的機會。」
展翼道:「好!不過,在下相信,不會有那麼一個時刻。」
嫦娥道:「我們每一個月中,一定要服用藥物,除了可使毒性不發之外,還有一個作用……」
展翼的話,似乎是對她的心理上有著很大的慰藉,也激起了她透露出更多隱秘的勇氣。
只見垂下頭去,臉上泛起一抹羞紅,緩緩接道:「那藥物會讓我們身體內,有一種很奇怪的變化,有著立刻要接近男人的感覺。」
展翼道:「姑娘,多謝你的指點,現在,我們要清查一下,這谷中還有多少人,留戀在溫柔鄉中,我要把這些事明白的告訴他們。」
嫦娥回顧了杏花一眼,道:「杏花妹妹,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杏花道:「事已至此,只有跟著他們走了,走一步算一步。」
展翼舉步向前行去,範文超緊隨在展翼身後,杏花、嫦娥,魚貫隨行,洪無量走在最後。
一行人,又到了另一座石屋中。
清查了二十四嬌的石室,也找了五個陶醉在溫柔鄉中的人。
這五人到此,都已經也過了十天時間,照往常的算法,再有五天,他們就是毒性初發的時間,就要被帶離開此地。
得嫦娥、杏花之助,再加上自己的推斷、觀察,展翼對這谷中的一切內情,已有了一個概略的瞭解。
展翼把這谷中的一切內情,簡明的告訴了五個陶醉在溫柔鄉之中的壯漢。
那些陶醉在溫柔鄉中的人,聽完了事情經過,驚震異常,各自抓住了薦枕的毒女,逼問詳情。
十日來,枕邊情話,纏綿難捨的恩愛,一旦間面對著生死關頭時,立刻就反目成仇。
展翼輕輕吁一口氣,道:「五位老兄,就算你們殺了她們五位姑娘,也是一樣,五位已經中了毒,沒有法子挽救的毒。」
這五個人的年紀,都在二十五至三十之間,還是一個習武人勇猛的年齡,也正是每個習劍人劍法步入成熱的階段。
這些人的感情和理智,也都逐漸的接近成熱。
所以,展翼一番話,立刻使所有的人安靜了下來。
展翼點點頭,道:「照一般常情計算,諸位離毒發的時間,還有五天。」
五人似是都羞於報出自己的師承、姓名,展翼也沒有追問。
一個年齡較大,身軀修偉的人,回顧了展翼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展翼道:「在下展翼,兄台貴姓?」
修偉人道:「兄弟陳嵐。」
展翼道:「陳兄大約不會說出師承來歷了?」
陳嵐苦笑一下,道:「這一點,展兄要多多原諒,兄弟很慚愧,我不能說出師承來歷。」
展翼道:「陳兄作何打算?」
陳嵐道:「如若我們不能殺這些傳毒給我們的女人,希望能找到謀害我們的人,放手一搏,要不然,只有等毒發之時,自絕而死。」
只聽這一番話,已可知是出自正大門派的人。
展翼道:「主持其事的人,似乎是已經離開了此地,丟了受他利用的二十四位好姑娘。」
嫦娥突然接口說道:「展公子,他們都走了,沒有人給我們藥物服用,我們是不是也要毒發而死呢?」
展翼道:「好像是如此吧!不過,在下也不敢斷言。」
目光轉到了陳嵐的身上,道:「陳兄,你能不能代表他們四位?」
陳嵐搖搖頭,道:「不能,我們互不認識,誰也無法使誰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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