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鳳道:「師父,我在這裡,已經有快十年了,師父近兩個月才注意我?」
蒼發老人怔了一怔,忖道:「這丫頭在天真無邪之中,卻含蘊著一股迷惘的好強。」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過去,你太小,為師的總覺著來日方長,近兩個月來,我發覺舊傷復發,而且,來勢兇猛,不可遏止,我知道,難以渡過這一關,同時,也發覺你長大了,已經不是個小女孩子。」
花鳳歎口氣,幽幽說道:「我總要長大的,是麼?長大了也可以多懂得一些事情,我不要師父死,我要師父永遠的活下去。」
蒼發老人突然一張嘴,吐出了一口血來。
花鳳喲一聲,伸手扶住了花髮老人,取出一方絹帕,試去他口角間的血漬。
花髮老人搖搖頭,道:「鳳兒,我不要緊,這十幾年的平靜日子,安逸舒適,為師的已然很滿足。何況,我這一身武功,又有了傳人,鳳兒,你天分很高,單以武功上成就而言,你不次於兩位師兄,有些地方,尤有過之,我死之後……」
花鳳急急接道:「不!師父,你不會死的,你要再活下去……」
蒼發老人笑一笑,道:「鳳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為師今年已過七十,死而何懼,我不放心的,只有你……」
一陣連連急咳,打斷了未完之言。
花鳳道:「師父的話,我會牢牢記在心中。」
蒼發老人內傷發作,已到了難再支持的地步,點點頭,道:「鳳兒,見著你爹時,代我問候一聲……」說完這句話,閉目而逝。
花鳳黯然說道:「我會告訴我爹,師父待我好極了。」
蒼發老人舊傷復發的來勢,雖然劇烈,便卻死得很安詳,斜倚在太師椅上,神色是一片平靜。
鳳姑娘似是還不知師父已氣絕而逝,歎口氣又道:「師父,我爹可說過,他要來這裡找我?」
不聞老人回答之方,花鳳才覺著不對,伸手一探蒼發老人的鼻息,才知師父已然死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忍不住失聲而叫。
一聲大呼,驚動了守候在門外的唐琳、梁彬。
兩條人景閃動,飛奔而入。
唐琳急急說道:「鳳師妹,師父他老人家……」
口中問話,人卻已像旋風般撲到了蒼發老人的身前。
一探鼻息,發覺了師父氣息已絕,頓覺熱血沸騰,大喝一聲師父,拜伏於地。
梁彬落後了一步,見師兄悲痛之狀,已知內情,急步而上,扶起蒼發老人的身子,輕輕在背心上拍了一掌。
但見蒼發老人,一張口,湧出一道血泉,直噴了唐琳一臉一身。
這一道血泉中臉,反使得唐琳冷靜了下來,想起了自己是大師兄的身份,大蟒重現,恩師遽逝,這些善後之事,都要他處理。
拂拭去臉上血跡,緩緩站起身子,道:「彬師弟。」
梁彬試去臉上的淚痕,站起身子,道:「師兄,有什麼吩咐?」
唐琳道:「過去,有師父照顧咱們,如今師父仙去,從今之後,咱們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梁彬道:「師兄說的是,小弟也有著忽然間失去了倚托的感覺,師哥,小弟心中除了悲傷之外,還有著很多的痛悔。」
唐琳道:「現在師父已逝,急在善後,至少,咱們應該先去找一具棺木,把師父收殮起來,只是此地僻處荒山,一時間,又到那裡去買棺木呢?」
梁彬道:「小弟到城裡去一趟,買一具棺木回來。」
唐琳沉吟了一陣,道:「這裡山道崎嶇,運上來一具棺木,恐非易事,還要師弟多動動腦筋了。」
梁彬道:「這件事,小弟去辦,不用師兄費心了。」
轉身向外奔去。
但見人影一閃,消失於夜色之中。
望著梁彬的背影,花鳳低聲說道:「大師哥,師父怎會突然死去呢?」
唐琳道:「我知道師父受過傷,每年此時,總會舊傷復發,養息兩個月左右,又逐漸復元,十年從未間斷,想不到,這一年,他老人家竟然未能渡過。」
花鳳道:「大師哥,你可知道,師父傷在什麼人的手中麼?」
唐琳道:「不知道,師父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他不願我們知道仇人是誰。」
花鳳黯然一歎,道:「大師兄,我在想,師父死了咱們還要不要留在這裡?」
唐琳道:「去年此時,師父曾經告訴過我,說明年,咱們就要出師了,此地雖好,但不是我們年輕人久居之地。他老人家說,常住此山明水秀之區,會消磨年輕人的壯志。」
花鳳道:「大師哥,師父可曾說過,要咱們到那裡去麼?」
唐琳道:「沒有說過。」
花鳳道:「大師哥,我們可還要住在這裡?」
唐琳道:「咱們把師父埋葬之後,守墓百日,然後,就離開此地。但有一事……」
花鳳道:「什麼事?」
唐琳道:「關於那條大蟒的事,很多年前,這條大蟒,已可生吞人畜,這些年後,只怕是長得更大了。」
花鳳道:「大師哥,它可會吃了我們?」
唐琳道:「如若是它會吃人,對我們也是一樣。」
花鳳道:「那怎麼辦呢?」
唐琳道:「師父教養了我們一場又只有我們三個弟子,為他守墓百日,那實是起碼的孝心了……」
花鳳接道:「大師哥,我們想個法子,把那大蟒除了如何?」
唐琳道:「談何容易!千年大蟒,生吞人畜,雙目如燈,綠芒閃閃,自然是不好對付,但我們守墓百日,為了保護我們自已,也要設法子除了它。」
花鳳輕輕吁一口氣,道:「大師哥,如何對付那大蟒,大師哥,可是已胸有成竹?」
唐琳道:「沒有,如何對付,那要我們慢慢想法子了……」
唐琳語聲微微一頓,道:「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師父沒有人土以前,那條大蟒,不要出現才好。」
花鳳緩緩轉過頭去,望著師父的遺體,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每天帶著笑容,難得落下一點眼淚,一旦哭了起來,竟然是哀慟得痛不欲生。
她音色優美,不論是笑,是哭,聲音聽起來,都很動人。
唐琳呆呆的望著花鳳,看她撫屍痛哭,也不禁黯然淚下。
良久之後,唐琳才輕輕一掌,拍在花鳳的肩上,道:「小師妹,不要哭了。」
花鳳抬起來頭來,試去了臉上的淚痕,道:「大師哥,師父死了,我應該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是麼?」
唐琳道:「不但是你應該大哭一場,我們也應該大哭一場,只是這些善後問題,十分重大,小兄必須要保持很冷靜的神情,才能夠把事情處置得很妥善。」
花鳳黯然一歎,道:「放聲大哭是女兒家的事,男子漢放聲大哭,一定是不很好聽。」
唐琳還未來得及答話,耳際間,突然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
花鳳也聽到那步履聲音,立刻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只聽步履聲近,門口突然停下了一個人。
那是個身體瘦長的人,穿一身黑色衣服。
唐琳定定神,道:「什麼人?」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鐵蒼龍呢?」
唐琳道:「區區問你的姓名來歷?」
黑衣人道:「我在問鐵蒼龍是不是死了?」
唐琳心中暗道:「只在言語上和他爭執,實在無味得很。」
當下說道:「家師已然病故。」
黑衣人道:「你們都是鐵蒼龍的徒弟?」
唐琳道:「是!」
黑衣人道:「鐵蒼龍死了好久?」
唐琳道:「氣絕不久。」
黑衣人一跺腳,道:「可恨有哪!可恨,老夫又來晚了一步。」
唐琳道:「此言何意?」
黑衣人道:「鐵蒼龍既已死了,他還有徒弟活著,師債徒承,你既是鐵蒼龍的徒弟,應該替你師父償命。」
唐琳點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我想先知道,你是否是打傷家師的人?」
黑衣人道:「老夫不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沒有打傷過鐵蒼龍,我傷在了他的手中,這仇恨,我『直忍受了廿年,今天才算找到了他,想不到他卻先我一步而死了。」
唐琳淡淡一笑,道:「你找我師父報仇,想必心中很有把握了?」
黑衣人道:「老夫如無把握?怎麼來此找他!」
花鳳突然接口道:「我師父打傷了你,不是你們,為什麼要找我們報仇?」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這個麼?這個……誰要你們是他的徒弟呢?」
唐琳道:「老前輩,咱們武林中人,要講究氣節、骨氣,閣下如是硬要把先師的恩怨,加諸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也只好承受下來了。」
黑衣人道:「那很好,鐵蒼龍教的徒弟,如此有骨氣,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向後退了兩步,接道:「小子,你出來,老夫只殺你一個人。」
唐琳點點頭,緩步行了出去,道:「老前輩,咱們一言為定,我是先師的首徒,自然也應該承擔起他老人家留下來的恩怨,一人一命,也就夠了,這些事,應該和我的師弟、師妹無關。」
黑衣人道:「這個,老夫可以答應,你先出手吧!」
唐琳道:「暫緩片刻如何?」
黑衣人道:「還有什麼事?」
唐琳道:「閣下如若真有這樣的氣度,我要師妹先行離此一步。」
黑衣人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唐琳道:「我們不聯手拒敵,閣下也不能改變主意,最好的辦法,就是要她先行離開此地。」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叫她走。」
花鳳早已蓮步姍姍地行了過來,站在唐琳的身側,道:「我不走!」
唐琳一皺眉頭,道:「為什麼?」
花鳳道:「我要留在這裡陪你。」
唐琳心中大急,低聲道:「小師妹,人家是有備而來,如若沒有制勝之能,怎會找來此地呢,老實說,小兄放手和他一拼,也是敗多勝少,你留這裡於事何補呢?」
花鳳目注遠處,卻低聲說道:「大師哥,你看,那是什麼?」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老夫走南闖北,見識過無數凶險奸詐之事,難道還會被你這個小丫頭騙了不成。」
這時,唐琳已然看到遠處,閃動的兩條綠芒,道:「蟒,大蟒……」
黑衣人已經準備出手,聞言一怔,道:「小子,你說什麼?」
唐琳道:「大蟒谷數十年沒有出現過的巨蟒出現了。」
黑衣人道:「大蟒谷的大蟒……」
一陣山風吹來,帶過來一種濃重的腥味。
黑衣人不能不相信了,回過頭向後望去。
夜色中,果然見兩團閃動的綠芒。
他經驗豐富,和唐琳、花鳳又自不同,一望之下,立刻認出那是一條行年毒蟒,不禁失聲,道:「千年大蟒。」
唐琳道:「這地方,叫作大蟒谷,就是因為這條巨蟒而得名,但這條巨蟒,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黑衣人道:「你小子可知道這等千年毒蟒的厲害麼?」
唐琳搖搖頭,道:「不知道。」
黑衣人道:「少不更事,這等巨蟒,力逾虎牛,鱗甲如鐵,刀劍難入,蟒必一擺之力,能夠斷樹碎石,是最難對付之物。」
黑衣人發覺那兩點綠芒,愈來愈近,直向三人停身之處過來,
心中暗生凜駭,他是深明厲害之人,不禁一皺眉,道:「你們聽著,這巨蟒經過咱們身邊,咱們誰也別想活了,所以,老夫要和你們商量一件事。」
唐琳道:「什麼事?」
黑衣人道:「咱們先合力把這條巨蟒對付了,然後,再解決咱們之間的恩怨如何?」
唐琳道:「這個,好吧!如果咱們此刻動手,只怕都會被毒蟒吞了。」
黑衣人道:「對!瞧不出你小子,還是個很明事理的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有一件事,咱們還得決定。」
唐琳道:「你請說。」
黑衣人道:「老夫的經驗豐富,屠蟒有術,你們兩個要聽我之命行事。」
唐琳道:「如若你真的是全力殺蟒,咱們自然是可以聽命,但你如要咱們涉險,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兩點閃動的綠芒,來勢很快,眨眼之間,已到了數丈之外。
一陣強烈腥氣逼了過來,小人欲嘔。
黑衣人道:「這是罕見千年毒蟒,山後可有出路?」
唐琳道:「山後片絕崖削壁,無路可退。」
黑衣人道:「鐵蒼龍也是老江湖了,怎會選擇了這樣一片絕地。」
唐琳道:「三面絕壁環圍,只有這一條出路,咱們只要防守住這一條路就行了。」黑衣人道:「哼!小子,這條巨蟒不是咱們可以搏殺的,最好是先別動它,如是後山有路,咱們走了最好。」
唐琳道:「閣下請便,先師遺體,還未人棺,咱們是無法奉陪了。」
黑衣人道:「可惜,老夫的地形不熟,不便冒險。」
花鳳突然開了口,
道:「冒險,你是想逃命,怎算冒險?」
黑衣人道:「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麼?」
這等巨大的毒蟒,決非人力能抵擋。
老夫留在這裡,可能會陪了一條老命……
花鳳接道:「那你為什麼不快跑……」
黑衣人道:「這等千年毒蟒耳目靈敏,它如聽到什麼聲音,可能會追逐老夫不放。」
唐琳道:「你這人,前怕狼,後怕虎,怎敢來此報仇?」
黑衣人道:「初生之犢不畏虎,老夫瞧你們兩人死定了。」
這時,巨蟒相距的更近。
除了那閃動的雙目之外,已隱隱可見到蟒頭。
那是一顆比笆斗還大的頭。
巨蟒似是要找向茅舍而來,但在數丈外,卻突然停了下來。
黑衣人低聲說道:「小子、丫頭,你們會不會用暗器?」
唐琳道:「會!」
黑衣人道:「你用的什麼暗器?」
唐琳道:「金錢鏢。」
黑衣道:「太大了,最好是一些銀針之類的淬毒暗器。」
唐琳道:「那要如何?」
黑衣人道:「打暗它的雙目,如若它雙目不盲,咱們對付它的機會不大。」
花鳳道:「你用的什麼暗器……」
黑衣人接道:「老夫麼,更不行,我用的鐵蓮子。」
唐琳道:「我們現在應該如何?」
黑衣人道:「現在的辦法,只有咱們合力同心,對付它了。」
唐琳道:「話是不錯,但咱們要如何行動,才是重要的事。」
黑衣人道:「最重要的先決條件,那就是要兩位先聽我的話。」
唐琳道:「可以,不過我們選擇一下,該聽的,我們自然會聽。」
黑衣人道:「好!咱們不能集中於一處。」
唐琳道:「啊!」
黑衣人道:「你在左面那一棵大樹後面去。」
唐琳道:「到了那裡又如何?」
黑衣人道:「那大樹距這巨蟒頭,不過兩丈多些,你用金錢鏢,先傷他一目。」
唐琳沉吟了一陣。道:「好!」
黑衣人目光轉注到花鳳的身上,道:「你到右面去,那裡有一堆巨石。」
花鳳道:「要我藏在那巨岩之後,是麼?」
黑衣人道:「不錯,然後,用你的暗器,想法子打它的眼睛。」接著又道:「可惜,老夫劉地形不熟,不便冒險。」
花鳳道:「除了眼睛之外,還有別的地方打麼?」
黑衣人道:「哦!那是什麼地方?」
黑衣人道:「巨蟒之口。就在下所知,那巨蟒全身都是鱗甲,刀、劍也難刺人,何況是暗器了。」
花鳳微微一笑,道:「他全身只有眼睛和口中可以打麼。」
黑衣人道:「不錯,現在你們可以行動了。」
唐琳道:「你作些什麼事呢?」
黑衣人道:「老夫的事情多了,你們打出暗器之後,那巨蟒必然暴怒異常,只有在它發怒的時候,咱們才有對付他的機會。」
花鳳道:「現在,它似乎沒有傷害咱們之意,咱們不理他不行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丫頭傻子,你知道什麼?咱們不傷它,難道等它來傷咱們不成!」
花鳳道:「它如何傷咱們,為什麼停在那裡不動呢?」
黑衣人道:「少不更事的丫頭,你這等想法,不是自己找死麼?」
花鳳道:「老前輩,我說錯了麼?」
黑衣人道:「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
花鳳怔了一怔,道:「我真的錯了,是嗎?」
黑衣人還想發作,但回頭望了花鳳一眼之後,只覺她滿臉純真、茫然之色,心中忽然一軟,歎口氣,道:「姑娘,你如是真的想死,只要行近那巨蟒一丈之內,保證你丟了性命。」
花鳳道:「那巨蟒怎麼有這樣長的口舌呢?」
黑衣人冷冷說道:「小丫頭,你是真不懂呢?還是裝作糊塗呢?」
花鳳道:「我是真的不懂。」
黑衣人道:「好!那我告訴你,千年以上的毒蟒,有一種強大的吸力,大約人和牛都無法抗拒。」
花鳳道:「這樣厲害麼?」
黑衣人道:「你如是不相信老夫的話,那就不妨去試試了。」
花鳳搖搖頭,道:「我相信你的話。」
黑衣人道:「真相信老夫的話麼?」
花鳳點點頭,嗯了一聲。
黑衣人忽然歎口氣,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鳳道:「我叫花鳳。」
黑衣人道:「花鳳,你留在這裡吧!我到那巨岩之後去了。」
花鳳嫣然—笑,道:「為什麼?」
黑衣人道:「因為,那地方比較危險。」
花鳳道:「比較危險的地方,為什麼你要去?」
黑衣人道:「因為,你看起來,年紀太輕了一些,涉險的事,自然應該由我來承擔了。」
花鳳道:「這麼看來,你不是一個太壞的人。」
黑衣人道:「老夫本來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但現在,有些不同了。」
花鳳道:「那又為什麼呢?」
黑衣人道:「連老夫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我忽然覺著自己變了,變得會為別人想,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花鳳道:「我大師哥已經過去了。」
原來,唐琳在兩人談話的時間,已行入了大樹之後。
黑衣人道:「你守在這裡,記著毒蟒攻來之時,你要想法了隱入牆後……」
花鳳接道:「如是在沒有牆的地方呢?」
黑衣人道:「沒有牆的地方,也要在中間隔離一物。」
花鳳道:「哦!我明白了。」
黑衣人原本是十分暴躁的人,但此刻,卻突然變得十分溫和,搖搖頭,歎口氣,道:「花鳳,招呼你師兄一聲,別要他輕易出手,此等千年巨蟒,一旦激怒了它,發起凶性,厲害無比,那樣隱身的大樹,都無法擋得住它。」
花鳳道:「可是要我去告訴他一聲。」
舉步向外行去。
黑衣人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花鳳的手腕,道:「你要千什麼?」
花鳳道:「我去告訴師兄哪!」
黑衣人道:「你去找死?」
花鳳道:「我……我不能去麼?」
黑衣人放開了花鳳的手腕,目光盯注在花鳳的臉上,忽然搖搖頭,道:「老夫一向心中如鐵石,今夜怎會變得如此仁慈了。」
提高了聲音,接道:「姓唐的小子,你聽著,未得老夫招呼之前,不可輕易出手。」
府琳道:「我已手握金錢鏢,隨時可以發出。」
黑衣人冷冷應道:「伯;如是活膩了,那就先行出手。」
臼光轉到花鳳身上,低聲說道:「老夫一離此地,你就要小心戒備,—旦蟒向室中衝來,你就由後窗逃走……」
花鳳搖搖頭,接道:「不行,我師父的屍體,還停在廳中。」
黑衣人道:「那只是一具屍體……」
也許兩人談話的聲音,驚動了大蟒,口中突然發出兩聲咕咕大叫,直向茅屋游來。
它的舉動很慢,但事實上,動作很快,一眨眼間,蟒頭已到了門外數尺之外。
這時,花鳳才看出了巨蟒猙獰的可怖。
大口如箕,紅信伸縮,可見一排森森的毒牙。
黑衣人神情十分緊張,伸手由懷中摸出了一把一尺左右的匕首,雙目盯注在巨蟒頭上。
他忽然間,變得對花鳳十分關懷,低聲道:「花鳳,快些藏在老夫的身後。」
花鳳移動的身軀,似是已被這巨蟒瞧到,忽然一縮身軀,蟒尾橫裡掃來。
夜色中,再加上視線為牆壁所阻,無法看到那蟒尾的來勢,但覺整幢的屋舍,受到了劇烈無比的震擊,牆倒屋塌,塵土飛揚。
好驚人的一擊,整幢房屋,竟被這一掃之勢擊毀,磚瓦、樑柱,飛起半空。
黑衣人—把抓住了花鳳,躲人一張木桌下面。
但那木桌亦被蟒尾掃中,桌面飛了起來。
斷木、落石,擊打在兩人身上。
黑衣人右手執首匕首,左手抓住花鳳,用力一帶,兩人突然翻滾了出來。
一直翻滾出兩丈開外才停下了身子。
巨蟒擺尾一擊,毀去了一座整幢的房子,因塵土飛揚中,也遮注了它的視線,也停下來再功襲。
黑衣人拉花鳳隱人一座巨岩之後,才吁一口氣,道:「好,厲害,老夫行跡經過不少深山大澤,但卻從沒有見過如此的大蟒,如此的威勢。」
花鳳舉起衣袖,拂試一下臉上的灰土,道:「真厲害……」
忽然見彌空的塵土中,現出了兩團綠色的光芒。
那巨大的蟒頭,竟然無聲無息的伸了過來。
血盆大口,已到了巨岩之後,向花鳳咬來。
黑衣人突然用力一帶,把花鳳甩出八尺,但他自己卻已無能避過。
這巨蟒口中的紅信,竟有大指粗細,一伸—卷,竟把黑衣人吸入了巨口之中,生吞入腹。
花鳳目睹生吞活人之威,竟然呆在當地,忘記了回身逃命而去。
那巨蟒生生吞下了一個活人,似是意猶未足,張開大口,又向花鳳咬來。
一種求生的本能,使花鳳突然之間,由驚呆中清醒了過來。一個翻轉,滾開了八九尺遠。
巨蟒口中發出一聲咕咕的大響,蟒頭一伸,又到了花鳳的峰前,這時,花鳳翻身的餘力剛剛用盡,再無轉身之能,眼看大口咬來,就是無法閃避。
那知巨蟒大口,跟看就要觸及花鳳的嬌軀,巨蟒突然一縮身子,向下滾落數尺。
只聽不絕於耳的咕咕大聲,那巨蟒身不由已的向下直滾了去。
巨蟒的身軀,似是失去了控制。
原來,花鳳等停身之處,正是一處淺坡。
巨蟒滾落到平地之後,突然開始驚天動地的滾動。
但見蟒身收縮,不停掃擊、滾動,似是有著很大的痛苦。
只只轟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石屑、斷樹、枝葉橫飛。
那一片百丈方圓的平地,被巨蟒不停滾動的身軀撞擊,跌尾掃打,地上的巨岩、石筍、矮松茅舍,被擊的面目全非。
這瘋狂般的撞擊、滾動,—直持續大半個時辰之久,才停了下來。
花鳳躲在山坡上—處大巖之後,居高臨下,看清了全盤變化。
唐琳卻躲在一處石坡中,避過了蟒尾的橫擊、摔打。
但他也親眼看到了那巨蟒將巨岩碎裂如粉的可怖。
像—只橫掄而至的巨大鐵錘一樣,高可及丈的巨石,竟被它地擊碎裂。
巨蟒劇烈的滾動,漸漸停了下來,終於靜止不動。
唐琳等候了良久之後,才緩緩站起身子,隨手撿了一個石塊,擊打蟒頭之上。
見那巨蟒沒有掙動,才緩緩行了過去。
但見巨蟒口微啟,雙目緊閉,似是已經氣絕死去。
唐琳精神一振,高聲叫道:「小師妹,小師妹,你在那裡?」
花鳳閃身而出,道:「大師哥,我在這裡。」
唐琳兩人躍,落到花鳳的身側,道:「小師妹,你沒有傷著麼?」
花鳳道:「沒有,那個人,被這條大蟒吃下去了。」
那時,碎石紛飛,有如冰雹驟雨,打得人抬不起頭來,唐琳,實也沒有看清楚詳細的經過。
聽得怔了一怔,道:「你是說那來找師父報仇的人,給大蟒吃了?」
花鳳點點頭,仔細的說明了經過。
唐琳道:「這麼說來,他還不算太壞。」
花鳳道:「本來,那大蟒會把我吃掉的,他為了救我,所以,才犧牲了自己。」
唐琳雙目盯注在花鳳的臉上,瞧了一陣,道:「師妹,因為是你,如是換了我,他就不會救我了。」
花鳳眨動了一下眼睛,道:「大師哥,那是為什麼?」
唐琳道:「因為,你很美,任何男人,只要站在你的身側,都會萌生出保護你的信念頭。」
花鳳道:「不論為什麼,他為了救我而死,我心中好感激他。」
唐琳道:「他救了你的命,我心中也一樣感激他……」
語聲一頓,接道:「小師妹,這巨蟒身上的鱗甲,堅如鐵石,擺尾一擊,巨石如粉,怎麼突然死去呢?」
花鳳道:「那人手中握著一把短刀,巨蟒一口連人帶刀就吞了下去。」
唐琳點點頭,道:「是了,他手中握了一把刀,被巨蟒吞下去之後,仗著一口真氣,護住心脈,手揮短刀,傷了巨蟒的內腑,才使巨蟒死去。」
花鳳道:「這個人好勇敢啊!」
唐琳黯然說道:「若非如此,他也無法制服這條巨蟒,咱們也無法逃過這次凶險。」
忽然間,想起了師父的遺體,站起身子,道:「師妹,咱們去找師父的遺體。」
一幢房舍,早被巨蟒夷為平地,兩人在碎石、斷木中,希望能找尋出鐵蒼龍的屍體。
但他們失望了,直找到天色大亮,翻完了方園十丈內每寸土地,卻仍找不到師父崩肉屍體。
花鳳還在不停的尋找,纖纖的玉手,不停的翻動著石壞、碎木。
但唐琳已心中明白,那巨蟒在進入廳堂之後,就可能一口吞下了師父的屍體。
但他不忍說出來。
天近中午時間,梁彬帶了四個大漢,抬著一口棺木回來。
但見巨蟒屍體,心中大為震駭。
四人抬著棺木的大漢,雖都是威武有力,善行山路的人,但卻沒有見過這等巨大的巨蟒,早巳駭得雙腿酸軟,砰然一聲,把棺木摔在地上。
梁彬第一個反應,是想到了小師妹,大聲喊道:「鳳師妹,鳳師妹。」
花鳳累了,倚在一截斷松的樹根處休息。
聽得梁彬的大叫之聲,霍然站起身子,道:「二師哥,我在這裡。」
梁彬疾奔而至,激動的情緒,使他忘去了禮數,雙臂一展,抱住了花鳳,道:「鳳師妹,你沒有事麼?」
花鳳忽然間變得冷靜,但她也沒有掙扎,只是讓梁彬抱著,神情在些木然。
梁彬激動的神情,逐漸的平復下來。
道:「鳳師妹,你……」
花鳳歎道:「我很好,大師哥也還活著,只有師父的屍體不見了。」
梁彬轉頭望去,只見唐琳滿身塵土,站在五尺開外,心中忽然一震,急急一躬身,道:「大師兄……」
唐琳一揮手,道:「不用多禮,師父的屍體,可能已經被這條大蟒吃了,我和小師妹找了很久,找不出一點痕跡。」
梁彬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大師哥,你們怎麼殺死了這條大蟒?」
花鳳道:「不是我們殺死的。」
梁彬道:「難道是別人幫忙?」
花鳳道:「有一個人,是師父的仇人,他本來要殺我和大師哥的,但後來,這條大蟒出現了,那人為了救我,自己卻被大蟒吃了,知何故,大蟒吃了他,立刻就死去。」
梁彬道:「這倒是很奇怪的事,他本來要殺你和師兄的,為什麼又幫了你們的忙?」
花鳳道:「我覺得很奇怪,他本來是要殺我的,但卻救了我的命。」
梁彬道:「這個人不是壞人了,因為,壞人決不會犧牲自己,去救別人。」
花鳳道:「二師哥說的是,我心中好感激他。」
唐琳道:「不談那人了,師父的遺體不見了,咱們應該如何?」
梁彬道:「這要大師哥作主,無論經驗、見識,我們都不如你……」
唐琳歎息一聲,道:「我本來決定在師父靈前,搭一座茅舍,咱們都在那裡,守孝百日……」
花鳳接道:「如今找不到師們的屍體了,咱們應該如何?」
唐琳道:「所以,咱們不用再守墓廬了,只用一瓣心香,向他老人家致敬了。」
梁彬道:「大師哥說的是,找不到師父屍體,咱們總不能只守—個空墓吧!」
輕輕吁了一口氣。
接道:「師父活著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
如今師父死了,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唐琳道:「到我家裡去吧!我家中存有田產,足夠師弟、師妹花用了。」
梁彬望了花鳳一眼,道:」大師哥,我們不用永遠住你家中啊!師父說過,咱們習世期滿出師,要到江湖上去歷練磨練。
唐琳沉吟了一陣,道:「江湖險詐,恩怨糾纏,一步踏入,只怕很難再回頭了。」
染彬道:「咱們學得一身武功,如若不到江湖上走動一番,屆不是有負所學了。」
花鳳接道:「大師哥,答應我們吧!我也想走很多很多的地方,見識見識。」
唐琳苦笑一下,道:「鳳師妹,師哥怕你……」
花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大師哥怕什麼?」
唐琳道:「你從小就在花林環繞、人跡罕至的環境中長大,一旦進入了花花世界,我怕你會迷失了自己。」
花鳳道:「哦!可是大師哥,你和二師哥,也都在此地住了很久,二師哥也大不了我幾歲,難道就不怕迷失麼?」
梁彬道:「咱們當然不同了……」
言卜之意,似是對梁彬也能瞭解這等大事,有著無比的羨慕。
梁彬道:「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在江湖上走動,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而且也不會吃虧……」
忽然感覺到,有些地方,用詞不當,回顧了唐琳一眼,接道:「大師哥,小弟的說法對不對?」
梁彬道:「你說的不能算錯,但主要還是小師妹嬌美如花,飄逸若仙,江湖之上,龍蛇混雜,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花鳳歎口氣,道:「大師哥,那可是很不好麼?」
唐琳道:「也不能算不好,我們有你這樣一位漂亮的小師妹,心中高興得很。」
「只是怕你受不住江湖上那些耀眼生花的誘惑,誤人歧途,我們保護不周,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師父。」
花鳳沉吟不語。
她本是一片天真、胸無城府的人,也很少去用心想過什麼,但此刻,卻是很認真的想,想得微微顰起了秀眉兒。
良久之後,花鳳才緩緩說道:「大師哥,你常常在我的身旁麼?」
唐琳道:「那是自然。」
花鳳道:「那就不怕了,我如果有什麼錯失之處,只要大師哥告訴我一聲,也就是了。」
唐琳道:「好吧!小師妹既是如此嚮往那繁華江湖,咱們就到江湖上去走走。」
花鳳臉上綻開了如花笑容,道:「大師哥,我心中好快樂啊!」
找不到鐵蒼龍的屍體,三個人只好在棺木上刻了師父的名諱,然後,埋了起來。
那大蟒太過長大,合三人之力,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把它推入了一道懸崖之下。
這等千年巨蟒,鱗甲如鐵,刀松不入,內腑之中,也有很多奇珍異物,只可惜這三人知道得太少,竟然把它龐大的屍體推入懸崖之下。
守墓七日,師兄妹三個人,離開了大蟒谷。
途行兩日,到了鎮江府。
花鳳的記憶之中,從沒有見過這樣多的人,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那是一種歡愉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微笑。
唐琳目睹花鳳的歡愉之色,心中亦是十分歡暢。
其實,三人久居深山,一旦進入了花花世界,目睹人來人往,心中都有一份莫可名狀的歡愉。
他們都是年輕人,都是剛剛踏人江湖的人,事事物物,都給了他們無比的新奇。
花鳳回顧了唐琳一眼,低聲道:「大師哥,好多的人啊!」
這是早市剛開的時光,街上行人匆匆。
他們都很忙,但還是忍不住多望了花鳳兩眼。
她的衣著很樸素,只是一身藍布的短衫、長褲。
但卻掩不住那天生麗質,和國色天香。
梁彬留心到很多人的目光,投注到師妹的身上,但他內心地有榮耀的感覺。
少年不知愁滋味,只覺著師妹的美麗,也帶給他一份為人羨慕的感受。
行經臨江酒樓,花鳳突然停下了腳步。
唐琳微微一笑,道:「風師妹,要不要上樓去吃點東西?」
花鳳道:「大師哥,我不太餓,但我好想上去瞧瞧啁!」
唐琳帶路,直登二樓。
早市點心,將近尾聲,樓上的食客已不太多。
店夥計帶三人,在一張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來。
花鳳左顧右盼,四下張望,只看的滿樓幾桌食客,停下了碗筷,四目相顧。
梁彬低聲道:「小師妹,你看到沒有?」
花鳳道:「看到什麼?」
梁彬道:「在路上,好多好多的人看你,酒樓上也是一樣。」
花鳳道:「二師哥,他們為什麼要看我呢?」
梁彬道:「因為你長得好看,每次你站在桃花樹下時,我也常常的看你,桃花雖然好看,但還不及師妹。」
花鳳嫣然一笑道:「是真的?」
梁彬道:「自然是真的了。」
談話之間,突間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只見兩個身佩兵刃的青衣少年,登上了二樓。
兩個穿著青色的功裝,年約在二十左右。
這兩人登上樓之後,竟然直對唐琳等一桌行來。
唐琳皺眉頭,低聲道:「師弟、鳳師妹,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江湖,咱們坐在這裡吃飯,無緣無故的,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說完兩句話,那兩個青衣少年,已然走到三人面前。
對唐琳和梁彬,兩個青衣人竟然視若無睹,卻直接走到花鳳的身前,道:「這位姑娘,請問貴姓啊!」
花鳳哦了一聲,道:「我叫花鳳。」
兩個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原來是花鳳姑娘。」
花鳳臉上泛起純潔的笑容,道:「你們兩位是那裡來的?」
左首青衣淡淡一笑,道:「姑娘,問的好,咱們來自金龍舟上。」
花鳳道:「金龍舟,那是什麼所在?」
左首青衣人道:「姑娘沒有聽說過金龍舟麼?」
花鳳道:「沒有聽人說過。」
梁彬忽然間覺得一股怒火,由胸中升了起來,正想發作,但卻被唐琳示意攔住。
兩個青衣人,明明看到了梁彬想要發作,但卻恍如不見。
右首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姑娘,金龍舟在長江水面上,有名的很,姑娘怎會不知道呢?」
花鳳道:「我一直住在大山中,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
左首青衣人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右首青衣人道:「姑娘,要不要去見識一下呢?」
花鳳道:「我心中好想去啊!」
兩位青衣相視一笑,道:「好吧,姑娘既然想去,咱們就去瞧瞧吧!」
花鳳搖搖頭,道:「不行,我作不了主。」
左首青衣人道:「什麼人能作主?」 。
花鳳道:「要問我大師哥了。」
右首青衣人道:「姑娘的事,為什麼要問別人呢?」
花鳳道:「他們是我的師哥,我又怎能不問問他們呢?」
左首青衣人笑一笑,道:「姑娘,如果你這兩位師哥都死了,姑娘要問什麼人?」
花鳳道:「問我爹,但我爹不知現在何處?如是我兩位師哥死了,我就不知道去問誰了。」
忽然間,覺出了語聲不對,改口接道:「但我這兩位師哥,都活得好好的,他們怎麼會死去!」
左首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一個人活起來很困難,但如想死,那就很容易了事了。」
花鳳道:「千古艱難唯一死,生死的事,都不容易。」
左首青衣人道:「死得容易,只要我寶劍一揮,那就可以取他們的命了。」
花鳳道:「你要殺他們?」
左首青衣人道:「怎麼?姑娘可是覺得我殺不了他們,是麼?」
花鳳道:「不錯。」
唐琳緩緩站起了身子,道:「兩位好大的口氣。」
左首青衣人冷冷說道:「閣下是不相信咱們的話了?」
唐琳道:「咱們不會伸著脖子等兩位殺。」
左首青衣人道:「這一個不用你說明了,兩位想動手,那倒是容 易的事。」
唐琳冷笑一聲,道:「那很好!咱們不找事,也不怕事,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想先請教一件事。」
左首青衣人道:「好!你請說!」
唐琳道:「金龍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合?」
左首青衣人道:「閣下真是井底之蛙,見識太少了,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唐琳道:「在下問的有何不妥?」
左首青衣人道:「長江兩岸,上游下游,那一個不知道金龍舟,只有像閣下這樣孤陋寡聞的人,才不知道金龍舟的事。」
花鳳道:「金龍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左首青衣人道:「金龍舟是海上王宮,不但富麗堂皇,而且,應有盡有,在下相信,姑娘決沒有見過那地方。」
花鳳搖搖頭,道:「我不去了。」
右首青衣人道:「老二,我瞧咱們不用多費口舌了,乾脆把他們擺平算了。」
唰的一聲,長劍出鞘。
唐琳、梁彬,同時離開了座位,也亮出了兵刃。
兩個青衣人互望了一眼,同時出手,一取唐琳,一取梁彬。
兩把劍,閃起了兩道寒芒。
唐琳、梁彬,雙劍並出,封開了兩人的攻勢。
但聞金鐵交觸,兩個青衣人的劍勢,被封開去。
唐琳出劍反擊,連攻三招。
迷三劍勢道凌厲,疾如電光石火,迫的那青衣人連退了三步。
對店琳如此凌歷的劍招,青衣人頗有意外之感,怔了一怔,道:
「好小子,原來還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花鳳眼看雙方打了起來,心中大急,高聲叫道:「不要打架嘛!」
兩個青衣人雖然聽到了花鳳的喝叫之聲。但仍然不肯停手,功勢足見快速。
花鳳心中焦急,但卻無法使雙方停手,—伸手,拔出了寶劍。
正要出手,突然—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
這聲音傳人唐琳和梁彬的耳中,還沒有什麼,但傳入那兩個青衣人的耳中,卻發生了很大的效力。
兩個青衣人聞聲後退,躍開了八尺。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白緞箭袍,頭戴白緞子方巾的青年,站在樓梯口處。
合身的衣著,華貴的打扮,使得這青年人看上去,有一種英俊的感覺。
花鳳看看那少年的衣著,看看自己的衣服,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寒酸的感覺。
白衣人目睹兩上青衣人,冷冷說道:「姑娘要你們停手,你們竟然不聽,我問你們有幾個腦袋。」
兩個青衣人神色大變,躬身說道:「屬下等該死,公子恕罪。」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給我跪下。」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青衣人,應聲跪了下去。
白衣少年望也不望兩個人一眼,目光卻投注到花鳳的身上,道:「姑娘,屆下無知,不聽令諭,在下這裡已經罰了他們,如是姑娘還不滿意,儘管砍下他們的腦袋。」
眼看兩個大男人跪了下去,心中反而有些不忍,低聲說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樣凶?」
白衣少年瀟灑一笑,道:「區區來自金龍舟,江湖上都稱在下叫金龍公子。」
花鳳道:「哦!金龍公子。」
金龍公子道:」不錯,但不知姑娘是否聽入說過?」
花鳳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過。」
金龍公子道:「這麼說來,姑娘是剛剛踏人江湖了。」
花鳳道:「是!我們剛剛出了大蟒谷。」
金龍公子道:「這就難怪了,姑娘剛剛踏人江湖,自然是無法知道區區了,如若姑娘走過長江兩岸,而不知道區區之名,那就有些……」
花鳳接道:「你可是很有名麼?」
金龍公子道:「算不上什麼有名,只是江南道上朋友,不知金龍公子之名,那是絕無僅有的事了。」
花鳳點點頭,道:「一個人,有了這樣大的名氣,那一定是件很快樂的事了。」
金龍公子道:「自三代以下,無有不好名者,要麼!就別在江湖之上打混,要出道,就該闖出萬兒,要人人知曉,敬重。」
花鳳望了兩個跪在地上的青衣人一眼,道:「金龍公子,他們跪得很久了,叫他們起來吧!」
金龍公子道:「姑娘吩咐,在下怎敢不從……」
目光一掠兩個青衣人,接道:「看姑娘說情的份上,便宜了你們兩個,還不快去謝謝人家。」
兩個青衣人站起了身子,先對金龍公子行了一禮,又對花鳳一躬身,道:「多謝姑娘求命。」
花鳳雙手亂搖,一派天真,道:「不用多禮。」
金龍公子微微一笑,道:「姑娘,金龍舟現泊此地,在下也覺著機緣巧合得很,敢請姑娘過舟一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花鳳道:「我要問問大師哥。」
目光轉注到唐琳的臉上,道:「大師哥,要不要去啊?」
唐琳還未來得及回答,金龍公子已抱拳說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鄰,金龍舟難得有接待外賓的機會,兄台何不登舟一敘呢?」
唐琳本想拒絕,但被人家這麼盛情一邀,只覺人情難卻,不自主的點點頭,道:「這不太過打攪公子麼?」
金龍公子道:「哪裡話,賢兄妹既已賜允登舟,那就早些請吧!」
梁彬道:「不行,我們還沒有吃飯。」
金龍公子道:「這位是……」
花鳳道:「是我的二師哥梁彬。」
金龍公子道:「原來是梁兄。」
語聲一頓,接道:「金龍舟上的酒菜,精逾此地十倍,兄台請入舟中一從便知。」
梁彬道:「還是不能去。」
金龍公子一怔,道:「為什麼?」
梁彬道:「咱們趕了六個時辰的路,人早已飢餓,我們酒菜已叫,立刻可以送上,為什麼不吃完再走。」
金龍公子一皺眉頭,似要發作,但話到口邊,又強自忍了下去,笑一笑,道:「這位少兄說的也是有理,咱們等一會再走也好。」
舉手一揮,對兩個青衣人道:「你們給我準備一頂轎子,在酒樓下面等候。」
兩個青衣人應了一聲,快步而去。
這時,樓上的酒客,都已經悄然下樓而去,整座的二樓上,只剩下了花鳳和兩位師兄,及金龍公子等四人。
金龍公子表現出了很大的耐心,一個人在一張椅上獨自坐了下來。
片刻之後,酒菜送上。
梁彬一面吃,一面低聲說道:「大師哥,你喜不喜歡金龍公子這個人?」
唐琳搖搖頭,道:「不喜歡。」
梁彬道:「我也不喜歡他,咱們吃過了飯,就離開此地,不用到他們的金龍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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