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菲爾講罷故事,她的女伴們個個聽得傷心。國王不願侵犯第奧紐的特權,除了他們兩個外,別人又都已經講過故事了,所以他就這樣說道:
溫柔的小姐們,我打算講一個故事,你們對於不幸的情人都這樣富於同情心,叫你們聽了也會像方纔那樣替故事中的人物感到難過,因為論身份,他們高貴得多,而他們的遭遇卻是更其悲慘。
據法國東南一帶人民的傳說,在普羅旺斯地方,從前有兩個高貴的騎士,都擁有城堡、僚屬,一個叫紀堯姆-德-羅西雄爵士,一個叫紀堯姆-德-加貝當爵士。兩人都武藝高超,所以互相欽佩,結成深交;雖然彼此的城堡相距三十多里路,過從卻十分密切,每逢參加什麼競技比武,兩人總是穿著一色的盔甲,同時出場。
且說羅西雄家裡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妻,加貝當儘管跟他親如手足,竟私下愛上了他的妻子,在她面前百般討好。那位夫人並非是不解風流的娘兒,看出了他的情意,又素仰他是個勇武的騎士,所以也對他脈脈含情,為他朝思夜想,只恨兩人的心事不曾說出口來。過不多久,他果然來向她求歡,從此兩人就勾搭上了。
他們這麼時常私下來往,卻不知道多加謹慎,不久就被那丈夫發覺了,他這一氣非同小可,半世深交,頓時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決定不殺死加貝當決不罷休;一方面他又隱藏自己的妒火,比那時男女隱藏自己的私情還嚴密。
恰巧這時候法國要舉行一個比武大會,羅西雄得到這消息後,立即通知加貝當,請他到他家來共同商討是否要去參加,要是參加又怎樣去法。加貝當很高興地回答說,他第二天準到他家來吃晚飯。
羅西雄得到他的回復,心想暗殺他的時機到了,第二天,他全副武裝,帶著幾個侍從,騎馬來到一座松林,離自己的城堡物感到難過,因為論身份,他們高貴得多,而他們的遭遇卻是更其悲慘。
加貝當毫沒防備,連擋也沒來得及擋一下,哎呀也沒來得及喊一聲,當胸吃了一槍,就倒地死了。那兩個侍從,根本不曾看清是誰刺死了主人,撥轉馬頭,沒命地逃回去了。羅西雄跳下馬來,用匕首剖開加貝當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臟,從槍尖上撕下三角軍旗,把那顆心臟包裹起來,交給一個侍從拿著。他嚴令他們不許走漏消息,於是上了馬,趕回城堡去,這時天色已經黑了。
夫人聽說加貝當這天晚上要到她家來吃飯,忙著準備了好一陣子,卻是左等他也不來、右等他也不來。十分焦急,後來看見丈夫回家了,他卻並沒一同來到,大為驚奇,忍不住問道:
「爵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加貝當沒有來?」
「夫人,」丈夫回答道,「他已經派人來通知我了,說是今晚有事,要明天才來呢。」
爵士夫人聽了很是失望。那羅西雄跳下馬來,把廚子叫了來,對他說道:
「這是顆野豬的心,你要用心把它燒成一道最精美的菜餚,等我吃晚飯的時候,盛在銀碗裡送上來。」
那廚子得了吩咐,施展出全副本領,把心切碎,加上許多香料,果然燒成了一道最精美的菜餚。
到了晚飯時候,爵士和夫人在餐桌旁坐下來,餐桌上放著許多菜餚,可是他卻不曾吃了幾口,原來他幹下那慘無人道的事,心裡到底不安寧,所以吃不下飯。不一會,那廚子已把一盆豬心端了上來,放在他面前,他推說今晚胃口不好,又吩咐把豬心遞給夫人,說這是難得的珍饈,極力勸夫人多吃些。那夫人並不疑心,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就把整個心都吃了下去。那爵士看她已經吃完,就說道:
「夫人,這道菜怎麼樣?」
「爵士,」她回答說,「味道很不錯。」
「多謝天主,」爵士說,「我信得過你的話;你覺得它好吃,我一點不奇怪,因為這顆心跳動的時候,本來就叫你歡喜得要命呢。」
夫人聽了他這句話,怔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麼?你叫我吃的是什麼東西呀?」
「老實對你說了吧,」那爵士說,「你吃下去的是紀堯姆-德-加貝當爵士的那顆心,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的情人的那顆心。你放心吧,這事錯不了,因為就在我回家來的不多一會以前,是我親手剖開他的胸膛,把這顆心挖出來的。」
爵士夫人正和她的情人打得火熱,現在驟然聽到她吃了自己情人的心,胸中的悲痛可想而知;過了一會,她這麼說道:
「你幹下這種事來,說明了你是一個卑鄙奸詐的騎士。他並沒強迫我,是我自願把愛情獻奉給他的,假使這事對你不起,那麼也是我的錯,要罰也應當罰我才對,你卻去謀殺了他!他是個又勇敢又溫良的騎士,天主在上,我吃下了他那顆高貴的心,從此再不吃旁的東西了!」
說完,她主意已定,就站了起來,回身直奔到窗子前,縱身一跳,這窗子開在城堡上,離地面好高,可憐那爵士夫人這一跳下去不但頓時殞命,而且跌得粉身碎骨。
羅西雄看到這一幕慘劇,給嚇昏了,懊悔自己做錯了事。他又怕受到當地居民和普羅旺斯伯爵的責難,就吩咐備馬,騎馬逃去了。第二天,這件事在全區傳開了,兩個城堡周圍的居民哀悼這一對情人的慘死。把他們的屍體收拾在一起,合葬在爵士夫人的小禮拜堂裡。在他們的墳墓上,刻下了詩行,記載著他們的姓名,他們的戀愛和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