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燕歸來 正文 第十六回 情勢逼人
    且說楊夢寰緩步走近那鐵寵前面,低聲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睜開眼來,望了楊夢寰一眼,苦笑一下,重又閉上眼睛。

    自從她出道以來,一直是氣指頤使,為所欲為,從未有今日這般萎靡神情,幽悶神色,黯然苦笑。

    楊夢寰暗中瞧那鐵柵,雖然粗如兒臂,但以趙小蝶的功力未必就真能困得住她,何況還有毒龍夫人相助,兩人患難與共,極自然會合力施為,關鍵似乎在那柵上的尖稜上了……」

    但聞陶玉說道:「楊兄,可有陪伴玉人同居鐵籠的興致?」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兄不要大過自負,鐵籠尖稜上雖然塗有劇毒,也未必就真能困住趙姑娘和毒龍夫人。」

    陶玉道:「她們好好的坐在鐵籠之中,有目共睹,難道楊兄還不肯相信麼?」

    楊夢寰道:「兄弟仍是有些不信……」

    陶玉格格大笑道:「怎麼?難道楊兄認為鐵籠中的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是假的麼?」

    楊夢寰道:「如是在下想法不錯,趙姑娘和毒龍夫人必然被陶兄逼迫服下什麼藥物。」

    陶玉哈哈一笑,道:「人人說你楊夢寰老實忠厚,但今日看來,卻是傳言難信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錯,她們兩人如果未服藥物,那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了。」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陶玉,你這般擺佈趙姑娘,當心被朱姑娘知曉……」

    陶玉笑道:「你是說朱若蘭麼?」

    沈霞琳道:「她如知曉此事,一怒下山,必要取你性命。」

    陶玉道:「鐵籠空隙甚大,多一個朱若蘭也是一樣。」

    沈霞琳道:「哼!你打不過朱姑娘。」

    陶玉道:「過去我也不是楊夢寰的敵手……」

    沈霞琳接道:「現在你也不是他的敵手。」

    陶玉略一沉吟道:「楊夢寰比起趙小蝶,兩人武功誰強?」

    沈霞琳道:「自是趙姑娘強過寰哥哥了。」

    陶玉道:「我不是一樣的生擒了趙小蝶麼?」

    他縱聲大笑了一陣,接道:「我不但要擒那朱若蘭,而且還有你和李瑤紅,我把你們全都裝在這鐵籠之中,周遊大江南北,讓天下人瞧瞧你們那等困於囚籠的神情。」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玉,你的志向不小啊,但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陶玉道:「這有什麼難處,今宵宰了你楊夢寰,生擒沈霞琳,只餘下那李瑤紅和朱若蘭了,李瑤紅簡單得很,我陶玉可說手到擒來,朱若蘭武功也強不過趙小蝶,那也不算什麼太難的事。」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聞一個宏亮的聲音接道:「陶玉,你不用大自負了,各路英雄已然群集鄧家堡外。」

    這聲音入楊夢寰之耳,熟悉異常,轉眼只見一個身著道裝,留著五絡長鬚的道長,大步行了過來。

    來人正是崑崙派三子之首,楊夢寰啟蒙授藝恩師,玄都觀主一陽子。

    楊夢寰急步迎上前去,跪在地上,抱拳道:「參見師父。」

    一陽子道:「你已非崑崙門下弟子,不用行這等大禮了。」

    楊夢寰道:「一日傳業,終身為師,何況恩師教養弟子十餘年,弟子行為失檢,遭受掌門師尊逐出門牆,那也是應該的事。」

    一陽子歎息一聲,道:「你當真不記恨崑崙派麼?」

    楊夢寰道:「弟子不敢。」

    一陽子道:「你起來吧!」

    楊夢寰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說道:「師父不用插手其間,弟子一人已足夠對付陶玉。」

    一陽子撩起袍襟,取出一把古形長劍,道:「此劍乃先古利器,有削鐵如泥之能,你收下用吧。」

    楊夢寰道:「弟子不敢受此厚賜。」

    一陽於道:「快快收下,也許此劍有助你今日獨鬥群魔之戰。」

    儘管楊夢寰一口一個師父,但一陽子口中卻始終逃避不肯自認師父身份。

    楊夢寰接過長劍,道:「謝師父的厚賜。」棄去手中之劍,唰的一聲,振出寶刃。

    月色、火光交映之下,閃起了一道耀目寒芒,和一片森森逼人的寒氣。

    楊夢寰手執寶刃,緩步行入場中,冷冷對陶玉說道:「陶兄,可要試試兄弟這新得寶刃的鋒利?」

    陶玉冷冷說道:「一陽子及時給我陶玉送來此劍,在下實在感激。」

    楊夢寰道:「未免太過誇口了吧!」寶劍一揮,橫裡斬去。

    一股森冷的寒芒直逼過去,陶玉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一抖金環劍,灑起了一片劍花直攻過來。

    楊夢寰劍勢一轉,斜著向上撩去。

    陶玉急急撤劍而退,左手一揮,劈了一掌。

    兩人展開了一場惡戰。

    楊夢寰手中多了這把主刃,威勢更見驚人,陶玉劍招雖奇,但都被寶刃封住,有些施展不開。這一來,雙方暫時打成了一個不分勝敗之局。

    激鬥之中突然有一聲震人耳鼓的長嘯傳了過來。

    陶玉聞聲收劍,倒退五步。

    楊夢寰亦覺著這嘯聲十分熟悉,忍不住轉臉望去。

    只見一個白髯及膝,身著青袍,手執龍頭拐,頭戴方巾的老者,在四個臉上疤痕斑斑,赤足草履,背上各自背了一個長形黃色包裹的大漢護擁之下,急急奔了過來。

    楊夢寰一眼間,已瞧出來人正是五年前名動江湖,領導天龍幫的龍頭幫主海天一叟李滄瀾。

    李滄瀾直逼那火炬圈外,一頓手中龍頭拐,護擁而行的四個隨行大漢,一齊停了下來,拱手對一陽子道:「道兄別來無恙。」

    一陽子微微一笑,道:「托福了。」

    楊夢寰急奔過來,屈膝拜倒道:「小婿叩見岳父大人,」

    李滄瀾道:「你起來,站到一側,我要問那陶玉幾句話。」手扶龍頭拐直對陶玉行去。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岳父大人小心。」

    李滄瀾回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不妨事。」緩緩逼近陶玉四尺處,停了下來。

    陶玉右手抱劍,雙手抱拳,對著李滄瀾深深一揖,但卻是默然不發一語。

    李滄瀾肅然而立,兩道炯炯眼神,逼注在陶玉身上冷冷道:「陶玉,你還識得老夫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李老英雄,盛名卓著,在下豈有不識之理。」

    李滄瀾從小把陶玉收養身側,傳以武功,名雖師徒,恩若父子,此刻陶玉竟連一聲恩師也不肯叫,只氣得李滄瀾全身抖顫,白髯無風自動。

    月色、火光下,那陶玉雖然瞧出了李滄瀾氣憤之情,但卻似視若無睹。

    楊夢寰看不下去,正待出言責問陶玉,卻為一陽子揚手阻止。

    李滄瀾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陶玉,李老英雄也是你叫的麼?」

    陶玉笑道:「你解散天龍幫,不肯為我報仇,咱們師徒之情,早已絕斷……」

    李滄瀾冷冷說道:「你可是自覺到羽翼豐滿,連老夫也不放在眼中了。」

    陶玉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舊人,李老英雄年邁蒼蒼,早應收起雄爭雄江湖之心,退出武林是非圈,歸隱林泉,樂渡餘年。是何等安逸的事……」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住口。」

    陶玉淡淡一笑,道:「讓老尊賢,李老英雄有話先說,在下這裡洗耳恭聽了。」

    李滄瀾道:「就算咱們絕了昔年情份,老夫也該要質問你一件事情。」

    陶玉道:「什麼事?」

    李滄瀾道:「天龍幫為何人所創?」

    陶玉道,「李老英雄所創。」

    李滄瀾道:「這就是了,你盜用老夫創立這天龍幫之名,是何用心?」

    陶王笑道:「天龍幫雖為你李老英雄創立,但已經你李老英雄宣告解散,在下使它重生復活,那裡不對了?」

    李滄瀾道:「但你為何定要盜用我老天龍幫之名?」

    陶玉道:「天龍幫又非李滄瀾,為什麼你可用,在下就不能用?」

    李滄瀾心中大怒,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陶玉,別人不知你借我天龍幫之名的陰謀,我李滄瀾卻是清楚的很。」

    陶玉笑道:「隨意取用而已,談不上什麼陰謀。」

    李滄瀾道:「天龍幫雖經老夫宣佈解散,但各地的分支舵,大都還在,一經號召,立時可恢復昔年的聲勢,你陶玉是想坐享其成。」

    陶玉笑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樣了?」

    李滄瀾冷冷說道:「只此一舉,老夫已該找你討還一個公道了。」

    陶玉笑道:「為什麼不說你愛女助婿,幫助楊夢寰和我作對。」

    李滄瀾道:「就算我要助那楊夢寰,你陶玉又能如何?」

    陶玉道:「李老英雄,如肯聽在下的良言相勸,還是請快些退回,免得玉石俱焚,悔之無及!」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這麼說來,老夫是不得不領教一下了。」

    他舉起手中的龍頭拐,道:「老夫領教你由『歸元秘笈』上學得的武功如何?」

    這陶玉雖然惡毒,但他究竟是在李滄瀾教養之下長大,一旦要他和李滄瀾動手,心中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他舉起了手中的金環劍,道:「李老英雄,一定要和在下動手麼?」

    李滄瀾道:「你盡量施展『歸元秘笈』上所記載的絕招,老夫倒想試試看『歸元秘笈』上記載的劍招。」

    陶玉道:「好!那你就請出手了。」

    李滄瀾一伸手中的龍頭拐,推了過去。

    他出手之勢,看上去雖然是簡簡單單,其實推出一拐中,暗藏殺手。

    陶玉一挫腕,金環劍斜裡劃出,劍勢迎杖攻去。

    那知劍勢將要接近到李滄瀾的前胸時,突然棄杖就人,化削為刺,疾向李滄瀾的前胸刺了過去。

    這一招變出意外,李滄瀾一時間也想不出封拒之策,只好一吸丹田真氣,身子陡然向後退出三尺。

    陶玉格格一笑道:「李老英雄,這一招就是『歸元秘笈』上的劍招,名叫『劍中化身』。」

    李滄瀾道:「也未傷得老夫,還有什麼絕招,一齊用出來吧!」

    陶玉望著李滄瀾冷冷說道:「如若在下不念在昔年一點情份之上,這一劍只怕李老前輩就難以躲開了。」

    李滄瀾只氣的長髯無風自飄,面色一片冷肅的說道:「咱們師徒之情早絕,你也不用手下留情,老夫如有殺你的機會絕不放過。」

    陶玉道:「今生今世只怕你已沒有這等機會了。」

    李滄瀾氣得臉色鐵青,但他仍能強自壓下怒火,平靜的說道:「昔年老夫收養你時,曾經有人勸我,說你腦後生有反骨,日後必將反恩為仇,當時老夫還有些不信、想不到竟然被那人言中了……」

    陶玉為人雖然陰毒,但想到李滄瀾昔年養育傳技之恩,亦不禁有些愧疚,如若再讓他當眾述說下去,實有著無地自容之感。

    心念轉動,疾舉金環劍,冷冷接道:「昔年之事,早成過去,多言無用,老英雄接劍了。」一振長腕,金環劍幻起一片劍花,刺了過去。

    李滄瀾龍頭拐反擊掃出,橫向劍上舉去。

    陶玉知他天生神力,舉世無匹,若金環劍被他的龍頭拐掃中,必將脫手而出,趕忙一挫腕,收回金環劍勢,避開拐勢。

    李滄瀾展開反擊,龍頭拐突轉凌厲,剎那間拐影重重,挾帶起一片呼嘯之聲。

    他退出江湖之後,武功並未擱下,這一陣運拐反擊之勢,凌厲懾人,石破天驚。

    陶玉的金環劍已全被李滄瀾的拐勢給壓了下去,人也被迫的緩緩向後退去。

    楊夢寰暗暗忖道:看來岳父還有一點惜愛陶玉之心,如若他此刻乘勢出手,施出「乾元指」,定可傷得陶玉。

    忖思之間,忽聽陶玉大喝一聲,金環劍寒芒一一閃,搶入了重重拐影之中。

    李滄瀾大聲喝道:「還不給我棄劍。」龍頭拐向上一圈,猛向金環劍擊去。

    陶玉冷笑一聲,道:「未必見得」。長劍隨著拐勢向上一揚,讓閃開去。

    這時陶玉劍勢被逼到外門,整個的後背,大部暴露在李滄瀾的掌下,如是李滄瀾左掌擊出,必可得手。

    但是李滄瀾卻猶豫不定,舉掌欲出未出。

    就這一怔神間,陶玉劍勢一轉,反臂削下,劃破了李滄瀾右肘間的衣服。

    李滄瀾羞怒交集,暗運乾元指力,正待擊出,陶玉已縱身而退,道:「李老英雄,承讓了。」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揚頭一聲長歎道:「罷了,罷了。」

    陶玉道:「李老英雄那裡不對了?」

    李滄瀾道:「如是老夫能和你一般下得毒手,今日恐怕己沒有你的命在了。」

    陶玉道:「如是在下不念昔日情義,李老英雄豈止是劃破衣服。」

    這李滄瀾乃一代英雄人物,當著天下群豪之面,要他厚起臉皮,硬不肯承認失敗在陶玉手中,又硬不起嘴,只好緩緩退下兩步,道:「今日之戰,並非比武定名,而是一場不分生死不停的拚命之戰,老夫暫時退後一陣,但我隨時可能再出戰。」

    陶玉淡淡一笑道:「李老英雄,還是休息片刻的好。」

    楊夢寰一擺手中寶劍,大步而出,道:「陶玉,咱們這場搏鬥不死不休,不論對方傷勢多重,只要他有一口氣,只要還能再戰,都可再打下去。」

    陶玉笑道:「這麼說來,楊兄可算得真正的跟兄弟拚命了。」

    楊夢寰道:「兄弟不死,陶玉是席難安枕,食不甘味……」

    陶玉臉色一變,道:「可是在下已無興致再陪楊兄玩了。」高舉金環劍一揮,身後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個奇裝異服的老人。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頭大如牛,臉長似馬,一個尖尖的腦袋,光不見發,顎下卻留著一片長髯,身上衣服也是用兩種顏色作成,一半黑、一半紅,手中握著一根鳩頭手杖,緩步行了過來。

    此人形貌古怪,衣著特殊,一望之下,可使人終身難忘,但楊夢寰卻毫不認識,連聽也沒聽說過。「這人出陣之後,陶玉卻迅炔的退入了後隊之中。

    楊夢寰一揮手中寶刃,道:「閣下何人?」

    那怪人哈哈一笑,道:「中原武林道上,見過老夫之人不多,但卻有不少人聽過老夫之名。」

    楊夢寰啊了一聲道:「那閣下怎麼稱呼?」

    那怪人道:「老夫百毒翁。」

    楊夢寰道:「百毒翁?」

    百毒翁道:「不錯,天下百毒,老夫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既稱百毒翁,自然是極善用毒,如要和他動手,必得一鼓氣把他傷在劍下。正待運劍出手,突聞蕭聲揚起,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玉蕭仙子手持玉蕭,不停的吹著,緩步走進場中。

    百毒翁舉起手中的鳩頭杖,冷冷說道:「你就是楊夢寰麼?」

    楊夢寰不敢再分神顧玉蕭仙於,全神運劍而立,道:「不錯,在下正是楊夢寰。」

    百毒翁微微一笑,道:「不錯,老夫今日如若能殺掉你,那就可以走了。」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你在說什麼?」

    百毒翁道:「在咱們動手之前,老夫照例有幾句話先交代明白。」

    楊夢寰道:「好,你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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