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道:「你是不是九指毒叟申公勝的門下?」
皮三郎道:「不錯啊!在下排行第三。」
白梅道:「申公勝和老夫不但認識,而且,還向過一次交往,不知他給你們說過沒有?」
皮三郎道:「你老人家還沒亮出真實身份,晚輩如何回話。」
白梅哦了一聲,道:「老夫白梅。」
皮三郎道:「獨行叟白梅。」
白梅點點著,道:「就是老夫。」
皮三郎道:「家師提過,當年他還受了你老人家一次救命之情。
白梅道:「小事情,算不得什麼。」
皮三郎道:「但家師卻一直擺在心上,諄諄告誡我和兩位師兄,在江湖上,如若遇上了你老人家,一定要執弟子禮,想不到晚輩竟然對你老人家下了毒,這件事要被家師知道了,非得剝了我一層皮不可了。」
白梅哈哈一笑,道:「不要緊,不知者不罪,你又不知道我是誰,如何能怪罪於你。」
皮三郎道:「白爺,家師把你老人家的形貌,給我說得很清楚,但你卻一點也不像,如是有那麼一點相像,晚輩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你下手了。」
白梅道:「老夫易過容,皮少兄。你也不是本來面目吧?」
皮三郎道:「晚輩戴一個皮面具,白爺叫我皮三為少兄,晚輩如何擔當得起……,」
語聲一頓,接道:「老前輩,快些解開我的穴道。」
白梅笑一笑道:「我倒忘了。」右手拍出兩掌,解開了皮三郎身上的穴道。
皮三郎急急由身上取出一個翠玉瓶子。打開瓶蓋,道:「快!快服下這瓶中的丹丸。」
白梅呆了一呆道:「怎麼回事?」
皮三郎道:「你老人家剛才服用的丹丸,不是解藥……」
白梅接道:「我運氣試過,身中之毒,已經消失了。」
皮三郎道:「我知道,那叫延毒丹,服下之後,毒性暫時消失,其實,只是藥力把毒性給壓了下去,一旦再發作,強烈十倍,會立刻致命。」
白梅道:「哦!你師父對用毒一道,當真是越來越高明了。」
皮三郎自己先吞下一粒丹丸,接道:「老前輩,快服下去,到我的住處去運氣逼毒,然後,咱們再談。」
白梅看他目光滿是焦慮之色,倒是不敢忌慢,急急服下丹九。
皮三郎收好工瓶,道:「走!這地方不是談話之所,請到晚輩住的客棧中去。」
白梅道:「很遠麼?」
皮三郎道:「不遠,就在對街的鴻雲客棧。」
他似還心中很急,白梅還未答應,他已經站起了身子,向外行去。
白梅只好緊隨他身後。
皮三郎住在鴻雲客棧第:二進院落中一間上房裡。
也許是為了表示他的真誠、進了房門,立時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說道:
「老前輩,請登榻運氣逼毒,晚輩替你準備熱水。」
白梅道:「怎麼?還要洗個澡麼?」
皮三郎道:「毒藥被老前輩內功逼出之後,化作一身臭氣,必得淨身才行。」
這時刻,白梅就算心中還有一點懷疑,也不能不故意顯示大方,點點頭,道:「那就有勞。」
然後,閉上雙目,運氣調息,開始逼毒。
果然,這一運氣,才覺著身上毒性猶存。
他內力精湛,這一運氣逼毒,立刻大汗淋漓。
隱隱間,白梅自己也聞出汗味中挾著一股腥臭之氣,而且,那腥臭之氣,愈來愈是濃烈。
睜開雙目,只見皮三郎面帶微笑,站在榻側。
如若皮三郎存有鬼謀,必會在白梅運氣時下手傷他,那時,就算白梅有九條命,也早已傷在皮三郎手中。
皮三郎微笑著說道:「老前輩,水已備好,請你沐浴更衣之後,咱們再仔細談吧!」
浴室早已擺好了一大盆水,和一套新衣,準備得十分完全。
白梅寬衣沐浴,換上新衣,竟然十分合身,心中暗道:「這小子在江湖上的聲譽不大好,但與人相處,卻自有一套本領。行出浴室,只見房中早已經擺上酒菜。
皮三郎站在一側笑道:「老前輩,這一陣運氣逼毒,也必消耗了不少體能,請人座喝一杯,咱們邊吃邊談。」
白梅已恢復了本來面目,一面落座,一面笑道:「這小子這麼招待我老人家,可有什麼目的麼?」
皮三郎道:「師命在身,晚輩有緣拜識,心中己感榮寵,哪裡還敢有什麼用心。」
白梅笑一笑,道:「你也坐下,衝著你小子對老夫這份慇勤,我也該對你幫點忙,不過,咱們光談談老夫的事。
皮三郎道:「我知道,你老人家如若不是遇上很重大的事,只怕不會易容改裝了。」
白梅道:「不錯,為了方便,老夫問,你回答。」
皮三郎道:「晚輩遵命。」
白梅道:「先說你,為什麼來此,而且,易容改裝,生怕別人認出來你的身份?」
皮三郎道:「晚輩受人之邀而來,目的在對付丐幫,所以改了容。」
白梅心中一動,忖道:「好啊!第一句話就入了港,這小子倒是一片誠意。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什麼人請你們來這裡對付丐幫,而且,丐幫勢力遍佈天下,你和丐幫結了怨,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皮三郎道:「所以晚輩才易容而來,至於什麼人請晚輩的,說起來,只怕老前輩很難相信了。」
白梅道:「怎麼?難道那人蒙了面……」
皮三郎接道:「倒不是蒙了面,而是一個女人。」
白梅道:「女人,什麼樣的女人?」
皮三郎道:「一個二一十四五歲,很具風情的女人,出手豪闊,我受聘來此,只要出手兩次,然後,拍腿走人,代價五千兩銀子,而且,他們先付一半。」
白梅沉吟了一陣,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皮三郎道:「她不肯說出名字,不過,大家都叫他水姑娘。」
白梅輕輕咳了一聲,道:「皮三,恐怕不光是銀子的力量吧!」
皮三郎道:「你老人家神目如電,晚輩也不敢諾言欺騙,那位小姑娘,生得風情萬種。」
白梅歎息一聲,道:「皮三,金錢和女色並用,把你給征服了。」
皮三郎道:「晚輩師門,和丐幫原本有些過節,所以,晚輩就答應了,想不到第一次就出師不利,遇上了你老人家。」
白梅道:「也幸好是遇上了我,如是你真的遇上丐幫中人,不論成敗,都會替申公勝惹上很大的麻煩,你師父和丐幫雖然有一些過節,不過並非深仇大恨,丐幫早已經放棄了這件事,不再追究了。」
皮三郎苦笑一下,道:「也許是晚輩的定力不夠,被他們利用了。」
白梅笑一笑,道:「談不上被人利用,你如是不同意,誰也沒有法子強迫你,反正你師父行事,也不太講究什麼規矩,你們作徙弟的大概也沒有什麼門規約束吧?」
皮三郎道:「本門中雖說沒有什麼規戒,但師父吩咐我們也有三不毒。」
白梅道:「哪三不毒?」
皮三郎道:「一不毒忠臣、孝子,二不毒節婦、義士,三不毒不會武功的人。」
白梅笑道:「丐幫以忠義作為相傳幫規,你對丐幫中人下毒,那不是犯了二不毒之戒麼?」
皮三郎道:「白老前輩,丐幫中人,終年在江湖上走動,老實說,算不得什麼義士,他們忠有義幫規之名,但卻非義士身份,家師告訴晚輩義士兩字時,特別予以說明,那是他己有義烈行為,為江湖同道共認的義士。」
白梅道:「咱們不談這個了,那位水姑娘現在何處?你知道麼?」
皮三郎道:「我只知道她住在哪一條巷子中,至於她進了那一家,晚輩卻沒有看出。」
白梅沉吟了一陣,道:「有一條巷子,總比找遍整座的襄陽城容易,你告訴我,她在哪一條巷子裡頭。」
皮三郎道:「這一點,晚輩可以幫老前輩去。」
白梅道:「很好,老夫還想請教一點事情。」
皮三郎道:「老前輩有話吩咐,晚輩無不全力以赴,請教二字,叫晚輩如何當受得起。」
白梅道:「望江樓上,那位綠衣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皮三郎道:「晚輩第一次接到她們的指示,是要對那位綠衣姑娘下毒,所以,晚輩才選了那一個位置,但老前輩出現以後,她們就又指示晚輩向前輩下毒,反正,我答應的條件是出手兩次,如若很順利,我當天就可以拿了錢離開這裡。」
白梅道:「老夫一直在四下留神,怎麼沒有看到什麼人指示於你?」
皮三郎笑道:「她們設計得很周到,每一個小節,都有著很精密的安排,他們在用一種暗記,指揮我的行動,那都是酒樓上隨手取用之物,根本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白梅點點頭,道:「這麼說來,老夫帶你離開時,已被她們發覺了?」
皮三郎道:「是!她們發覺了!」
白梅道:「為什麼不見她們有人追下來呢?」
皮三郎道:「我留下了暗記,不讓她追蹤。」
白梅微微一笑,道:「她們真的會相信你的話麼?」
皮三郎道:「可能是不相信,不過,至少她們不立刻違犯。」
白梅道:「皮三,她們是不是有很多人?」
皮三郎道:「你是說水姑娘她們?」
白梅道:「是!皮三,你也在江湖上走動了不少的時間,是否聽說過這麼一個神秘的組合。」
皮三郎怔了一怔,道:「對!不是老前輩提起,在下倒未想起,她們像個大組合,但那樣大的組合,江湖上,怎會無人知曉。」
白梅道:「皮三,老夫要考考你了,你說說看這是什麼原因?」
皮三郎道:「可能是新近崛起江湖的一個組合。」
白梅道:「也可能是咱們知道的一個江湖組合,用另一種面貌,出現於江湖之上。」
皮三郎道:「對!如若江湖上,新崛起這麼一個組合,我們應該有個耳聞。」
白梅道:「皮三,你近日之中,聽到過些什麼傳說?」
皮三郎道:「沒有,這一年多來,江湖上都很平靜。」
白梅道:「你到了襄陽地面之後,是否看到了什麼?」
皮三郎沉吟了一陣,道:「湘江船幫好像是遭到了什麼變故,十幾艘輕便快舟,都靠了碼頭,通常,那些快舟,都是船幫中身份很高的人坐的快舟,他們為什麼會一下子集中到十多艘呢?」
白梅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領導江湖船幫的排教,也要有所行動了,排教雖然不若丐幫那樣明顯的表示出對領剛的感激,但他們並沒有忘記領剛對排教恩情,那十幾艘排教中輕便快舟集中於此,即證明了排教中有很多高人集中在襄陽城中,自然,那可能是為宗領剛之死。
但聞皮三郎接道:「照通常的情形而言,排教中,有很多高身份的人,到了此地。」
話到此處,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突然一蹦而起,自言自語的說道:「排教中高等身份的人,集中於此幹什麼?」
白梅笑一笑,岔過話題,道:「皮三,你說,他們發覺了你的行動沒有?」
皮三郎道:「很難說?」
白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還敢回去?」
皮三郎沉吟了一陣,道:「只要他們沒有發覺,我的處境,仍然十分安全。」
白梅道:「不能勉強,你如若自己感覺處境危險時,那就想法子到……」
他放低了聲音,說明了住處,並且告訴他應該說些什麼。
皮三郎點點頭,道:「老前輩,你好像在查什麼?是否還要改變一下形貌?」
白梅微微一笑,道:「不行了,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一次套上個人皮面具,實在是有些不舒服,再說,敵人認不出我時,自己人不也一樣認不出來……」
皮三郎接道:「怎麼?老前輩難道另外還派有人手麼?」
白梅笑一笑,轉過話題,道:「所以,還是老夫本來面目的好。」
皮三郎道:「老前輩準備到哪裡去?」
白梅道:「望江樓。那位綠衣姑娘很可疑,兩個隨行的中年婦人,看樣子,也不是好相與的人物,越是亂的地方,也越是敵我鬥智的所在,所以,老夫還要回望江樓去。」
皮三郎道:「好!老前輩先行一步,晚輩也要再去一趟,不過,我不能跟老前輩比,我還要改扮易容一下。」
白梅道:「好!老夫先走一步。」
皮三郎低聲道:「老前輩最好小心一些,由窗子裡出去。」
白梅笑一笑,道:「這個,老夫會小心。」
他繞過了一段路,重登望江樓。
這一次,是獨行叟白梅本來的面目,果然立刻引起幾個人的注意。
白梅也在暗中留心,發覺了這望江樓上,至少有四五個人在注意他。
那些人,都穿著很普通的衣服,一點也沒有武林中人物的味道。
但白梅心中明白,這些人物是經過易容改裝的武林人物。
望江樓上的酒客,仍然是那樣多,那位綠衣姑娘,仍然坐在原處。
兩個中年婦人,也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酒客仍然很多,但已不像剛才那樣擁擠。
白梅找到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招呼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這時,兩個中年婦人之一,突然回過頭來,望了白梅一眼。
白梅一皺眉頭,暗暗忖:這婦人好像認識我,老夫怎的一點也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們。
這時,樓梯上又來了一個酒客,藍衫福履,頭戴文生巾,搖搖擺擺的行過來。
白梅旁側,剛走了一桌客人,他卻不坐那個空位子上,竟在白梅對面坐下來,笑一笑,道:「老兄,在下搭個座位如何?」
白梅淡淡一笑,道:「請便,請便。」
藍衫人道:「老兄,可是姓白麼?」
白梅嗯了一聲,道:「這世上,認識老夫的人太多了,你閣下貴姓啊?」
藍衫人答非所問,道:「你是白梅白老爺子,江湖人稱獨行叟的白大俠?」
白梅道:「老弟,你很會奉承人啊!又是老爺子,又是白大俠,叫得我老人家很開心,說說看,你找我什麼事啊?」
藍衫人低聲道:「這麼說來,在下是沒有找錯人了?」
白梅道:「你找得很正確,我老人家,是如假包換的獨行叟白梅。」
藍衫人道:「好!好極了,看來在下的運氣不錯。」
白梅一聳雙眉,道:「老弟,你說了很多話,但卻沒有一句是有用的話。」
藍衫人笑道:「這叫拋磚引玉,好話麼?就要說出來了。」
白梅臉色一整,道:「老夫洗耳恭聽。」
藍衫人道:「我想賣一件東西給你老人家,不知道價錢能否談攏。」
白梅道:「那要看什麼東西,東西好,價錢高一點,老夫也許硬吃下去。」
藍衫人道:「是一封信。」
白梅道:「信?什麼人的信。」
藍衫人四顧一眼,發覺有數道目光正向這裡望來,歎一口氣,道:「這地方,不是談話所在。」
白梅道:「哦!你的意思是,咱們換一個地方談?」
藍衫人道:「不知你白老爺子心意如何?」
白梅笑一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老夫覺著,這地方沒有什麼不好談。閣下有話儘管說!」
藍衫人沉吟了一陣,低聲道:「關於無極門的事。」
白梅道:「無極門,怎麼樣?」
藍衫人道:「無極門中人,是不是發生了大變
白梅道:「嗯!」
藍衫人聲音更低了,緩緩說道:「有一位姓宗的年輕人,叫在下帶一封信來。」
這一句話,有如鐵錘一般,擊打在白梅的心上。
霍然站起身子,但立刻又坐了下來,緩緩說道:「年輕人,我敬你一杯。」
店小二早已替那年輕人擺了一副杯筷,白梅替他斟滿了酒杯。
藍衫人道:「謝謝,謝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白梅也乾了一杯,道:「老弟,你姓什麼?」
藍衫人道:「在下姓周,賤名金雲。」
白梅道:「周金雲。」心中卻像風車一般打了幾個轉,就是想不想這個周金雲是何許人物。
周金雲笑一笑,道:「白前輩,這地方是不是不方便?」
白梅道:「周老弟,咱們聲音低一些,別人就算心中有些懷疑,但也不知道咱們在談些什麼。」
周金雲笑道:「白老前輩,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交談呢?」
白梅道:「老弟你感覺到沒有,這地方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咱們留在這裡,正好趕上這場熱鬧。」
周金雲笑一笑,未再多言。
白梅竟然也很沉得住氣,未再多問。
這時,兩個中年婦人之一,突然站起了身子,道:「姑娘,咱們該走了。」
那綠衣少女搖搖頭,道:「他說過會來的,一定不會騙我,我還要等下去。」
中年婦人歎息道:「姑娘,已經過了午時,他說過不會超過午時的。」
綠衣少女道:「銀嫂,那樣遠的路,他一路趕來,也許會遇上了什麼事故。」
銀嫂回顧了那仍然坐著的中年婦人一眼,低聲道:「大姐,你看該怎麼辦?」
那坐著的中年婦人道:「姑娘不走!有什麼法子,你先下去,要他備車,我再陪姑娘坐一會。」
銀嫂似是還想說什麼,但話到口邊,又嚥了下去,轉身大步而去。而且,順後帶走了身側的包袱。
周金雲道:「白前輩,你認識人多,眼皮寬,見過這位姑娘麼?」
白梅搖搖頭,道:「不認識,也沒有聽人說過。」
周金雲道:「她似乎是在等人。」
白梅點點頭,道:「對!她和人訂了約會,在這望江樓上,她和約而來,另一人卻爽約未至。」
周金雲低聲說道:「白老爺子仔細瞧過了沒有,這位姑娘生得相當的美。」
白梅道:「嗯!姿容絕世,老夫雖然來瞧得很清楚,但粗掠一眼,已可辨玉、石了。」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咱們留在這裡,是不是為了這位姑娘?」
白梅道:「倒不是全為了她,老夫只是想看看和她約會的是什麼人?」
這時,午時已過,酒樓上的客人,逐漸散去,但仍然有十餘人,不肯離去。
白梅暗中數了一下,除了自己、周金雲、那位姑娘、中年婦人之外,酒樓上還留了八個人。
四個人獨坐一桌,另外四個人,分在兩個桌子之上,而且,不時低聲交談,顯然是結伴而來的人。
周金雲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道:「白老爺子,你好像不太關心這事?」
白梅道:「你是說那封信?」
周金雲道:「對!白老爺子如是不希望知道太多,在下這就告辭了。」
白梅微微一笑,道:「天下姓宗的人太多,但不知那位年輕人,叫什麼名字,和老夫之間,有何干係?」
周金雲心中暗道:「這顆老薑,當真是辣得可以,這般沉得住氣,真叫人瞧不出,他的心中是否焦急?心中念轉,口中說道:「聽說那位年輕人,叫宗一志什麼的,在下倒是有些記不清楚了。」
白梅點點頭,道:「如若是叫宗一志,就和老夫有關了!」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他是你的什麼人?」
白梅道:「親戚,老弟,那封信可以給我瞧瞧了。」
周金雲回顧了一眼,道:「白老爺子,就在這地方瞧麼?」
白梅道:「對!就在這地方瞧瞧!」
周金雲淡淡一笑道:「在下覺著,這地方不太好吧!」
白梅道:「周老弟,你放心,我老人家年過花甲,看的事情多了,大江大海都去過了,也不怕浸在水裡了。」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如此說麼,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緩緩由衣袋取出一個封套,道:「白老爺子,請拆閱。」
白梅接過封函,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這封套之中,除了一封信箋之外,不知還有些什麼?」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信是原封未動,上面還打著火漆。」
白梅點點頭,拆開了信封。
封套之中,除了一張白箋之外,還有兩粒丹藥,一把鑰匙。
白梅神色很平靜,很詳細的看完了信箋,緩緩放入封套,道:「周老弟,你可知道這信上寫的是什麼?」
周金雲搖搖頭,道:「不知道,在下沒有看過這封信,所以不明內情。」
白梅指髯笑道:「周老弟,要不要我告訴你?」
周金雲道:「如若白老前輩覺著在下知道了不妨事,在下是洗耳恭聽。」
白梅道:「好!這封信,倒不如說是一道咄咄逼人的令諭。」
周金雲道:「哦!」
白梅道:「信上說要老夫,遵照行事……」
周金雲道:「白老的意思呢?」
白梅道:「周老弟,看到那兩粒丸藥沒有?」
周金雲道:「看到了,不知是否靈丹妙藥。」
白梅道:「是毒藥,信上說得非常清楚,要老夫服用了這粒毒藥之後,然後,執看這一把鑰匙,跟著你老弟走!到一處宅院之中,用這把鑰匙,打開一扇鎖著的門,……」
周金雲接道:「那裡面是……」
白梅道:「宗一志,老夫的外孫。」
周金雲道:「至親,至親,白老爺子是不是去瞧瞧他?」
白梅道:「唉!去麼?老夫倒是想去,只不過,老夫有些擔心。」
周金雲道:「擔心什麼
白梅道:「擔心送了老命、」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久走江湖,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難道還會把這點事放在心上麼」』
白梅道:「別的老夫倒是不擔心,擔心服下這兩粒毒藥,腸胃承受不了。」
周金雲道:「白老爺子的意思是……」
白梅道:「周老弟,這樣吧!咱們分工合作。」
周金雲道:「在下也能幫上忙麼?」
白梅目光四顧了一眼,心中忖道:四個單獨的人,有一個是皮三郎,但不知小楓那孩子來了沒有。
他恢復了本來面目,就是想早些見到楚小楓,但他卻很失望,一直沒有接到小楓的通知。
白梅留神過望江樓上每一個角落,一直沒有看到楚小機擺出的暗記。
他幾次擺出了和楚小楓約定的暗記,但卻一直沒有見到楚小楓的答覆。
這時,白梅已經確定了楚小楓不在望江樓中。
這綠衣姑娘的事,顯然還會有可觀的發展,但總不如宗一志來得重要。
幾番思忖,白梅已經確定了,離汗望江樓,從周金雲的身上,發掘出一些線索來。
心意決定了,才笑一笑道:「能!這就看你老弟願不願幫忙了?」
周金雲道:「你說說看吧!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白梅道:「好極了……」,站起身子,行到周金雲的身側,一把握住了周金雲的手,接道:「周老弟,我風燭殘年了,老實說,生死事,早已經不放在我的心上了,但我希望這一去,能見一志。」
周金雲被他握住了右手,心中十分緊張,本想出手反擊,但覺白梅握著自己的五指,並未加力,心中一鬆。笑了一笑,道:「我想大概可以見到了吧?」
白梅道:「老弟,說實話,這藥物吃下,會不會死?」
周金雲道:「大概不會,如是吃下去立刻會死,又怎麼還能讓你見到外孫呢?」
白梅微微頷首,道:「說的倒也有理,不過……」
五指突然一收,周金雲頓然感覺右臂一麻,全身的勁道,忽然失去。不禁臉色一變,道:「白爺,你這是幹什麼?」
白梅道:「周老弟,我想請你幫我把兩粒毒藥吃下去。」
周金雲道:「這個怎麼……」
白梅就借他說話之時,右手一抬,兩粒丹藥,塞入了周金雲的咽喉之中。
他認位准,速度快,周金雲完全無法防備,硬把兩粒丹藥給吞了下去。
白梅掏出一堆銀子丟在桌上,道:「夥計,收錢,多的賞給你老婆買一件花布衫穿。」
夥計連聲稱謝中,白梅卻挽起了周金雲離開望江樓。
周金雲幾度運氣掙扎,但每掙扎一次,白梅的五指就更緊一次。
這就使得周金雲消失了反抗的機會。
但從表面上看去,白梅挽攙著周金雲而行,似是老朋友扶著一個喝醉了酒的朋友。
離開了望江樓,白梅緩緩說道:「周老弟,由現在開始,我要你絕對合作,如是再有掙扎的舉動,老夫就不客氣了。」
周金雲已經覺著半身麻木,舉步維艱,必須倚靠在白梅的身上,才能走路,心中是又悲又痛,冷笑一聲,道:「你這老奸巨猾之徙,大不了你殺了我……」
白梅道:「你說對了,我會殺掉你,點你死穴。」
周金雲道:「殺了我,你如何還能見到宗一志?」
白梅笑道:「老夫那位外孫,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強你十倍,就算他們瞧到我殺了你,他們也不會傷害他。」
周金雲道:「你想的不錯啊!」
白梅道:「他們留下老夫外孫的性命,那說明了他活著的價值,比他死了大,周老弟,你不過是個三四流的腳色,像你這種人,死上十個八個,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周金雲呆了一呆,道:「你說的對,我根本不是他們的人。」
這一下,倒使白梅聽得一怔,道:「你不是他們的人,怎麼會聽他們令諭行事?」
周金雲道:「沒有法子,在下妻兒被他們扣住了,要我來送這封信給你,說好的只要我把你帶到那地方,他們就放了我的妻兒,唉!想不到我竟又著了你的道兒。」
白梅道:「你所說的這些話,可都是實話麼?」
周金雲道:「唉!此時此刻,我怎麼還會騙你?」
白梅沉吟了一陣,道:「周老弟,我妻兒落於人手,想來,大概你是不願意死了?」
周金雲道:「唉!咱們無怨無仇,我卻加害於你,就算你殺了我,那也是應該的事。」
白梅道:「你被人所迫,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不過,現在,你如肯和老夫合作,時猶未晚。」
周金雲道:「白爺,晚了,在下已經服下了毒藥,這毒藥發作之後,人先癱瘓,十二個時辰之後,人才會死亡,不過,在下倒希望老前輩,能夠早一些痛痛快的殺了我。」
白梅道:「為什麼?」
周金雲道:「我是死定了,但我希望能保存妻兒的性命,如果老前輩願意成全,那就把我殺了,我死之後,他們也許會保存我妻兒的性命!」
白梅道:「如是你願意和老夫合作,不但可以救你妻兒,而且還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周金雲道:「不知要在下如何一個合作方法?」
白梅笑一笑,說出一番話來。
周金雲點一點頭,說道:「好吧!在下試試看。」
白梅道:「老弟,要沉著,老夫相信咱們成功的機會很大。」
周金雲苦笑一下,說道:「白爺,在下死不足惜,但恐會拖累了妻女,賭注下的太大一些。」
白梅道:「周老弟,這個辦法雖然不太好,不過,除了這個辦法之外,你似乎是沒有選擇了。」
周金雲長長歎息一聲,道:「白爺,萬一我如有了什麼不幸,妻兒隨同遭殃,只希望你白爺,替拙荊買一口棺材,別讓她一個婦道人家,死無葬身之地。」
白梅道:「老弟,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膽子放大一些,咱們成功的機會,至少有一半。」
周金雲不答話,帶著白梅到了一座宅院前面。
這是一條僻靜的巷子,行人不多。兩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
白梅鬆開了緊扣周金雲的五指,道:「老弟,反扣著我的脈穴。」
周金雲右手一翻,五指扣上了白梅的腕脈,左手叩動門環。
門環聲三快兩慢,木門呀然大開。
白梅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只見庭院寂寂,不見人跡。
周金雲舉步行人庭院,木門突然自動關上。
白梅久經大敵,十分沉著,連頭也沒有回顧一眼。
周金雲未直接行人廳中,卻站在院落之中,高聲說道:「在下幸未辱命,帶回來了白梅。」
這是一座四合院,進大門轉入廳院之中,四面都是房屋。
但每一幢房屋,都是門窗緊閉,無法見到房中景物。
只聽正屋中,傳過來一個冷厲的聲音,道:「那兩粒藥丸呢?」
周金雲道:「給他服下去了。」
正屋又傳出那冷厲的聲音,道:「白梅,你聽著,那兩粒藥物服下之後,就不能妄動真氣,現在,你已經完全沒有抗拒之力了,在下想和你談一件事。」
白梅道:「那書簡上已經寫的十分清楚了,希望你們能夠遵守約定,我要見見宗一志。」
屋中人哈哈一笑,道:「白梅,你走了一輩子江湖,難道還不知道江湖上的險詐麼,於朋友約,言而有信,可是,咱們不是朋友,咱們是敵人,兵不厭詐,愈詐愈好。」
白梅道:「怎麼?你們想毀約了。」
屋中人冷笑一聲,道:「周金雲,你真的給他服下了藥物麼?」
周金雲道:「是他看完了信,自願服下的。」
屋中人哦一聲,道:「舉起來,把扣緊白梅腕穴的手舉起來。」
周金雲依言舉了起來。一點不錯,周金雲右手五指,扣緊著白梅的右腕脈穴。
屋中人笑一笑,道:「白梅,以你江湖之老,怎會甘心受這姓周的要挾,任他擺佈。」』
白梅道:「誰也要挾不了我,我只不過想看看自己外孫而己。」
周金雲歎息一聲,道:「朋友,你們吩咐的事,我都辦到了,希望你們能守信諾,帶我去見妻兒。」
屋中人不理會周金雲的問話,卻沉聲說道:「姓周的,你真的還想見你的妻兒麼?」
周金雲心頭一震,道:「我甘心為你們冒此奇險,自然是為了我的妻兒了。」
屋中人道:「那就好談了,咱們負責把你的妻兒,送回你們原籍,不過,周朋友,要委屈一下。」
周金雲道:「還要我幹什麼?」
屋中人道:「死!我們不願意留下任何可以使人追查的線索。」
周金雲本來是真真正正的扣緊著白梅的脈穴,為了妻兒的性命,他準備出賣了白梅,必要時,說明內情,白梅右脈脈穴受制,無法反抗。
此刻,卻緩緩鬆開了五指,移開脈穴要害。
白梅暗暗吁一口氣,提聚了功力。
只聽屋中人冷冷接道:「周金雲,你可是不願意死?」
周金雲道:「在下雖然也練過武功,但只是用作強身,我不願死,也不願妻兒受苦,我們不是江湖人,只希望能早回原藉,過我們耕讀的生活……」
屋中人接道:「周金雲,你要想開些啊!有些事,已不是你自己能做主了!」
白梅歎息一聲,道:「周朋友,看來,不但我受了你的騙,你也一樣受了他們的騙,他們不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門戶,而是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強盜組合,就算你真正的答應一死,也保不住你的妻兒,他們已經說的很明白,不願意留下可以追查的線索,斬革必須除根。」
周金雲心頭震動了一下,道:「這位白爺說的是真的麼?」
他已決心和白梅合作,配合的很好。
屋中人顯然沒有起疑,哈哈一笑道:「不要聽他挑撥之言……」
白梅高聲接道:「你們可能已經殺害了他的妻兒……」
屋中人接道:「胡說,我們為什麼要殺害婦人孺子?」
白梅道:「周朋友,你如不相信老夫的話,為什麼不要求見見你的妻兒?」語聲停頓,暗施傳音之術,說道:「老弟,現在,你該相信老夫了,按咱們計劃行事。」
周金雲吁一口氣,道:「咱們素無淵源,你們要我替你們做了這許多的事,如若再殺害了我的妻兒,那就太沒有良心了。」
屋中人冷笑一聲,道:「姓周的,你現在才明白,不覺實在晚了一些麼?」
忽然間,寒光一閃,周金雲打個踉蹌,鬆開了白梅的右腕。
強敵這麼一個狠法,真是賊子狠心,連白梅也有些意外之感,心頭凜然。暗自又提高了幾分警覺。轉頭看去,一柄飛刀插入了周金雲的背心。
大約,刀上淬有奇毒,周金雲右手按在左背心上,只說出了一句:「你們好狠的心腸……」,身子一側,人已倒了下去。
白梅活動了一下雙臂,裝作穴道剛剛被鬆開一般,緩緩說道:「這個人,死的好冤……」
屋中傳出了一陣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獨行叟,竟然是這樣一個慈善的人。」
白梅道:「老夫只是惋惜他死的不值。」
屋中人道:「這種人,實在用不著替他可惜,正如他所言,他和你素不相識,竟然肯加害於你,可見……」
白梅接道:「那是你們逼的。」』
屋中人道:「不錯,是我們逼的,不過,他如真是正人君子,就不該接受我的威脅。」
白梅歎息一聲,道:「說的也是,這個人太自私一些。」
屋中人道:「你既然覺著咱做的不算太錯,現在,咱們應該談談正經事了。」
白梅道:「好!你說吧!老夫就洗耳恭聽。」
屋中人道:「白老可知道咱們把你請來的用心麼?」
白梅道:「我自甘服毒,受人挾持而來,只因為想見我那外孫一面。」
屋只人道:「這是你自老的想法,咱們的想法就不同了。」
白梅道:「難道這純屬子虛,完完全全的騙局?」
屋中人道:「那倒不是,宗一志確實落在了我們的手中,而且,在下還可以奉告白老,他還好好的活著,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白梅道:「那很好,但不知老夫如何才能見到他。」
屋中人道:「你可以見他,但不是現在,因為,他根本不在襄陽。」
白梅道:「這麼說來,這是一樁徹頭徹尾的騙局了,」
屋中人道:「談不上騙局,宗一志確然落在了咱們手中,只要你白爺肯合作,總有見到你那外孫的機會。」
白梅道:「哦!」
屋中人道:「白爺,你心中應該明白,你已經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了。」
白梅道:「所以,我應該聽你們擺佈了?」
屋中人道:「好像你只有這條路好走了。」
白梅道:「好吧!我想,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有脫身的可能了。」
屋只人道:「『白爺久走江湖,對武林中事,瞭解得很多、想來,用不著在下多解說,你請人廳中坐吧。」大廳上緊閉的兩扇大門,突然大開。
白梅轉眼望去,只見大廳中一片靜寂,看不到一個人。
不管是龍潭虎穴,白梅已暗下決心,今日一定要弄個明白出來。暗暗吸了一口氣,納入丹田,一面舉步向廳中行去。一面說道:「老夫這一把年紀了,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難道你們還會把這個老不死留作人質不成?」
他自言自語,聲音也不大。但如這庭院之中有人,一定可以聽到。
進入了廳中之後,目光轉動,只見大廳,除了幾張木椅和一張大方桌外,再無陳設,整座廳中,不見一個人。
白梅順手拉過來一張太師椅,坐了下來,道:「老夫已經進入廳中了,閣下,也該出來見個面了。」
大廳右側的臥室門緩緩開啟,一人行了出來,道:「見面有如不見,見之何益。」
那是裝束很怪的人,一襲寬大的黑袍,掩速了全身,連雙手,也被又寬又長的袍袖渡去,臉上是一個黑布作成連頸布帽,除了可見到一對眼睛之外,只可見到一排白牙。
白梅端坐未動,打量了黑袍人一會,冷笑一聲,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句話,對一個江湖人,是很大污辱。
但那黑袍的人卻似是毫不在乎,緩緩說道:「你說呢?」
白梅道:「聽你的口音,似乎是男人,但你的行藏卻像個婦道人家。」
黑袍人呵呵一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閣下卻言詞如刀。」
白梅道:「唉!朋友,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們逼我老人家服下廠毒藥,又騙我到了這裡,還未了這麼一副怪模怪樣的打扮,真叫人猜不透用心何在?」
黑袍人道:「那是因為我有不能以真正面目見你的原因。」
白梅心中一動,道:「你是誰?」
黑袍人道:「別太自作聰明,也別想的太多,那對你沒有好處。」
白梅道:「哦!」
黑袍人道:「現在,咱們似乎是應該談談正題了。」
白梅道:「老夫在聽著。」
黑袍人道:「你可以不死,白鳳也可以留下性命,但你們父女要從此歸隱,不准再在江湖上出現。」
白梅道:「還有麼?」
黑袍人道:「宗一志也可以不死,而且,還可以承歡膝下,但董川和楚小楓卻不能留下性命。」
白梅道:「無極門就此斷絕於江湖之上。」
黑袍人道:「無極門會繼續存在,只不過,換了一位掌門人,也換了一些弟子,他們仍然住在迎月山莊。」
白梅道:「唉!從此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門戶。」
黑袍人道:「白爺又猜錯了,無極門會很快的壯大起來,而且,要超越過宗領剛的成就千百倍,這一點,宗領剛倒可以瞑目九泉了。」
白梅道:「閣下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黑袍人道:「其實,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你白爺在江湖上的經驗,這幾句話,豈會有聽不懂的道理。」
白梅道:「聽是聽得懂了,只不過,事關重大,在下也不願作任何預測。」
黑袍人道:「我們要借重無極門這個門戶,如是合作得好,宗一志也有可能子承父業,出任無極門的掌門人。」
白梅道:「真有這麼一天,老大倒替你們擔心了。」
黑袍人道:「哦……你擔心什麼?」
白梅道:「我擔心他一旦出任了無極門的掌門身份,會替他老子報仇。」
黑袍人道:「掌門人,只不過是一個名義罷了,未必有很大的作用。」
白梅道:「這麼一說,老夫就明白了,宗一志就算當上了無極門主,也不過只是一個聽人擺佈的傀儡而已。」
黑袍人道:「這要看怎麼說了,如若宗一志能夠表現得很忠實,也可能會受到重用。」
白梅道:「那是說讓他忘去了殺父之仇,一切都聽從你們的指命?」
黑袍人冷笑一聲,道:「白爺,咱們在說正經事,不是在爭論什麼。」
白梅道:「這個,我知道。」
黑袍人道:「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白爺肯不肯和我們合作。」
白梅道:「這等重大之事,只怕老夫一時間很難決定了。」
黑袍人道:「白梅,你必須很快的做個決定,因為,你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
白梅道:「你是說老夫要死了?」
黑施人道:「腹中有毒的人,實在很難活得太久。」
白梅笑一笑道:「老夫這把年紀了,老實說,死亡對我的威脅不大,不過,我還是不太想死,說說看,要老夫如何和你們合作?」
黑袍人道:「說服白鳳、生擒了董川、成中岳、楚小楓,以表示誠意。」
白梅道:「你對無極門中事,似乎是知道得不少,想來,也定然知道,他們夫婦之間的情意,十分深厚?」
黑袍人道:「我知道,但她的丈夫已經死了,而來一志還活著。這是他唯一的兒子,一個失去了丈夫的中年婦人,絕不願意再失去兒子。」
白梅沉吟了一陣,道:「這確是一件很難決定的事,大義、親情,老夫也無法預測,她會作出什麼樣的決定。」
黑袍人道:「我們想得到她的為難,所以,要請你多幫忙了。」
白梅道:「好吧!老夫答應去勸勸她。」
黑袍人道:「那很好,對你,對白鳳,對宗領剛都是有益的事。」
白梅道:「如是沒有別的事,老夫可以走了。」
黑袍人又恢復了尊敬的稱呼,道:「白爺,你想清楚了沒有?」
白梅道:「還有什麼事?」
黑袍人道:「你說服了白鳳之後,要如何去擒楚小楓、董川呢?」
白梅道:「他們都很聽鳳兒的話,如果老夫真的說服了白鳳,白鳳說一聲,他們就會束手就縛。」
黑袍人道:「這個,太冒險,萬一他們不服,豈不是要引起麻煩麼?」
白梅道:「閣下的意思呢?」
黑袍人道:「下毒,他們想不到白鳳會對他們下毒,應該是萬無一失。」
白梅道:「高明,高明,這一招,他們一定想不到。」
黑袍人笑一笑,道:「有時候,用盡心機,出盡妙法,無法解決的事,反而用最簡單的辦法,一下子就可以解決了。」
白梅道:「唉!問題在我是不是能說服我那位女兒,聽我的話!」
黑袍人道:「這應該不是太難的事,你是她的父親,宗一志是她唯一的兒子,這世間她只有兩個親人,我想,她會衡量利害得失的了。」
白梅道:「老夫也這麼想,所以,覺著有一半的機會。」
黑袍人道:「你同意了?」
白梅道:「老夫同意了。」
黑袍人道:「告訴白鳳,咱們這個組合,不願意失敗,如若她想玩什麼花樣,她會很快收到宗一志的腦袋。」
白梅道:「老夫呢?」
黑袍人道:「她也看到你毒發而死的痛苦。」
白梅道:「老夫還能活好久?」
黑袍人沉吟了一陣,道:「大約還可以活上兩三個時辰。」
白梅道:「這時間太短了,只怕不夠?」
黑袍人道:「我們不會太急,給你二十四個時辰如何?」
白梅道:「夠了。」
黑袍人道:「送藥上來。」
內室中又行出一個黑衣人,一樣的寬大黑袍掩身,連手上也戴著黑色的手套,雙手中,卻托著一個木盤子。
木盤上面放了兩個玉瓶,一個瓷杯。
瓷杯中是一杯碧綠的水。
黑袍人道:「兩隻玉瓶中,一瓶是解藥,那是兩粒丹丸,一粒可保十二個時辰毒不發作,事情辦妥了,咱們再送你解毒之藥;另一個玉瓶中,是白色的粉末,無色無味,下人茶飯之中,要他們吃下去,只要半個時辰,就完全失去了功力。」
白梅點點頭,道:「好藥。」抓起兩個玉瓶,藏入杯中。
黑袍人道:「那瓷杯中,是一杯好酒,名叫碧綠春,這是人伙酒,喝下去,你就算是我們的人。」
白梅道:「這人伙酒,我瞧不用喝了,老夫目前還未人伙。」
黑袍人冷冷說道:「非喝不可,白梅,為了表現你的忠誠,也應該喝下去。」
白梅道:「老夫滴酒不沾,那麼大一杯酒,實在喝不下去。」
黑袍人道:「白梅,不喝這杯酒,咱們無法信任你。」
白梅道:「這就難了,老夫實在喝不下去……」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朋友,這如是一杯毒酒,我已經中了毒,用不著再喝,如若這人伙酒中沒有毒,又何必逼我強喝。」
黑袍人沉吟了一陣,道:「白梅,你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應該明白,這是規矩……」
白梅接道:「至少,老夫還沒有到守規矩的時候。」
黑袍人冷笑一聲,道:「看來,咱們是很難談攏了。」
白梅道:「老夫在江湖上,見過了不少大風大浪,我希望你們不要逼人過甚……」
黑袍人雙目中神光一閃,似要發作,但他突然又忍了下去,道:「好吧……在下答應你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