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原正要發嘯相應,段克邪的嘯聲突然中斷。楚平原大吃一驚,心道,「段克邪輕功卓絕,難道竟會給敵人突然擒了,逃也逃不開麼?」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史朝英雙刀一招「龍飛鳳舞」,倏的斫來,宇文虹霓「唰」的一劍,也指到了他腰脅的「愈氣穴」。
宇文虹霓本領比史朝英高得多,攻的只是他的要害穴道,楚平原儘管對宇文虹霓毫無故意,可不願死在她的劍下,當下使了一招「上下交征」,這是一招兩式的刀法,先斫「下手刀」,再斫「上手刀」,楚平原是打算格開宇文虹霓的長劍之後,再舉刀削斷史朝英的兵刃。可是由於他心神不寧,動作稍緩,宇文虹霓的長劍是格開了,史朝英的雙刀卻也劈面斫到,來不及舉刀招架了。楚平原霍的一個「鳳點頭」,史朝英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雙頰削過,險險削下他的耳朵。
楚平原大怒,把心一橫,想道,「小霓子若然狠得下心腸殺我,就讓她殺吧。說什麼我也得把這妖女斃了!克邪武功遠勝於我,倘若他已被敵人所擒!我出去也是無濟於事。」
史朝英給他閃過,暗叫「可惜」,正要趁他腳步未穩,再砍一刀。楚平原驀地一聲大喝,風車般的疾轉過來,連人帶刀,向史朝英衝了過去,就在這時,宇文虹霓的劍尖也指到了楚平原的背心大穴。
眼看楚平原與史朝英便要同歸於盡,忽地一股勁風撲到,史朝英就似給一隻無形的巨手推開幾步,恰恰避開了楚平原這一刀。也就在這同一時間,宇文虹霓的虎口一麻,長劍「當當」墜地。
楚平原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來了勁敵,不及回頭,反手便是一刀。那人笑道:「刀法忒也不弱!」雙指一彈,「錚」的一聲,楚平原虎口酸麻,叫道:「你是牟滄浪!」那人道::「不錯。
你膽敢點我侍者的穴道,又闖到這裡來欺負我的侄媳,也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就在說話之間,已接連在楚平原的刀背上彈了三下,楚平原虎口發熱,再也把握不住,寶刀脫手,給牟滄浪將他一把抓住。
楚平原道:「你知道你惺媳幹的好事,你怎的不問青紅皂白。」牟滄浪道:「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你也怎知我是問也不問?」
史朝英上前道:「叔叔……」牟滄浪面色一沉道:「你也不必多說!」史朝英訕訕退下,就在此時,只見那兩個黃衣侍者,揪著段克邪走進帳來,說道:「這小子如伺處置,請島主發落!」
段克邪叫道:「牟叔叔,你如今總該明白誰是誰非了吧?」牟滄浪神情懊喪,揮手說道:「你暫且不必多言。侍者,將這兩人押下去。」那兩個黃衣人躬身說道:「遵命。」一個揪著段克邪,一個揪著楚平原,走出帳蓬。段楚二人都是給牟滄浪點了軟麻穴的,不能動彈,但卻還可以說話。楚平原道:「宇文姑娘,這妖女適才的說話都是騙你的。她實在是想借回族之兵、為了你母舅是回約的將軍。才巴結你的。你倘是不信,我還有證人……」史朝英喝道:「快快把他押下去,別讓他胡說八道。」
宇文虹霓道:「誰是證人?」揭開帳篷,便追出去。史朝英道:「唉,好妹子,你怎麼相信他的鬼話。」正要也追上去。牟滄浪衣抽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她推了回來。史朝英道:「叔叔,你……」牟滄浪道:「你留下,我正要和你單獨說話。」
史朝英心知不妙,說道:「叔叔,你有什麼吩咐;難道你、你也相信了他們的……」牟滄浪歎了口氣說道:「你的所作所為,我都已知道了。不錯,我是相信他們的話。你,你自尋了斷了吧!念在你與我侄兒夫妻一場,我可以讓你留個全屍,說你是暴斃的,彼此保個面子。」
史朝英這一驚非同小可,顫聲叫道:「叔叔,你要我自盡?不,不,我不肯死,寧可你殺了我!」
牟滄浪一咬牙根,說道:「也好,你不敢自己動手,我就成全了你吧!」隨手取過几上的拂塵,緩緩舉起,一柄拂塵,在他千中,就似千斤重物一般。牟滄浪的內功已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這柄佛塵,若是打在史朝英身上,登時便可令她閉氣而亡。
史朝英將肚皮一挺,忽他說道:「你打吧!我這肚皮裡有吐傑的孩子,這是你牟家的骨肉!」
牟滄浪怔了一怔,慌忙收回拂塵。史朝英說道:「叔叔,你好糊塗!」牟滄浪道:「我不知道你有身孕。也罷,那我就……」
史朝英不待他說出如何處置,便即打斷他的話道:「我不是說你這個糊塗。你是對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這兩句「評語」倒是很出牟滄浪意料之外,牟滄浪道:「我怎麼對大事糊塗了?」史朝英道:「是非之際,實亦難言。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你既有意叫世傑逐隆中原,那麼他能替你打下江山便是好的,你又何必管他如何行事?當今的大唐天子,又何嘗不是借了回族之兵才保住江山?」
牟滄浪「哼」了一聲,說道:「唐朝天子做的事情,我就要跟他學樣嗎?盜亦有道,何況是取天下。借了外兵蹂躪中原,哼,哼,即使做了皇帝,那也是受百姓唾罵,英雄恥笑!我志已決。
你不必和我再多說了。念在你有身孕,貸你一死。你和世傑都隨我回扶桑島去吧。」
史朝英道:「叔叔,你回去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人人都知道你此次來助世傑,是要保他綠林盟主之位,江山你可以不打,但你這麼臨陣退縮,撒手不管,別人只怕都要說你是怕了鐵摩勒、空空兒了!」
牟滄浪道:「這個,嗯,別人要怎樣說,那也就由他去吧/語氣之間,已不似剛才堅決。史朝英緩緩說道:「咱們即使要回扶桑島,也應過了今天才走。皇帝可以下做,盟主當然更可以不當,但你這扶桑島的絕世武功,豈可以不在天下英雄之前顯一顯?」
牟滄浪多少還有點好勝之心,聽了史朝英的話,也覺得似乎言之成理,不禁心裡躊躇,「不錯,我萬里迢迢,來到中原,若然一事無成,悄然而去,那豈不是負了此行?我若打敗了天下英雄,那時再與世傑一同回去,那不是更顯得我的胸襟磊落,氣度非凡!」
正在躊躇未決,忽聽得聲如裂帛,帳篷頂突然裂開一道縫,跳下兩個人來。一個是空空兒,一個是辛芷姑。空空兒喝道:「幸滄浪,你自恃天下無故,我空空兒偏要和你再鬥一鬥!」辛芷姑見了史朝英,更是怒從心起,說道:「好,我本待在英雄會上再廢去你的武功,你卻又在害人,我須饒你不得!」
這兩人動作都是快如閃電,一個撲向牟滄浪,一個撲向史朝英。史朝英叫道:「叔叔,救……」辛芷姑的拂塵已是當頭罩下。
牟滄浪一掌拍出,盪開了空空兒的劍尖,他手上的拂塵還未放下,當下也用拂塵揮出,他拿的不過是一柄普通的拂塵,辛芷姑的拂塵則是百練的烏金玄絲,但兩柄拂塵一纏上,辛芷姑卻幾乎把握不住,拂塵險些就要給對方奪去。空空兒飛身躍起,短劍當中一劃,這才把兩人分開。牟滄浪的馬尾拂塵己給根根絞斷,不能復用,立即槍過了史朝英的一柄短刀,怒道:「空空兒,你膽敢又來生事!」空空兒道:「你把我的師弟怎麼樣了?快快交回給我!你若傷了他一根毫髮,我空空兒今日決不與你干休!」
本來空空兒倘若平心靜氣與牟滄浪說話,這事情不難解決,但他性急如火,一到便大發雷霆,牟滄浪可也給他惹起了怒氣牟滄浪動了怒氣,冷笑說道:「不錯,你師弟是被我所擒,你待怎樣?」空空兒道:「你放不放人?」牟滄浪道:「你若不來吵鬧,我倒可以放他。如今嗎,嘿,嘿,可得看你的本領了。昨日咱們雌雄未決,你還有什麼本領未曾使出來嗎?」
空空兒大怒,更不打活,身形一晃,揮劍復上,一招便刺牟滄浪九處穴道。牟滄浪淡淡說道:「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招數!」
揮油一拂,空空兒身法如電,倏的已是移形換位,片刻之間,從東南西北四方,連接四招,遍襲他全身三十六道大穴。辛芷姑則塵劍兼施,招數奇詭絕倫,尋暇抵隙。牟滄浪給他們聯手急攻,一時間竟是有點應付不暇,空空兒冷笑道:「我就是這套袁公劍法,新奇的招數是沒有的。你不放在眼內,那我就等著看你的本領。」這套劍法,他前日也曾使過,不過,今日使來,卻義比前日更快捷了。原來空空兒經過前日的一次較量,已知功力不及對方,因此再度交鋒,便盡力發摔自己之長,以制敵人之短。他輕功天下第一,這是牟滄浪所不及的,空空兒改用閃電般的游鬥劍招,隨時可以化虛為實,雖是同一套劍法,對牟滄浪的威脅,卻比前日大大增強了。
牟滄浪怒道:「空空兒你如此狂妄,可休怪我手下無情了!」運劍成風,呼呼數劍,將空空兒迫出一丈開外,劍中夾掌,劈空掌也使出了十成力道,登時帳篷如受狂風,搖動起來,空空兒也還罷了,辛芷姑在他的掌力籠罩之下,卻已有點感到呼吸困難。原來牟滄浪前口只是使到八成功夫,如今也盡全力,自是大不相同。這麼一來,雙方各盡所長,結果仍是和前日一樣,牟滄浪以一敵二,不免稍處下風。但空空兒與辛芷姑要想取勝,那也極不容易。
結果與前日一樣,但卻凶險得多。哪一方稍有不慎,都有血染塵埃之險。史朝英躲到帳違一角,嚇得發抖,忽地想道:「空空兒若然勝了,我師父定要下手害我;但若叔叔勝了,他也要迫我跟他回轉扶桑,從此難有出頭之日。總之,誰勝誰敗,對我都沒好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悄悄的便揭開了帳篷溜走。
帳中激戰方酣,牟滄浪與辛芷姑都無暇攔阻。
史朝英出了帳篷,叫道:「宇文妹子,宇文姑娘!」遊目四顧,不見宇文虹霓的影子。原來宇文虹霓已在追趕那兩個侍者去了。
宇文虹霓出了帳篷追趕,那兩個黃衣人已走了一段路程。但因他們是奉命押解楚、段二人的,而楚、段二人都被牟滄浪點了穴道,不能自己走路,那兩個黃衣人只好將他們用粗繩縛起來,像拖著一件東西似的,將他們拖著走路,走得當然不會很快,宇文虹霓追過一個山坳,已是可以看見他們了。
字文虹霓見此情形,大為生氣,揚聲喝道:「你們不能將他們背起來走路嗎?牟島主只是要你們押解他們,並不是要你們將他們當作犯人看待。」
那兩個黃衣人笑道:「宇文姑娘,你的心腸倒是軟得很啊!
不會弄傷他們的,你放心吧。聽說這個姓楚的是你的殺父仇人。
哈哈;你倒為他求起情來了。」這兩個黃衣人是扶桑島的恃者,生平只聽牟滄浪叔侄的命令,對宇文虹霓的話竟是不加迎睬。
這時已是犬色蒙亮的時候,宇文虹霓動了怒氣,正要加快腳步,上前干涉,忽見前面來了一個女子,正好攔住那兩個黃衣人的去路。那女子「咦」了一聲,忽地放出佩刀,叫道:「這不是段小俠嗎?豈有此理,你這兩個強盜竟敢欺侮段小俠?」一刀便劈過去,要斬斷拖著段克邪的那根繩子。
拖著段克邪走路的那個黃衣人喝道:「瞧你是個黃毛丫頭,我不將你難為。快快走開!」將長繩一抖,那女了一刀劈空,卻被繩索絆了一跤。那女子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罵道:「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我是你們盟主夫人的師姐!」原來這女子正是史朝英的師姐龍成香,她在長安賣藝之時,曾得過段克邪之助,故此一見段克邪被人捆縛,便要上前解救,以報答他的恩情。龍成香是來找尋師父師妹的,她只道這兩個黃衣人是她師妹的手下。
那兩個黃衣人笑道:「你是盟主夫人的師姐又怎麼樣。我家的侄少奶和她的師父都反了臉了,她也未必就認你這個師姐。」
段克邪叫道:「龍姑娘,你別找你的師妹了,趕快去向鐵摩勒報訊吧。你也不必為我擔心,我是被牟島主所擒的,決無性命之憂。」段克邪這幾句話不啻證實了那黃衣人所說,提醒她的師妹早已壞得不可收拾,叛了師門。
龍成香怔了一怔,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那黃衣人道:「叫你走開,你還要糾纏。」長繩一揮,「啪」的一下,打中了龍成香膝蓋的環跳穴,龍成香雙膝一軟,倒下地來。那兩個黃衣人不想給宇文虹霓趕上,再受糾纏,便把楚、段二人背起來飛跑。
那兩個黃衣人功力頗高,背了個人,也比宇文虹霓跑得還快。龍成香被點了穴道,倒在路旁,宇文虹霓追到該處,那兩個黃衣人已在山腰,回頭笑道:「宇文姑媲,我們已聽了你的話,好好服侍你的朋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宇文虹霓追趕不上,心裡生氣,卻也無可奈問,便把龍成香扶了起來,替她解開穴道,問道:「你是牟夫人的師姐嗎?」龍成香道:「不錯。多謝姐姐援手。你認得我的師妹嗎?」宇文虹霓點了點頭,忙著問道:「你還有沒有師姐?」龍成香道:「沒有了。我師父門下,就是我和史師妹。」宇文虹霓道:「這麼說,牟夫人也就是只有你這個師姐了。」龍成香心道,「這女子怎的如此囉嗦,翻來覆去,就是問一句話?」當下笑道:「一點不錯,你認得我的師妹,她沒有和你說過嗎?」
宇文虹霓道:「說過了。我正在奇怪呢!」龍成香道:「奇怪什麼?」宇文虹霓道:「你為什麼救段克邪,卻不救楚平原?」龍成香道:「哪個楚平原?我不認得!」
宇文虹霓詫道,「你不認得?你師妹說,你上了那姓楚的當,懷了身孕,投河自盡。我以為你是投河被人救起,來找楚平原的晦氣的。誰知你卻不認得他。」
龍成香莫名其妙,禁不住無名火起,說道:「這是什麼話?當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種污言穢語,也是女孩兒家可以胡亂捏造的嗎?」
字文虹霓忙道,「這不是我捏造的,是你師妹說的。嗯,你看你師妹已經來了,你問她去吧。」
史朝英正在跑來,見龍成香與宇文虹霓站在一起,吃了一驚。龍成香氣沖沖的上去便道:「師妹,你和這位姐姐說了我一些什麼事情?」史朝英訥訥說道:「我不知你們說的什麼事情?」
龍成香怒道:「你說我和什麼姓楚的男子勾三搭四,有這事嗎?」
史朝英道:「這個,這個……哎呀,這裡頭有點誤會了。我還有要緊之事,師姐,你和我一同去見你的妹夫吧,這些閒話,慢慢再說。」
宇文虹霓道:「牟失人,你這話說了還不到一個時辰,我決不至於聽錯,哪有什麼誤會?牟夫人,你為什麼要捏造楚平原和你師姐的謠言?」
史朝英滿面通紅,正自下不了台,忽見一騎快馬馳來,正是史朝英的貼身侍女,這侍女下馬遭道:「姑爺請小姐快快回去,大會已經就要開始了。還有島主也還未見,小姐可知他在何處麼?」史朝英忙即飛身上馬,也不答那丫頭的問話,便即疾馳而去。
宇文虹霓幽幽歎了口氣,心裡想道,「我只道牟夫人是女中豪傑,誰知她也會騙我。楚平原早勸過我不要相信她的說話,唉,只怪我卻不相信楚大哥。」心念未已,忽聽得「嗚嗚」的號角聲,字文虹霓揚聲叫道:「我在這兒!」原來她的手下已是傾巢而出,正在覓她的蹤跡。
不多一會,師陀國的武士數十人都已趕來,領隊的說道:「郡主,你的那座帳篷已倒塌了,有幾個怪人正在那裡廝殺、可厲害得很呢,我們不知道郡主已走了出來,生怕你被帳篷壓傷,想過去察看,哪知在三丈之外,已被他們的掌風震得立足不穩,有兩個人還跌傷了。」
宇文虹霓尚未知道此事,詫道:「什麼怪人?」為首的武士說道:「相貌最特別的是個大頭娃娃,說他是娃娃嗎,額角又已有了皺紋的了。」龍成香道:「這是空空兒,他是天下第一神偷,年紀已有四十開外了。」那些武士道:「哦,原來是妙手空空,果然名不虛傳。」原來「妙手空空」的聲名早已傳到西域諸國,只不過這些武士還未知道他的相貌。
宇文虹霓道:「還有什麼怪人?」為首的武土道:「有一個女人一手拿劍,一手拿著拂塵,似是一個道姑,裝束也很奇特。」
龍成香吃了一驚,心道,「這不是我的師父嗎?」
宇文虹霓見過辛芷姑,知道是史朝英的師父,說道:「你的師父和你的師妹已是反目成仇,她是要來廢你師妹的武功的。」
那為首的武士接著說道:「還有一個桐貌清攫的長鬚男子,相貌不特別,武功卻最厲害。空空兒和那道姑聯手打他。」字文虹霓道:「這是牟島主。」原來史朝英將宇文虹霓這班人安徘在鐵犁峰紮營,與牟世傑的總部隔開二十餘里,為的就是不想過早給牟滄浪知道。所以宇文虹霓也是剛才才認識牟滄浪的,她的手下都未見過。
領隊的武士道:「咱們該怎麼辦,請郡主示下。」宇文虹霓歎口氣道:「咱們本不應該來的。這是他們中原的武林紛爭,與咱們無關。咱們回國去吧!」她的侍女已把她的坐騎牽來,字文虹霓跨上坐騎,一聲令下,眾武士都隨她走了。龍成香則獨自跑去看望師父。
空空兒與辛芷姑合鬥牟滄浪,越鬥越烈,帳篷倒塌,空空幾與牟滄浪合力撕裂帳篷,跑了出來,三個人兀自苦鬥不休。這時他們已鬥到五百招開外了。
空空兒與牟港浪,一個是輕功天下第一,一個是內功世上無雙,但鬥到五百招開外,空空兒亦已是跳躍不靈,牟滄浪也禁不住吁吁氣喘!
雙方心裡都暗暗有了悔意,可是誰都不肯罷手。牟滄浪一掌拍出,說道:「空空兒,你認不認錯?」空空兒道:「牟滄浪,你交不交人?」牟滄浪在拍出一掌的時間,他已還刺了三劍,他雖然氣力不加,但劍招仍是十分迅捷。
牟滄浪怒道,「你先認錯。」空空兒道:「你先交人。」雙方心高氣做,都是不肯忍讓,只好依然苦鬥。
辛芷姑道:「牟滄浪,你不認輸,只怕要梅之莫及!」唰的一劍,欺身疾刺。牟滄浪掌力已是大不如前,阻她不住。辛芷姑劍法奇詭絕倫,牟滄浪飄身一閃,哪知她中途劍鋒一轉,似左實右「唰」的劍光過處,竟把牟滄浪的長鬚,盡都削去,報了前日削髮之辱。
牟滄浪大怒道:「好呀,你這潑婦,我教你認得厲害!」
「砰」的一掌打出,辛芷姑那一劍是欺到他的身前進招的,她只道牟滄浪已是強弩之未,哪知雖然如此,牟滄浪的本領還是遠勝於她,給牟滄浪一掌擊個正著,辛芷姑「哇」的一聲厲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空空兒叫道:「你、你傷了芷姑,我與你拼了。」一怒之下,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擊上前去,閃電般的便是連刺了六六三十六劍,牟滄浪不能全數閃升,身上受了六處劍傷。
可是雙方近身肉搏,空空兒的功力究竟還是稍遜一籌,只聽得「噹」的一聲,雙劍相擊,空空兒的短劍脫手飛出,但他這短劍削鐵如泥,牟滄浪用力磕飛他的短劍,自己的長劍,也已斷為兩截。
空空兒被他的內功一震,也是「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傷猖比牟滄浪更重。辛芷姑揮舞拂塵,腳步歪歪斜斜的又攻了下來,說道:「好呀,咱們三人今日同歸於盡!」
龍成香趕了到來,見這三個人都已變成了血人,嚇得她魂飛魄散,叫道:「師父師父……」
辛芷姑道:「成香,你來得正好,我死之後,你可以將我的劍譜取去。我要你為我清理門戶,殺掉你的師妹。」
龍成香放聲大哭,辛芷姑怒道:「我還未死,你哭什麼?」她說話分神,又給牟滄浪打了一掌,但牟滄浪被她拂塵一擊,肋骨也斷了一根!
牟滄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道:「想不到我絕世武功,竟然命喪於此。」空空兒也不禁暗生梅意,心道,「我與牟滄浪本屬故交,他也只不過是偏聽侄兒之言而已,並非就是壞人,今日我與他同歸於盡,實在是大不值得了。」可是兩人心中雖有梅意。口頭上仍是誰也不肯先行道歉。
眼看雙方就要同歸於盡,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你們都是小孩子嗎?什麼事情,值得這樣拚個你死我活的?真是好沒來由!」聲到人到,是兩個鬚眉皆白的老頭,說話的這個是瘋丐衛越,另一個則是鐵摩勒的師父磨鏡老人。
磨鏡老人道:「牟島主請給老朽幾分薄面。誰是誰非,慢慢再談。」將牟滄浪一把拉開。那一邊瘋丐衛越,則一手一個,將空空兒與辛芷姑一齊拉開,大聲斥罵道:「你們兩人是就要成親的了,怎能糊里糊塗的自送性命,難道你們要到地府去成親麼?」
也幸虧牟滄浪空空兒都已精疲力竭,磨鏡老人與衛越才能夠輕易的將他們分開。
辛芷姑被衛越一罵,面上一紅,心裡倒是甜絲絲的,想道,「是啊,我好不容易盼到空空兒心回意轉,與我成親,今日若然死了,豈不是死有遺憾?」
空空兒本來就有悔意,但仍是要爭曰氣,說道:「牟滄浪,你交不交人?」牟滄浪道:「空空兒,你認不認錯?」兩人傷得都很不輕,說了這兩句氣話,同時又都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磨鏡老人道:「治傷要緊,請你們兩人暫息口角之爭吧。」一面說一面便給牟滄浪推血過宮,又要過了衛越的葫蘆,給牟滄浪灌了一口參灑。
牟滄浪道:「磨鏡前輩,你是鐵摩勒的師父,你不知道我此次重覆中土,就是為了助我侄兒,與令徒作對嗎?」磨鏡老人道:「小徒對島主一向尊敬,他可從不敢將你當作對頭。據小徒說,令侄有些事情只怕做得有點差錯,他怕你不肯相信他的說話,叫我來和你說說。……」
牟滄浪大為感動,要知他現在已是精疲力竭,磨鏡老人只要輕輕一掌,就可以取他性命,他若一死,鐵摩勒在綠林大會之中,也就可以穩操勝券,但磨鏡老人非但不乘危下手,反而給他治傷。
牟滄浪嚥了眼淚,澀聲說道:「磨鏡前輩,你不必說,事情的真相我都已明白了。是我那便兒不好。段克邪剛才是為我所擒,我也沒有將他難為,我本來是準備將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之後,就將他釋放的。」
空空兒道:「好,你既然答應交人,那我也就向你認錯。我空空兒太過魯莽,不該一進來就和你動手,」牟滄浪道:「我也有不是之處,我不該得罪了嫂於。」衛越哈哈笑道:「前事都不必提啦。現在我請你們喝酒,待這件事情過了,咱們再喝空空幾的喜酒。」他這一葫蘆的參酒,給牟滄浪等三人同喝,喝得點滴不留。牟滄浪再把他秘製的小還丹,分贈與空空兒、辛芷姑二人。
扶桑島的小還丹醫內傷最具靈效,衛越那一葫蘆用千年老參所浸的酒,更是功能補氣培元。但他們三人實在傷得太重,一時之間,仍是不能走動。
辛芷姑道:「咦,我那逆徒呢?」龍成香道:「稟師父,我剛才看見師妹,她騎馬追趕段小俠去了。段小俠和另外一個性楚的正被兩個黃衣人背著跑。」龍成香知道史朝英與段克邪之間曾有過一段瓜葛,是以史朝英雖然是給她大夫派人請她回去的,龍成香仍是怕她去追段克邪。
辛芷姑吃了一驚,道:「牟島主,你這侄兒媳婦,你是否還要庇護她?」牟滄浪對史朝英也實在感到頭痛,說道:「你的徒兒,由你管教,但她身上有三個月的身孕,我求你稍稍留情。」
辛芷姑道:「好,成香,你趕快找一匹馬,拿我的無情劍去追你師妹,只許擒她,不許傷她。這一路上都有嘍兵,找不到馬就搶一匹。務必要把你的師妹拿回來。」辛芷姑當然知道她兩個徒弟的功夫,若然當真動手較量。史朝英比龍成香還要稍高一線,但若龍成香手中拿了她的無情劍,那就可以勝得史朝英了。
龍成香道:「那兩個黃衣人,本領很……」牟滄浪解下一聲佩玉,說道:「你拿這塊玉召他們回來。他們是我侍者,見了這塊玉,一切都要聽你吩咐。」辛芷姑聽得此言,心上的一塊石頭也就立即放了下來。這麼一來,不但段、楚二人可以回到此地;龍成香有那兩個黃衣人相助,再多幾個史朝英也都可以拿下了。
鐵摩勒等到天色大亮之後,仍然不見段、楚二人回來,連去探聽消息的空空兒、辛芷姑也不見回來,不禁大為焦慮,但大會原定在天亮之後即開,此時兩方面的人都已紛紛來到場地,只等牟世傑與鐵摩勒來主持了。鐵摩勒心想有他師父和衛越已趕去會牟滄浪,即使有甚意外,大約也可無妨。便把焦慮暫且拋開,與眾人一同赴會。
鐵摩勒固然是擔著心事,牟世傑也並不輕鬆,他心中的焦慮只怕比鐵摩勒還要沉重得多。要知他是把叔父當作靠山的,但牟滄浪卻不知到哪裡去了。這還不止,連他的妻子史朝英也是影沓蹤沉,他所派出的到鐵犁峰去催促他妻子回來的侍女,也是去如黃鶴,時間已到,仍是不見回來。
牟世傑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無可奈何,只好帶了扶桑島的一班人「上陣」,幸而七十二島島主來的已過半數,除了前晚給牟滄浪逐走的三妖之外,還有四十二個島主跟著出場,願意聽牟世傑的指揮。蓋天豪、楊大個於等好幾家寨主也還跟隨著他。牟世傑暗暗比較一下雙方的實力,覺得自己這一方也還不算太弱,這才稍稍寬心。但盼叔父與妻子及時趕到,那便可以「逢凶化吉」了。
會場是伏牛山上的一片大草坪,黑壓壓的坐滿了人。牟世傑先到,雖有彩聲迎接,卻並不怎麼熱烈。過了片刻,鐵摩勒到場,各路綠林豪傑的人數比牟世傑的手下,當然是不知多了幾倍,登時彩聲雷動,把牟世傑嚇得個膽戰心驚。
伏牛山的老寨主雄巨元是地主身份,扶著枴杖出來,向四方作了個羅圈揖,朗聲說道:「多謝各位賞面,駕臨敝寨。這次綠林之會,是鐵寨主與老朽聯名發出的請帖,老朽之所以在帖上具名,是因為鐵寨主借我這個地方,老朽唯鐵寨主馬首是瞻。
如今我的開場自已經表過,便請鐵寨主的正戲登台吧。」
鼓掌歡呼聲中,鐵摩勒剛自起立向四方作揖,牟世傑已搶先走了出來,大聲說道:「我忝屬綠林盟主,請各位恕我僭越,我可要先說幾句了。」言下之意,實是指鐵摩勒「僭越」,他的幾個手下,也幫腔道:「是呀,既是名為綠林之會,卻不請盟主主持,實是太沒規矩。」
群雄按捺不住,許多人便要發作,鐵摩勒連忙說道,「不錯,我正是要請牟盟主在持此會。我不過是們儀召開的人而已,決非意圖僭越,請盟主不可誤會。」
群雄聽了鐵摩勒的活,鼓噪之聲漸息,但仍是有幾個人咕咕噥噥地說道:「你就要倒台的了,還要擺什麼架子?好,好,他喜歡說,就讓他說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正是:可知眾怒終難犯,盟主威風使不來?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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