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魔女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呼圖赫道:「我的爹爹曾受過明明大師救命之恩,這件事你是已經知道了。那天我和公孫奇說起這件事情,我說我這次隨軍出征,在打平西夏之後,我準備去光明寺一趟,拜見明明大師,以了我爹爹生前的心願。」
「公孫奇靜靜的聽我說話,聽了之後,流下淚來,求我一件事情。」
蓬萊魔女道:「求的何事?」
呼圖赫道:「求我給他帶一句話。」喝了一大杯酒,往下續道:「他不知怎的知道了他的父親是在光明寺養傷,他請我代求他父親的饒恕,說是只要公孫老前輩重認他是兒子,他就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蓬萊魔女惻然說道:「他終於是悔悟了。」
呼圖赫道:「他沒有說出一個『悔』字,但悔悟之情已是表露無遺。他的走火入魔一天比一天厲害,看那跡象,恐怕是過不了三個月了。他是要得到他父親的回音才能死得瞑目的,唉,但恐怕是等不著了!」
蓬萊魔女道:「你在三個月內不能回轉和林麼?」
呼圖赫道:「大汗平定西夏之後,恐怕還要繼續伐金。我想抽空到光明寺去都不可能,更不要說回國了。」
呼圖赫看了蓬萊魔女一眼,接著說道:「公孫奇的父親是你師父,你可不可以代他傳這句話?這樣,公孫奇雖然不可能在臨死之前得到他父親的回音,但讓他父親知道他已經悔悟,也好讓他泉下之靈稍得安慰。」
蓬萊魔女歎口氣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我一定替你做到。」
吃過了飯,天色已晚。呼圖赫道:「我應該走了。你們也應該走了。」
笑傲乾坤道:「怎麼走法?」
呼圖赫笑道:「我已經替你們想好了法子。這塊金牌,你們拿去。」
只見呼圖赫掏出一面黃澄澄的金牌,金牌上雕刻有一隻振翼欲飛的雄鷹。呼圖赫道:「這是我們軍中傳報軍今的信牌,你們拿著這塊金牌,出城之時,一句話都不用說。他們不敢盤問你的。」
笑傲乾坤道:「可是這塊金牌我怎樣交回給你?」
呼圖赫道:「你們儘管拿去,不必我為擔心,我會另想法子,找回一面的。」
呼圖赫走了之後,眾人皆大歡喜。黑修羅道:「我想到蒙古去走一趟。」
孟海公道:「令弟被囚和林,你是應該去營救他的。不過—一這不是才離牢獄,又投羅網?」
黑修羅道:「雖然危險,也還是要去的。」
黑修羅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經過這一場災難,我也看破了。俗語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不正是為了藏有珠寶以致惹禍嗎?其實財物乃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人生最多不過百年,又何苦為它營求勞碌?」
笑傲乾坤笑道:「你有這個覺悟,很是難得。」
黑修羅道:「不瞞主公,我們的珠寶,是藏在蒙古的一個地方,雖不敢誇說價值連城,估算也總可以值得幾百萬兩銀子。這次我要到蒙古去,一來固然是為了營救弟弟,二來也是想取回這批珠寶。」
蓬萊魔女道:「你有這許多珠寶,只用一半來賄賂字文化及,不愁他不放你弟弟。」
黑修羅道:「不,我不想這樣做,並非我捨不得,我是認為:財寶應該是取之有道,散之亦應有道。給了蒙古韃子,等於是助紂為虐,我怎麼可以這樣做呢?我倒是想把這批珠寶取回之後,都交給你。」
蓬萊魔女笑道:「我怎麼受得起你這份厚禮?」
黑修羅道:「你們義軍缺乏軍餉,我是知道的。你拿去變賣了充作軍餉,將來也好和蒙古韃子打仗呀。依我看來,蒙古滅了西夏之後,跟著必是滅金吞宋,你們山寨的義軍和韃子這一仗總是不能避免的。」
蓬萊魔女笑道:「好,你說得好。這樣說,我倒是要先多謝你了。」
笑傲乾坤道:「人有善願,天必佑之。你這次到和林去,一定可以成功的。」
第二日一早起來,笑傲乾坤取出兩張人皮面具,給黑修羅一張,說道:「戴上這個,別人就認不得你了。」黑修羅相貌特別,雖說有呼圖赫所給的金牌,也怕惹人注目,這張面具,正是合用。
他們持著那面金牌出城,果然無人盤問。到了三叉路口,北面是往蒙古,西面是回中原,黑修羅道:「主公,多謝你這次遠來相救,不敢再勞煩你到蒙古了。」
笑傲乾坤笑道:「不,我們正是要到蒙古的。並非完全為了你的緣故。」接著又笑道:「清瑤,你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不是要到蒙古去見一見公孫奇?」
蓬萊魔女道:「我師父只有這一個兒子,如果公孫奇當真是已經悔悟,我的師父一定是十分歡喜的。但他的壽命只有三個月,我是來不及到光明寺替他傳話了。我是在想——」
笑傲乾坤道:「你是想把他救出來,是麼?」蓬萊魔女道:「你認為這樣做對不對?」笑傲乾坤道:「按說他作了許多罪孽,死不足惜。但受了這許多折磨,也算是受了應受的懲罰了。俗語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不反對去救他,但只怕——」
蓬萊魔女道:「你是怕救了他出來,也沒有用?」
笑傲乾坤點了點頭。蓬萊魔女說道:「明明大師已練成了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配上我爹爹的醫術,還有青靈子所傳的移轉經脈的功夫,那是可以補救桑家兩大毒功的弊害的。要是在三個月之內,能夠把公孫奇送到光明寺,說不定可以挽救他的一條性命。」
笑傲乾坤道:「青靈子所傳的功夫,只有桑青虹和耿照懂得。桑青虹倒是住在光明寺,不過,她一生受了公孫奇之害,你以為她還肯救他?」
蓬萊魔女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亦無不解之冤仇。只要公孫奇是真的痛悟前非,我會為他向桑青虹求情。」歇了一歇,接著說道:「把公孫奇救出蒙古的希望當然很是渺茫,但即使是失敗了,咱們見上他的一面,叫他知道他父親已經原諒了他,也可以令他死得安然。」
笑傲乾坤笑道:「清瑤,人家把你當作『魔女』,卻不知有的時候你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蓬萊魔女笑道:「你別給我面上貼金。當殺的殺,當救的救。你以為我就只會殺人嗎?」
笑傲乾坤哈哈大笑,一行三人便即兼程趕路。路上他們避過蒙古的大軍,但也還免不了有幾次碰上蒙古的小股騎兵,好在他們有那面金牌,沒引起麻煩。
他們的坐騎乃是孟海公所贈的大宛良駒,腳程迅疾,耐走長途。五天之後,便出了西夏的國境,再走兩天,一路經過之處,越來越是人煙稀少,開始進入了塔克拉馬干大沙漠了。
到了沙漠,他們的駿馬卻是比不上駱駝了。流沙忽聚忽散,有時馬蹄被流沙所陷,好半天才出得來。
漠漠黃沙無邊無際,他們在大沙漠裡走了幾大.還未見著人家,水囊裡的水越來越少了。驕陽射在黃沙上,燙得馬匹也熱得喘氣。這一日正在行走之間,忽見天色昏黃,一陣陣風從西方刮來,黃灰色的沙霧向東方飄去。蓬萊魔女以為吹的只是微風,還不在意。黑修羅是有大漠旅行經驗的人,看看天色,可是大吃一驚,說道:「不好,看樣子要變天啦,快快找個掩蔽的地方。」
話猶未了,陡然間大漠上黃沙四起,狂風已是刮地而起。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上,儘是黃灰色的沙霧。像數十百重厚厚的黃幕,蔽地遮天,白日青天,頓成黑夜。
黑修羅道:「不要慌,跟我來。」一行三騎在黃沙滾滾之中找路,蓬萊魔女的坐騎首先倒了下去,接著笑傲乾坤的坐騎也陷在流沙之中.無法將它拔起了。兩人只好施展絕頂輕功,在流沙上奔跑,緊跟著黑修羅的坐騎。蓬萊魔女漸漸感到呼吸窒息。心想:「這大戈壁竟是比最厲害的敵人還要可怕,只怕今日是難免埋骨黃沙了。」心念未已,忽聽黑修羅一聲歡呼:「咱們有救了!」
黃沙蔽天之中,現出幢幢駝影,原來是碰上了一隊西域來的商隊。商隊把幾十匹駱駝圍成了一堵牆,笑傲乾坤等人得「駝牆」的遮掩,避過了這場風沙。
黑修羅懂得西域的各種方言,和他們攀談起來,商隊知道他們正缺食水。雖然到了戈壁的邊緣,但也還要再走兩天才到草原,在戈壁的邊緣是找不到水源的。笑傲乾坤所餘的食水必須極節省的使用,雖然不至於渴死,那也是很不好受的了。
商隊的那些駱駝載的食水很多,聽得他們缺少食水,遂送了一個大皮袋的水給他們。水在沙漠上是比黃金更貴重的東西,笑傲乾坤受了他們的禮物感謝不盡,很自然的就交上了朋友。笑傲乾坤這方三人加入了這個商隊。
商隊中有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懂得漢語,與笑傲乾坤攀談,問笑傲乾坤從哪裡來,笑傲乾坤告訴他是從西夏來的,這少年打聽西夏的戰事情形,聽說西夏已經戰敗投降.被蒙古韃子殺戮甚慘,少年嗟歎不已。悲憫戰禍的慘酷,這也是人之常情,笑傲乾坤並不特別注意。
但這少年對笑傲乾坤卻好似甚為注意,尤其注意他所佩帶那柄寶刀。走了一程,把話題拉到寶刀和駿馬上來,少年說西域的男子夢寐以求的有兩件東西,一是寶刀,一是駿馬,成年的男子無論如何也要打一把好刀,置一匹好馬的。說到後來,就請笑傲乾坤惜那把寶刀給他一看。
少年拔出寶刀,看了又看,一副不忍釋手的神情嘖嘖稱賞,笑傲乾坤心想:「可惜這是李長泰要我代為保管的東西,我還要交還他的家人的,要不然送給你也無所謂。」
少年看了一會,說道:「這柄寶刀不知閣下是從哪裡得來?」笑傲乾坤因為與他只是初交,不願把李長泰的事情告訴他,只好撒了個謊,說是家傳的寶刀。少年聽了,神氣間似乎不大相信,但也沒有再說什麼,把寶刀交回笑傲乾坤。
走了兩天,出了戈壁,進入草原,草原的景象又是大大的不同,只見一望無涯的平地上長滿了高高的草,綠到天邊!風過處,草在風中起伏擺動,像是海面上的波浪。眾人從沙漠踏入了草原,人人都是精神一爽。
那晚在草原宿營,商隊的人送了兩個帳幕和必需的用具給他們。
商隊的人知道漢人的規矩是未婚夫婦不能睡在一起的,是以送他們兩個帳幕。蓬萊魔女獨佔一個,笑傲乾坤則與黑修羅合用一個帳幕。
是夜,約莫三更時分,笑傲乾坤朦朧中忽似聽得帳幕外有輕微的聲響,具有高深武功的人最容易覺醒,笑傲乾坤登時睡意全消。
過了一會,隱隱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吼聲。聽來似是遠處野獸的吼聲。黑修羅夢中驚醒,翻了個身,正要跳起呼喊,笑傲乾坤將他按住,又掩了他的口,他耳邊悄悄說道:「不是熊,是人。他假裝熊的吼聲,這是另一種江湖上投石問路的伎倆。你別聲張,且看這人是誰,意欲何為?」江湖上一般所用的「投石問路」,是盜賊在進入人家的住宅之前,先把一顆石子丟進去試探,如果裡面沒有動靜,就可以放心進去。笑傲乾坤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聽這人假裝熊的吼聲,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就是和「投石問路」一樣,是試探帳幕裡的人睡著沒有了。
笑傲乾坤裝作熟睡,故意發出鼾聲,過了一會,只聽得「嗤」的一聲,帳篷給人割開,一個人鬼魅似的走了進來。
笑傲乾坤是練過暗器的人,視力特強,帳篷割裂之後,月光透入,雖然只是一點微光,笑傲乾坤已然認得出這個人了。這個人正是日間索觀他那柄寶刀的那個少年。
笑傲乾坤那柄寶刀放在身旁,少年摸索了一會,發現了寶刀,把它拿了起來,笑傲乾坤心裡想道:「原來他是來盜刀的,我若現在捉他,人贓並獲,令他面子太過難堪,不如待他回去之後,我再悄悄地去盜回來。讓他心裡明白,不敢再偷,也就是了。」笑傲乾坤日間和這少年談得很是投機,不願因此毀壞了他們的友誼。
不料這少年得手之後,並不立刻就走,只見他拔刀出鞘,自言自語道:「寧可錯殺,不可惜放。但料想也不至於是殺錯了人。」躊躇片刻之後,忽的一刀就向笑傲乾坤斬下。
笑傲乾坤聽得莫名其妙,心想:「他以為我是什麼人呢?他盜刀猶自罷了,怎麼還要殺我?」
少年一刀斬下,笑傲乾坤早有準備,驀地一個翻身,五指一拂,少年虎口酸麻,「噹啷」一聲,寶刀落地。
笑傲乾坤不知這少年本領如何,不忍折斷他的手腕,故而只用了三四分力道。雖然只是三四分力道,估量他也禁受不起,會跌倒的。不料這少年的本領竟是頗為了得,寶刀落地,人卻未倒,一轉身便從割開的帳篷缺口鑽了出去,黑修羅跳起來抓他,竟給他一腳踢翻。
笑傲乾坤扶起黑修羅,問道:「你怎麼了,」黑修羅道:「沒受傷。這小子年經輕輕,手段這麼狠辣,你還不去拿他?」
笑傲乾坤笑道:「寶刀並未失丟,他的虎口給我拂了一卞,也夠他難受的了。」黑修羅氣憤難平,追出帳外,只聽得馬蹄聲響,這少年已上馬跑了。
商隊的人此時亦已給這少年驚醒,跑出來看。笑傲乾坤勸阻黑修羅先別張揚,且聽聽他們的人怎樣說。
商隊的人發現這少年單騎逃跑,都很驚詫。笑傲乾坤問那個領隊:「這少年是什麼人?」那領隊說道:「他是我們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介紹來的,和我們搭伙到蒙古做一趟買賣。他還有貨物存在我這裡呢,不知何以忽然離開了大隊私逃?」
笑傲乾坤知道這少年不是和他們一夥的,這才說出了這少年剛才盜刀之事。那領隊歎道:「他平時寡言寡語,看來倒是個少年老成的模樣,卻不料做出這樣的事情!」
笑傲乾坤從這些人的口中探不出少年的來歷,寶刀又未失丟,也就算了。第二天仍然和商隊一起趕路。
這個商隊是經常在蒙古與西域各國之間往來的,關卡上的蒙古兵和他們相熟的不少,笑傲乾坤等三人沾了他們的光,並沒受到多少盤問,就過了關。
進了蒙古內地,商隊的人先要到各個大部落所在地做藥材生意,於是笑傲乾坤這一行三人進與他們分手,前往和林。
和林是蒙古的「行都」(另一個行都在斡難河源),其時蒙古立國未久,和林只是粗具城市規模,市上有磚瓦的房屋建築,但多數人住的還是帳幕。笑傲乾坤租了一個地方,搭下帳幕,冒充遠地來的客商。
住下來之後,開始計劃行事。第一步當然是先要瞭解情況,熟悉地形。和林最大的一座建築物就是那喇嘛宮.他們已經知道公孫奇囚在其中。但黑修羅的弟弟囚在何處,他們還未知道。喇嘛宮中高手甚多,已知的就有柳元甲與太乙二人,假如不是恰巧碰著他們的病發作的話,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都沒有取勝的把握。白修羅則是由烏蒙看管的,比較容易對付。因此他們打算先救出了白修羅再探喇嘛宮,免得在喇嘛宮失利的話,就難以在和林立足,一事無成。
黑修羅在和林有幾個朋友,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原來烏蒙是成吉思汗手下的「金帳武士」,「金帳武士」是要保衛成吉思汗在和林的「行宮」的,「行宮」在城北的阿兒格山上,金帳武士輪值之日宿在行宮,平時則是各有各的帳幕。笑傲乾坤估計烏蒙與宇文化及合謀,想要勒索白修羅的財物,這件事必定是瞞著成吉思汗,也瞞著其他武士,故此白修羅多半是被囚在烏蒙自己的帳幕。於是計劃夜探阿兒格山,先探清楚烏蒙住的是哪個帳幕。
這日他們正在帳幕之中計議,準備晚上行事。忽聽得外面人聲喧鬧,笑傲乾坤跑出去看,只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爭著出城。笑傲乾坤的蒙古話只聽得懂幾成,問黑修羅道:「他們說些什麼呢。是成吉思汗回來了麼?」黑修羅道:「不是大汗回來,是大汗的一個妃子送回和林。」「什麼妃子?」「就是西夏國王李安全的女兒。成吉思汗還要繼續帶兵打仗,把他新納的妃子先送回來了。因此百姓們搶著去看熱鬧。看新來的王妃,看他們大汗從西夏搬回來的戰利品。」
笑傲乾坤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情之後,笑道:「咱們也去看看熱鬧吧。」他們的帳幕是搭在近郊的空地上的,出城很是方便。和林城中的蒙古官員還未曾出到城外迎接,他們已經混在老百姓之中先出了城。
只見一隊駱駝和馬匹的行列迤邐而來,駱駝背上堆滿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應有盡有。當然最大的戰利品還是那個妃子。
那個妃子坐在行列當中的一匹駱駝背上,有輕紗為幔,好像四面簾子做成的「囚籠」將她罩著,輕紗透明,旁邊的人可以隱約看見她又是羞慚,又是愁苦的面容。笑傲乾坤暗自慨歎:「這分明是一隻陷入牢寵的金絲雀兒,哪裡是什麼大汗妃子?亡國之痛,一至如斯,當真是令人可歎!」
和妃子並排的一匹駱駝,是一個肥頭大耳像是官員模樣的人乘坐。笑傲乾坤聽得旁邊的人談論,始知道這個官員就是遼國從前的國舅,西夏如今的降臣蕭護。他現在又正在充當護送妃子前來和林的角色。
笑傲乾坤悄悄和蓬萊魔女說道:「咱們在西夏沒工夫找他算帳,想不到他自己到蒙古來了。」蓬萊魔女低聲說道:「你瞧,辛莽原這廝也來了。」笑傲乾坤從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著辛莽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跟在蕭護後面。辛莽原是蕭護的「大護院」,以前在北五省的黑道上曾經興風作浪,不服蓬萊魔女當上綠林盟主的。
笑傲乾坤笑道:「好呀,這兩個人都來了,倒是省得咱們多費氣力去找他們了。」蓬萊魔女笑道:「咱們有兩件大事在身都未能了結呢,恐怕還不適宜於在這個時候又多惹一件麻煩吧。」笑傲乾坤笑道:「話是如此說。但我受了李長泰之托,他的仇總是要給他報的。現在暫且不動手,將來也是要動手的。」
話猶未了,一件意外之事突然發生。道旁擁擠著爭看熱鬧的人群之中,有一個少年突然撲出,一柄飛刀向蕭護擲去,這少年身法奇快,出手如電,就在隨從人員紛紛驚呼「有刺客」的聲中,只見蕭護已是一個倒栽蔥跌下了駱駝,那柄飛刀從他的前胸插入,後心穿出,早已是一命嗚呼了。
華、柳二人認出了這個刺客,不由得都是一怔,心中想道:「咦,怎麼是他?」原來這個少年正是從商隊中逃跑出來的那個盜刀少年。笑傲乾坤笑道:「清瑤,不是我想惹麻煩,但這個麻煩卻是非惹不可了!」
話猶未了,只見辛莽原已是跳下馬來,追上了那個少年,來不及拔刀,拿起馬鞭唰的就是一鞭打去,喚道:「好個膽大包大的刺客,你還想跑麼?」這少年身法奇快,但仍是避不過辛莽原這一鞭。
辛莽原是黑道上有數的人物,武功非同小可,少年橫刀一架,只覺虎口一麻,手中的月牙彎刀已是給辛莽原的馬鞭捲去。第二鞭唰的又打下來,少年剛剛跳起閃避,正好給打著了膝蓋,登時跌倒。
辛莽原第三鞭又打下去,眼看這一鞭就要打破少年的天靈蓋,辛莽原忽地「哎喲」一聲。馬鞭歪過了一邊。笑傲乾坤、蓬萊魔女雙雙躍出。原來辛莽原是給蓬萊魔女的獨門暗器烏金塵絲刺著虎口,以致這一鞭失了準頭。
蓬萊魔女身法如電,倏地就到了辛莽原面前,舉劍便刺,辛莽原馬鞭掃去,劍光過處,馬鞭斷為三段。蓬萊魔女這一招名為「三轉法輪」,一招三式,削斷了馬鞭,劍勢依然未衰,要不是辛莽原縮手得快,手指都幾乎給她削掉。
辛莽原拔刀招架,此時他已認出了蓬萊魔女,喝道:「哼,原來是你這個魔——」話猶未了,只聽得「錚」的一聲,辛莽原的喉嚨好像突然給人卡住,說不出話來,原來是笑傲乾坤恐防他說出蓬萊魔女的身份,一枚銅錢打進了辛莽原口中。辛莽原正在全神對付蓬萊魔女,莫說閃避不開,連嘴巴都未曾合攏,就給銅錢打進去了。
笑傲乾坤這枚銅錢的力道勝似鉛彈,不但把辛莽原的門牙打落,將他的喉管也割傷了。辛莽原本來就打不過蓬萊魔女,笑傲乾坤再一出手,他當然更是抵敵不住,不過數招,就給蓬萊魔女一劍穿心,取了他的性命。
那少年跌倒之際,蒙古武士紛紛跑來,刀槍劍戟一齊向他戳下。笑傲乾坤一手將少年拉了起來,一手抓著了個身材魁梧的軍官,猛地一掄作了個旋風急舞,喝道:「好,你們殺!」三柄彎刀兩支長槍戳到了這個軍官的身上,後面的蒙古武士大驚急退,笑傲乾坤振臂一拋,把那軍官當作人球拋出,又撞翻了幾個武士。
笑做乾坤把這少年放下,說道:「你還能跑麼?快搶坐騎!」少年認出了笑傲乾坤,大為驚異,睜大了雙眼,叫道:「你,你,你為何救我?」笑傲乾坤道:「不要多問,快跑!」
少年傷了膝蓋,本領還是遠勝於普通的兵士,立即就搶了一匹坐騎,跟著笑傲乾坤、蓬萊魔女與黑修羅三人衝出重圍。
到了樹林裡面,笑傲乾坤解下寶刀,說道:「那日我對你說了謊話,請莫見怪。」少年睜大雙眼,說道:「閣下是誰?這柄寶刀從何而來,可肯見告?」
笑傲乾坤哈哈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李公子吧?李長泰是——」原來笑傲乾坤在這少年那晚盜刀之後,心中已料著幾分,今日見他不顧性命刺殺蕭護,已知他必定是李長泰的兒子無疑。
果然那少年答道:「我叫李六如,李長泰正是家父。這柄寶刀——」笑傲乾坤道:「這柄寶刀是令尊付託與我,托我交還公子的。我在西夏曾經到過你家,想不到卻在這裡遇見你。請公子收回這柄寶刀。」
李六如接過寶刀,連忙問道:「請問恩公高姓大名,不知恩公是在哪裡見著家父?」
笑傲乾坤說道:「我姓華,名谷涵。這位是北五省的綠林盟主柳清瑤。這位是我的朋友,曾被關在你們西夏天牢中的黑修羅。
李六如聽了他們的名字,又驚又喜,又有幾分懷疑,說道:「恩公原來就是江湖上人稱笑傲乾坤的華大俠嗎?」心裡想道:「聽人說笑傲乾坤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這人卻好似有四十上下年紀了。」笑傲乾坤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哈哈一笑,除下面具,現出了本來面目。蓬萊魔女也笑道:「我沾滿了血污,也該洗洗面了。」她是用易容丹化裝,打扮成一個鄉下婦女的,在山溪之旁,洗乾淨了面上的化裝之後,登時容光煥發,前後判若兩人。
李六如再無懷疑,連忙跪下磕頭,謝過笑傲乾坤的救命之恩,問道:「家父怎麼樣了?他何以要托華大俠給我帶回這柄寶刀。」李六如心裡已是隱隱感到不妙。」
笑傲乾坤道:「公子請莫傷心,令尊,他、他已經死了。」當下將李長泰在祁連山上被刺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六如。李六如泣不成聲。笑傲乾坤勸慰他道:「你親手殺了蕭護,已經是給你爹爹報了仇了。我還以為你早已知道他是你殺父之仇人呢。」
李六如收了眼淚,便咽說道:「爹爹奉命到祁連山去,久不回來,我已知道凶多吉少。蕭護是與我家有仇,但我這次殺他,卻並非僅僅為了私仇。我也還不知道他就是主謀殺我爹爹的兇手。」
笑傲乾坤道:「我明白,你殺蕭護是為了國恨家仇,國恨更在家仇之上。」
李六如道:「蕭護明投我國,裡通蒙古,這是我早已知道的了。戰事一起,我料想這廝一定要加害我們一家,所以我們母子才逃到西域去的。不久,恥辱的消息傳來——國主獻女求和,投降蒙古。我猜:前往蒙古納降的使者多半會是蕭護。我氣這賊子不過,是以充作珠寶商人,前來行刺,果然給我料中,也是先父在天之靈保佑,我得以殺了這個奸賊。我本來拼著與這奸賊同歸於盡的,多虧恩公出手,使我倖免於難。」
笑傲乾坤扶起李六如,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豁了性命刺殺蕭護,我豈能不助你一臂之力?這算不得什麼恩惠,你用不著一再多謝了。我只想問你,你懂得蒙文麼?」
李六如怔了一怔,說道:「學過幾年,普通的文字是看得懂的。華大俠,你問這個——」
笑傲乾坤說道:「寶刀柄中藏有一個文件,是用蒙文寫的,你看看說的是什麼?」
李六如取出那個文件,看了一遍,說道:「這是發自成吉思汗的『金帳密令』,要蕭護作內應的,密令說,若然我國的國主不肯投降,就要蕭護把國主殺掉。奇怪,這個密令怎麼會到了我爹爹的手裡?」
笑傲乾坤說道:「想必是那個給成吉思汗傳令的密使途中給你爹爹破獲,其時你爹爹正要到祁連山去,所以沒有來得及回國報訊。」李六如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一定是這樣。所以家父才拜託恩公把這寶刀送回來,而蕭護也千方百計要搶奪這柄寶刀了。」笑傲乾坤在西夏京中的遭遇早已告訴了李六如。
蕭護是蒙古的內應,此事大家早已知道,自是不以為奇。蓬萊魔女笑道:「這麼說來,這個秘密文件,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秘密。」
李六如道:「後面還有一段,成吉思汗要找一個人。」
蓬萊魔女道:「哦,他要找的是什麼人?」
李六如道:「是一個名叫柳元宗的人。成吉思汗要蕭護代他查訪,這姓柳的是不是在西夏境內。」
蓬萊魔女大為奇怪,笑道:「成吉思汗要找的正是我的爹爹。我爹爹與他風馬牛不相及,他要找我爹爹,不知為了何事?這可真是奇怪了!」
笑傲乾坤笑道:「爹爹在光明寺中,成吉思汗的人是決找不著他的。可惜成吉思汗早已不在和林,要不然你倒可以代你父親會一會他。好了,現在天色已晚,咱們也應該回去了。」
李六如敷上了金創藥,已經可以跑動,他準備去找那個西域商隊,於是便和笑傲乾坤等人分手。笑傲乾坤一行三人,在天黑之後,潛回和林。
和林雖是蒙古的「行都」,但由於蒙古是個遊牧民族,立國之初,城市建設還很簡陋,作為「行都」的和林,和北方的一個大市集也差不多,連城牆也都沒有修築的。是以笑傲乾坤等人,很輕易就潛入了和林。
經過了日間這場騷亂,和林的巡邏是比平日嚴密一些,不過,被刺殺的蕭護在蒙古人的眼中也並不把他當作什麼重要的人物,大汗的妃子已經平安到了「行宮」,這件案子他們也就不拿來當作一回事了。故此,雖有巡邏,也還不是偵騎密佈。
笑傲乾坤等人回到帳幕,吃過了飯,待到三更時分,換上夜行衣,依照原來的計劃,夜探阿兒格山。
這晚月黑風高,對夜行人來說,正是「最好」的天氣。笑傲乾坤一行三人施展超卓的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到了山上。
大汗的「行宮」建在山頂,「行宮」下面,東一座帳幕,西一座帳幕,零零落落地散佈在山腰之間。這是「金帳武士」和宮中執事的帳幕,雖然數目不算太多,也有三五十座帳幕。卻不知哪一座帳幕是「烏蒙」的。
忽見火光明亮,有幾個武士走來,其中一個正是烏蒙。笑傲乾坤等人跳上一棵大樹,借茂密的樹葉遮身。黑修羅悄聲說道:「和烏蒙一起的這幾個人,一個叫木華黎,一個叫赤老溫,都是金帳武士中有數的人物,本領不在烏蒙之下。還有三個人我不認識。看他們的服飾,另外兩個也是金帳武士,只有一個似是普通的衛士。」
笑傲乾坤心想:「要制服這幾個人不難,但一打起來,這可就要打草驚蛇了。只怕未曾擒著烏蒙,滿山的武士都會來了。」
心念未已,烏蒙這一行人已經從這棵大樹下走過,只聽得烏蒙嘀嘀咕咕他說道:「什麼緊急的事情,三更半夜還要把人叫去。」赤老溫道:「這是哲別吩咐的,他怕有刺客入宮搗亂,大汗不在,必須更加著意地保護妃子。」烏蒙哼道:「哲別給幾個小子就嚇破了膽?那幾個小子多半是西夏人,不過是志在刺殺蕭護而已。我就不信他們敢到行宮搗亂。」原來烏蒙不放心他的「肉票」,總想藉故不去行宮守夜。
木華黎道:「不然,不然。哲別的神箭咱們都是知道的,他也決不是膽小的人。他說他碰上的那幾個人武功好得出奇,只怕在咱們的金帳武士之中還沒有誰比得上他們呢。無論如何,總是小心謹慎的好。大汗十天半月就要回來的了,決不能在大汗回來之前出事。」烏蒙聽了,心中暗暗吃驚,更不放心他藏在帳幕中的肉票,可是也只好嘀嘀咕咕的跟著木華黎走。
木華黎不理會他,吩咐那衛士道:「你再到速不台那兒去,叫他今晚多加小心,值夜的要派雙崗。」速不台是今晚負責巡山的金帳武士,崗哨由他分派。這個衛士則是「行宮」中派出的傳令兵。
那衛士應了個「是」字,回頭就走,經過笑傲乾坤等人藏身的那棵大樹,恰巧刮起了一陣狂風,把他手中的火把吹滅了。
衛士咕咕噥噥自嚷:「倒霉,倒霉!」原來他忘了帶火石,火把熄了,無法點燃。山上的地形他雖然很熟,但因日間鬧了刺客,黑夜之中,他一個人摸著走路,究竟是有點心慌。
這陣狂風也有點「邪」,普通狂風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這陣狂風刮了一盞茶的時刻尚未停止,狂風捲起塵沙,這衛士連眼睛都張不開。
這衛士在狂風沙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忽地和一個人碰個正著,這人一把抓著了他,說道:「你不帶眼睛嗎?」
衛士道了個歉,說道:「對不住,我的火把吹熄了。你是誰?身上可帶有火石?」這個人說的蒙古話倒是和林口音,但衛士卻聽不出這人是誰。
這人道:「我是宇文化及將軍的隨從,從前方趕回來的。真倒媚,碰上這陣風,我的火把都吹掉了。這裡的山路我又不熟。火石我倒是有的,但我不認得路,我給你點燃火把,你肯不肯帶我去找一個人?」
這個衛士並非莽漢,不過,一來因為那人說的是和林口音的蒙古語;二來他說得出宇文化及的名號;三來山下是佈滿哨崗的,這個人既是能通過哨崗,來到山上,想必是自己人了。
這衛士急於去給速不台傳令,無暇細問,聽他提出了交換條件,便忙說道:「我有緊事,陪你找人恐怕是不行了。你要找誰?」
那人道:「宇文將軍要我給他的師兄烏蒙送信。」
衛士道:「烏蒙今晚要在宮中當值,你只能明天找他了。」
那人道:「這封信給烏蒙的家人也行。我今晚也總得有個地方歇歇,你帶我到他的帳幕去吧。」
衛士道:「我已經告訴了你,我有事不能陪你!不過,你要找烏蒙的帳幕那很容易,從這裡向西走,大約二百步左右,有一塊大石台,石台左側有一座帳幕,就是烏蒙的了。怎麼,你的打火石找著了沒有?快快給我點燃火把吧!」
那人道:「好,多謝你的指點,你躺下吧!」衛士驚道:「你,你——」只說得兩個「你」字,脅下突然一麻,登時不省人事,果然是躺在地上了。
原來這個點了衛士穴道的人是黑修羅。黑修羅會說地道的蒙古話,他知道蒙古武士的脾氣一般都很倔強,恐怕威嚇不成,所以用計騙他。
華、柳二人跳下大樹,蓬萊魔女笑得打跌、說道:「黑修羅,你這一招使得真絕!」黑修羅笑道:「待我再去和他們開開玩笑,變個戲法讓你瞧瞧。」蓬萊魔女道:「哦,你還會變戲法呀?」黑修羅道:「別的不會變,我會變作烏蒙。」此時狂風已止,他們按照那衛士的指點去找,果然很容易的就到了烏蒙的帳幕。
帳中有人喝道:「是誰?」蓬萊魔女心道:「此人能聽出我們的聲息,武功絕非庸手。」心念未已,只聽得黑修羅已經應聲說道:「師弟,我回來了。」說出話來,口音和烏蒙一模一樣。原來黑修羅擅長「口技」,模仿別人說話的聲音維妙維肖。
在帳幕中看守的這個人是烏蒙的師弟兀赤,聽得師兄的聲音、詫道:「咦,你怎麼就回來了?」拉開帳幕,驀地看見一個黑炭頭站在他的面前,兀赤大吃一驚,叫道:「你,你是誰?我師兄呢?」黑修羅脫下面具,笑道:「你向我討師兄,我卻要向你討弟弟呢,我弟弟哪裡去了?」大笑聲中,立即出手。
兀赤一掌劈來,黑修羅一招「金鯉穿波」,左掌一格,右掌肘底穿出,扭著了兀赤的手腕。兀赤雙臂一振,黑修羅抓他不牢,竟然給他震開。原來兀赤的武功本來不在黑修羅之下,只因驟然受驚,才吃了虧的。」
黑修羅一側身,「呼」的一拳搗出,兀赤使了個大擒拿手法,反扣他的脈門,黑修羅一個沉腰縮肘,左拳又到。兀赤叫道:「來人——」話猶未了,只覺虎口一麻,聲音突然中斷,原來是笑傲乾坤已經進來,折扇只是一揮,就點了他的麻穴。黑修羅那一拳結結實實地打著了他的鼻子,打得他倒下去了。
黑修羅縱目一看,只見帳幕中空蕩蕩的,就只有兀赤一人。黑修羅腳踏兀赤的胸口,喝道:「你把我的弟弟藏在哪裡?不說出來,我就取你的狗命!」
兀赤喘不過氣來,抖抖嗦嗦地說道:「他,他……」黑修羅道:「他怎麼了?」兀赤迫切間哪裡說得出來,越著急越是語不成聲。
忽聽得一個聲音笑道:「哥哥,我在下面。」聲音好似從地下冒出,正是白修羅的聲音。
黑修羅把兀赤抓了起來,喝道:「快快給我打開地道!」兀赤喘著氣道:「你揭開坑下的那塊石板。」他穴道未解,不能動彈。
笑傲乾坤依言揭開石板,現出黑黝黝的一個地窟。黑修羅押著兀赤,便與笑傲乾坤一同下去。蓬萊魔女在外面把風。
黑修羅點燃了火把,只見眼前一亮,地窟中堆有許多金銀珠寶,他的弟弟白修羅坐在珠寶堆上。原來這個地窟正是烏蒙、兀赤與宇文化及三人的寶庫。
白修羅笑道:「哥哥,這趟買賣咱們沒有吃虧,他要勒索咱們的財物,這回可是賠了本也!」
正是:
使盡權謀何所得,人財兩失一場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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