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魔女心裡想道:「武士敦約我到天狼嶺來,那一定是為了公孫奇的緣故了。」要知武林中的規矩,清理門戶之事,外人是不便越俎代庖的。蓬萊魔女是公孫奇的師妹,武士敦要除掉公孫奇,當然是以請蓬萊魔女出來代師執行清理門戶之事為宜。
蓬萊魔女屈指一算,從大破桑家堡到現在已有八個多月,公孫奇是在桑家堡被破之日開始遭受走火入魔之劫的,走火入魔比任何一種慘酷的刑罰還要厲害,「公孫奇受了這八個多月的折磨,即使還能活在人間,也應該多少有點侮意了吧?」蓬萊魔女心想。蓬萊魔女本是嫉惡如仇的性格,但公孫奇是她師父唯一的獨子,蓬萊魔女念著師門的恩義,還是希望她的師兄有所侮改的。
上官寶珠道:「據我所知,太乙和柳元甲這兩個老賊都在天狼嶺上,如今又多了我的猛鷲師叔和蒙古尊勝法王的弟子宇文化及,他們四個人一夥,都是想要公孫奇那兩大毒功,利害相同,絕不能讓別人把公孫奇除掉。看來咱們到了天狼嶺,恐怕還有一場劇鬥呢。」
蓬萊魔女已經知道武林天驕與武士敦同在一起,說道:「他們有四個人,實力不會相差很遠。若然不敵。我還可以就近請一位老前輩幫忙。不過——」上官寶珠道:「不過什麼?」蓬萊魔女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我卻有點為難之處。到時再見機行事吧。」蓬萊魔女心目中可以幫忙她的那位老前輩,就是住在離天狼嶺不到二百里的石家村中的聶金鈴,聶金鈴是太乙的妻子,又是她叔父柳元甲的岳母,聶金鈴是否願意出頭,蓬萊魔女殊無把握。再加上她與公孫奇的一段師門恩怨,心中不免十分煩亂。上官寶珠亦知公孫奇是她師兄,聽她這麼說,也就不便再問下去了。
過了兩天,上官寶珠傷病已癒,果然只不過用了八天工夫,就趕到天狼嶺。
公孫奇遭受了八個多月走火入魔的災難,目前是死是生,還是個謎。蓬萊魔女急於要會見武士敦,也急於要揭開這一個謎。
武士敦與武林天驕早已離開大都往天狼嶺去了,這是蓬萊魔女知道了的。蓬萊魔女以為他們必然早已到了天狼嶺等她,不料卻是遍尋不見。
蓬萊魔女疑慮不定,心想:「難道他們在路上又出了事情,遭了意外?還是他們躲在什麼地方,我還未找到呢?」天狼嶺山高林密,蓬萊魔女又怕他們尚未來到,不敢用嘯聲傳音報信。因為倘若他們未到,嘯聲一發,反而就要招來強敵了。
上官寶珠道:「武幫主有個師叔在這兒,說不定他是在師叔家裡。咱們不妨去看一看。」
蓬萊魔女想了起來,說道:「不錯,他的這位師叔是丐幫中碩果僅存的魯長老,隱居在這天狼嶺上。武士敦本來是要請他下山的,不知他是否在家?你知道他的住址嗎?」上官寶珠道:「知道,是麻大哈告訴我的。我們尋找太乙的時候,曾經過他的門前。」
當下上官寶珠在前頭帶路,此時是初秋時節,山下殘暑未消,山上卻是白雪皚皚。怪石奇峰,在冰雪覆蓋之下,恍如霜刀雪劍,玉宇瓊台。蓬萊魔女笑道:「這裡倒是絕妙的避暑去處,你冷嗎?」蓬萊魔女極為欣賞這冰天雪地的奇景,卻擔心上官寶珠病體初癒,耐不住山上的嚴寒。
上官寶珠笑道:「不冷。前面還有奇景呢,過了這個山坳,就暖和了。」蓬萊魔女走過山拗果然覺得冷風之中似有一股溫暖滋潤的空氣,把寒意沖淡了不少。抬頭一看卻原來有一個溫泉,灼熱的水花從溫泉噴出,散發出一團團的白霧,水氣在陽光下幻成七色的彩虹,端的是奇麗無濤。
上官寶珠道:「那日,我就是在這裡遇見武幫主和那蒙古武士的。」上官寶珠想起那日之事,自己在溫泉旁邊的清溪戲水,麻大哈在旁邊給她守護,那時怎料得到會有後來的這場情變?上官寶珠不禁感慨萬端。
過了溫泉之後,狼牙峰上魯長老那間石屋已然在望,山風吹來,蓬萊魔女嗅到一股清香,香氣當真是清幽之極,沁人肺腑。蓬萊魔女深深吸了口氣,讚道:「好香,好香!卻不知這是什麼奇花?」
上官寶珠道:「是魯長老從天山絕頂移植到他園中的雪蓮。」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說道:「是天山雪蓮?」蓬萊魔女見聞甚博,平生卻沒見過天山雪蓮,不過,也知道天山雪蓮是能解百毒的奇花。
上官寶珠道:「麻大哈學過丐幫的武功,算起來魯長老還是他的長輩。實不相瞞,我當時是想偷這天山雪蓮的,但麻大哈不敢惹他師叔,我才把這意念打消了。」
蓬萊魔女沉吟片刻,說道:「此事卻是有點奇怪。」
上富寶珠道:「什麼奇怪?」
蓬萊魔女道:「你不是說你的師叔已經上了山嗎?你們靈山派的人擅於使毒,你知道這是天山雪蓮,你的師叔當然也會知道,他為什麼不來搶這雪蓮?他們人多,魯長老武功縱好,也是抵敵不住的。」
蓬萊魔女不知,猛鷲和太乙等人已經是來搶過雪蓮的了。他們來搶雪蓮那日,麻大哈和上官寶珠已經下山,所以上官寶珠也不知道魯長老已經死在宇文化及之手。
到了魯長老的故屋,蓬萊魔女謹遵武林禮節,站在門前,以傳音入密的內功,通知求見。過了許久,不見有人回答,上官寶珠道:「魯長老想必是下山去了。」蓬萊魔女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心裡想道:「幾個大魔頭都在山上,魯長者按理不應輕易離家,留下這珍貴的雪蓮無人看守。」
蓬萊魔女料想事情定有蹊蹺,說道:「咱們進去看看。」進了屋後面的花園,見有一座新墳,墓碑寫的是「丐幫長老魯陽戈之墓」八個大字,蓬萊魔女這才知道魯長者已經死了。
蓬萊魔女說道:「看這情形,武士敦和檀羽沖是還未曾來到了。他們是比咱們早來兩天的,卻不知在路上又有了什麼耽擱了?」
上官寶珠道:「武幫主來了,一定會到這兒的。咱們就在這裡等他吧。」
蓬萊魔女縱目四看,只見園中殘花敗葉,野草叢生,一片荒涼景色。但園中有個池塘,池中儘是浮冰,有三朵雪白的蓮花在浮冰中綻開,十分清麗,那淡淡的幽香,就是從冰湖中來的。
上官寶珠道:「這就是天山雪蓮了,咱們來得合時,正好趕上雪蓮開放,把它摘下來吧。」
蓬萊魔女道:「這雖是無主之物,但咱們也不宜擅取,還是等待武幫主來再摘吧。」
上官寶珠笑道:「姐姐有所不知,雪蓮盛開之後,最宜立即採下。否則過了三天,它就會枯萎的。開時採下,功效最大。」
蓬萊魔女一看,池邊有支竹鉤,正好作採花之用,便道:「既然如此,我就替武士敦把它先摘下來。」心裡卻不禁有點疑惑,因為池邊有竹鉤,還有淡淡的足印,這足印絕不會是幾個月前留下來的。
看這情形,一定行人經常到這園中查看,看這雪蓮開了沒有的。所以採花的工具就放在池邊,準備隨時可以採摘。
蓬萊魔女剛剛採下了三朵雪蓮,果然便聽到外面雪地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來人用的似是「踏雪無痕」的輕功,但其中一人火候未到,不免有雪片破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倘若不是蓬萊魔女這樣的武學大行家,還當真聽不出來。
蓬萊魔女把雪蓮交給上官寶珠,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暫且躲一躲。」她是顧慮上官寶珠病體初癒,不宜與強敵交手。
只聽得有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喝道:「誰在裡面?」來人本領高強,也聽出了園中有人了。
聲還未了,只見兩條人影已經飛過牆頭,落在園中,是一個青袍老者和一個裝古武士。
這青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蓬萊魔女的叔父柳元甲。那蒙古武士則是宇文化及。
原來魯長老冰湖中的天山雪蓮本來共有五朵的,上次他們來搶雪蓮與魔鬼花之時,雪蓮只有兩朵已開,雲紫煙摘了一朵,另一朵給太乙搶去。湖中還留下三朵只是蓓蕾初綻的雪蓮。雪蓮是必須在冰湖之中才能生長的,因此猛鷲、太乙、柳元甲、宇文比及等人每日輪流到這園中查看,只待雪蓮一開,就要採下。今日正好輪到柳元甲與宇文化及前來,猛鷲上人與太乙則留守老巢保護公孫奇。
柳元甲看見蓬萊魔女站在園中,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原來是你,我早料到你會到這兒來的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你對我縱有敵意,我卻不願將你難為,這湖中的三朵雪蓮是你採去的不是?你把雪蓮交出來,我讓你走。」
蓬萊魔女斥道:「你這老賊,誰和你是一家人?我爹爹手下留情,饒你一命,原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誰知你還是賊性不改,又要勾結妖入來作浪興波,如今還想來搶雪蓮。哼,我認得你,我手上的寶劍可不認得你!」
柳元甲笑道:「乖侄女,何必這樣生氣?好吧,你不肯走,咱們就敘敘叔侄之情吧。」
蓬萊魔女柳眉一豎,厲聲說道:「你要怎樣,併肩子上吧!」
柳元甲笑聲未歇,陡地面色一沉,說道:「清瑤,你要教訓叔父,只怕還不配吧。你如今已在我的掌握之中,還敢猖狂,那只是自討苦吃了。好,我先給點厲害讓你看看!」說罷隨手一劈,把一塊假山石劈下來,就像快刀切豆腐似的,當中剖開兩半,整整齊齊,割切的石面十分光滑。
有上乘內功的人,用掌力劈開石頭並不難,難的是石頭毫不碎裂,連石屑也沒有半點。內家真力之用得恰到好處,這是蓬萊魔女也做不到的。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老賊的功夫比起一年之前是高得多了。按說他已到了六旬開外的年紀,這樣年紀的人,內功是很難增長的了。而他卻進展如此之速,莫非他已練成了桑家的兩大毒功?」要練桑家的兩大毒功,必須練成桑家的內功心法。桑家的內功心法是桑見田當年窮一生心力,另闢蹊徑所創的「正邪合一」的練功方法,極為霸道,最易見效。
蓬萊魔女雖是暗暗吃驚,卻也不甘示弱,當下拔劍出鞘,一手執著拂塵,一手拿著劍,便要上前與柳元甲動手。柳元甲哈哈笑道:「乖侄女當真要和為叔的動手麼?」宇文化及驀地搶上前去,截住蓬萊魔女。
字文化及喝道:「你目無尊長,以下犯上,情理難容。柳老前輩不屑與你動手,讓我來教訓你吧!」蓬萊魔女冷笑道:「你這胡狗也配說什麼情理?」宇文化及大怒,一掌就劈過去。
一掌發出,熱風呼呼,就像從鼓風爐中噴出來似的。蓬萊魔女雖不畏懼,心中也是一凜,想道:「這廝掌力好生怪異,莫要著了他的道兒。」當下默運玄功,將拂塵一甩,喝道:「你這狗爪沒用,亮出兵器來吧!」
宇文化及一掌擊空,陡然間只覺掌心好像給利針刺了一下似的,原來是蓬萊魔女甩出的一根塵尾,刺著了他掌心的「勞宮穴」。經過蓬萊魔女的玄功運用,這一根細如牛毛的塵尾,不亞於一枚梅花針。
「勞宮穴」是人身大穴之一,倘被刺穿,內家氣功就要給對方破掉。宇文化及練過鐵掌的功夫,皮粗肉厚,幸而沒給刺穿。但亦已不禁大吃一驚,慌忙縮掌,倒退三步。心裡想道:「聽說這妖女是中原的綠林盟主,果然名不虛傳。」
宇文化及一握拳,一伸掌,發出一縷青煙,蓬萊魔女那根塵尾被他的手指一搓,化成了飛灰。蓬萊魔女也吃了一驚,心想:「這廝的純陽罡氣火候倒也不淺,不可小覷他了。」
字文化及情知空手打不過蓬萊魔女,取出了日月雙輪,喝道:「好,我就與你較量較量兵刃的功夫。」月輪護身,日輪反手推壓。這一推一壓,乃是他得意的殺手絕招之一,勁道凌厲之極。
蓬萊魔女喝道:「來得好!」唰的一劍刺出,其直如矢,看似平刺字文化及胸口的「璇璣穴」,劍勢卻忽地中途一變,從宇文比及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刺到。宇文化及日輪已經推出,急切間只能用護身的月輪抵擋。他的變招也算得是機警快捷的了,可是由於他的氣力大部份用在攻出去的那只日輪之上,急切間轉換攻守之勢,護身的月輪氣力就嫌不足了。只聽得「鐺」的一聲,蓬萊魔女一劍插進他的月輪當中,一翻一絞,削斷了兩齒月牙。
宇文化及的日月輪本來是擅於克制刀劍的一種奇門兵器,不料鎖不著蓬萊魔女的劍,反而給她傷了月輪,宇文化及又驚又怒,雙輪並舉,向蓬萊魔女猛攻。希望能夠搶到攻勢,就不能分心防守了。
殊不知他若然全力防守,還可以多支持一些時候,一展開了猛攻,卻反而自促其敗。蓬萊魔女的輕功遠遠在他之上.一柄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輕靈翔動,矯若游龍,宇文化及想用雙輪砸折她的寶劍,哪裡能夠?根本連她的劍尖都未碰著。但覺劍光飄忽,劍花錯落,四面八方都是蓬萊魔女的影子。
字文化及給她轉得頭暈眼花,但見四面八方都是蓬萊魔女的影子。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幻,糊里糊塗的就猛撲過去。蓬萊魔女喝道:「來得好!」身形平地拔起,一招「鷹擊長空」,使出了「天罡塵式」中的殺手,拂塵凌空拂下,宇文化及用力太猛,收勢不住,左手的月輪給她的拂塵搭上,只是輕輕一帶,宇文化及已是身不由己地向前傾側,月輪脫手,飛上半空。
柳元甲見他形勢不妙,叫道:「老弟歇歇,待我來教訓這個丫頭吧。」話猶未了,只聽得宇文化及一聲大吼,跌翻出數丈開外!原來蓬萊魔女這招「鷹擊長空」,乃是招裡藏招,式中套式,宇文化及的月輪一脫手,她的拂塵跟著就罩下來,一罩一提,宇文化及的一叢頭髮被她絞脫,痛不可當!本來他是要用「鷂子翻身」的身法倒縱出去的,抵受不住,在半空中先自跌下來了。
蓬萊魔女飛身撲去,柳元甲迎頭堵截,兩人身法都快!眼看就要碰上,柳元甲喝道:「鬼丫頭,你在叔叔面前還敢逞能。」大袖一揮,蓬萊魔女的拂塵反而給他拂得塵尾飄散。蓬萊魔女一劍刺過去,柳元甲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又把蓬萊魔女的青鋼劍彈開了,這兩招解得妙到毫巔,蓬萊魔女連忙用個「風刮落花」的身法,一飄一閃,暫避他的攻勢,
蓬萊魔女自從父女團圓,得她父親傳授上乘的內功心法之後,功力大為增進,和柳元甲已是相差不遠。在桑家堡之戰,她就曾經和柳元甲打成平手。不料如今相隔未到一年,柳元甲的功夫又再勝過了她,而且還不止勝過一籌!蓬萊魔女給他迫退,心頭一凜,想道:「這老賊果然是已經得了桑家的內功心法。」
柳元甲得理不饒人,呼呼呼呼,向東南西北四方連續發出四掌,掌力從蓬萊魔女的四周向中央擠來,蓬萊魔女被他的掌力所困,想要逃跑亦已不能。
柳元甲冷冷說道:「鬼丫頭,你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了,天山雪蓮拿出來吧。」右掌劃了一個圓弧,作勢向蓬萊魔女當頭抓下。掌心紅若塗脂,這是「化血刀」已練到了七成火候的徵象。「出血刀」乃是桑家的兩大毒功之一,公孫奇曾經花了幾年工夫.尚未完全練成,如今柳元甲才不過八個月,便練到了七成火候.那是十分難能的了。
蓬萊魔女冷笑道:「你專會偷人武功,羞也不羞?可惜你雖擅於偷盜,也還未曾學得到家。」唰的一劍刺出,抖起三朵劍花。這一招名為「三星聚會」是驚神劍法中一招極為精妙的招數,可以同時刺對方三處穴道。柳元甲識得厲害,化抓為劈,橫掌一掃,盪開蓬萊魔女的劍尖,「哼」了一聲,說道:「不錯,我是未學得到家,但要對付你這鬼丫頭已是綽綽有餘!」
柳元甲催緊掌力,每發一掌,隱隱挾著風雷之聲。當真是有若排山倒海之勢,風雷挾擊之威。蓬萊魔女沉著了氣應付,兀是好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輕舟似的,顛簸不已。好在她的驚神劍法能傷奇經八脈,柳元甲也不能不有幾分顧忌,故此還能勉強支持。
上官寶珠躲在假山後面,這座假山是用一塊塊的太湖石堆砌成的、柳元甲掌力所及,假山的石基都受到了激烈的震動,假山上的碎石泥士更是籟籟落散。上官寶珠心裡暗暗吃驚.想道:「這樣下去,只怕這座假山也會給他震塌。這老賊如此厲害,我出去也是無濟於事,除非用毒藥暗器傷他。可是我若使用毒藥暗器,只怕柳姊姊也會受到誤傷,這卻如何是好?」
形勢越來越是危急,眼看蓬萊魔女就要支持不住,上官寶珠忽地心念一動,想起了自己懷中那三朵天山雪蓮,心中一喜,暗暗說聲「有了!」就在此時,只聽得「轟」的一聲,假山上的一塊石頭滾了下來,露出了上官寶珠的半頭秀髮。
且說宇文化及跌翻地上,傷得頗為不輕,掙扎了起來,盤膝坐在地上,正自運氣調元,他所坐之處正是面向假山,不過數丈之遙,忽見假山上的石頭滾下,假山後面,露出了上官寶珠半頭秀髮。宇文化及吃了一驚,喝道:「誰躲在那兒?」跳起來就要過去察看。
字文化及話猶未了,上官寶珠喝道:「你這賊子還認得我麼?」不待他過來,立即出手。
上官寶珠所發的乃是靈山派一種最陰毒的暗器,名為「毒霧金針烈焰彈」,不但煙霧有毒,而且其中夾雜有許多細如牛毛的梅花計,也是淬過毒的。
宇文化及呼呼兩記劈空掌發出,他的功力也確是不凡,受傷之後,居然還能憑著劈空掌力盪開煙霧。可是畢竟是受了傷的緣故,功力打了幾分折扣,雖然盪開了煙霧,卻不能夠盡數掃蕩那一把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左脅,小腹、膝蓋都已著了一枚。
上官寶珠冷笑道:「有本領你就再破解我的暗器吧,我可要告訴你。我的梅花針是有毒的,毒氣攻上心房,你就要準備後事了!」
上次上官寶珠的「毒霧金針烈焰彈」曾被宇文化及所破,這次終於仍是用這門暗器傷了他,上官寶珠報了窺浴之仇,大為得意。
宇文化及喝道:「好狠的丫頭,這筆帳我記下來了!」口中喝罵,腳板底則已是抹油逃走。只是他膝蓋已著了一枚梅花毒針,剛跳起來,「咕咚」一聲又跌下去。
柳元甲連忙跳出圈子,向上官寶珠遙發一掌。距離在數丈之外,但那股掌力已是足以阻止上官寶珠。上官寶珠在那股掌力的推壓之下,不由得不倒退幾步。
上官寶珠給柳元甲擋了一擋,宇文化及便有了逃跑的機會,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以掌支地,悶哼一聲,登時便像皮球般彈了起來,飛過圍牆去了。上官寶珠想不到他在膝蓋受傷之後,居然還能夠利用掌心按地的彈力,施展輕功,眼睜睜地看著他飛出圍牆,想發暗器都已來不及了。
三方面動作都是快如閃電,柳元甲轉身發掌阻擋了上官寶珠;宇文化及騰身飛起越過圍牆;蓬萊魔女在這同一時間之內,亦已是運劍如風,一招「玉女投梭」,劍尖指到了柳元甲背後的「風府穴」。
柳元甲一個「大彎腰,斜插柳」,身形前俯,反手揮袖拂開蓬萊魔女的劍點。說時遲,那時快,上官寶珠亦已到來,把手一揚,一條五色斑調的綵帶便似毒蛇昂首一般。嚙到了柳元甲的面門。
柳元甲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他身形未穩,雙掌還要對付蓬萊魔女,只憑吹出一口罡氣,居然把上官寶珠這條「金蛇帶」吹開。可是他張口吹氣之時,忽覺一股辛辣的氣味直衝口鼻,非常難受。不消片刻,連喉嚨裡面都感到火辣辣的作痛了。
原來上官寶珠這件奇門暗器,有個名堂,叫做「金蛇帶」,是一條三尺多長,用金屬製成的蛇形帶子。帶內鏤空,分為三節,每一節都貯有一種毒粉,藥力各有不同,可以按動機關噴出傷敵。柳元甲如今所著的藥粉,乃是苗山特產的一種藥物,名為「天辛子」所製煉成功的。這是藥性最為辛辣的藥物,平常人沾上了一點,皮膚就會立即起泡,不久便要潰爛。是以以柳元甲這樣深厚的內功也感到辛辣難堪。他張口喝罵,藥粉隨之噴入了口腔,舌頭和喉嚨裡的嫩肉乃是內功練不到的所在,當然是更感到苦楚了。
但這藥粉也只是使柳元甲感到難受而已,尚未足將他制服,柳元甲反手一掌,又把上官寶珠推開了。上官寶珠按動機關,第二種藥粉噴出,和剛才那種藥粉的辛辣氣味完全相反,這次噴出的藥粉帶著濃烈的異香,吸了進去,令人感到非常舒服,隨即就昏昏思睡起來,原來這是一種功效特強的悶香。
柳元甲是個大行家,吸進了一點悶香已知不妙,立即閉了呼吸。他內功深厚,閉了呼吸也可以支持一些時候,但畢竟也是受了一點影響,一身上乘的武功已是不及原來那樣的可以運用自如了。
蓬萊魔女也吸進了一點悶香,但她練的是正宗內功,所受的影響不如柳元甲之大,只要放慢呼吸就可支持。這麼一來,登時變成了此消彼長的形勢,柳元甲在她塵劍兼施的攻擊之下,已是只有招架的份兒。
上官寶珠按動機關,「金蛇帶」一揚,「蛇」頭昂起,噴出第三種藥粉。柳元甲在蓬萊魔女猛攻之下,已是無法閃避,揮袖成風,雖然吹開了十之八九,畢竟也還沾上了一些。這種藥粉著體即發奇癢,「癢」比「痛」更難抵受,柳元甲雙手只想抓癢,但給蓬萊魔女迫得極緊,卻又騰不出手來,當真是難受之極!
不消片刻,柳元甲已是再也忍耐不住,百忙中騰出左手抓了一抓癢處。蓬萊魔女身手何等矯捷,乘隙即進,唰的一劍,指到了柳元甲的前心,柳元甲疾忙後退。蓬萊魔女閃電般的連環七劍,柳元甲就接連地退出了七步。他們本是在冰湖之旁劇鬥的,柳元甲退到了第七步,已是退無可退,一腳踏空,跌下冰湖。
柳元甲也是當真了得,只見他身形一起,便似掠波巨鳥一般,腳點浮冰,竟然「飛」過了這個冰湖。而且他還隨手一抓抓起了一塊浮冰,向對岸一灑。碎裂的冰片就似冰雹一般向著蓬萊魔女和上官寶珠落下。
蓬萊魔女揮舞拂塵,冰雹紛落,化成了濛濛的霧氣,蓬萊魔女只是衣袖微濕,並沒給他打著。上官寶珠身上則著了幾點冰雹,只覺奇寒徹骨,不由得機伶憐地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向前追去。轉眼之間,柳元甲已是飛過冰湖,出了這個園子。
上官寶珠叫道:「好厲害!」蓬萊魔女拉著了她,說道:「你怎麼了,沒受傷麼?」上官寶珠吸了口氣,笑道:「倒沒受傷,只是冷得難受。你呢?」要知天狼嶺高聳入雲,高山上本來就比平地冷了幾倍,上官寶珠的內功不及蓬萊魔女,身上的「冷淵穴」又恰恰被冰雹打著,當然覺得難受了。還好在冰片的力道不大,打著了「冷淵穴」只是令她感到奇寒徹骨,未至於受傷。蓬萊魔女助她推血過官,上官寶珠自運真氣,真氣一轉,下沉丹田,身體也就漸覺暖和了。
蓬萊魔女笑道:「我倒沒有什麼,只是胸口有點發悶。」上官寶珠歉然道:「你是吸進了我的悶香了。好在咱們有天山雪蓮,你嗅一嗅花香,就會好的。」天山雪蓮能解百毒,蓬萊魔女深深吸了一口花香,果然精神頓爽。
蓬萊魔女說道:「武幫主與檀大俠未見到來,這裡可是不宜久留的了。」上官寶珠道:「不錯,他們一定會去而復來的,要是他們把我的猛鷲師叔與神駝太乙都招了來,咱們就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了。可是就這樣下山了麼?」
上官寶珠是希望在這天狼嶺上可以會見她的母親的,就此回去,心實不甘。
蓬萊魔女說道:「咱們去找一位老前輩,找著了再來,並非就此回去。」蓬萊魔女想找的就是住在天狼嶺腳石家村中的太乙前妻聶金鈴。
聶氏母女住的是一間古老大屋,蓬萊魔女到了門前,只見大門緊閉,門上有個掌印,入木三分。門前的一對石獅掉轉了頭,一隻獅子斷了耳朵,一隻獅子裂了鼻子,額角也都鑿穿。把一對本來是威風凜凜的石獅弄得形狀十分可笑。蓬萊魔女吃了一驚,說道:「看這情形,敢情是那老駝子已經來過了。」當下用「傳音入密」的內功通名求見,半晌不見回答,蓬萊魔女與上官寶珠便即跳過牆頭,逕自進去。
只見屋內的雜物凌亂不堪,似乎曾經過一場激烈的打鬥。蓬萊魔女驚疑不定,直奔後院,她是來過聶家的,知道聶老婆婆住的房間。房門虛掩,蓬萊魔女推門一看,哪裡有半個人影,就在此際,蓬萊魔女忽地聞到一縷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氣味,登時心頭作悶,凡欲作嘔。
上官寶珠隨後來到,嗅了一嗅,連忙拿出了天山雪蓮,給了蓬萊魔女一嗅,蓬萊魔女對著雪蓮深深吸了口氣,煩悶之感,方才解除。
蓬萊魔女退出了聶金鈴的臥房,問道:「這是什麼悶香,如此厲害?」屋內無人,這悶香當然是早就已經留在屋內的了。蓬萊魔女雖然不知道它已經留了多少時候,但悶香的氣味迄未消散,而且以她這樣深厚的內力也抵受不了這股悶香,那藥性的厲害也就可以想見了。
上官寶珠道:「這不是尋常的問香,這是魔鬼花所煉的迷香。」蓬萊魔女道:「魔鬼花?嗯,好怪的花名!」上官寶珠道:「魯長老的花園裡有兩種奇花,一是天山雪蓮,另一就是這魔鬼花了。那日給猛鷲師叔摘去了六朵,想來早已將這魔鬼花煉成了迷香了。魔鬼花本名阿修羅花,原產天竺,也是魯長老費了許多心力才移植成功的。魔鬼花的香氣能令人筋酥骨軟,歷久不解,是天下最厲害的迷香。只有天山雪蓮才能解它。」
蓬萊魔女道:「原來如此。卻不知聶氏母女是否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既然找不著她們母女,蓬萊魔女也就只好和上官寶珠出去了。
蓬萊魔女本來是想找聶金鈴幫忙的,如今連聶金鈴也遭了意外,反而要令蓬萊魔女為她擔憂。蓬萊魔女心中悶悶不樂,出了聶家,想來想去,兀是想不出個好主意,不知是回天狼嶺的好,還是留在石家村,待打聽得聶氏母女的確實消息然後才走的好?
聶家的屋後是座高山,雖然不及大狼嶺之高聳入雲,也是甚為險峻。蓬萊魔女正自惘惘前行,忽聽得一縷蕭聲,從山上隨風飄來。蕭聲清冷,宛如游絲裊空,若斷若續。蓬萊魔女聽了又喜又驚!正是;
故人在何處?忽聞蕭笛聲。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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