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乾坤「哼」了一聲,換過口氣,冷冷說道:「誰要逃了?」驀然間與蓬萊魔女同時發動攻勢,折扇一張,當作五行劍使,橫削公孫奇手腕,公孫奇五指如鉤,變招一拿,蓬萊魔女的青鋼劍已是閃電般的連環三劍,劍劍直指他的要害穴道。公孫奇退了三步,說道:「清瑤,我念在師兄妹之情,不想傷你,你的心中卻只有一個笑傲乾坤,教我十分失望。嗯,你若還不知進退,胳膊老是外彎,我也就不能與你客氣了。」
蓬萊魔女是想闖到那座樓前,好歹也要和桑青虹見上一面,這才肯離開桑家堡的,倒井非想現在逃走。但他們兩人合力,也不過僅僅把公孫奇迫退三分,但立即遭受了公孫奇的反擊。
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刺了三劍,公孫奇也還了三掌。
三掌連發,儼然狂濤駭浪,前的浪頭未曾消失,後面的浪頭又湧了上來。但見掌影千重,沙飛石走,四面八方,都是公孫奇的影子,當真是有萬馬奔騰之勢,千軍陷陣之威。
蓬萊魔女胸口發悶,如受重擊。笑傲乾坤驀地一聲長笑,恍如金玉鏗鏘,震得眾人都覺耳鼓嗡嗡作響。連公孫奇也不覺心神稍分,攻勢減了兩成,又退了一步。這原來是笑傲乾坤的獨門絕技,他是以最上乘的內功發出笑聲,足以震懾對方心神,呵與佛家的「獅子吼功」比美。要知他號稱「笑傲乾坤」,不只是指他的性格傲骨嶙峋,他的笑聲也足以令敵手膽寒,傲視當世的。
笑傲乾坤為了擾亂對方心神,減輕蓬萊魔女所受的壓力,不得已而發笑助功。他本來是應該閉著呼吸的,這麼一來,卻就不免吸進了一絲毒氣了。他把公孫奇迫退一步,自己也受了一點毒氣的侵襲,相比之下,還是得不償失。
公孫奇心中卻是晴暗吃驚,想道:「我雖然不至於輸給他們,但他們要想逃走,我只怕也阻攔不住。」當下把手一揮,喝道:「敵人若逃,准你們用毒箭射殺!」
四面的假山上,登時出現了許多弓箭手,公孫奇手下武功最強的三個——飛龍島主與石家兄弟也布成犄角之勢,切斷他門的後路,準備接應。以他們三人的武功,最少可以抵擋個十招八招,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若要逃走的話,先要衝過他們這關,衝得過去,也還要應付四面射來的毒箭。那是見血封喉的毒箭,以他們的功力,即便小塵於斃命,但若給射中,最少也要運功御毒,那時公孫奇追上他們,他們還焉能抵擋?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仍然緊緊與公孫奇纏鬥,並不逃走,雙方打作一團,毒箭當然不能發射。他們二人合力要略勝公孫奇少許,但在激鬥中卻難免要不斷地吸進一些毒氣,所以倘若久戰下去。他們仍是吃虧。
雙方打得天翻地覆,激戰中公孫奇步步後退,不知不覺已到了那座樓宇前面。蓬萊魔女顧不得毒氣的侵擊,便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叫道:「青虹妹子,我們來了,你在不在這兒?」蓬萊魔女是想知道確切的消息,倘若桑青虹是在樓中的話;她更希望桑青虹能夠見機而動,乘亂偷走。桑青虹熟悉堡中情況,公孫奇此際又已被他們絆住,只要桑育虹不是被點了穴道,還能走動的話,那麼要逃出桑家堡也不是沒有可能之事。
公孫奇冷笑道:「你怎麼叫她妹子,你應該叫她師嫂才行?」蓬萊魔女斥道:「胡說八道,你作惡多端,還敢侮辱我的青虹妹子!」狠狠幾劍,又迫退了公孫奇幾步。
公孫奇雙掌飛舞,化解了他們的攻勢,縱聲說道:「清瑤,你不肯嫁我,就當青虹也不願嫁我麼?一株草一滴露水,各個人各有姻緣,桑青虹心甘情願做了我的妻子,你若不信,我就讓她出來見你,也好教你死心。」
蓬萊龐女哪肯信他,恨他口齒輕薄,劍招越攻越緊。公孫奇忙於應付他們二人的聯手攻勢,一時不能分神說話。
可是公孫奇還未傳聲呼喚桑青虹,桑青虹已經出現樓頭。
樓頭掛有風燈,蓬萊魔女聽得環珮叮噹,抬頭一看,只見作貴婦打扮的桑青虹木然毫無表情,倚著欄杆,也正在朝她望來。
蓬萊魔女連忙叫道:「青虹妹子,快快逃走!」
桑青虹開口說話了,聲音冷得出奇:「我為什麼要跑?」蓬萊魔女吃了一驚道:「你、你不想逃跑?」
桑青虹冷笑道:「我是桑家堡的女主人,公孫奇是我丈夫,我為什麼要放棄家業,拋棄丈夫,跟你逃跑?」
蓬萊魔女做夢也想不到桑青虹會說這樣的話,一急之下,顫聲叫道:「什麼,你當真是甘心情願嫁給公孫奇這個賊子?」
桑青虹大怒道:「你敢辱罵我的丈夫,你,你給我滾開!」
公孫奇大笑道:「柳清瑤,我的夫人不願與你攀親認戚,你這該死心了吧?你還有什麼臉到桑家堡來?不過、你既然來了,我也就不能讓你走了。你對我無禮太甚,除非你磕頭賠罪。」
桑青虹驚鴻一現,說了這幾句話又躲進去了。蓬萊魔女氣得發昏,公孫奇乘機反攻,一招凌厲之極的大擒拿手法,幾乎抓著了蓬萊魔女的琵琶骨,幸虧笑傲乾坤及時招架,竭力替她解了這招。
笑傲乾坤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定一定神,並肩闖!」蓬萊魔女驀地一聲叱吒,劍如練,向公孫奇心口便刺!
蓬萊魔女這一劍是蓄怒而發,好像要把胸中的氣憤全部在這劍尖上發洩出來,劍勢凌厲無比,一副豁出了性命的神氣,令公孫奇也不禁吃了一驚!笑傲乾坤配合她的攻勢也配合得妙到毫巔,折扇橫揮,電光石火之間,遍襲公孫奇的七道大穴!
公孫奇對付他們二人本來就要稍處下風,此時給他們突然猛攻,公孫奇又不敢與他們拚命,百忙中無暇思索,只好立即退避,只聽得「嗤」的一聲,公孫奇的衣袖給蓬萊魔女的劍鋒削斷一截,說時遲,那時快,笑做乾坤與蓬萊魔女已是雙雙躍出圈子,向前衝去。
要知蓬萊魔女乃是綠林領袖,自有當機立斷之才,決非魯莽匹夫可比。是以她雖然心中氣憤,理智卻絕不昏迷。她是為桑青虹而來的,桑青虹既然表明了態度,她留在堡中還有何益?他們臨走之前發動的猛攻,不過是以攻勢來掩護退卻而已。
公孫奇翟然一省,這才明白他們是意圖逃走,並非拚命。可是省覺已嫌稍遲,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的身手何等矯捷,早已向公孫奇佈置的第二道防線衝過去了。
公孫奇最得力的乎下石氏兄弟與飛龍島主截住他們的去路,布成第二道防線。笑傲乾坤驀地一聲長嘯,說道:「先揀軟的吃!」蓬萊魔女懂得他的意思,立即與他配合,兩人聯手,向石氏兄弟撲去,卻不理會飛龍島主。
本來以飛龍島主和石氏兄弟三人聯合起來的力量,至不濟也可以和他們周旋一陣,抵擋得十招八招的。可是如今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撇下了飛龍島主,全力攻擊石氏兄弟,石氏兄弟還焉有招架之功?笑傲乾坤折扇一撥,石氏兄弟是一外左手刀一個右手刀互相配合的,給他一撥,雙刀分開,聯絡已斷。他們最厲害的也就是雙刀配合的精奇招數,本身武功,卻還未到一流境界。一給笑傲乾坤當中分開,蓬萊魔女立即乘虛而入,唰一劍,挽起了三朵劍花,老二石錯膝蓋的「環跳穴」,手腕的「關元穴」,肩頭的「肩井穴」,同時一麻,登時倒下。
飛龍島主是一流高手,在笑傲乾坤撲向老大石攻之時,他的一掌亦已同時向著笑傲乾坤擊下,笑傲乾坤不理會他,撥開了石攻的單刀,一招迅猛無比的大擒拿手已抓著了石攻的手腕,將他擒了過來。只聽得「蓬」的一聲,飛龍島主重重地在笑傲乾坤的背心打了一掌,笑傲乾坤身形搖晃,衝出兩步,飛龍島主卻是咕咚一聲,跌翻出三丈開外!原來笑傲乾坤自忖功力勝於飛龍島主不止一籌,故而拼著受他一掌的。果然笑傲乾坤不過受了點傷,而飛龍島主則吃虧更大,給他的護體神功震得個四腳朝天,爬也爬不起來了。
公孫奇本未預計這三個人最少可以抵擋片刻,以待合圍的。
想不到給笑傲乾坤用這個巧妙的法子各個擊破。笑傲乾坤不過受了一掌之傷,卻變本加厲地傷了他的兩個最得力的手下,還把石攻也俘虜了。
公孫奇氣得畦哇大叫:「你們想活著出去,萬萬不能!把人放下,立即投降,或許我還可以饒你們一命。」口中說話,腳步飛快趕來。
蓬萊魔女冷笑道:「我們偏偏要活著出去,看你怎麼阻攔?」
笑做乾坤把石攻高高舉起,作了一個旋風急舞,喝道:「華某光明磊落,桑家堡我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何須倚仗人質脫身?好。
放還你的俘虜,接著!」一聲大喝,將石攻猛的拋出。
公孫奇眼力何等高明,一看就知笑傲乾坤是使了上乘的隔物傳功本領,將人當作暗器,向他飛來的。假如自己用掌力推開,兩股力道在石攻體中相撞,石攻必死無疑。石攻是他得力手下,但公孫奇倒不是為了要保全部屬,而是為了要收攬人心,倘若石攻死在自己手上,豈不是要令堡中人眾,盡都寒心。是以公孫奇只得拼著耗損一些真力,將石攻接了下來。
公孫奇給他這麼阻了一阻,與笑傲乾坤的距離已在十丈之外了。公孫奇大怒喝道:「放箭!」此時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正跑到四面假山的中間,四面箭如雨落,枝枝都是見血封喉的毒箭!
公孫奇又是得意大笑道:「我這個園子裡埋伏有一千張弓箭,你們要逃是逃不出去的了。要想活命,快快束手就擒!」公孫奇剛剛接下石攻的時候,雖然耗了幾分真力,但從對方拋擲過來的力道,卻知笑做乾坤業已受傷,真力比他耗得更多。故此公孫奇得意非常,以為他們二人已是甕中之鱉,即使不給毒箭射死,只要自己追到,也是手到擒來。
蓬萊魔女揮舞拂塵護身,笑傲乾坤則只是用一把小小的折扇保護面門,毒箭碰著他的衣裳,就紛紛落地,這是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他們雖然暫時可以避免受傷,由於要抵禦毒箭的攢射,輕功總是難免受到影響,與公孫奇之間的距離又漸漸拉近了。而且毒箭不斷地向他們追駙,運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又是極耗精神,只要精神稍有不濟,也難免不給毒箭射傷。
眼看距離已縮到三丈以內,公孫奇冷笑道「還不肯低頭認輸麼?師妹,尤其是你,你月貌花容,死了不太可惜麼?」蓬萊魔女驀地喝道:「公孫奇,你倘不洗心革面,我們下次再來,定然取你狗命!」公孫奇哈咕笑道:「你們還想下次再來?哈哈這不是作夢麼?」哪知話猶未了,蓬萊魔女逃到一座假山腳下,那一面假山明明是沒有山洞的,蓬萊魔女身子一貼,卻突然鑽進去了,跟著笑傲乾坤也「消失」了。
公孫奇追到假山腳下,只聽得軋軋聲響,山洞早已封閉。公孫奇暴跳如雷,叫道:「見鬼,見鬼!當真是見鬼了!」狠狠地擊了幾掌,打得碎石如雨,但他的掌力雖然霸道,卻怎能攻破一座石山?公孫奇冷靜下來,不由得心頭顫慄,「這座假山原來還有這個秘密,我做堡主的毫無所知,他們卻反而知道了。」
原來這座假山乃是桑家堡的老主人桑見田在生之時建築的,桑見田因為樹敵太多,特地在假山底下鑿了一條地道,可以通到外間,準備必要時逃走的。但他一生都沒用過,這秘密也只有他的四個忠心的老僕人知道。這次桑家四老把桑家堡的地圖獻給了蓬萊魔女,連帶告訴了她這個秘密。
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從容不迫地從地道逃出,到了孤鸞山上,料想公孫奇沒有高手協助,決計不敢獨自來追,便在密林深處歇息、療傷。
剛才一場惡戰,他們兩人都受到公孫奇掌力所發的毒氣腥風侵襲,幸而不是給他的毒掌直接打著,中是中了點毒,卻無大礙。蓬萊魔女備有她父親秘製的「避邪丹」,這是能解百毒的靈藥,當下給了笑傲乾坤一顆,兩人服藥之後,盤膝靜坐,不過一炷香的時刻,藥力運行,再用內功一迫,毒氣便都散發了。
蓬萊魔女精神已經恢復,心中卻仍是十分傷痛,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桑青虹竟會這樣!」
笑傲乾坤道:「你不覺得太過奇怪嗎?」
蓬萊魔女道:「是呀!桑青虹的姐姐給公孫奇害死,她是對公孫奇恨之入骨,誓要報仇的。怎的卻會甘心情願地再嫁給公孫奇?難道她是為了怕死貪生,在公孫奇淫成之下,迫於無奈,只好忍辱偷生麼?」
笑傲乾坤道:「若然如你所說,她就不應該是心甘情願的了。
但她說話的口氣,卻又似乎是心甘情願的。清瑤,依我看來,此事大有蹊蹺!」
蓬萊魔女靜靜一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此事確有可疑。我看她的『心甘情願』是裝出來的!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呢?」
笑傲乾坤道:「她知道咱們是來救她的,公孫奇的兩大毒功已經練成,或者她是怕連累了咱們,故而故意那樣說法,好讓咱們死了心,趕快離開桑家堡。」
蓬萊魔女歎道:「若然真是這樣,她的命也就真是太苦了。
第一次嫁孟釗,已經是匹配非人,第二次再嫁給公孫奇,比孟釗更壞百倍!唉!看來她並非怕死貪生之輩,卻怎的會屈服於公孫奇怪威之下?如今她落到如此境地,當真是生不如兄了!但我是答應了她姐姐照顧他的,如今卻叫我怎生向她死去的姐姐交代?」
蓬萊魔女自怨自艾,笑傲乾坤安慰她道:「你已經盡了心力了,她自己不爭氣,那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此事我仍是有所懷疑,但願她是另有原因。」
笑傲乾坤的猜測只中了一半,桑青虹的確不是貪生怕死,她也的確是不想連累他們二人,所以才假作出「心甘情願」的樣子,好叫他們趕快離開桑家堡的。但她嫁給公孫奇卻另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是任憑笑傲乾坤和蓬萊魔女怎麼猜都猜不著的。原因為何,以後再表。
蓬萊魔女猜不出原因,無計可施,說道:「青虹的事暫且不管,但公孫奇這賊子咱門可是不能不管啊!」
笑傲乾坤道:「他的兩大毒功已經爐火純青,暫時咱們是難奈他何了,但咱們只要把你的師父和你的爹爹所傳的內功心法練得更進一層,還是可以勝過他的。如今只好離開此地,先到大都探訪武林天驕,回來的時候,再找公孫奇這賊子算帳。到了那個時候,桑家四老想來也可以招集起桑家舊部,埋伏在這孤鸞山了。咱們兩人只須對付公孫奇便行,事情也就容易解決得多了。」
這一次他們來探桑家堡,可說是毫無結果,所得只是一個傷心的消息。但事既如斯,蓬萊魔女也只好同意笑傲乾坤的意見,一片傷心,悵悵惘惘地離開了桑家堡。
他們兩人武功高強,又是江湖的大行家,一路小心,直上金京,路上居然沒有出過一點意外。待他們來到大都之時,北國也已經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了。
在進入大都的前一日,笑傲乾坤取出兩副面具,說道:「這是我昔年除掉江湖上的採花大盜沙痰子之時,獲得的兩副人皮面具,戴上了這種面具,再細心的人也分不出真假的。恰好這兩幅面具又是一男一女,當日我為了貪玩將它收藏,今日卻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蓬萊魔女笑道:「我生平從未掩飾過本來面目,也討厭人皮面具的腥味。但為了小心謹慎起見,也只好破例一遭了。」
大都是金國經營了多年的京城,熱鬧繁華,自是不在話下。
每天進出京都的商賈官民,數以萬計,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戴了人皮面具,扮成一對夫婦,隨著四方商賈,混入大都,果然無人注意。
兩人找個小客棧安頓下來,吃過了晚飯,便裝作逛夜市的遊人,向武林天驕所住的「濟王府」走乞「濟王府」在京城東面,並非熱鬧的市區,但今晚卻是出奇得很,他們隔著「濟王府」一條街,已經看見火樹銀花,聽見笙歌鑼鼓。人流更是擠得出奇,都是湧向「濟王府」那邊去的。
「車如流水馬如龍」還不足以形容盛況。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都是暗暗納罕。
他門兩人混在擁擠的人群之中,遠遠望去,只見濟王府燈飾輝煌,一隊隊宮燈穿梭來往,流星炮似的煙花此起彼落,滿天都是奇麗奪目時時變幻的色彩。蓬萊魔女詫道:「今晚不是『上元』吧?」旁邊一個老者笑道:「『上元』都已經過了,今年哪裡還有『上元』?」「上元」「上已」乃是當時盛行的兩個熱鬧節日。「上元」即是「元宵」,在正月十五晚上舉行燈會和花市,故此又俗稱「燈節」。「上已」則在三月三日,有「修楔」的風俗,百姓都到郊外踏青,並在河中潔灌,以除不潔。其時已是三月中旬,「上巳」己過去了。
蓬萊魔女笑逍:「我知道不是上元,但何以這裡卻是火樹銀花,燈光燦爛,一片元宵景色?」
那老者正要回答,忽聽礙鑾鼓聲喧天價響,震耳欲聾,那老者大聲說道:「小娘子,你快看熱鬧吧.舞龍的來了。嘿,比元宵熱鬧多呢!」鑼鼓喧夭之中,旁邊的人大聲說話,已是聽得不大清楚,那老者當然不能向他們仔細解釋了。
只見一條三丈多長的金龍從王府那邊舞出來,「龍身」是錦繡縫製,「龍鱗」是一片片的金葉,「龍鬚」是一條條的珊瑚枝,「龍眼」是核桃大的瑪瑙,在官燈映照之下,發出綠幽幽的光。
三十六名壯漢擎著金龍,矢矯起舞,踏著整齊的步伐,「金龍」
一起一伏,端的就似是在海中吞波戲浪一般。
兩旁還有二十四個提著宮燈的少女,隨著金龍的進退,翩翩起舞。宮燈加上長圓形的自玉罩,罩裡點燃著明晃晃的白蠟和紅蠟,一樣一半。二十四盞宮燈伴著金龍起舞,紅白相映成一環,燈光投射在金龍的飾物之上,更顯得寶氣珠光,富麗無比鑾鼓聲稍微小了一些,蓬萊魔女歎道:「這樣一條金龍,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是誰家這樣闊氣?」旁邊有人笑道:「當然是濟王府的了。小娘子你恐怕還不知道呢,單只金龍上裝飾的金葉片兒,就是一百八十四兩!除了濟王府,誰還能有這樣闊氣?」這人和濟王府中執役的一個工匠相熟,所以知得清楚。
但他卻不知道,那些「龍鬚」倒掛的珊瑚枝,以及作為「龍眼」的寶石瑪瑙等等,更是比黃金值錢的寶貝。
驀地又是鑾鼓之聲大作,旁邊的人大叫道:「看,比濟王府更闊氣的來了!皇叔代萬歲爺給檀貝子來個麒麟送子來啦!」只見一隻通身繡的大麒麟,在街頭的那邊舞過來,蜷起一隻前蹄,朝天張著嘴,嘴裡含著一個碧瑩瑩的圓球,那是拳頭大小的寶石,兩隻眼睛,光芒四射,就像活的一般,那個老者要表示他是個識貨的人,鑼鼓的點子一停,他就搶著說道:「只憑麒麟口中的一塊寶石,和這兩粒夜明珠,可就把濟王府的金龍比下去了。」
和濟王府有點關係的那個閒漢駁道:「說比下去可不見得,至多是各有千秋罷了。這條金龍有三丈多長呢,麒麟才不過一丈高。麒麟飾有寶物,金龍也飾有主物,咱們都不是『波斯胡』(波斯胡是當時專做珠寶生意的外國人,故此民間慣稱「識寶」的人為」波斯胡」。),誰又能斷定金尤就比不上麒麟了。」
旁邊有個少年帝那漢子道:「這倒不錯,金龍身長,麒麟身高,一長一高,很難比較。不過金龍要三十六個人舞動,麒麟卻只須用二十四人。」
那老者笑道:「這個你們年輕人可就外行了,舞龍舞麟,人數的多寡還在其次,更緊要的是看他們的步伐和花式。你瞧人家是怎麼舞弄這個麒麟的?金龍雖然舞得也好,但總還差那麼一大截吧!」
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仔細看去,只見舞麒麟的二十四個漢子,都是精壯的年輕人,每人芽著一套緊身的獸皮馬甲,勒著一條閃著銀光的腰帶,帶面上是滿嵌著一圈銀星的。帽於是皮毛朝外的獸皮縫成,靴口也綴著一圈怒蓬蓬的獸毛。遠遠望去。
簡直就像一群出窩的猛獸。
打扮的新奇還不算,步伐更矯健得出奇,只見那只麒麟依照鑼鼓點兒舞出種種姿態,時而騰躍如飛,時而伏在地上打滾。
鑼鼓的點子一變,咚哆不息的像一陣急雨,那麒麟就連續打翻,可是又那麼樣的恰到好處,沒有一個人閃失一步,麒麟身上綴著的珠箔也沒有掉下一片。二十四個人渾如一體,舞得令人眼花燎亂。
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都不禁暗暗吃驚,他們倒不是震驚於麒麟的寶氣珠光,也不是欣賞那些人的新奇裝束。而是這二十四名舞麒麟的漢子,他們可以看得出來,個個都是有一身武功的好手。想必是完顏長之從御林軍中挑選出來的教頭。
忽聽得一聲長長的口哨兒,鑼鼓點子打出顫抖而急促的「亂插花」,看熱鬧的人轟然叫道:「看呀,五鳳朝陽來了!」
只見濟王府中舞出五隻鳳凰,每隻鳳凰從頭到尾有七尺來高,鳳身由各色珍珠和金葉裹成,鳳凰中空,亮著數十盞宮燈,每盞宮燈又都是鏤空的瑪瑙做成的,裝在鳳腹之中,從裡到外,映得通明。舞鳳凰的卻是五十名宮娥打扮的少女,踏看輕盈的舞步,舞動五隻鳳凰,綵鳳隨著她們的舞步煽動翼子、點頭、搖尾,栩栩如生,似欲展翅高飛。
鑼鼓的點子變為悠閒愉悅的「喜迎賓」,綵鳳傍著金龍,龍鳳雙雙,舞上去迎接麒麟。看熱鬧的人紛紛喝彩,說道:「龍鳳成配,迎接麒麟送子,難為他們想得出的好意頭。嗯,只怕太子大婚,也不過如是罷了!」
蓬萊魔女呆了一呆,忙拉著老者問道:「是王府辦喜事麼?」
那老者笑道:「當然是辦喜事了,要不然,怎會這樣熱鬧?」旁邊一個人道:「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連濟王娶親這件轟動京都的大事也不知道。」笑傲乾坤笑道:「正是從鄉下來探親的,不料路途阻塞,親未探到,卻先看到了王府迎親,倒是適逢其會,讓我們飽了眼福了。只不知娶親的是哪一位?」
那老者笑道:「還有哪一位,當然是檀貝子了。你不見皇上都給他們來個麒麟送子嗎?除了這一位檀貝子,誰還能有這樣天大的面子?」
笑傲乾坤道:「濟王府有好幾位貝子的,是麼?聽你這麼說,這位檀貝子還有點特別呢,卻不知萬歲爺何以對他另眼相看?」
旁邊那人笑道:「這位檀貝子的大名,天下無人不知。難道你沒聽說過『武林天驕』?『武林天驕』就是今日娶親的這位檀貝子!」
那老者怕他還不明白,又加以補充,說道:「你是鄉下人,又沒學過武,或許當真還不知道『武林天驕』吧?但反抗前皇的那位檀貝子,你總應該知道了?」
笑傲乾坤笑道:「我雖然住得閉塞,武林天驕檀貝子我還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懂,這位檀貝子既然和皇家作對,當今皇上又何以對他如此寵愛?」
旁邊的人笑道:「你這鄉下人真是糊塗,檀貝子是抗前皇的暴政,今上以皇弟得以繼承大位,說起來檀貝子雖非擁立之人,卻也有一份功勞呢。皇上即位之後,早已把檀貝子被前王定為『欽犯』的罪名除了。檀貝子的叔叔又是掌提兵權的大元帥,皇上趁檀貝子娶親的機會,給他家一個天大的面子,這正是一舉兩得之事,一來酬勞檀貝子,二來也給了檀元帥的面子。你懂了麼?」他不厭其煩地給笑傲乾坤解釋一遍,賣弄自己所知之廣。
笑傲乾坤道:「哦,原來如此。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這天大的福氣,做了檀貝子的王妃?」
那人訕訕說道:「這個,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了,但你管她是誰家的姑娘,這眼福是一世人也難得遇上一次的,你就瞧瞧熱鬧吧。哎呀,我只顧和你說話,都幾乎錯過了,你瞧,那五鳳朝陽,舞得多好!」笑傲乾坤道:「是,是,這眼福真是幾生修到,我得擠到前面去,近一些看得清楚一點。」
兩人擠到前面,趁著鑼鼓聲喧,笑傲乾坤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在蓬萊魔女耳邊悄悄說道:「想不到咱們來得這麼巧,碰上了羽沖的婚事,你以為這位新娘子——」蓬萊魔女道:「那還用問,一定是赫連清雲了。」笑傲乾坤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蓬萊魔女說道:「是呀,我也覺得這樁婚事只怕內有蹊蹺。
赫連清雲的妹妹赫連清霞和耶律元宜是一時未婚夫婦,他們的關係檀羽沖的叔叔和完顏長之這些人應該是早就知道了的。他們二人如今正在擁兵自立,佔山為王,圖謀恢復遼國。自從金宋講和,各地義軍星散之後,耶律元宜這一股就是留在金國後方最大一股的抗金力量了。但今晚赫連清雲卻是羽沖的新娘子,而且還是由金主完顏雍為他們鋪張婚禮的,若非有所圖謀,完顏雍怎會如此做作?這件事實在大出情理之外!」
笑傲乾坤道:「咱們姑且從另一方面設想,或者今晚的新娘子不是赫連清雲,又或者這是完顏雍要籠絡武林天驕的一種手法?」蓬萊魔女搖了搖頭,說道:「這兩種假設都沒理由。檀羽沖怎肯隨便與另一個人成親,完顏雍的度量再大,也決不能容忍擁兵與他對抗的敵人。凡是做皇帝的人沒有不忌刻猜疑的,如今耶律元宜的大姨作了武林天驕的妻子,住在京城之內,他不害怕這可能是個心腹之患嗎?」
笑傲乾坤道:「好,那麼咱們今晚就來得正是合時了,好壞咱們進去看個究竟,勸羽沖和清雲趁早一走了之。」
蓬萊魔女苦笑道:「王府面前人山人海,王府內面想來更是熱鬧,今晚的歡鬧一定通宵達旦的了。眾目睽睽之下,咱們縱有絕頂輕功,也是進不去的。」
王府門前的大街上歌舞喧鬧,大門的守衛仍然毫不鬆懈。不過,這時已是將近三更時分,有些賀客不想在王府過夜的,陸續告辭回家。另外王府的僕役也有出出進進,或是護送客人,或是替府中的孩子買花炮的。不過這些僕役可以進出自如,閒人卻是不能踏近王府門前。
笑傲乾坤道:「你隨我來。」其時正好有個大官興盡告辭,王府開門送客,還有好幾個王府僕役替他們鳴鑼開道,但因大街上的人實在太過擁擠,鳴鑼開道聲中,就難免有點混亂。
笑傲乾坤故意擠到前面,在儀仗隊的面前裝作閃避不及,跌了一交。前頭那兩個僕役揚鞭喝道:「還不快快站過一邊!」要不是因為辦的是喜事,他們的鞭子早已經打下去了。蓬萊魔女裝作惶恐的模樣將笑傲乾坤拉丁起來,笑傲乾坤腳步蹌踉,與那兩個僕役擦身而過,幾乎碰著。那兩個僕役看見蓬萊魔女相貌長得不錯,喉中咕咕嚕嚕的罵了半句,也就沒有再罵了。
蓬萊魔女認得那個送客的人正是武林天驕的堂兄弟檀世英,這個檀世英也就正是兩個月前帶領御林軍攻打她的山寨的人,出了這個小小的「意外」,檀世英的目光也正朝著他們瞅來。
他們兩人雖然戴了人皮面具,但身材體態是改不了的。檀世英驀地覺得這兩人「似曾相識」,不由得吃了一驚。但他正在代表主家送一個貴客,卻又不便停留下來盤問他們。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穿的是普通金國百姓的服裝,檀世英心想:「王府裡每天卻有許多人進進出出,我見過一面面叫不出名字的多著呢,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是這樣想,但總覺得這兩個人有點「奇特」。他心中方在思量,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早已擠進人堆了。
穿過了一條巷子,離開了擁擠的人群,蓬萊魔女吁了口氣,笑道:「幸虧檀世英沒有認出咱們。嗯,這個東西怎麼用法?」
笑傲乾坤掏出兩個亮晶晶的銅牌,將一個交給蓬萊魔女,說道:「這是王府中執役人等所用的腰牌,只要拿出來亮一亮,守門的衛士就會讓你進去了。」原來這是他剛才和那兩個僕役擦身而過的時候,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法偷來的。可笑那兩個僕役毫無知覺。蓬萊魔女道:「萬一盤問起來,咱們怎麼說?」笑傲乾坤笑道:「王府裡的僕役,少說也有上千,今晚他們大辦喜事,臨時從各個王公府裡召來幫忙的僕役也不知多少,都是憑著這個銅牌出入的,守門的哪裡認得這許多。不過,為了小心起見,咱們可以走遠一點,從後門進去。」
濟王府橫跨兩條大街,佔地數十畝。笑傲乾坤買了兩盒流星花炮,繞過廣場,走到後門,亮出腰牌,守門的看了看他手上拿的流星花炮,問道:「你們是服侍哪位哥兒的?」笑傲乾坤笑道:「我門夫婦是在東府順大娘跟前聽使喚的,順哥兒吵著要放流星花炮,我們只好趕著給他去買。前門擠得水洩不通,我們寧可走遠一點。」
濟王府共有七房,「順大娘」是武林天驕的奶媽,住在東府,她有一個小兒子,今年大約是十一二歲光景。笑傲乾坤以前在武林天驕家中作客的時候,和他們母子相熟。
王府中一個奶媽,在僕役中的「地位」已是非比尋常,所以她們也可以有自己的僕役。守門的聽說他是給武林天驕的奶媽的兒子買花炮的,連忙說道:「那麼你趕快進去吧,小哥兒喜歡熱鬧,瞧著別人放花炮,自己沒有,只怕要急得哭了。」
王府裡面有裡面的熱鬧,只說請來的戲班子就有十台之多。
還有通宵不散的酒席,滿園子鑼鼓喧天,人來人往,鬧哄哄的。
蓬萊魔女道:「苦也,若他們鬧個通宵,咱們卻怎好去找武林夭驕?」
笑傲乾坤笑道:「如今三更已過,鬧新房的想來也該散了。
我知道羽沖住的地方,他素來好靜,是住在內花園裡面的。今晚的新房多半就是在他原來的臥房,你隨我來吧。」於是兩人穿過鬧哄哄的人堆,終於悄悄地溜到了寂靜的內花園。
花園裡兩座假山之間,隱約可見小樓一角。園中月華如水,樓中燭影搖紅,透出碧紗窗外。笑傲乾坤悄聲笑道:「不知他們睡了沒有?想不到咱們竟會作個不速之客,來闖他們的洞房。」
蓬萊魔女笑道:「是呀,只怕他們也是做夢也想不到咱們會來的吧?」
園中寂靜得出奇,連一個巡夜的人也沒發現,這種「反常」的寂靜,反而令人感到惶恐不安。蓬萊魔女不知怎的,忽地想起武林天驕以前喜歡吹奏的那首詩:「淒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黃葉仍風雨,青樓自管弦。新知遭薄俗,舊好隔良緣,腸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心中想道:「人生變化之奇,當真是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武林天驕以前反抗暴君,身為欽犯,本來是自分在江湖飄泊終老的了,怎想得到今晚卻又在華堂錦帳之內作個新郎?他以前為我而失意狂歌,我也擔心他無心再覓紅顏知己,如今我倒是可以放下這重心事了。嗯,守中的一句可要改為『舊好結良緣了。』但願不要出甚意外才好。」天上月亮正圓,蓬萊魔女又想道:「人月雙圓,這本來該是『佳兆』但他今晚是以『貝子』的身份,在金國皇帝為他鋪排之下成婚的,玉堂金屋,錦帳明珠……這真太反常了,只怕,只怕……」笑傲乾坤似是窺察到她的心事,在她耳邊說道:「你可是為他擔憂,怕的是: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嗎?好,那咱們就趕快去提醒他吧!」
他們在為武林天驕擔憂,武林天驕此時也正在思念著他們。
武林天驕與赫連清雲早已彼送入洞房,此時鬧新房的人也都已散了。武林天驕想不到婚禮如此鋪張,儘管他不願隨俗,日間也不免要應酬許多賓客。此時他只感到頭昏腦脹,耳邊似乎還在響著喧囂的鬧酒聲,想道:「好了,好不容易如今已酒闌人散,可以讓我單獨與雲妹相對了。」
武林天驕輕輕揭開了赫連清雲蒙頭紅帕,笑道:「雲妹,可累了你了!」
赫連清雲星眸半啟,笑道:「也累了你了,嗯,這可真是想不到啊。我會在你的王府裡與你成婚,如今我還似乎是在雲端裡飄著的,不知這是真是夢?」
武林天驕輕輕撫她的滿頭秀髮,說道:「你喜歡嗎?」
赫連清雲抬起頭來,但見紅燦光搖,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說道:「今日是咱們大喜之日,我怎有不喜歡的。只是說個實話,我可不喜歡這樣鋪張的婚禮,我也怕自己不習慣於作一個王府的王妃。」武林天驕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不願在王府裡呆下去的,過了今晚,咱們就悄悄地出走,重入江湖吧!」
赫連清雲笑道:「這就最好不過了。是呀,咱們一同去探訪清瑤姐姐可好?」
武林天驕正在思念著蓬萊魔女,蓬萊魔女是他生平的第一個紅顏知己,是他曾經傾心過的人,這一段不尋常的交情,即使在他新婚之夜,也還是不能忘懷的。不過此時此際,他思念蓬萊魔女的這種感情,卻也是早經昇華了的,毫無雜念的淨化感情。武林天驕面對著笑靨如花的新婚妻子,滿懷喜悅地想道:「一株草有一滴露珠,一把鎖匙配一把鎖。姻緣之事,當真是各有前因,絲毫也不能勉強的。我如今懂得了:清瑤只能是我的知已,雲妹才是把整個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妻子。嗯,如今我門都各有良緣,以後就更可以做心無芥蒂的知己了。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無憾。我檀羽沖何幸而得兩個知己友人,還有一個全心體貼自己的妻子!」他心中所想的「兩個知己」,那是包括了笑傲乾坤華谷涵的。
赫邊清雲悄聲說道:「檀郎,你想什麼?」武林天驕笑道:「我是在想,可惜華谷涵和柳清瑤不能請來喝咱們的喜酒。不知他們成婚了沒有?咱們以夫妻的身份去探訪他們,想來他們也不知該多歡喜呢!」
赫連清雲笑道:「是呀。想不到咱們還走在她的前面呢。今次咱們的婚事,也實是出乎我的意外,太過匆促了些。清瑤姐姐固然是請不到,連我的妹妹,也不能來喝我的一杯喜酒。」說至此處,歇了一歇,又笑道:「不過,她若是和耶律元宜來了,看見咱們的婚禮是皇上替咱們鋪排的,只怕會大為不滿呢!」
武林天驕道:「我也想不到皇上會對我如此之好的,或許他是想要籠絡我吧。不過我也的確有這麼一個心願,要是皇上能夠採納我的主張,金、宋、遼三國都能和睦共處,天下如一家,這該多好!清瑤、谷涵他們是漢人,你們姐妹和耶律元宜是遼人,我是金人,那時我們三家人,都如兄弟姐妹,三個國家之間也都是玉帛往來,干戈停止。這才是我畢生最希望的事情。當年我的師祖曾懷有這個心願,沒有完成。但願這樣一個大同世界,能在我有生之年可以見得到。」
赫連清雲苦笑道:「檀郎。我只怕你的這個希望只是小孩子用一根蘆管吹的泡沫。」
武林天驕道:「天下的老百姓也都是如此想望啊!」
赫連清雲道:「就只怕皇帝和將軍們不是如此想望!」說至此處,不知不覺打了個哈欠。
武林天驕笑道:「洞房之夜,咱們還是莫談這些殺風景的話題吧。你很累了,早點安歇吧。」赫連清雲道:「我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頭有點暈。檀郎,你怎麼樣?」
武林天驕道:「我的酒量比你好,但我的酒也比你喝得多。
嗯,我也似乎很有了幾分酒意了,咱們睡吧。」赫連清雲臉上忽地現出一絲惶惑的神色,說道:「我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檀郎,且莫去睡!」正是:古來涇渭難相混,縱是親人也不容。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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